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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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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時,白小溪的憤懣是發自內心的——周雨樓不是說今天是他妹妹的生日嗎?他就是用這個理由回絕自己的。現在看來,他分明是在說謊。

一種被欺騙的屈辱倏忽間升了起來,那種滋味可遠比被冷落難受得多,女孩的自尊心在一瞬間受到了打擊。所以,楞了片刻之後,白小溪冷著臉問周雨樓:“周老師,還沒走?不是要給你妹妹過生日嗎?”

周雨樓自嘲地笑笑:“取消了。女大不由娘,人家把我的聚會推掉,和自己的朋友玩兒去了。”

“真的?那您就太不夠意思了,人家不帶您玩兒您還想得那麽周到,我這樣死心塌地等您的,您都不正眼瞧一下。您該不是為了我,特意把妹妹的生日給挪到今天了吧?”

周雨樓笑了,“雨亭真是今天過生日,不信的話你可以打個電話證實一下。”

“您妹妹叫雨亭?名字跟您蠻像的,該不會也是您臨時編的吧?”

周雨樓無奈,看來女孩的誤會還真倔。

“小溪,我真沒騙你。”周雨樓看了看表,“你的生日有安排了嗎?”

“你看呢?”

“可以給你補上一個生日晚餐嗎?”

“你請客?”

“當然。”

“真的?”

“真的。”

“去哪?”

周雨樓想了想,“果卡西餐廳吧,那兒的牛排很好。”

“燭光晚餐?”

周雨樓點點頭。

就這樣,周雨樓決定到果卡西餐廳去為形單影只的白小溪慶祝生日。

多有意思!從遇見周雨樓,到去果卡的路上,白小溪都非常執拗地把思維定格在那個“過生日”的假相上。她就像一個入了戲的演員那樣,絲絲入扣地遞進著自己的情緒:從怨恨——以為周雨樓騙她;到欣喜——周雨樓終於答應為她慶祝生日;再到緊張——因為即將到來的燭光晚餐。她深陷在一個虛構的情節之中,專心致志、毫無雜念地表演著。直到,果卡西餐廳的大門被熱情的服務生推開,燭光的味道撲面而來的時候,她才突然呆住了。

老天,你怎麽這麽蠢!

哪有什麽生日?那只是個危險的勾引!是為了對趙鐸有個交代而為周雨樓設下的騙局。本來自己是賭周雨樓不會上當的,可現在,他卻已經真的跨進了騙局的第一道門檻。

在整個點菜過程中,白小溪心亂如麻。她推說自己不懂西餐,把點菜的權利交給周雨樓,自己則在一旁陷入無聲的焦灼。

全都是問號。

怎麽辦?要去給趙鐸打個電話嗎?還是幹脆當什麽事都沒有,只當這是一頓普通的晚餐?可那麽做對得起趙鐸嗎?那幫人會不會把他打死?打殘疾?但萬一周雨樓要是真上當了呢?到底怎麽辦啊?進行下去?還是放棄?……無數個問題,好像開水裏冒出的水泡一樣密密麻麻地在她腦子裏翻騰。最後,白小溪想,還是去給趙鐸打個電話吧,不能讓這計劃因為自己的原因停下來,那會讓自己永遠都蒙上愧對趙鐸的陰影。讓他先準備著吧,反正,只要最後周雨樓不上當就會沒事。

白小溪打賭,周雨樓不會上當。她起身到衛生間去給趙鐸打電話。

電話鈴響起時趙鐸正在睡覺。他這一天都昏昏沈沈的,上了會兒網,看了會兒電視,都靜不下心來,於是幹脆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弄錢的主意,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他醒來過好多次,又都睡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點吃得太多,他一天都沒有過餓的感覺。

鈴聲並沒把趙鐸完全從夢裏拉出來,他在黑暗中接起電話,迷迷糊糊地說了聲:“餵……”但是在下一秒鐘,他就驟然清醒了。

“什、什麽、你現在就、就和他在一起嗎……”

“是。我盡量引他上鉤,但結果不大好說,你先準備著吧。”

“好、好!你們、什麽時候到?”

“四十分鐘,或者一個多小時,我也不好說。好了,我先掛了。”白小溪想了想,又說,“你千萬別抱太大希望,我盡力就是了。”她掛上電話,匆匆往外走,結果,一開門,就看見周雨樓站在她面前。

周雨樓看著她。

白小溪僵住。

“你怎麽了?”周雨樓問她。

“沒什麽……被你嚇了一跳。”

“被我?”周雨樓笑了。這時,一個插曲適時地出現,不遠處傳來“嘩啦……”一聲,一個服務生拐彎時不小心把托盤掉在了地上,服務生一臉窘相。

“看來這地方嚇人的事還真不少。”周雨樓笑笑說。

“是啊。”白小溪的思維這才重新運轉起來。

“我洗個手,你去坐吧。”周雨樓說。

白小溪答應著走向座位。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餐後,白小溪不記得每道菜的味道,不記得周雨樓跟她說過什麽,不記得每一次歡笑因何而起。她有過兩次嚴重的失態,一次是把餐刀掉在地上,一次是把叉子伸向了自己的手掌。有好幾次,她恍惚看見另一個自己正蜷縮在燭火中央痛苦地焚燒。

其實最嚴重的一個失態是發生在他們從西餐廳大門出來,走下臺階的時候。周雨樓突然問她:“小溪,你有什麽心事嗎?怎麽看起來慌裏慌張的?”其實周雨樓的口氣只是隨便一問,卻讓白小溪陡然心驚。她一散神,一只腳踏在臺階棱上,險些栽下去,幸好周雨樓扶住了她。

就像上次一樣,周雨樓先送白小溪。出租車在沈默中走了一路,最後,當車停在趙鐸家小區跟前的時候,白小溪終於作出決定:放棄這個計劃。

算了吧,她想,快結束這荒唐的賭博吧。這是在玩火!一旦周雨樓真的送自己上了樓,進了屋……那恐怕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於是車門打開的時候,白小溪對周雨樓說:“周老師,不用送了,時間還不晚,我可以自己上樓,謝謝你的晚餐,再見。”說完,她近乎逃跑般地下了出租車,向小區裏面走去。

終於解脫了!

白小溪長長松了口氣。至於趙鐸,她想,再幫他想別的辦法吧,反正天無絕人之路,辦法只要想肯定會有的,周雨樓並不是唯一的稻草。晚上的風有點兒涼,卻讓白小溪格外清爽。她覺得以往所有的得手加起來,都不及這次放手來得暢快。她就像個突然間卸掉了沈重包袱的人,甚至有股想唱歌的沖動。也許是突然的解脫讓她過於放松了,所以剛走了沒幾步,她的右腳一軟,“哎呀……”一聲,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剛才從西餐廳出來,那只腳踏在臺階棱上的時候,就已經重重地崴了一下,只是那時她心亂如麻,根本無暇察覺。

其實摔得並不太重,但要想立即站起來還是有些困難。白小溪半跪著,用手撐著地,試了試,但小腿很不爭氣,就是貼著地面不肯離開。這時白小溪聽到了剎車的聲音。她循聲望去,那輛出租車才開出沒多遠,已經停了下來,周雨樓在和司機結賬,然後,他打開門,走下了出租車。

白小溪瞬間就升起一股恐懼!那是一只冥冥中伸出來的手嗎?陰森地把周雨樓推了回來。她不知道。總之她看見,周雨樓一溜小跑著,轉眼就來到了她跟前。

他扶起她。

“你沒事吧?”

“沒事,周老師,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能走。”

“不行,樓那麽高,還是我送你上去吧。”周雨樓固執地攙起白小溪,向趙鐸家走去……

天哪!果然來了!

房門後面的趙鐸終於聽見了咳嗽聲。那個輕輕的聲音猶如天籟飄揚而至,趙鐸完全能確定那就是白小溪的聲音,那聲音從樓梯的拐彎上傳來,一如早已敲定的模式……歡迎光臨!那一刻趙鐸仿佛聽見全世界的掌聲。他太激動了!他已經足足在門後撅了一個小時,緊張和疲勞讓他的全身酸楚不堪,那聲咳嗽給他的疲勞畫上句號,同時引爆所有的激情。他差點兒站不穩,拽了下門柄才沒讓自己仰倒。他一個箭步躥回屋裏,按下攝像機的按鈕……他抖得厲害,差點兒把攝像機扒拉下來,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同時迅速檢查了一下攝像機的偽裝,還好,所有書和雜志都原封不動,該死的哆嗦並沒讓它們露出破綻。他閉了燈,像只黑暗中的貓一樣,敏捷而準確地鉆進裏屋,關上門,等待下一個激動的時刻。

其實白小溪之所以發出那聲咳嗽,是有她獨特的用意的——她想要支開趙鐸。她知道,要是聽不見她的咳嗽聲,趙鐸會一直待在門後。那樣過一會兒她和周雨樓走到門邊時,趙鐸就會聽見他們對話。而那些話,她是絕對不能讓趙鐸聽見的。

終於,他們走到了房門跟前。

白小溪停下來,對周雨樓說:“周老師,我到了,這就是我租的房子,謝謝你送我上來。不好意思,今天時間太晚了,我就不請你進屋坐了。謝謝你的晚餐,不早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說罷,白小溪就要掏鑰匙開門,就在這時,周雨樓說話了。

“等一下。”

白小溪一楞。

周雨樓看著她,低聲問:“這就你一個人住嗎?”

白小溪的頭皮立即麻了。她定定地看著周雨樓,不知道他的提問用意何在,是一個暧昧的暗示還是……天哪!難道……他早就知道這是個圈套?因為在洗手間門外的時候,他已經聽到了打電話的內容?!

樓道裏靜得瘆人。

“真的嗎?”周雨樓盯著白小溪,聲音低沈而詭譎,“真的就你一個人住在這嗎?”

“是啊……”

周雨樓把目光移開,看著房門。“那門為什麽開著?”

白小溪猛地轉過臉……房門!房門……房門開著一條縫!房門根本就沒有鎖上!

激動讓趙鐸犯了個致命的錯誤。聽到白小溪的咳嗽聲時,他太興奮了,差點兒站不穩,是因為拽了一下門柄才沒仰倒。正是那一拽,松動了鎖舌,讓門鎖脫離了扣緊的狀態,使房門慢慢地敞開了一條一指寬的縫隙。老實講,出現這樣的情況完全是趙鐸自己造成的。這並不是說剛才的那一拽,而是在平時眾多的日子裏,他總是懶得用鑰匙開門,總是粗暴地把房門拽開。白小溪早就提醒過他,門鎖本來已經老化得夠嗆了,如此下去會徹底報廢的。但是趙鐸不聽,總是板不住自己。你瞧,出事了。

白小溪呆呆地看著那條漆黑的門縫……她猜不出它形成的具體細節,但她知道,那一定出自趙鐸的疏忽。

白小溪又轉過臉看周雨樓,她想說“周老師,沒什麽,是我自己忘了鎖門”,或者“沒關系,門鎖本來就是壞的,經常這樣,我正想換一把呢”……可是她太緊張了,這個陰險的意外讓她措手不及,她的嘴根本不聽使喚,嘴唇動了幾下,就是不能把想好的語言說出來。這時,周雨樓做了一個讓她更加驚訝的動作!他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嘴唇翹起來……白小溪當然知道,那意思是說:別出聲。然後,周雨樓輕輕把白小溪推到一邊,在白小溪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周雨樓已經把房門打開,走進了屋裏。

白小溪目瞪口呆地看著周雨樓的背影!

她明白——她的腦子是轉著的,只是身體僵住了——她知道,周雨樓以為她家遭遇了不測,至少是進了賊吧,所有他才要在她前面走進去,檢查一下屋裏的情況,以免她因為什麽意外而受到傷害。

趙鐸家是那種很常見的傳統格局,周雨樓很快就在門廳找到了燈的開關。他環視一圈,看見門廳不大,窄窄的,但整潔如常,不像有什麽異樣。接著,他推開了臥室的門,打開燈,四下看著……這時白小溪終於可以動了,她沖進了臥室,剛說了聲“周老師……”周雨樓就猛地轉過臉來,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他朝趙鐸藏身的裏屋走了過去。

白小溪差點兒失去了呼吸!

下面的行為完全沒通過大腦,因為要等到大腦行動起來,趙鐸肯定已經暴露在周雨樓的眼前!白小溪一個箭步沖過去,攔在周雨樓身前。

“周老師,幹嗎那麽緊張啊?”她咯咯笑著,“那個門鎖本來就是壞的,總也鎖不嚴,經常這樣,我本來早就想換一個鎖,就是一直懶得動彈。”她偽裝出大笑,“哈哈……看你剛才那樣,就像電影裏的偵探似的,你看……”她指著裏屋的門,“這是個放雜物的小房間,東西堆得滿滿的,再瘦的賊也不可能往那兒藏啊。再說,你看看這屋裏,像是進來過壞人的樣子嗎?”

周雨樓終於松了口氣。他再度打量整間屋子,的確非常幹凈,纖塵不染,東西也都放得井井有條,雖然書架上堆得亂了點,可是反而有一種溫馨的隨意感,這哪兒像進來過壞人?

“呵呵,”周雨樓有點兒尷尬,“我還以為你家裏進賊了呢。”

“得了,既然來了,幹脆坐下歇會兒再走吧,一直扶著我挺累的吧?”

“哦,對了,你的腳問題大不大,用不用去醫院看看?”周雨樓問她。

“不用了,我去給您倒杯水。”白小溪請周雨樓在沙發上坐下,自己走進廚房。

此刻,這間房子裏有三個人。一個在廚房,一個在臥室,一個在裏屋。他們同在一個屋檐下,卻各自懷揣著迥異的心事,誰都期盼著一些事發生,同時,誰也不能確定到底會發生什麽。

趙鐸仍像一只刀螂一樣弓在門後,一只手扶著門框,一只手攥著手機。剛才白小溪一說門鎖的事,他馬上就意識到了是自己的問題。他驚出一身冷汗,同時無限感激白小溪的機智。他知道白小溪去廚房倒水了,只是納悶她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還沒回來。那個男人現在在幹嗎呢?是坐在沙發上?還是幹脆上了床,等著白小溪投懷送抱?在一片漆黑中,趙鐸虔誠地祈禱今夜大吉!他靜靜等待著那個男人一生中最昂貴的一次脫衣,等待白小溪用一聲咳嗽完成一段十萬塊錢的影像。他做了一個隱蔽的深呼吸,攥著電話的手隱隱發顫。

白小溪好幾次把水倒在了杯子外面。現在這個局面是她絕對沒想到的。事實上到後來,事情已經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老天可真會開玩笑!當她終於決定放走周雨樓時,一只無形的大手又把他推了回來;她力圖在最後一刻為周雨樓解套,一道窄窄的門縫又牽著他走進了這個不祥之地。事已至此,白小溪實在已經無能為力。背著趙鐸的時候,她當然可以自己說了算,但是現在趙鐸就與她一門之隔,她實在沒有勇氣再讓那個可憐的人失望。高利貸的魔爪已經讓他朝不保夕,而他切盼的果實就唾手可得。白小溪在心裏祈禱著,最好當這杯水送進去時,周雨樓就已經消失。或者,當自己不得不去向他求歡的時候,他能當機立斷地推開自己,哪怕掄起一個響亮的耳光!

周雨樓坐在沙發上。他覺得這個秋天的夜晚很不尋常,涼爽的空氣中彌漫著燥熱,仿佛安忒洛斯噴吐著迷人的氣息。他身體裏的兩種聲音已經酣戰多日,今晚,也許會有不同的戰果。

最致命的愛情往往在一瞬間發生。在形體教室的那個下午,周雨樓愛上了白小溪。

那個下午,當白小溪在《君似驕陽》的歌聲中朝周雨樓走過來的時候,當她在“他燦爛如太陽,我的奇跡”的詩句裏和他對視的瞬間,周雨樓不能自拔地愛上了這個女孩。同樣,就像周雨樓不能確定他那天到底吻了誰一樣,他也同樣搞不清自己愛的人究竟是白小溪,還是艾絲美拉達,或者是海柔。是某一個人?或許是三位一體的綜合,這樣的事有誰能說清楚呢?但那時,周雨樓絕不想讓這段感情發展下去。於是在那麽多天裏,他極盡所能地冷落著白小溪。他想用這樣的冷落使白小溪知難而退,同時也澆滅自己心中急躍的火焰。那是一種怎樣的煎熬?情欲始終占著上風,卻一直讓理智說話。

但今天晚上,在理智退潮的間歇,在燭光輕曳的晚餐之後,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周雨樓終於難以抑制地想讓情欲發言了。

他看見白小溪端著水杯走了進來。

“周老師,喝杯水吧。”白小溪把水杯遞到周雨樓面前。這時他們的目光相遇了,那是個很短的距離,目光帶著體溫輕輕碰上,卻不亞於轟然的撞擊。水杯就在這樣的撞擊中脫手了,周雨樓趕緊彎腰接住,還好,杯子沒打,但水灑了他一身。

“對不起……”白小溪慌了,伸手去撣周雨樓身上的水。其實那種處理毫無作用,只是她慌亂之中的無意識動作。但此刻,慌亂中的白小溪更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嬌憨和美麗。於是在一個突然的瞬間,周雨樓握住了她的手。

白小溪嚇了一大跳!

她停下來,擡起頭,驚訝地看周雨樓……周雨樓目光如火。

白小溪呆了。定在那兒,一動不動,不祥的預感倏忽間占領了她的意識!她看見周雨樓站起身,身體向她貼過來,動作緩慢而堅定,呼吸急促而性感……白小溪楞著,感到毒刺穿心……完了!她想,老天開了一個最失策的玩笑!怎麽會這樣……周雨樓已經包裹了白小溪,展開寬大的臂膀把她收入懷中,嘴唇就像太陽的光暈。情欲女神的氣息此刻變成了氣旋,裹挾起一個亢奮的身體,在他們嘴唇碰上的一剎那,撲通一聲,兩人都重重地倒在床上。

老天這回站在了趙鐸一邊。根本用不著白小溪引導,周雨樓的頭就正好朝著書架,朝著攝像機的鏡頭。周雨樓壓在白小溪的身上,吻她。熱吻,狂吻,深吻……吻得空氣都心驚肉跳!接著是脫衣服。周雨樓飛快地脫掉西裝,扔在地上。T恤脫下之後他露出結實的胸膛。他脫褲子的動作嫻熟而優雅,仿佛在完成一個火熱的儀式。當他只剩下一條內褲時,他開始去脫白小溪,外套、襯衫……那條長裙不大好脫,他花了點兒時間才找到松扣的機關。很快,白小溪被脫得只剩下一條褲衩和一個胸罩。周雨樓並不急於脫那兩件,他繼續吻著白小溪,把一只手伸進她褲衩裏……有那麽一刻,白小溪甚至是陶醉的。陶醉?呵,這多荒唐?但白小溪真的陶醉了一下,並且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接著,她就猛地醒過來……老天,自己在幹嗎?這不是真的!房門後面還有一個人!要立即停下來!於是她奮力吐出周雨樓的舌頭,扭過頭,像嗆著了一樣,使勁咳嗽了幾聲……

手機響了。

白小溪示意周雨樓停下來,她要去接個電話。

白小溪下了床,在桌子上拿起手機。她不敢在臥室裏接,因為趙鐸不可能出聲,一切都得靠她自己表演。她要在電話裏和一個沈默的“爸爸”對話,她實在擔心那表演在周雨樓面前露出破綻。於是她看了看手機上的號碼,轉頭對周雨樓說:“是我爸。”然後,她打開臥室門,走到了門廳。

周雨樓一個人躺在床上。一股自責不合時宜地露出頭來。情欲可真是個小人,讓你赴湯蹈火卻不肯為你說半句好話。你沒有良心還好,有了良心就註定受他捉弄。周雨樓就是這樣,在白小溪走出臥室的一瞬間,望著她的背影,深深的自責就從心底冒了出來,欲罷不能。尤其是在看到那樣東西之後,他的自責更深了。那是他的著作《在歌唱中解放天性》。那本書就放在床頭的書架上,和一些書攪在一起。周雨樓一擡頭,就看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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