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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撞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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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開始起伏,這裏是湖北北部,再走幾十裏就可是桐柏山區。

路邊的水田也少了起來,遠出是一片片茂密的松林。

已經是傍晚時光,雪更密。陰霾的天光中只剩鵝毛般的輕絮隨風而起,將逐漸將天與地連接在一起。世界只剩黑白兩色,白色的雪景,黑色的樹林。

一只松雞從雪窩子裏鉆出來,小心地伸著腦袋,然後用腳扒拉了一下雪地,試圖找到一點可以果腹的食物。

正在這個時候,一片海潮般的喧嘩聲傳來。

松雞猛地躍去,撲棱著翅膀在空中滑翔。

“砰!”

槍聲響起。

那只灰仆仆的扁毛畜生更驚,一頭沖進松林中,再也看不見了。大團的積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如雨似霖。

林小滿懊惱地收起長槍,麻利地插進馬脖子旁邊的槍套裏,“還是打不準呀!”不知怎麽的,他最近看東西總覺得目標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慢。這樣的後果是,他的槍法越來越好,已經快趕上黃洪黃大牛將軍了。這也是他今天早晨能夠兩槍狙殺任光榮親兵的緣故。

可是,這打槍,有的時候運氣還是非常重要的。新式火槍雖然威力、射程和準頭比起大明工部制造的水貨不知道好上多少,但射擊時還得全靠感覺和運氣。

他想,回陳留後是不是找何長順定做一支長槍,看他能不能把準頭和威力再加強一些。

當然,這不過是他的一點奢望,以他的級別只怕連何長順的面都見不著。

“誰他媽開的槍,引來敵人怎麽辦?”一個曹軍軍官有氣無力地喝罵起來,在罵人的同時,他還小心地看了看遠方,在確認沒有追兵的同時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而林小滿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策馬輕快地朝前跑去。他是高、曹聯軍的斥候,負責在前面探路,這一整天他已經換了五匹馬,直跑得渾身都是大汗。

雖然身材單薄,可從背影看去,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精悍。

看到林小滿驕傲的背影,那軍官正要發怒,身邊的親兵扯了扯他的袖子,“將軍,這家夥手狠得很,惹不起。”

一想到林小滿早上狙殺兩騎的決絕,小軍官有些洩氣,“走吧,媽的,高原的人精力怎麽這麽旺盛,這麽跑都跑不死!”

士兵蒼白的臉上全是絕望,他伸出已經露出光腳丫子的破布鞋:“人家吃啥,我們吃啥;人家穿啥,我們穿啥?沒得比。”那雙腳上全是凍瘡,爛得露出紅色的死肉。

“都是一樣當兵,我們這兵當得還真是……”

“這南方的冬天怎麽比北方還冷呀……”

二人都不說話了,相互靠著旁邊的松樹上邪氣。

雪一陣陣落下,不片刻便落了兩人一頭一臉。

“起來走了!”軍官強忍著渾身的酸疼站起身來,推了士兵一把。

那士兵卻直挺挺地保持著蜷曲的肢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又死了一個,我操!”軍官悲愴地叫了一聲,“誰來幫幫忙?”

可身邊的人卻一個個面無表情地向前走,沒一個人停下。

軍官捧起一把積雪蓋在死者的臉上,面上突然有冰涼的眼淚滾落。

“士兵,你還能走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擡頭一看,卻是一個高鼻深目的泰西人。他批著一件黑色羊毛大氅,牽著一頭大青騾子,“給你。”

一塊帶著體溫的面餅遞到他面前。

“操……謝了!”軍官一把搶過面餅就往嘴裏塞。

“不不不,先生,你應該感謝上帝,請跟我念。”泰西人微笑著說:“感謝主,賜我食,予我力……”

軍官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把騾子給我,我就感謝你的主。”

“給你。”泰西人李方西將疆繩遞到軍官手裏,“上帝會保佑你的。”

“你這人是不是傻子?”軍官抓了抓頭:“好吧,我感謝你的上帝。”

腳步聲和馬蹄聲如同破堤而出的洪流,不斷地朝前湧去。所有的人已經都得麻木了。

陳留軍和曹軍已經徹底地攪在一起了,大家相互扶持著,拖拽著,朝前飛奔。剛開始的時候,陳留軍還有單獨的隊型,甚至還精神地唱起了軍歌。可曹操軍實在太忙,無奈之下,高原只得命令部下同他們混編在一起,幫他們一把。

如果不出意外,李巖的騎兵也已經在去平靖關的路上。自己若拋棄曹軍,快馬輕車,搶先一步進入平靖關也不是沒有可能。可如此一來,他就師出無名,甚至還背上一個臨陣脫逃的惡名。這樣做的後果非常嚴重,湖北的幾十萬闖軍自然會來圍剿,而河南的闖軍守備部隊也會南下夾擊。到那時候,雖然可以據守平靖關天險,可自己這點人馬又能守多久?

最好的法子還是帶著曹軍一起走,自己也可以借著討吉圭的名義裹在其中一路回河南咱這是在討伐叛軍,叛軍去河南,咱自然也要跟到河南去。誰也不會有話說。

曹軍不管是訓練程度、身體都比不上高原軍,一走起來自然是慢得厲害。再加上曹軍中又有大量的傷兵,如此高速地行軍,如此惡劣的天氣,不斷有傷病員倒在雪地上,卻沒有人有力氣去將他們扶起來。

“走,快走,快走!”不管有人大喊,為了更好地控制部隊,高原將騎兵軍官全部分派下去,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掌握住曹軍。

吉圭本來對高原這手非常忌憚,如此一來,自己這剩餘的三千來人可都歸高原了。可是,現在的問題是,他必須徹底依仗陳留軍,若是惹惱了這個高蠻子,他蠻勁一發作,帶兵自己去了。只怕自己這支軍隊就徹底地被闖軍給抹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所以,當曹軍軍官們紛紛跑到吉圭面前時,吉軍師只說了一句,“如果高原要吃掉你們,也是運氣,跟著他,總比跟著我這個廢物強呀!”說到這裏,吉圭流下了熱淚。

好在高原並沒有心思收編這支潰兵,他只是純粹想讓曹軍走得快些。

所有的人都在步行,馬匹全部用來馱運傷員和物資。為了輕裝,高原本就將所有的重甲都扔掉了,可走了一天下來,發覺身上的東西還是很多,於是開始扔武器,扔被褥。一聲令下,曹軍所有士兵都扔掉了手中的刀槍,只剩一雙空手。

至於火槍,那時斷斷不可拋棄的。這玩意實在太貴,再說,丟了也沒地方買去。

高原軍接管曹軍之後,所有騎兵同時下馬,同士兵們一起步行,而將馬匹全部讓給傷兵和實在走不動的人。有了他們以身作則,曹軍的騷動也平靜下來,速度也提了起來。

可就這樣,還是有人支撐不住,不斷有人倒下、死去。

有的曹軍走了一整天,實在走不動了,最後被陳留軍扔在馬上,本以為可以緩一口氣,可這一緩就睡死過去,再也醒不過來了。

看著身後倒下的屍體,吉圭已經沒有了悲傷的力氣。

他的軍隊本還剩三千八百人,其中傷員六百。走了一整天,六百傷員只活下了一百二十個。除了死去的,沒受傷的士兵也有一百多人掉隊。到現在,這支軍隊只剩下三千人。一天之內,超過百分之四十的傷亡,已經讓這支軍隊癱瘓了。若不是有陳留軍及時地接過指揮權,吉圭可以肯定,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光桿司令。

高原夾在中間,一手牽著馬,馬上坐著一個斷了腿的曹軍士兵。雖然一開始他並不打算管曹軍士兵的死活。可眼前的情形實在是太悲慘了,如果自己放任不管,只怕到了平靖關,曹軍活不了幾個人。

於心何忍?

於是,他下令手下的軍官全面接管曹軍,帶他們一起跑。

高原另外一只手拉著一個已經快走不動的曹軍士兵:“如果你不想死就跟我走,不能倒下,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走吧!”

那個士兵已經滿面發青,鼻涕拖得老長,他哭喊著:“高將軍,你大大恩大得德我只能來世再報了。放開我吧,我實在跑不動了。”

“小子,沒出息。”高原一笑,“都是兩條腿,你看我不也一樣在走?對了,你哪個地方的人?”

“小的,小的是蒙城人。”

“家裏還有誰?”

“還有個……還有個老娘……”那士兵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還有個娘,有娘真好啊……”高原嘆息一聲,“為了你娘你也該好好活下去。”

“我,我,我不行了。”那個曹軍士頭一歪,就要向地上撲去。

“起!”高原蠻勁發作,一手將他提起,隨手將他扛在肩上,怒喝道:“混蛋,為了你娘,你必須活下去。”

“將軍!”那個士兵小聲地哭了起來,“將軍,我可不是你的兵,你卻這麽對我……”

“我是替你娘,替我的娘背你的。”

士兵哭的聲音大了一些:“將軍,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你胡說什麽,你是吉軍師的兵。”

高原也走得有些痛苦,他的新牛皮靴子已經將他的腳板磨出了一片血泡,襪子和血肉也粘在了一起,每走一步都疼得厲害。

親兵隊長劉滿囤走在他的身邊,馬背上馱著六支火槍和一大堆子彈,再看他身上,也背了四把長搶。他默然不語地跟在後面,滿眼都是怒火。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大聲反駁高原收編曹軍的決定。到現在,他也沒有力氣說這些了。只低著頭看著前面的高原,不停地走著。

因為有著陳留軍從高原起,所有軍官的表率作用,曹軍也提起了精神,居然走出了極高的速度,總算磕磕絆絆地跑了一整天。

“坦之,我的腿都走木了,著平靖關還有多遠呀?”吉圭挨到高原身邊,他的馬本就不好,已經在一個時辰前倒在地上再也不肯爬起來。又看到陳留軍是所有軍官都在步行,也不好意思去問他們要馬,就這麽柱著棍子強挺著,但一雙棉靴也已經破都露出腳指頭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走吧,天黑之前能夠看到關口就是勝利,現在想這麽多也沒什麽用處。”高原悶著頭說,他的腦袋也已經被這機械的動作給弄得有些麻木了。一百四十裏路說起來不遠,也不過是七十多公裏。若是在現代,沿著柏油馬路行軍,以他的身體素質只怕也費不了什麽勁。

可問題是,早上的戰鬥已經消耗了軍隊太多的力氣。又是大雪,路上全是水田,走一步摔兩步,士兵們渾身都是濕泥,體力透支得厲害。他作為一軍,不,應該是兩軍主帥,又要整合部隊,早就累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現在想什麽都沒用處了。”吉圭悲傷地說;“坦之,你的恩義我替曹帥領了。如果有將來,我吉圭還有這幾千漢子就拜托您啦。”

高原苦笑一聲:“子玉,你說哪裏話,倒顯得我高原趁人之危吞並了你的部隊。這種事情高原無論如何是做不出來的。”

吉圭嘆息一聲:“我知道,我這點兵你是瞧不上的,再說,吉圭留在你身邊,只怕給了李自成找你麻煩的口實。放心,我不會給他這麽機會的。”

高原搖頭;“子玉想多了,不管怎麽說,我們先回河南再看看下一步怎麽走。”

很快,林小滿回來了,他的頭盔已經摘掉,一顆小平頭上全是騰騰的白氣,頭發茬裏全是晶瑩的汗珠。他猛地從馬上跳下來,“稟將軍,馬上進入山區,離關口應該很近了。一路都沒看到敵人探馬。”

劉滿囤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們都走得要死要活,你卻在前面放槍打鳥。”

高原道:“滿囤不必多說,這麽多人急行軍,只怕十裏之外都能聽見了。小滿,這是第幾趟了?”

林小滿回答:“記不得了,已經換了五次馬。”

“還能不能堅持?”高原把目光落到林小滿那匹馬上,那頭栗色大馬四條腿已在微微顫抖,身上的汗水不住滴落在雪地上。不斷噴著白氣的口鼻上全是白色泡沫。只怕這馬再跑下去就要死了。

“保證完成任務。”

“好。”高原:“滿囤,把你的馬換給小滿。林小滿。”

“到!”

“盡快找到平靖關的位置,摸清守軍情況。”

“是!”

“對了,李巖的騎兵又沒有消息?”高原心情沈重地問。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就在部隊進入這片丘陵山區之後,那些洪流一樣的騎兵會突然從路邊的樹林裏沖殺出來,將這幾千人沖個七零八落。他們會揮舞著雪亮的馬刀將阻擋在眼前的一切都砍翻在地。

等沖過去之後,那些嗜血的家夥會再次調轉馬頭,又一次沖來。

以高原軍和曹軍現在的狀態根本可能頂住這樣的進攻。

這支騎兵是高原一手一腳訓練出來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支軍隊。

要想頂住這樣的軍隊,只能以騎破騎,用火槍手不行。

那麽,是不是該將曹軍拋下,重新組織好自己那三百騎兵呢?

這個念頭剛從腦子一閃過,立即又被高原給否定了。漫不說,一旦放棄曹軍,吉圭這支軍隊立馬就會散架,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東流。就算自己將騎兵和火槍手抽調出來,首先,火槍手是無法扛住騎兵攻擊的。其次,陳留騎兵只有三百,為了輕裝,裝備也全部丟掉了,根本沒辦法抵擋李巖的幾千騎兵。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累了一天,哪裏還有力氣廝殺。不要說是騎兵,敵人就算是只有一千步兵,也可以將這幾千人打得萬劫不覆。

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比李巖快,誰先到關口,誰就獲得勝利。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聽高原問起李巖騎兵的消息,林小滿煩惱地說:“回將軍的話,我們的斥候隊已經將偵察範圍擴大到十五裏,可還是沒有看到敵人的影子。不過,將軍盡管放心,如果李巖出現,我們會發現的。”

“那就好。”

一提到李巖,劉滿囤突然來了精神,他大聲地咒罵起來:“他奶奶的,李巖這個小白臉。要武功沒武功,要血性沒血性,只知道躲在後面使陰的。他奶奶的,襄樊大戰,他所以取得那樣的勝利,還不是靠高將軍幫他訓練出那麽一支鐵軍,看他現在這樣兒,鼻子都沖上天去了。我呸!還有那個紅婆娘……狐貍精,臭女人騷成那樣,只知道勾引男人……老子抓住她非……”

高原臉一沈:“住口!”

劉滿囤不以為然地將馬背上槍支和彈藥都卸了下來,全部背在身上。那麽多槍彈負在背上,簡直就是一座小山。

劉滿囤這匹馬也有些累了,林小滿接過馬並沒急著走,反從懷裏摸出一個荷葉包裹,攤開了,卻是一撮砂糖。他將糖伸到馬嘴下面,神情甜蜜地讓那匹馬愜意地舔食著,“馬兒呀馬兒,這是秋容給我的,現在便宜你了。”

“林小滿,我要殺了你!”劉滿囤一聲怒吼,身上的槍支“嘩啦!”亂響。

雪突然停了,天空的色彩也開始豐富起來。

終於進入了山區,路卻好走了許多。要知道,先前雖然是在平原上行軍,但沿途都是稻田,大軍一過,狹窄的田埂上也容不下那麽多人,不斷有人被擠到田裏去,踩了一腳的爛泥。現在好了,一路都是幹燥的硬土,腳踏實地的感覺非常舒服。

眼前的路是越來越寬,很快一大片草壩出現在眼前,讓人心情為之一爽。

“將軍,將軍,到了!”林小滿的快馬又跑了回來,還沒等馬收住馬蹄,他就從上面翻身下來,手指北方,“平靖關!”

“哪裏,我怎麽沒看到?”高原看了看遠方,卻沒看到什麽。

“前方五裏就是。”

正在這個時候,天空突然一亮,一陣大風吹過,那邊朦朧的雲氣突然散開,一片壁立的山崖出現在大家面前。山腰,青色城墻就那麽突兀而出。

“哈哈,果然到了,李巖,我總算趕到你前頭了。”高原哈哈大笑。

日行一百四十裏,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

這一場艱苦卓絕的馬拉松也到了撞線的時刻。

身邊的吉圭也放聲高呼,聲音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驚喜。

“萬歲,萬歲!”幾千人都同時大叫,無論是陳留軍還是曹軍都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滿面熱淚。這一天走下來,大家都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現在終於脫離險境,所有的人都喜極而涕。

看這著幾千條衣衫襤褸的漢子,高原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

苦難的歷程總算過去了,一切剛剛好。

他將背上的那個士兵放到地上,“小兄弟,到地方了,快隨我進關。等下吃點東西,喝口熱酒,再睡上一覺。嘿嘿,明天你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漢子。小兄弟,小……”

那人已經沒有呼吸,但身體還是暖和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

“死俅了!”劉滿囤一把將背上那一大堆火槍扔到地上,伸手將死者的眼簾合上,呆了半天,這才一聲大吼:“死俅了!”

高原悶聲對吉圭道:“子玉,平靖關還有一百多守軍,不過,他們多半還不知道曹帥被殺的消息,當我們是友軍呢,我們大搖大擺地開進去吧!”

正在這個時候,又是一個斥候騎馬從西面沖來,一邊跑一邊大喊:“將軍,將軍,李巖,李巖的騎兵來了。”

高原一驚轉頭西望,卻見遠方沈沈一線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一群騎兵,正黑壓壓的推來。

轟鳴的馬蹄如山之崩。

最後時刻,李巖終於來了。

高原扭頭問陰沈著臉跑過來的徐以顯:“現在搶關還來得及嗎?”

徐以顯:“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頹廢地坐在地上,突然放聲大哭:“為山就仞,功虧一簣,我恨呀!”

“那麽,打呢?”

“打不贏,沒力氣,沒武器,怎麽打?”

四下一看,一身雪泥的士兵都坐在地上,神情沮喪,他們都空著一雙手相互倚靠著,什麽話也沒說,只長長地喘著粗氣。

現在他們雖然離平靖關只有五裏路,可身上的精氣神已洩,只覺得渾身無力,不要說臨陣殺敵,就算是起身走過去也沒有半點力氣。

很快,騎兵們滾滾而來,在離高、曹聯軍一百米的地方同時拉住馬頭,如一匹沈重的大山壓在眾人心頭。

一襲白衣在風中跳蕩。

騎兵們在沈默中分開一條道路,白衣人騎馬向前走了兩步,大聲道:“高原,我是李巖。將軍以六千殘兵大破任光榮兩萬精銳,又狂奔一百四十裏。如此豪氣,如此武功,雖然孫吳轉世也不過如此。李巖我是敬佩得很吶。可惜,你現在人困馬乏,裝備損失殆盡。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將軍還是捆了吉子玉隨我去闖王面前解釋吧。高原,念在你我同事一場。只要你懸崖勒馬,我可在闖王面前替你說情。”

李巖這番話雖然聽似誠懇,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絲揶揄。

吉圭猛地抽出腰刀,橫在自己頸上,低聲對高原道:“坦之,我就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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