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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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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水一手握著穹彤的汗巾,一手伸至自己腰間,將自己的汗巾取了下來。他見她眉目低垂,又羞又怯,如嬌花微含月,似靜水悄映柳,心中便幽幽蕩漾起來,他不敢再看她,只是將自己的汗巾系在小衣上。她低頭一看,正驚疑間,卻見他雙手一捧,將什麽物事遞到自己面前。她擡頭一看,他手中捧著的,卻是自己的汗巾。“幫我系上吧。”他的語聲雖輕柔,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儀。她從未聽他用這般語氣與自己說話,她雖有些疑問,卻也不知該如何相問,只得含羞接過汗巾,往他小衣上系了。

雲水凝目瞧著她,目中竟忽然滾下熱淚來。“你怎麽啦?”那淚珠落到穹彤手上,已帶著風中的寒意。“我。。。。。。”雲水欲語還休,喉中似梗住了。

“雲公子。”忽然,穹彤聽得身旁傳來一個微細的語聲,那語聲裏似是有著綿綿不絕的哀愁。她既驚又羞且怯,一下子從雲水那溫暖如春的懷中掙脫了,跳了起來。

“雪葉!”雲水喃喃喚得一聲,人卻像是呆住了。

那株又細又小的雪松之上,升騰起一片白水色的雲霧,朦朦朧朧中可以窺見一個人影,那人著雪色衣衫,裊娜如風,輕輕飄在霧氣中,似是一刻都難以駐留。隱約中只見她的面龐嬌而柔麗,望著雲水的目中卻是一番至情,又是情深又是哀濃,倒生出一股堅決氣息,讓人頗覺她嬌而不弱。

穹彤見她似是從那株雪松中而來,心中甚異,當下卻也顧不得多思,更不敢去問雲水,心中只是愧羞不已,只當她與雲水之間的親密舉止都叫她瞧了去,又見她似是對雲水一往情深,心中更是覺得抱歉,倒像是自己盜了別人的寶貝似的。她不自覺便想起了徽洛,她對於徽洛又何嘗不是這般心思,只是如今,這般心思之中卻又添了別的,她只覺得自己不止盜走了徽洛自小視為至寶之物,還將她心中的至寶輕易便舍棄了,她本該急於救他們,卻將一切它事都拋於腦後,只顧與雲水在此處難舍難分。。。。。。諸般自責自怨的心念,一時便如潮流急湧,她只覺郁憤與悲哀難當,恨不得便鉆入一株雪松中去,生生世世再不見人,她的人卻仿佛冰住了似的,從頭至腳皆覺寒冷難當,寸步難行,仿佛只要她動一動,便會被察覺,這天地間所有的目光便都會朝她投來,那目光中盡是鄙夷之色。她仿佛被天地萬物遺忘了似的,她又仿佛遺忘了自己似的,她只像一株雪松般立著,既不敢去看那女子,更不敢看雲水。

“雲公子,對不住!”雪葉朝雲水謙卑地行了一禮道,“我既自願為公子靈隙,便該自滅心靈。只是我。。。。。。”雪葉唇邊悠悠拂過一絲淒苦的笑意,道,“我雖知機遇渺茫,但總是忍不住想著,這凈池中唯有我與公子,若是與公子日夕相伴,或有一日,公子會。。。。。。”

“雪葉,我不知道你竟有這番心思。”雲水目中皆是自愧難當之意,他喃喃道,“是我疏忽你了。”

雪葉一聽這話,身子微微一顫,珠淚隱隱的雙目中射出晶亮的目光,如矢中的一般直直盯著雲水,緩緩道:“若是沒有這位姑娘,若是公子你沒有疏忽,是不是。。。。。。”

雪葉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瞧見雲水面上有了痛苦與為難之色。她垂下頭,輕輕理了理自己雲瀑一般,長及腰間的黑發,又舒了舒兩邊的如雲長袖,這才擡起頭,含笑望著雲水道:“淺放愁容如雪散,無聲瀉地不驚人。輕輕蕩入清風隙,靜靜溶於冷月魂。舊夢三更開帳幔,新愁午夜啟櫳門。亭亭守立中宵樹,不見君容葉葉紛。”說著,幾若無聞般輕嘆一聲,接著又像穹彤定定看了一眼道,“公子既已覓得良配,雪葉便唯有日夜為公子禱祝罷了。雖則。。。。。。”話到此處,便有些說不下去,她勉力凝神,待清風將目中燭火般炙熱的淚意熄了,方才在唇邊點上兩點笑意道,“怕是自此亦是無知無覺,唯願公子,與。。。。。。”她的兩瓣輕唇互相爭鬥了幾下似的,終究還是說不出穹彤的名字,只能接著道,“能記著雪葉的心意。”言罷,又朝雲水依依施了一禮,一雙哀哀盈水目在他臉上眷戀地轉了幾轉,衣袖一拂便忽然不見了。那株又細又小的雪松,似乎變得更細更小了,松枝上掉下了許多松針,在地上淺淺鋪成了一片潔白的細雪。

“亭亭守立中宵樹,不見君容葉葉紛。”雲水心頭恍如流過一道溪流一般,冉冉飄過這句詩,他心道:“你倒是聰慧,自此以後,卻是我守著你了。”他的唇邊拂過一絲哀婉自嘲的笑意,心中又是哀愁又是甜蜜,卻也辨不清自己所作何想,他只是微微有些驚異,又有些慌亂,他從未有此般感受。“雪葉。”雲水知難挽回,即便能挽回他亦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便只惋惜地低聲喚了一聲,像是略盡了情義。

穹彤在旁驚覺,不自主道:“她?”她舉目四望,仍是不見雪葉的身影,卻見那株細小雪松之上的霧氣也已經消散了,松林寂寂,呼吸可聞,除了她與雲水,林中卻無一人的氣息可尋,雪葉竟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她去哪兒了?”穹彤雖然害怕問這個問題,卻又忍不住不問,亦覺得自己不得不問。

雲水見穹彤望著自己的雙目像是兩口即將幹枯之井一般,僅剩下的一點井水,既見幹竭之勢,卻又因此而蘊著更迫切的希望,仿佛一瞬也不能等般在等著天降甘霖,他不忍心看著她,輕輕撫一撫她的臉頰,將臉轉向那株又細又小的雪松道:“這株雪松便是她的本體,亦是我之靈鏡。”

“靈鏡?”穹彤的雙目亦似一面湖水之鏡一般,靜而暗湧深流。

“一個人若是只自己修靈,便難見靈中不善不智不美之處,修靈自然難有進益。若是有了靈鏡,便可將所修之靈一分為二,一半留存於己,一半置於靈鏡中。自此,我之所有便是靈鏡之所有,觀靈鏡中靈之不足之處即知我靈之不足之處,便可適時補足短缺之處;觀靈鏡中靈之冗餘之處即知我靈之冗餘之處,便可適時裁剪一二,修靈自然事半功倍。且一靈兩分,靈中各處便皆有了靈隙,有了靈隙,便可著力於此中尚待完善之處,只需小補,比之沒有靈隙,須提升靈力至全靈皆善之境,須待大補,自然更是便捷輕易許多。正是因為如此,幻靈島上諸人自古便多出靈力高於常人之人。”

穹彤聽罷,默默地點一點頭,心道:“是了。一向便聞幻靈島上多有靈力深不可測之人,便是天宮中人也不敢輕易造次,即使是天界大戰之時,幻靈島尚能置身事外,無人敢來相擾。”心念一轉,心中忽而暖意充盈,只暗道,“此乃是幻靈島之秘。他竟這般毫不遮掩地告知於我,可見待我心誠!”這般想著,便幽幽嘆了一口氣,心道,“既是如此,縱是受人唾罵,良心亦自此難安,我也無甚可悔!”想到此處,目中那懶怠悲戚的神色便忽然換了,一雙盈盈妙目瞧著雲水,綿綿春水便在目中柔柔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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