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氣派！”

掀起帷裳，甘羅遙遙望向妃雪閣，露出讚嘆之色，連同行的蓋聶，都為之側目。

只因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展現在眼前，湖心有座小州，縱橫數畝，面坐落著一座雅致的樓閣，數道長橋連接州岸。

車隊走長橋，便像進入了一卷美麗的圖畫裏，風拂碧水，林樹爭艷，州的亭臺樓閣與湖光山色交相輝映，小橋流水掩映於枝青葉秀之，油然生出不虛此行之感。

“妃雪閣的表演，每月只有一場，從月初開始預訂席位，只有出價前三十位的，才能有幸坐在裏邊，這些席位最低也要百金，最高可達千斤！”

趙高介紹道：“身份不夠，一律無法進門，除了當朝的大夫、將軍，即便是貴族公子，亦或是富甲一方的巨賈，也常有爭奪名額，頻出高價，這一場的收入，便抵得四岳賭場和醉夢樓半年！”

甘羅微微點頭，看向那湖面的一座座蓮臺，道：“那是什麽？”

趙高道：“那是妃雪閣表演的外臺，據說十年之前，最輝煌之際，有一千舞姬立於其，同時表演，冰蓮舞動，漫天輝光，照耀四方，引得趙孝成王讚不絕口。”

“一千舞姬！”

甘羅瞳孔微微收縮。

聽起來不算多，可想想戰國四公子和呂不韋這樣的人物，也不過招攬三千門客，小小的妃雪閣能養得起一千舞姬，那送往各國的自然更多，暗地的力量，絕對驚人。

不過這些女子從何處而來？

“是了，自從長平之戰後，趙國鼓勵生育，規定凡女子滿二十尚未有夫家者，便由地保分配，違命者充為公娼營妓，恐怕妃雪閣是趁著這個機會，挑選貌美趙女，加以調教，送往各國！”

甘羅想了明白，看向趙高，露出審視之色：“公子身邊果然藏龍臥虎，連一個宦人，都有如此能耐！”

趙高趕忙垂首：“不敢！”

“呂不韋藏得夠深，同為羅統領，都互不相識。”

顧承心失笑。

他看出了甘羅並非偽裝，是真的不知趙高乃是羅的第四位統領，呂不韋禦下確實有手腕，如果秦王不是嬴政，而是一位懦弱的君王，還真有可能被呂不韋繼續把持朝綱。

不過按照原本的發展，呂不韋死後，尉繚歸隱，司空馬叛逃，甘羅成星魂，羅全部為趙高所得，明面繼續為大秦帝國掃除諸子百家的叛逆分子，實則為趙高一人牟取私利。

現在嘛，顧承看了羅。

嗯，妃雪閣也不錯。

“信陵君將亡，我若能將妃雪閣吸納進羅，便是大功一件，不在奪取燕趙城池之下！”

甘羅心頭也火熱起來，此地價值，不在於金錢，而是遍布天下的情報，對於將來征討六國，有著巨大的幫助。

毫不誇張地講，一旦將這股力量牢牢掌握在手，以後的秦國朝堂之，便是穩如泰山，任誰都不敢輕動。

“恭迎貴客！”

正遐想著，數名清秀的女子盈盈迎來，馬車在她們的引路下，穿過了一條修竹曲徑，在一片空地停下，見前面泊了十幾輛馬車，早有三三兩兩的達官貴人，結伴往閣內而去。

“甘羅大人？”

剛下馬車，前面傳來一道呼喚，甘羅側頭，見一位褒衣博帶的男子正往這裏走來，眼角微微一抽：“郭大夫！”

“這是郭開？”

初見這位歷史有名的讒臣，保證要被他的外表騙了去，郭開並無什麽男生女相，更不似赫赫有名的龍陽君那般煙視媚行，相反是個相貌堂堂，陽剛十足的美男子。

只是當他走來，親熱地握向甘羅的手臂時，這位少年天才激靈了一下，趕忙不著痕跡地掙開，微笑引薦：“容我介紹，這是我秦國公子胡亥。”

“哦？”

郭開趕忙正了正衣衫，退後一步，拱手行禮：“公子少年英才，遐邇所聞，今日一見，我之幸也！”

“演技略顯浮誇，不過大部分世族公子，會很吃這一套。”

顧承心點評，略帶矜持地點了點頭：“郭大夫有禮了！”

郭開見了，立於原地，不再前，距離不遠不近，如沐春風地笑道：“侯伯致禮，地主歸餼，以相辭也，郭開不才，願作這地主之儀，兩位請！”

至於蓋聶，由於持有長劍，被郭開當成護衛，自動忽略了。

“請！”

眾人向妃雪閣內走去，入了大廳，見這裏竟是分為兩層，央是一個高雅典美的巨型舞臺，四周也坐落著蓮臺，卻只有百數，賓客的席位呈圓弧分列，一位位輕敷薄彩，雅淡清逸的舞姬來回走動。

此時眾坐席已經有了不少人，正低聲交談，見到郭開進來，皆是目露驚色，趕忙起身迎。

郭開伸出手，擺了一擺，那些貴族大臣立刻退回席，不敢造次。

“哈哈！”

郭開得意一笑，眼角餘光有意無意地掠過甘羅，彰顯著他在邯鄲一人之下，萬人之的權威。

甘羅無奈，唯有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鄭重，令郭開的內心得到滿足。

顧承懶得看這些過家家般的把戲，正打量舞臺，眉頭突然微微一動。

長平收取的百越蠱術大道，竟有了反應。

“百越之人，也潛入了妃雪閣？”

顧承目光一動，望向舞臺後方，視線似乎穿透墻壁，看到了一道少女倩影。

“擡起頭來！”

妃雪閣後臺，無視角落裏無雙鬼的齜牙咧嘴，一個膚若凝脂，容光明艷的美婦，打量著緩緩擡頭的焰靈姬：“好個傾國之姿，異域風情！”

“求閣主收留！”

焰靈姬目光微動，盈盈拜下。

“老師，她做我的師妹，好不好嘛？”

美婦尚在思索，一位白發女孩已經拉住她的袖子，撒嬌著懇求道。

女孩最令人矚目的，是那白得徹底而極致的頭發，配吹彈可破的嬌美面龐，秋波澄澈，小小年紀，便形成了獨特的魅力。

“小雪，我並非不肯收留，而是不想害了她！”

美婦人摸了摸白發女孩的頭，寵溺一笑，輕嘆道：“妃雪閣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恐怕無人能救了……”

“閣主，我和無雙都能幫忙的！”

雪女呆了呆，焰靈姬閃閃生輝的微藍眸子一轉，趕忙道。

“你們是百越之人吧？”

美婦人作為如今妃雪閣的當家，能支撐偌大的家業十數年輝煌不倒，固然有信陵君的威望與支持，與她自身的能力也是分不開的：“孩子，原七國不百越，人心的可怕遠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你與小雪一樣，生得如此貌美，並非幸事啊！”

“我知道的！我的國家被壞人看，我的家鄉，我的親人，什麽都沒有了！”

焰靈姬眼眶一紅，一字一句地道；“求求閣主，讓我保留下最後的希望……”

“好吧，但願你不會後悔！”

美婦人輕嘆，終於點了點頭：“我這一脈出自樂家，亦是諸子百家之一，你並非毫無根基，這便在後面看著我們舞一曲淩波飛燕，能領悟多少，且看你的悟性。”

“好！我一定不會讓老師失望的！”

焰靈姬十分聰慧，立刻改口，喜孜孜地起身。

雪女也拍了拍手掌，握住焰靈姬的手，剛要說話，突然目光一怔，望向美婦身後。

美婦人俏臉微變，衣袖一卷，旋身蕩去。

嘭的一下，霓衣雲袖與一只手掌對在了一起。

她身軀一晃，飄然退後，美目凝註在身後出現的兩名男子身：“你們是誰？”

當先之人揭下鬥篷，露出一張堅毅的面龐，手持一柄無刃無鋒的長劍，擋住流雲飛袖的左手有六根手指，行禮道：“夫人莫驚，我們並無敵意。”

“似劍非攻，墨眉無鋒，你是墨家巨子，六指黑俠？”

如此鮮明的特征，世無人能夠模仿，美婦人微微松了口氣，依舊警惕地道：“不知巨子大駕，有何指教？”

“受信陵君之托，前來相助妃雪閣。”

六指黑俠開門見山，語氣微微一沈：“夫人，三日前，信陵君被魏王賜鴆酒毒死。”

“君！不！”

這個晴天霹靂，令美婦人臉血色盡褪，身軀一晃，險些仰倒。

那個光芒萬丈的男人，那個十年前回魏國時還躊躇滿志，準備再度聯盟五國合力抗秦的男人，這麽死了？

“夫人請節哀！”

六指黑俠眼也露出了悲傷之色。

正如後世司馬遷的評價，能以富貴下貧賤，賢能詘於不肖，唯信陵君能為之，名冠諸侯，不恥下交，戰國四公子之首，信陵君當之無愧，落得如此下場，可惜可嘆！

“妾身多謝巨子好意，只是我妃雪閣下，受郭開樂乘兩大奸賊覬覦良久，難以離開邯鄲！”

美婦人強行止住淚水，臉色蒼白地道。

如果能夠轉移，那麽信陵君早安排，不用等到現在，妃雪閣的價值，又豈能瞞得過有心人的眼睛？

昔日老趙王在位時，或許還念及些相救之情，新趙王登基後，妃雪閣成了一塊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別說郭開和樂乘，連趙王都想直接吞下去，得到黃金萬兩，還有美人無數。

墨家雖有俠義之輩，仗義來緣，但美婦人還是悲觀地認為，沒有人能救得了妃雪閣。

正在這時，與六指黑俠同來之人卻是笑道：“嘿！何必煩惱，刺了那叛將樂乘，趁著邯鄲大亂之際，掩護你們去往燕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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