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重回工作崗位。

中午休息時間在候診區等候多時的患者在門口排起長龍，號碼才按下去，門就被推開。

一直忙到下班，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起身出門。

等電梯的時候偶遇宣明傑，他抱著一堆資料，準備上樓。

南煙隨口打了聲招呼：“還不下班？”

他舉起手裏的資料示意：“加班，整理完再走。”

電梯到達，是往上走的，他跨步進去：“路上註意安全，明天見。”

沒等南煙回話，電梯門緩緩合上，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變大，最後在十四層停下。

等電梯的人變多，身邊有幾個科室裏的醫生，林旭帶頭喊了一句南主任，其他幾個都跟著叫人。

不管背地裏他們怎麽看待她這個年紀輕輕的科室主任，明面上大家都盡可能維持平靜無波。

南煙這兩天還在認人，站在她旁邊的這幾個她能認出一大半，沒叫名字，她籠統回應。

電梯門打開，裏面有三個人走出來，郭倩從裏面伸手擋住電梯門，喊他們進去。

南煙再次被她和龍敏夾在中間，突然松了一口氣。

郭倩問她，晚上要不要和她們一起去吃晚餐。

南煙其實有點想去，聚餐很能拉近人與人的距離。但是席溫羨明天就走，其實沒有選擇權。

婉拒：“我男朋友明天要出差，今天得陪他。下次一起？”

陪男朋友的話，能夠理解。郭倩點頭：“好，到時候叫我啊。”

南煙應下，挪開話題和她們閑聊。

幾個醫生自己開車，要去停車場，南煙和郭倩龍敏一起在一樓出電梯。

她們兩個打算去市中心逛逛，出門後直接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席溫羨在中午的位置等她，南煙三兩步跨下樓梯，跑過去。

郭倩回頭瞄了一眼，問龍敏：“那輛車，是南煙的吧？”

龍敏回頭確認後：“她男朋友怎麽開的她的車？”

兩人對視，郭倩總結：“看來咱們南主任是負責賺錢養家的那一位。”

“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是不是貌美如花，如果不是，我們要不要勸她分手？這種要靠女朋友養的男人，不能要。”

“瞎鬧，人家心裏有數，瞎參合什麽，走走走，去吃大餐。”

被人認為是吃軟飯的主替女朋友系好安全帶，遞給她一盒牛肉幹，開車回家。

牛肉幹是南煙常吃的牌子，肉質口感很好。

等紅燈的間隙，她遞給他一快：“你什麽時候去買的？”

席溫羨眉梢挑起，話裏含笑：“我媽給的，說路上怕你餓，讓我帶來給你墊墊肚子。”

南煙覺得，如果結婚，她完全不用擔心婆媳關系。

白女士真的是，無可挑剔。

踩下油門的同時，席溫羨偏頭：“是不是在想，白女士很好。”

“恩。”

是真的很好，甚至還談不上有所接觸，南煙心裏已經對她升起無限好感。還有些，渴望那種溫暖。

車子在轉角轉彎，席溫羨超車越過前面的貨車，眼角餘光盯著車後的狀況，回到原本的車道：“既然白女士這麽好，晚上我們吃什麽？”

南煙神色覆雜的看他一眼，前後兩句，能扯上什麽關系？

“不知道，回去再說。”

席溫羨點頭，壓下心裏剛剛差點脫口而出的句子：“劇組取景都在外地，我很長一段時間不在。那邊信號不好，如果聯系不上我，別著急。有事去找褚風，他離你們醫院近，方便。這些年他在我這裏坑走不少資金，想吃烤肉就去，別和他客氣。”

他才回來不到兩天，明天又要走。南煙情緒有點悶：“又不是今晚走，幹嘛現在說這些。”

前面沒有什麽車，他抽出手握住她的：“因為不想浪費時間。”

她掙出手，用眼神示意他認真開車。

片刻的安靜後，她把目光放在路面上：“我們倆，一個不能長時間離開B市，一個不能長時間待在B市，挺有意思的。”

南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明明下午在休息室還義正言辭反駁過她們關於異地戀的錯誤認知。

可是現在聽到他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的話，情緒立馬繃不住了。

明明他什麽錯也沒犯，沒來由的就是不想和他好好說話。

她的情緒不對勁，很好察覺。

路邊沒有停車位，只能一路往前開。車速加快，席溫羨目不斜視，視線全在車道上。

在停車場把車停好，南煙坐在副駕的位置沒動。

席溫羨下車，繞到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把手遞給她：“我們先回家。”

南煙看他一眼，沒理會他伸出來的手，下車後關好車門，徑直走到電梯前。

電梯停在負一樓，按鈕按下去，梯門跟著打開。等席溫羨走進來，南煙按好樓層，縮在角落的位置沒理會他。

席溫羨手裏有大門鑰匙，南煙跟在他身後，等他開門。

氣氛有些壓抑，換好鞋子，南煙走到房間放包，席溫羨原本想跟過去哄人，她轉身：“我想自己靜一靜。”

兩人便一個回了房間，一個留在客廳。

席溫羨坐在沙發上回明清發過來的消息，消息回完，躲在房間裏的人還沒有出來。

順手把手機放在沙發上，席溫羨起身往主臥的位置走。

推開房門，沒見到人。

浴室的方向有水流聲，磨砂的玻璃後面，隱約能看到霧氣蒸騰。

他走過去，靠在門邊的墻上喊她：“南南。”

水流聲沒停，仍然淅淅瀝瀝的在耳邊流竄。

許久，她開口：“晚上我想吃排骨。”

他的聲音混合著水流聲，聽不太真切。把水量調小，他的聲音傳到耳裏。

是在問她還想吃什麽。

南煙思考片刻，沒想到。

如實告知：“沒了。”

外面再沒有動靜，聽不到腳步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去廚房。

溫水從頭頂淋下來，沖不走心口的陰霾。

到底還是被下午那番討論影響到，其實潛意識裏她一直在擔心，他們這種長期兩地，見一面都難的情況，能否撐下去。

盡管他說以後不會有這種情況，可是兩人的職業性質擺在那裏，不可能沒有時間方面的矛盾。

腦子裏像是鉆進去一頭橫沖直撞的猛獸，攪亂她所有的思緒，大聲咆哮著沒有內容的句子。

是來自於她的問題，她知道。

到底還是舍不得浪費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連生氣，都要自己控制好時長。不然消耗掉的那些，想起來又該後悔。

換好寬松的家居服，頭發擦到半幹，她推開浴室門。

他不在房間，房門半關，聽不到外面的動靜。

沒有磨蹭多久，在陽臺吹夠冷風，腦子重回冷靜的狀態。她起身，拉開房門往廚房走。

廚房裏已經有飯菜的香味飄散開，流理臺上放著已經出鍋的排骨，鍋裏正在翻炒的是青椒炒蛋，青菜放在旁邊的籃子裏瀝水，等著下鍋。

他沒系圍裙，咖啡色的毛線衣給人帶來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南煙走過去，從他身後抱住他：“對不起。”

青椒炒蛋出鍋，他關掉火，抽紙擦幹凈手，回身把她抱到懷裏：“是我的錯，沒有及時哄你。”

南煙埋在他懷裏：“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想和你生氣，突然就覺得沒有安全感，可是明明，你沒有給我帶來過任何不定因素。”

席溫羨張口想說什麽，她仰著頭，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低喃：“我好像，因為你，變得有些不像我自己。”

多疑，不安，失措，這些她以往從來不會有的情緒，今晚逐一上門拜訪。

真的，一點都不像她。

抽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席溫羨低頭在她指尖落下輕吻：“只是一時的情緒，沒關系。”

她兀自沈默，片刻後從他懷裏退出來：“你先做飯，我餓了。”

揉一把她半濕的頭發，席溫羨轉身開火：“先去吹頭發，乖一點，待會兒給你禮物。”

微濕的頭發貼在頸後，確實不舒服。

南煙松開手，一步三回頭的出門去吹頭發。

青菜炒起來容易，南煙頭發還沒吹好，飯菜先擺上餐桌。

收拾完廚房，席溫羨洗幹凈手從她手裏把吹風接過去：“情緒好點沒有？”

雙手搭在他膝蓋上，她下巴抵在手臂上和他對視：“恩。你說，我今晚是不是特別作？”

“不作。”吹幹頭發，席溫羨收好吹風，拉她起身，“再者，在我面前，天天作都行。起來，吃飯。”

她邊走邊回頭：“我的禮物呢？”

推著她在椅子上坐好，席溫羨夾起排骨放進她碗裏：“先吃飯。”

食不知味。

三兩口解決完晚餐，她靠在椅背上和他對視。

席溫羨不緊不慢的動筷子，實在受不住的時候，夾起一塊排骨送到她嘴邊：“吃不吃？”

排骨味道很好，南煙：“吃。”

排骨一塊接一塊，最後大部分被她這個早已經放下碗筷的人吃進肚子裏。

兩人一起收拾好廚房，席溫羨帶她走到臥室，打開行李箱，把帶回來的禮物拿出來：“Z市的時候說過什麽話，還記不記得？”

能和禮物相關的，南煙回想半天，最後停在那句“賠我口紅”上。

然後順其自然的，想到山頂的佛門不敬。

耳根通紅。

這人怎麽送個禮物都不老實？

送個禮物都不老實的人繼續：“口紅現在賠給你，打算什麽時候再還給我？”

剛揭開禮盒蓋子看到一整套色號的南煙：“你是不是想讓我還到下輩子？”

他搖頭，從行李箱裏面再抽出來另一個牌子的全套：“想讓你還到下下輩子。”

兩個都是大牌，色號種類齊全，全套加起來她可能真的能用到下下輩子。

第一次一次性擁有這麽多只口紅，南煙忍不住，超級想炫耀。

微信裏都是認識的人，容易被追殺，不能發。

於是向來只轉發席溫羨動態的某微博博主：

@東南西北的南：悄悄地給你們看兩眼

配圖是兩個大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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