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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義丘血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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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秦軍步卒和虎賁軍的屁股便殺上了東郡城頭。

‘狼牙’完全是一群殺戮機器,在秦軍中是最嗜血的一支悍兵,他們一殺上城頭,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戰局立時就崩潰了:兇狠的‘狼牙’揮動著青銅長劍,見楚軍兵就殺、見楚將就斬,劍下幾合一合之敵,直追得楚軍們是東逃西竄、狼狽不堪。殺得性起時,便是前面有秦軍的兵士,也是一腳踹開,便搶上前去殺個痛快。

很快,就在秦軍們個個浴血征袍的同時,西北角的墻體終於在連續四天的猛烈攻擊下崩塌了:“轟隆——”一聲巨響處,巨大的墻體垂直散架、激起漫天的塵土,夾雜著逃避不及的兩軍將士們淒慘的哀嚎聲。

“殺——!”在城外嚴陣以待的三萬秦軍騎兵吶喊一聲,鐵蹄如雷、撇開步兵兄弟們,率先沖進了缺口,在後面吃灰的秦軍步卒氣得大罵不已!

很快地,隨著西城的陷落,南城、北城、東城依次陷落……。在傍晚的暮霭裏,東郡上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紅霧,腥氣森森!

東郡陷落後,扶蘇留兵五千駐守,並守三千傷兵留下,其餘約八萬大軍立即東指東阿,來與齊兵決戰!

……

東阿城,縣府,內廳。

風塵仆仆的扶蘇傍晚時分剛剛趕到東阿,尚未歇息便召集諸將議事。

“各位將軍,自我軍進入魏地以來,戰事還是比較順利的。尤其是英布將軍和灌嬰將軍在東阿的這兩役亦堪稱經典,不能不賞之!英布聽封,朕加你食邑一千!”“謝陛下厚恩!”

“灌嬰,汝有勇有謀,襲營成功,且能全身而退,頗為了得。朕便加你為偏將軍!”“謝陛下!”灌嬰也是喜洋洋的。

“其餘有功諸將待戰事完結後,再加封賞!”“喏!”眾將見戰事順利,也是一臉喜色。

扶蘇轉頭問英布道:“英布,現在齊軍處在哪裏?”英布忙道:“回陛下,齊軍自被灌將軍將糧草、輜重一把火燒個幹凈後,幾乎斷糧,只能緊急從附近的濟南縣臨時調糧勉強維持,等侯後續糧草補給,所以這些天只是退了三十裏屯營,除此之外,別無異動!”

“噢?那田橫沒有退回齊國!?”扶蘇詫異地問道。“是的,陛下,只是略退了三十裏紮營!”英布回道。

“嗯,這就有些奇了!”扶蘇有些納悶道:“按理說,一個真正優秀的統帥,明知道軍無糧草、士氣不穩,應該退兵到易守難攻的安全地帶、等待後援才是。這田橫應該不是笨人啊,他賴在東阿不走是什麽意思?”

灌嬰笑道:“陛下,臣以為可能有三點:第一、田橫所率齊兵大部分不是精銳,基本上都是剛剛從齊國征集而來的新兵,沒有多少實戰經驗,前番被我截營成功,在數萬人中尤入無人之境,田橫想必有些恐懼我軍騎兵的作戰能力,不敢貿然撤退,否則一旦我軍尾追其後、猛烈攻擊,以齊兵現在的士氣很有可能一擊即潰。第二、田橫這個人生性高傲、向不服人,他此役出兵救楚,寸功未立之時便狠挨了一棒,想必十分難堪,若再退回齊國濟南,必為天下人所恥笑!第三、這裏離齊國不遠,再等個數日,齊軍的後續糧草就能上來,所以田榮可能認為用不著退兵,便是我軍主力殺來,他也能據壘抵抗個數日、等到糧草的到來!”

“嗯——,”扶蘇沈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灌將軍所言有理,田橫估計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他畢竟和我軍沒有過多少直接交戰,對我軍還是小覷了,尤其更是小看朕了,他以為朕能讓他安安穩穩地等到糧草的到來麽!?可笑之極!”扶蘇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陛下,可是已有良策?”英布大喜地問道。

扶蘇笑了笑道:“英布,附近地勢沙盤可已繪出?”英布忙道:“早已完畢,來人,將沙盤擡來!”“喏!”有幾名親兵將東阿附近的地勢沙盤擡了過來。

扶蘇問道:“現在齊軍駐在地何處?”“回陛下,在這裏,東阿鎮東邊的武陽鎮!”灌嬰連忙指出道。

“哈哈哈……”扶蘇大笑道:“田橫不知兵矣,自取滅亡!”“陛下此言何意?”諸將愕然。

扶蘇笑道:“諸卿請看,濟南至東阿這一帶地勢低窪,且傍近濟水、地處下游,若我軍學韓信截斷濟水、蓄水淹之,齊兵盡成魚鰲也!豈不聞孫臏兵法雲:絕水、迎陵、逆流、居殺地、迎眾樹者,均舉也,五者皆不勝。就是說:沒有水的地方、面對丘陵的地方、河流的下游、地形不利的地方、面臨樹林的地方,這些地點都不要用兵,否則皆難以取勝。諸卿看,這田橫現在就占了逆流、居殺地兩不勝,焉不是自尋死路!?更何況,他如今兵無糧草、士無戰心呢。只要一場大水下去,大勢定矣!”

諸將大悟,灌嬰笑道:“陛下神算,可笑這田橫還退兵至武陽,占據一高處,準備據守呢!”扶蘇笑道:“朕歷來用兵,便不崇尚強攻破敵,這是下下之策,當以計謀敗敵為上。這才是我華夏天朝用兵之道!”

“陛下聖明!”眾將對扶蘇配服得是五體投地,稍一看地形,就將田橫的敗局奠定了!

“那麽,我軍暫不動聲色,暗地裏卻秘密打造船筏,待明日傍晚在東阿鎮附近阻斷濟水,約天明時放水而下,讓齊兵嘗嘗洪水的味道!”眾人大笑。

“不過,為了防止齊兵發覺我造船、築壩之舉,必須將齊兵死死壓制在武陽附近的營壘之中!英布、灌嬰,汝二人各帶兩萬騎,明日一早便將齊營團團圍住,輪番騷擾,等到一更時分,迅速西撤至高處屯住,萬不可戀戰,否則大水無情!”“喏!”英布、灌嬰二人聽令!

……

汶丘,位於齊國濟南縣與楚(魏)國東阿縣邊境地帶的楚國一側,山勢不高,不過百餘米左右,所以人皆不稱山、而稱丘!目下,十餘萬齊軍正枕兵於此,焦急待糧。一時間,夜色習習中,汶丘上下燈火輝煌、燦若繁星,與天上浩翰的星雲相映成趣。

夜漸漸深了,但齊營上下的燈火卻沒有多少熄滅的意思,依然精神抖擻地堅持著崗位,守夜的齊兵們更是雖然十分疲憊,但依然是目光炯炯地註視著夜色朦朧的荒野。當然,並不是齊兵們不想休息,而是數萬秦國騎兵自白天以來就在齊營四周拼命地騷擾、侵擾,嚇得齊兵們不敢放心休息。雖然自一更時分始,秦軍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來搗亂了,但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再來呢,所以齊兵們可不敢大意:萬一自己睡著呢,秦軍殺來,那可就死得冤啦!

慢慢地,月亮漸漸地向西方的地平線偏去,大地陷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

“啊——”一個巡邏的齊兵張大著嘴巴、打了個哈欠,抱怨道:“困死了,從白天累到現在,都沒怎麽休息,就是石人也累趴下了!”

身邊的同伴也叫苦道:“是啊,這秦兵也真能折騰,整整折騰了我們一天半夜,好在下半夜總算讓我們安穩了一會!我看天都快亮了,他們不會來啦!”

“閉嘴!”領頭的伍長不滿地喝了聲:“瞧你們那熊樣,秦兵來了肯定第一個死!給我打起精神來,黎明前人最容易犯困,秦軍也很有可能再來!可別忘了白天的那些兄弟們是怎麽死的!”

諸齊兵聞言打了個寒顫,想起了白天的那一幕:

初時,秦騎來襲擾時,齊軍並不理睬,只是固守營寨、只不出戰。後來,秦軍急了,輪番用弓弩向齊營發動攻擊,卻又總是游走在齊國弓弩的射程邊緣,這樣很快就射殺了不少齊國的哨卒,直引得田橫是暴跳如雷,終於按捺不住引兵出戰。

誰想到,數萬大軍剛一出陣,秦國騎兵立即變成了狡猾的狐貍:他們並不肯正面交戰,只是向西方緩緩退卻、與齊軍保持一兩百步的距離,遠遠地用騎兵弩猛烈攻擊齊軍。只可憐齊國騎兵只有不到一萬人,數量遠不及秦騎,戰力和速度更是大大遜色於秦軍,所以根本不敢脫離步兵主力與秦騎決戰。於是,挾帶著步兵前進的齊騎如何追得上秦騎,卻很快就被射得滿頭是包,敗下陣來,灰溜溜地敗退而回。

而齊兵一旦敗退、士氣大餒之時,秦國騎兵卻又變成了兇狠、毒辣的狼群:他們對齊軍緊追不舍,不停地用弓弩像削水果一樣一層層地將齊軍的外層兵力剝去,甚至還不時的發動一兩次兇狠的突擊、截擊齊國因撤兵而顯得慌亂不堪的步兵部隊。一時間,齊軍傷亡迅速增大,但對秦騎是構又構不著、追又不敢追,只好狼狽異常地逃回寨來,守門不出。

自此,秦騎越發猖狂,不停地在齊營四周游走,逮著個機會就殺將上來,撈取了個便宜便立即逃之夭夭,直氣得田橫是暴跳如雷、卻也是無可奈何!就這樣,秦騎一直鬧騰了一天半夜,這才戀戀不舍的退了回去。不過,這段時間裏,齊國的傷亡卻很大,足有一萬多人戰死、戰傷,而秦軍的傷亡卻是微乎其微,所以,現在一提秦國騎兵,齊軍上下無不談虎色變:這可是一支堪與草原精騎相匹敵的百戰勁旅啊!

伍長見諸齊兵面有懼色,罵道:“怕什麽,我齊國男兒也是堂堂七尺好漢,秦軍來便來了,和他們拼命就是!”諸齊兵口中不敢反駁,心裏卻暗自嘀咕:“要拼命你自己拼,俺可是本份的百姓,平時只知耕地交租,要不是你們強征俺來,俺才不來呢。俺家裏還有媳婦和孩子要照顧呢,俺死了她們咋整!”

就這樣,這支同床異夢般的齊軍巡兵在北寨邊上不停地巡游著。很快地,黎明前最後一縷黑暗過去了,東方的天際出現了一絲紅通通的光暈,漸漸地,太陽露出了小半邊臉龐、將天邊的雲朵映得通紅通紅——天快亮了!

忽然間,北方的天際似乎傳來了隱隱的雷聲,眾齊兵們立時條件反射似的警覺起來,渾身緊張地註視著北方仍有些漆黑的荒野。漸漸地,雷聲似乎越來越響了,聽得真切的齊兵們有些詫異了:聽了一天多秦騎的蹄聲,和這雷聲似乎不太像啊,難道天要下雨?

眾齊兵擡頭看了看天:好得很啊,太陽都快出來了,天邊紅通通的!那這是什麽聲音?

眾齊兵正疑惑間,忽然北方有幾名秦騎撤退後撒出去的斥堠兵拼命地奔了回來,驚恐地大叫道:“大水來了,大水來了!弟兄們,趕快往高處跑!……”

眾齊兵聞言一楞:“大水來了!?哪來的大水!?”就在這一楞間,在清晨朦朧的晨曦裏,一道巨大的白線從北方的天邊發出隆隆的巨響、迅速卷來。

“媽呀——!”齊兵們一聲喊,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當下撇了手中的兵器便向汶丘上狂奔而去。他們的身後,狂暴的水勢正發出巨大的咆哮之聲緊追不舍!

巨大的洪峰很快沖到了營柵邊緣,一個浪頭撲來,看似堅固的柵欄霎那間被卷得無影無蹤。奔騰的洪水一竄進營柵,立即展現它的巨大威力,所過之處如同摧枯拉朽將所有的一切的撕碎、吞沒。一時間,齊軍營地附近,在隆隆的奔雷聲中,夾雜著無數齊兵驚恐的哭喊聲以及絕望的哀嚎聲。

可憐,眨眼之間,除了值勤的齊軍兵士有少數僥幸逃脫外,大部分屯駐在汶丘下正在熟睡的齊軍將士都被洪水所吞沒!

洪峰很快便席卷到了汶丘之下,像是不服輸的洪魔一般卷起一個接著一個的浪頭向著汶丘猛烈沖擊,不時的有向汶丘上逃竄的齊軍將士被巨浪從山腰卷走、吞沒……

駐紮在汶丘之顛的田橫在睡夢中被巨響所驚醒,驚急之下赤腳便奔出帳來,一看見汶丘下巨浪滔天的可怕景象,頓時嚇得呆了,腦袋裏一片空白:完了!

太陽漸漸地升了起來,水勢也慢慢地平息了。暖暖的陽光下,猶若水中孤島一般的汶丘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逃生齊兵,不時的齊兵在低低地抽泣著,很快,整個汶丘上哭聲一片,那種痛徹心肺的哀傷讓齊兵們幾乎陷入崩潰:這一夜,有多少親朋好友、生死摯交沒於大水啊!

波光鱗鱗的水面上,到處都飄浮著破碎的營柵、白色的帳蓬以及無數泡得發脹的人、馬屍體,隨著一波一波的低浪隨波逐流,真是好一個人間地獄!

不時的有屍體飄蕩到汶丘之旁,被活著的齊軍兵士打撈上來,立時就會引發一陣親朋好友的哭泣之聲。偶爾也有僥幸在洪峰中生存下來的齊軍兵士抱著一兩塊破碎的木板飄流到汶丘附近,被丘上的齊軍士兵救起後,那種恍若重生的錯覺那讓那些僥幸逃生的兵士們面對著無際的大水便是好一陣號淘大哭!

就在汶丘上亂哄哄一團的時候,北方的天際戰鼓擂動,數以百計的竹、木筏率先劃至,上面布滿了堅戟挺弩的秦軍士兵。在他們的後方,是一片白色的帆影,上面更是載滿了秦軍士兵,正乘風破浪、飛馳而來——看來,東阿附近的渡船都被秦軍一掃而空了。

汶丘上的齊軍兵士見狀驚呆了,面色驚恐得像是一張白紙:在昨夜的滔天大水中,齊軍將士們都只顧著逃命了,有誰還願意拿著沈重的兵器逃生,所以現在汶丘之上雖然有不下三萬齊軍殘兵,但是大部分都是手無寸鐵,只有原先駐紮在汶丘上不到一萬的田橫親衛——‘橫山士’仍然戰力齊整。

‘橫山士’來名為‘橫行無忌,不動如山’一語,為田橫的親信私兵死士,是齊兵中戰力最為強悍的職業勁旅。雖則如此,但面對著鋪天蓋地襲來的秦軍兵團,這一萬‘橫山士’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

田橫在汶丘上見此情景,也沈默了,臉色鐵青得有些怕人,心中真是深悔當初為什麽顧慮一些不切實際的顏面而不將軍隊撤回濟南,卻選擇了這樣一個兵家大忌之地駐紮!

正想著,丘下又傳來一陣戰鼓之聲,先頭的秦軍竹、木筏已經將汶丘圍得是水洩不通。忽然間,一只輕巧的小舟從秦軍筏船隊中駛出,直奔汶丘而來,上面除了兩名搖櫓的秦軍兵士以外,就是一只身著便衣的中年使者。

遠遠地,秦使大叫道:“我是秦使,奉我主之命求見田橫將軍,休要放箭!”聞此聽言,原本已經搶至水邊張弓搭弩準備放箭的‘橫山士’們放下了手中的弓弩,讓使者登岸。

“秦國使臣積存奉大秦皇帝之命,拜見田橫將軍,請前面帶路!”積存面對丘上齊兵們狠毒的目光孰視無睹,面色平靜地款款而談。

一名‘橫山士’卒長冷冷地看了看積存,冷聲道:“隨我來!”說著,帶著積存向丘頂登去。積存看到:一路上到處都是驚魂未定的齊軍兵士,那兇狠的目光恨不得將積存生吞活剝,但在丘底和山腰布防的‘橫山士’們卻個個神情肅穆、平靜,眼神裏看不出有什麽恐懼之色,更多的是憤怒和殺氣!

到了丘頂,由於沒有普通齊兵的擁擠,地方顯得空闊許多,在一群‘橫山士’的圍護下,一名身材高大、紅臉虬鬃的大漢巍然屹立於山顛,正縱目遠眺浩翰的水面。

“丞相,秦國使臣積臣求見!”卒長恭聲報道。

田橫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看了看積存,冷冷地道:“說吧,那扶蘇派你來有什麽事?”積存不知怎的,竟然感到心中一顫,好似被這田橫身上的不屈之氣所震懾,忙定了定神,恭聲道:“我主陛下久聞將軍英名,知曉將軍乃是當世英豪,所以深愛之。如今將軍大勢已去,何不早降!?這樣不僅保全了自家性命,也使殘存的數萬齊軍兒郎不致於丟了性命!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哈哈哈……”田橫聞言一陣大笑,直笑得積存有些莫明其妙道:“將軍為何發笑?”

“哼!”田橫冷哼了一聲道:“我田橫堂堂八尺男兒,頂天立地,怎會屈膝於人!你告訴扶蘇,我齊人也是有血性的,他要取勝,讓他拿秦軍的鮮血來換!”

積存楞了楞,搖頭道:“將軍何其不智也,汶丘之上,雖仍有不下數萬齊軍,但是大多赤手空拳、士氣低落,似這等殘敗之軍抵抗我虎狼之師,豈不是徒送了將士性命!?將軍亦為天下豪傑,怎能為一己之勇便讓將士們徒送性命,傳揚出去,豈不讓天下人齒冷!”

“你!”田橫大怒,虬鬃皆張,像是猙獰的猛獅!積存楞了楞,卻也毫不畏懼地與田橫對視起來。一時間,兩人大眼瞪小眼,倒與兩只鬥雞相似!

良久,田橫哼了一聲道:“你既這樣說,那就讓你秦人看看,我齊國的男兒是不是有孬種!”說著,田橫向四周大喝一聲道:“我齊國的將士們,秦人讓我們投降,你們說,我們降是不降!”洪亮的手音像是驚雷一般,夾雜著令人心顫的霸氣,在汶丘上傳揚開來。

“齊人不降!齊人不降!……”先是汶丘頂的‘橫山士’高聲大呼,然後汶丘下的齊軍們也熱血沸騰地大呼起來。一時間,汶山上下數萬齊軍大聲高呼、聲若奔雷,直震得積存面容變色、渾身生汗!

田橫冷冷地註視著積存道:“你聽見了,我齊國男兒可有願意投降的!”積存笑了笑道:“將軍治軍有方,三軍願為效死,積某佩服!只是將軍卻不是真正的英豪,真正優秀的統帥,他們當斷則斷,愛惜麾下將士的生命,從不作無謂的犧牲!將軍今日便是血戰而死,亦稱上不英雄!”

田橫聞言面色猙獰、雙拳握得有些“嘎嘎”作響,雙目似乎要噴出火來,但積存卻面無懼色,只是冷冷地盯著田橫。“哼,兩軍相爭,不斬來使!你回稟扶蘇,田橫誓死不降!”田橫幾乎是咬著牙齒在對積存說話。

積存嘆了口氣,向田橫拱了拱手,轉身而去,口中兀自嘆道:“可惜了,可惜了,這數萬大好兒郎!”

……

汶丘北面,一般較大的渡船上懸掛著‘黑龍彩風’的秦國皇旗,前艙的甲板上,扶蘇正端坐於禦座之上,靜靜地觀察著汶丘上的局勢。

“回陛下,田橫不肯投降,臣已經盡力了!”積存伏於扶蘇面前,有些慚愧之色。

扶蘇聞言無語,離開禦座,來到了波浪滔滔的船頭,看著腳下湧動的江水,嘆了口氣道:“積愛卿,起來吧,此非你之過!田橫此人孤傲自負,不下於項梁,是誓死不降的主啊!”扶蘇的思緒不禁悠悠飄蕩到原史中那一段壯美淒哀的事件中去:相傳,劉邦攻齊,田橫作戰不利、率最後的五百死士退守到即墨以東的一個小島中負隅頑抗。後來,終因大勢所趨、無可挽回,田橫悲憤地自刎而死,他的五百死士也隨後盡皆自刎隨死,無一叛逃,終成就了一段千古傳誦的忠義傳奇,而田橫和五百死士駐守的小島也被後人遵為‘田橫島’!想到這裏,扶蘇心中不禁感嘆:“這樣一群不屈的勇士又怎會投降呢,我真是有點一廂情願啦!唉,可惜田橫偌大一條好漢,更可惜的是那一萬悍勇的‘橫山’死士!”

“謝陛下!”積存站了起來,然後問道:“那,陛下,現在是否開始攻山?”扶蘇搖了搖頭道:“不著急,這裏地勢較低,大水三兩天還退不了!等到下午再說吧,等齊軍餓得沒力氣了,抵抗會輕一些、投降得人也會多一些,畢竟人一餓了,任你有多大的志氣也會化為烏有的,這樣可以救下不少齊軍!”積存點了點頭,面現敬佩之色:“陛下仁慈!”

“仁慈!?”扶蘇自嘲地笑了笑:“或許吧!朕手上沾了那麽多的鮮血,後人不說我是個暴君就三生有幸了,仁慈估計勉強!”積存聽了,不敢答話,只能沈默以對。

時間慢慢地消逝著,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上慢慢升至正中,很快地,秦軍一些較大的渡船上飄起了炊煙,一股飯菜的清香開始在水面上飄飄蕩蕩起來。

可憐汶丘之上的齊軍從昨夜至今,粒米未進,早就腹鳴如鼓,更加之近日裏因缺糧過得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腹中沒有多少油水,所以一旦聞到那誘人的飯香更是狂吞唾沫,肚子猛烈打鼓起來!眾齊兵不禁開始幻想:哎,要是糧草沒被大水沖飽那有多好啊!

“開飯啦!……”水面上飄浮著秦軍充滿誘惑力的招呼聲,不時的有小舟將做好的飯菜送到各艘竹、木筏上。看著秦軍兵士們心滿意足的據筏大嚼,齊軍上下不禁流涎三尺!

很快地,秦軍們吃飽喝足了,便悠悠蕩蕩地坐在竹、木筏上和齊軍對峙,反正齊軍又沒有船,秦軍並不害怕齊軍敢泅水來襲:那簡直就是找死!

漸漸地,大陽慢慢地走啊走啊,從正中走到了偏西、再從偏西走到了日暮西山之時,秦軍們在船筏上都有些閑得直打瞌睡,而齊兵們一天一夜粒米未進,大部分人都已經餓得只有坐在地上哼哼的份了,只有‘橫山士’們仍然咬牙堅持著崗位、在水邊和丘頂布防!

扶蘇站在船頭,迎著清冷潮濕的水風,淡淡地註視著汶丘上的一切,忽地下令道:“傳朕之令:先鋒軍弩兵群向山上散射半個時辰,大量殺傷齊軍!”“喏!”傳令兵領命。

禦舟上戰鼓擂動,旌旗搖擺,將命令發布出去,霎地間,原本各竹、木筏上躍躍欲試的秦軍士兵們一躍而起,立即向汶丘進逼而來,等到離汶丘大約一百五十左右停了下來,那裏正是齊軍正常弓弩的射程極限。

“咻咻咻咻……”數以千計的弩矢呼嘯著越過寬闊的水面,襲向汶丘之上。秦弩射程遠達三百步,汶丘只有百餘米高,可以說,除了山巔那一點地方,整個汶丘都在秦弩射程之內。

可憐此時小小的汶丘之上擠滿了三萬齊軍殘兵,早已是人擠人、人挨人,說是一個巨大的箭靶也不為過。眼看著龐大的箭幕飛來,齊軍們卻根本無處可逃,只能驚恐地互相推搡逃命,哪有一點剛才像豪情萬丈、誓死不降的勇氣。霎那間,箭幕襲至,幾乎箭無虛發,直綻開血花萬朵,汶山上立時到處都是齊軍們劇痛哀嚎的慘叫聲!

一時間,齊軍們除被大量射殺外,亦自相推搡、踐踏,死傷無數,甚至原本還能勉強還擊兩下的‘橫山士’們也很快就被紛亂的齊軍攪得沒了陣形,完全處於一種被動挨打的境地。在這樣紛亂的局勢下,軍紀就是一張廢紙,‘橫山士’們自顧不瑕,亦對此紛亂的局勢束手無策!

這時候,個人武藝的高強與否對於你是否能夠生存下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運氣要夠好,否則不被密集、連綿的箭雨射死,也會被亂兵擠死、踩死!

“咻咻咻咻……”眼看著大量的齊兵們在箭雨中拼命地掙紮,秦軍們並沒有什麽憐憫之心,第二波箭幕仍然是撞踵而至,頓時又在汶丘上掀起一波腥雨血雨,不時的有齊軍從山腰跌落、滾下,也不知是被射中的,還是被同伴們推擠下來的!

接著便是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秦軍弩兵們一口氣將一壺二十支箭眨眼間射得精光。一時間,小小的汶丘之上,轉瞬遭受了不下十萬支箭雨的密集覆蓋,原本人群擁擠的汶丘上已是人間地獄:從山丘底到山腰,四處都是枕籍的死屍和哀嚎的傷兵,那滾滾流下的鮮血幾乎匯成了小溪,將汶丘附近的江山染成了赤紅色。

“咚咚咚咚……”又一輪戰鼓擂動了,接受了後勤兵箭支補給的秦軍弩兵稍稍歇息、便再次張弩:“咻咻咻……”天地間再次充斥著那令人耳鼓發麻、令人肝膽俱裂的尖嘯聲。

小小的汶丘再次被連綿的箭幕所覆蓋,到處都是亂擠亂逃的士兵、到處都是中箭後的慘叫聲,小小的汶丘失去了青翠的綠色,被一層刺目的血紅所覆蓋!

……

終於,秦軍弩兵將第二壺箭也射得精光,在心滿意足的同時,雙臂也腫脹得幾乎不能動彈了。秦弩雖利,但對弩兵的臂力要求極嚴,單人連發四十弩就連便強壯的秦軍弩兵也會感到非常吃力!而此時的汶丘已經變成了一座血海地獄:到處都是死屍、到處都在流血,半個時辰之前還是人頭湧動的熱鬧景象,現在卻已經沒有多少生氣。放眼望去,除了屍體、還是屍體,竟是看不到有多少還能站立的齊軍士兵。的確,在二十萬支秦弩可怕而準確的攻擊過後,擁擠的汶丘上還能生存下來的士兵不能算是奇跡、也要算很走運了!

“唉!以暴以暴,世間的無奈啊!”扶蘇嘆了口氣道:“傳朕之命,以竹、木筏為先鋒、渡船隊隨後,向汶丘發起全面進攻!不要放走一個齊兵,記住,降者免死!”“喏!”

倏忽間,禦舟上急促的進軍鼓聲擂動如雷,無際的水面上數以千計的秦軍船、筏開始迅速逼近汶丘:一百步、五十步……一直到密集的船、筏靠上汶丘,汶丘上也沒有射來幾支反擊的箭矢。因為絕大部分在丘底和山腰布防的‘橫山士’都已經在秦軍密集的箭幕中斃命了(當然,很多可能不是被秦軍射死的!),偶爾有幾只漏網之魚也很快被渡船隊上等得手癢的秦軍弩兵們轉眼幹掉!

轉眼間,汶丘腳下濕呼呼、血淋淋的地面上湧上了數以萬計的秦軍步卒,第一輪射得快要脫力的秦軍弩兵在河邊留守,其餘的秦軍步卒立即在戰鼓的摧動下,向著山頂猛攻而去。

秦軍的攻勢看起來似乎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從汶丘底到山腰,幾乎沒有多少齊兵能夠站起來抵抗的,少數幾個漏網之魚轉瞬間便被前突的箭雨和秦軍所淹沒。而大量只有一口氣的齊軍傷兵秦軍們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欠乏,但只要稍有抵抗之舉,便是亂刃齊下,砍作肉泥。對於兇悍的秦軍們來說,‘仁慈’二個字似乎從來就不應該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裏,要不是扶蘇下令不殺降兵和傷兵,秦軍們早就一路殺將過去、雞犬不留!

很快,數以萬計的秦軍們粉碎了一切抵抗力量、迅速逼近山顛,那裏還有上千名在適才的箭幕中幸存下來的‘橫山士’。

突然間,秦軍們的腳步聲變得沈重起來,呼吸也慢慢急促起來,開始盡量以小股的戰陣組合著向山頂緩慢突進,之所以這麽小心,因為秦軍們看到了山頂上那支‘橫山士’殘部正組成了嚴整的陣形殺氣騰騰地靜侯著秦軍們的到來,而且他們的身前倒伏著大量齊軍普通兵士的屍體,看來是剛才亂箭之中想逃上丘頂避難卻被‘橫山士’們為了中軍的安全無情格殺的!

“殺——,活捉田橫!”不知哪個秦軍喊了一嗓子,從四面登頂的秦軍們便像捅了馬竄蜂似的、嗷嗷亂叫著殺了上去:可打的戰事不多了,那齊國丞相田橫可是大大的軍功啊,所以歷來為了軍功悍不輔死的秦軍們像群紅了眼的餓狼兇猛撲上,目標直指陣中的田橫!

“叮叮當當……”的兵器撞擊聲充斥著山頂,人體的殘肢四下紛飛,鮮血就像不要錢的河水般嘩嘩流淌,到處都是憤怒的吼叫著和淒慘的哀嚎聲。

身著黑盔黑甲的秦軍和白衣白甲的‘橫山死士’殺成了一團亂麻,在夕陽金黃的光輝下,汶丘上黑白分明,殺得煞是激烈:一會兒黑色進、白色退,一會兒白色進、黑色退,數以萬計的秦、齊勇士在小小的汶丘頂上展開浴血的苦戰、拼命地爭奪著山顛的控制權!

扶蘇遠遠地看著戰況,有些詫異道:“這‘橫山士’看來還真是頑強,就剩下這麽一小撮人也能和我上萬秦軍纏鬥至今,戰力便是抵不上‘狼牙’、‘破軍’也差不了多少,還真是一支勁旅啊!”

軍中幕僚積存道:“再強也抵不了多久的,這些‘橫山士’餓了一天一夜,戰力大損,現在完全是憑著一口氣在撐著,陛下不用擔心,很快便會了結的!”扶蘇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得有些惱恨起田橫來:“這麽一支勁旅的組成是多麽的不易啊,為什麽你寧願將他們全帶起棺材裏,也不願意讓他們投降呢?真是死腦筋!”

就在此時,汶丘頂上的戰局漸漸起了變化:秦軍人數眾多,前死後繼,攻勢源源不斷、續若狂潮,而‘橫山士’雖然驍銳,但畢竟人少而且餓了一天一夜,一口氣拼過後漸漸抵擋不住,被秦軍們像擠海綿一般向中心緩慢而堅定地壓縮,一點一點地蠶食著‘橫山士’的防衛圈。

漸漸地,‘橫山士’死傷殆盡,只有區區百餘人拱衛在田橫身旁。忽地,有秦軍大叫道:“齊人降不降?”秦軍們一楞,突擊的腳步立時頓了下來,保持十數步的距離,將殘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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