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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雲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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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彤正心游如夢幽間,忽覺眼前有一道白碧之光閃過,她不自禁註目,只見那光恍若依依一條碧色的緞帶,亦恍若茫茫一片白色的深海,那閃爍的光芒似白似碧,卻又非白非碧,她出神般瞧著,瞧著瞧著,便恍覺自己像是鉆入了那道光裏。

穹彤被那光刺得睜不開眼睛,待到她睜開雙目,眼前卻是另一番奇景。天與地,好似混沌初辟時,雖已分離,卻仍是一片蒙昧。天空之中,掛著一輪日,一輪月。日火紅,仿佛一個碩大的火球;月冰寒,仿佛一個略小的雪球。穹彤站在地上,只覺得渾身忽而炙熱如燃,忽而又冰封如凍。冷熱交擊之間,她便抖若疾風中之輕鈴,她用盡全力,方才站住了腳,可漸漸地,腳下既像是被日之熱氣化軟了,又像是被月之寒氣凍麻了,她既覺得自己像是掉入了火坑,又覺得自己像是落進了冰窟,一陣悄風襲來,毫不費力地扯著昏昏沈沈的她倒了下去。溫暖而熟悉的氣息中,有一種清逸而幽雅的香味,這香味亦甚是熟悉,只是多了些甜意,穹彤閉著雙目,竟覺得自己好似沈入了一個幽靜而馨香的夢中,那夢裏有她最思最念之人,無她最愁最憂之事,她的嘴角輕輕泛起漣漪,她覺得自己似已有許久未曾這般滿足地笑了。忽然,那香味中滲來一絲熾熱的氣息,緊接著又是一絲淒冷的氣息,冷熱之氣交雜著,絲絲縷縷不絕,只是不似先前那般令人難以捱受,反倒是熱氣恍如仲春之陽,冷氣恍如初春之風,春日之氣息於冷熱交雜間更是濃郁清甜,她但覺春芳襲至靈府,仿佛春日各時之風皆於春田之上游蕩,春日各時之各花各草之寒香,暖香不停地輕飛緩至,她只覺周身舒適酣暢已極,面上便陶陶然有沈醉之色。

穹彤面前清光一閃,她忽然憶起了雲水,那仿佛是雲水的衣袖輕輕拂過她眉間,那袖間的香味與此處的香味仿佛本就是一味,又仿佛是忽而融為一體,她滿心疑惑,又迫不及待想見到那熟悉的身影,秀眉輕顫著,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前盡是一片潔白之色,仿佛一場新雪初霽,她便落在了雪堆裏,她揉了揉眼睛,卻見那一整片潔白之中卻是有分有合,倒像是一片一片雪白色的屏障,緊緊靠在了一處。她不自主般伸出手摸了摸那雪白之物,只覺得觸手生暖,柔軟可親,倒不是看起來的冰雪模樣。她不見雲水,心中微慌,欲待站起身來尋他,卻不知是體虛力乏,意懶神弛,還是那棲身之處甚是柔軟舒適,她倒像是春困慵懶之時,恰得厚褥暖實,雲帳溫柔,一時卻是起不來身。她正越發覺得倦怠,卻忽見那雪色之物上似流過一串淚珠般,淌過一道七彩之色。

“七彩流霞!”穹彤猛地蹦了起來。

那流霞之光轉瞬便不見了蹤影,穹彤心中卻是篤定無疑,這是她最為熟悉之物,她又怎會錯認

“此處怎會。。。。。。?”穹彤被這片潔白之色團團圍著,唯有舉目而望,方才見到一片清朗的天空。她想起之前所見日月齊輝之境,心中更是生疑,足尖輕點,便上了那雪白之物的頂端。眼前只有一片清寂,明月的光輝清冷而枯寂,帶著一種森寒的古舊之意與不近人情的荒涼之意,那月似是她平日所見之月,又似更亮,更清,更渺遠。她明明身處空中,卻恍似游蕩於水中,輕薄而潤濕的空氣,繚繞於她,她似乎只需輕輕伸手一撩,便能在掌中留下許多清涼的水珠。空氣中的寒意迫著她,她的心上也升起了一股淒冷的寒意,這種寒意令她心生恐懼,因為她忽然發覺自己似到了一個從未來過又不知能否離開且渺無人煙的蒼茫之地。

“雲水!”穹彤朝四面的空氣中不斷呼喊著,縹緲的空氣中飄回來的唯有她自己的聲音,那不是聲音傳出去之後生的回音,而是那聲音好像一直留在她的嘴邊,從未飄到稍遠一些的地方。穹彤只覺得連自己的聲音,都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看不見的囚籠裏,半步不能飛離,她越喊越是慌張,卻像是著了魔似的,止不住要喊,且越喊越是大聲,越喊越想要哭泣。只是她仿佛害怕那清透而覆蓋著一切的月光之中,有什麽她看不見之人,她想不到之物,會看見她的眼淚似的,又或是更害怕她自己瞧見那眼淚似的,她的眼淚洪水般在心間蔓延,卻不敢湧至眼間。她仿佛拽著一只搖搖欲墜的風箏一般,拼命不讓自己的聲音哽咽。她仿佛即將被狂風吹散的沙堆一般,雖則內裏已皆松散,卻還是拼著僅剩的一點力護著自己面上最後的堅實。如今的她忘卻了一切糾纏與痛楚,她只想她的身邊能有一人相伴,不論那人是誰,只要別將她一人拋於此處便可。

穹彤的第一滴淚珠終於從眼中落下來的時候,她的腳下傳來一個聲音,一個低柔而溫暖的聲音,那聲音應道:“嗯。”

穹彤一聽見這個聲音,她目中的焦急與絕望之色就忽然消散了,淚眼朦朧中,喜色還未蘊積,淚水就仿佛得了赦令一般,一串串滑落下來。

“別,你別哭啊!”那聲音似是無奈又似是惶急般笑道,“你這是要給我沐浴麽?”

穹彤“噗嗤”一笑,靈眸一轉,面上的神色卻忽然凝住了,目中那剛散開的陰雲忽然又聚攏了來,她不住往那聲音之來處搜尋,邊尋邊急道:“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她還沒問得幾聲,面上又像是被雨水濡濕了,微微輕顫的嬌唇,真像是驟雨中的一朵嬌花。

“彤兒,我在此處!”穹彤聽雲水一改方才的戲謔語調,溫柔而微帶著急切之音的語聲,仿佛柔緩的溪流,受阻滯於一塊細石,反而微現湍急,她心中想著“心有所牽而生憂急,”那未見的溪流便柔柔暖暖縈流於她心間,她只覺意味無窮,甘美如蜜。這一聲“彤兒”,更是從未聽他喚過,當真是無言可喻其美妙,她只覺如聞仙樂一般,神魂悠悠,不若己屬,她不自覺發了幽思,便是此生此世不能修得幻境,此時她業已至於至純至美至靈之幻境。

“你,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啦?”雲水又喚得幾聲,穹彤才漸漸回過神來,這一來,她卻是嚇得不輕。雲水,竟是她方才所棲之物!那是一朵碩大的花,雖通體潔白,那瑩潔之色在更潔更亮的月光中卻反有一種幽靜意態,幽靜與潔亮兩廂襯照之下,更似有出塵之意,讓人絕凡俗之想。穹彤怔怔瞧著,倒覺得心頭像是被潔凈的秋雨洗禮了一番似的,心中忽覺無私無欲無憎無愛,一個人好似恍恍惚惚,失了心魂魄,又似心境清明,心魂魄三者歸一,元靈臻於化境,她便似忘了己身,忘了世間之萬形萬色,乃至萬種語音聲響,她只靜靜立著,半天不能言語,身與靈倒似化作了一陣風,只覺動自由,靜自由,來去亦自由。

“你是誰?”穹彤像是怕褻瀆了雲水似的,低聲問道。她只覺得此時的她不似往日,此時的雲水亦不是她所知所識的雲水。

“停雲流波。”那花幽幽道。

“停雲流波?”穹彤跟著念了一遍,忽然滿面驚訝之色道,“你乃元古上世之時所生之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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