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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承接賈謐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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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玠自然不怕賈謐的怒意,他下巴微微擡高,等待著接下來的暴風雨。

“你這是哪般話?叔寶的分析又有哪裏的錯處?怕是你妹子做了錯事,本就是事實,你辯駁不得,故而惱羞成怒?”司馬遹唯恐賈謐不夠生氣的刺激道。

“呵……呵……真是有趣,本就是事實?呵……這衛玠到底是何人,不過輕飄幾句,也當真是金科玉律?你這太子府之主還當做寶了?”賈謐的怒氣越來越大,他今日要讓衛玠絕對的難看,為小妹報仇。

“孤的太子冼馬,天下眾人皆知的名士,不是寶,又是哪般?”司馬遹顯然不肯退讓。

“呵……不過是數年前傾頹之家,一朝之間,樹倒猢猻散,之後衛家雖有府邸,哪裏還有門庭?門可羅雀的衛家數年不見人住。而這衛家的後人盡數躲在了王家,衛玠……呵呵……你可還有衛家門庭?”賈謐的話字字誅心。

衛玠本是清明的眼神,不過須臾,已然如墨,黑的瘆人。

“還有那一夜遷徙八次,轉送子嗣的裴楷,不也是狼狽逃竄?那一年,太原王家三女婿,同年而去,我本以為王家該是懂得自己的分寸,卻不想,你這寄人籬下的豎子還敢呲牙?”賈謐的語氣是如此的鋒利。

衛玠不語,僅僅是跟賈謐對視,看著他狂妄,等待著他瘋狂之後,自取滅亡。

永平元年,那一年,司馬瑋矯詔,殺了衛瓘和司馬亮,也滅門了衛家子孫九人。

之後,司馬瑋又被賈南風以撥亂反正的名義,治罪矯詔,處以極刑。

那一年,外祖王渾收留了他和二哥衛璪,還收留了表哥裴瓚、裴禮、裴憲等人。

可也是那一年,他的大姨夫何嶠,二姨夫裴楷盡數被斬殺。

權力傾軋之年,王渾三女婿同年死去,這都是賈家的手筆,用以震懾其他不安分的世家。

至此後,陳郡謝家、瑯琊王家、太原王家盡數安分。

而司馬懿第三子,趙王司馬倫也投靠在賈南風的陣營,身先士卒。

也是那一年開始,衛家倒了,被人奚落,他猶如喪家之犬。

衛玠藏在袖口之下的手,緊緊攥起,等待著賈謐更多的誅心之語。

“裴家和衛家當真是好的很,如此多年還不知安分?可知今日這委實幼稚的手段,會如何?不過是當了太子冼馬罷了,你衛玠還敢逆天了去不成?”賈謐的話讓石崇心下一震,看來賈家要跟衛家,跟太子府徹底撕破臉了。

王衍連忙拉著王景風後退,想要躲開是非圈,他感覺大晉要變天了。

“長淵,叔寶不過是說了一下木盒之事,這上升如此高度,怕是言過其實了。”司馬穎趕緊緩和著氣氛,本想著做和事佬,卻被司馬遹抓住了手腕。

“十六弟何必這般?不過是賈後的外甥罷了,本姓韓,奈何是個過繼兒,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如此奚落孤的臣子,誰給你的膽子和臉面?”司馬遹怒氣橫生。

“大晉立國至今,還未曾見太子府主人被如此的奚落,秘書監大人,你可以說叔寶的不是,但不可如此輕慢太子府主人。”衛玠挺直胸膛,整個人猶如一團火。

“輕慢?衛叔寶,若不是你蓄意挑唆,今日本是飲酒,又如何會這般針鋒相對?你這做了壞事還要做好人的模樣,莫不是做了表子還立牌坊?當真可笑!”賈謐絲毫不給衛玠退路。

“你這般說是何意!”裴憲惱了,他裴家怎能如此被人輕慢?

“不過是喪家之犬,你裴家也敢發聲?別忘了,你二哥如何去的!亂臣賊子也配提輕慢?”賈謐意有所指的說道。

裴憲的二哥是裴瓚!

裴瓚迎娶的是楊駿的女兒,當年楊駿叛亂,楊駿誅,裴瓚為亂兵所殺。

怒氣讓裴家兄弟攥起了拳,而衛玠則是一手一個抓住兩位表兄,暗暗搖了搖頭。

“哦?但不知,在下是否配提?”王濟慢慢站了起來。

眾人將視線投去,這是先帝司馬炎的駙馬。

王濟是司徒王渾次子,官至驍騎將軍、侍中。王濟才華橫溢,風姿英爽,氣蓋一時,娶常山公主。

王濟愛好弓馬,勇力超人,又善《易經》、《老子》、《莊子》等。文詞俊茂,名於當世,與姐夫和嶠、衛恒及裴楷齊名。

“驃騎將軍。”賈謐氣息收斂了一些,這王濟到底是駙馬爺,是次長公主的夫婿。

他賈謐可以指責所有人,但唯獨王濟必須要給一些臉面。

追根究底,也不過是王濟與王衍和王戎兄弟交好,他還指望迎娶王衍長女,定然不能得罪了岳父的好友。

再言,這王濟也是先齊王司馬攸的妹夫,這王濟和司馬攸的舊部更是情芙頗深。

“長淵今日莫不是醉了,竟然如此的奚落在下的外甥們?”王濟顯然怒氣深了幾分。

“驃騎將軍,長淵……”賈謐不敢太多造次,只能收斂起脾氣。

“你若是醉了,就好好坐下,吃些茶水,觀看歌舞就是。莫要如此將事態擴大,另……”王濟看向自己最傑出的外甥,“叔寶,你今日裏話太多,你母親多次讓你謹言慎行,舅舅今日容你一次,下一次莫要多言才是。”

“是,舅舅。”衛玠長袖作揖,低下頭去。

“罷了,今日裏,不過是兩個孩子吃了些酒,醉意上頭惱了幾句,左右無事罷了,大家坐回位置吧。金谷園主人,上些餐飲吧。”王濟重新坐下,而一時人們也尷尬的坐下,安靜下來。

石崇已然知道今日的事情必當傳入椒房,看來他的運道漸衰。

司馬遹狠狠瞪著賈謐,並不打算就此放過。

司馬穎和司馬倫耳語幾句,看著賈謐的眼神也變了。

樂霖望著樂廣,樂廣及三位兄長、嫡姐的眼神之中便是暗示她早些過去,以便得到庇護。樂霖自然知道方才父親和三位兄長想要為她說話的模樣,也知道衛玠若是不首先站出來,她兄長也必然會挺身而出。

今日裏的事情,她沒參與,卻被卷入。

雖然賈謐口口聲聲說衛玠是挑事的始作俑者,可她又如何不知自己才是事件源頭?

說起來,這件事就是賈芙設計讓她難堪的小事件,只不過衛玠出頭,上升為門閥之間的傾軋。

她膽小,命薄,實則無法在這驚濤駭浪中存活。

才站起身,準備往前走去,卻被衛玠一句話壓住了去路,“坐下,陪我。”

他端起酒觴,悶悶的一口飲下。

她望著他的側臉,那如刀鐫刻的面容戴上了寒意,眼神直視前方,桃花眼中皆是蕭索。

仿佛這一刻,他的內心冰霜肆虐,將他凍個通透。

他骨節分明的手,攥著酒觴的力道有些大,青筋都看得清晰。

許是註意到她的呆楞,他的聲音,更是嚴厲了幾分,“坐下。”

她打了個激靈,這個腹黑的家夥,她連忙坐下。

此時樂凱的臉色黑了,樂廣則是玩味的笑起,又想起寧雲子的話,更是眼中帶著幾分趣味。樂肇若有所思的望著衛玠,眼珠一轉,慢慢計較起來。樂謨瞥了一眼父親的表情,學著父親的模樣,望著衛玠。那日寧雲子所說,他樂謨也聽到了,故而,這有緣人……倒是有趣。

說實話,今日金谷園的排位很是尷尬,這衛玠坐在最遠處,最下方的位置。

這個位置彰顯了衛家當下的地位,是那般的卑微。

也怪不得王衍的長女,那王景風即便是滿眼的情愫卻也不敢承認。

也難怪這賈芙無論如何苦戀,這賈家終是不肯將唯一的女郎下嫁。

衛家,倒了,傾頹在數年前那場滅門之中。

驕傲如此的衛玠,當世名士,卻被世人給了名譽,被世家看做玩物。

他的後臺只有太原王家,可是那般奚落,王濟身為衛玠的舅舅都沒有挺身而出。

唯有賈謐數落裴家和王家的時候,才站起了身。

裴家在王濟心中怕是更重於衛家吧?

這便是世家,傾頹的家族,已經得不到其他世家尊敬,只剩下踐踏和譏諷。

她竟然能夠理解他的心,只是不知,叔寶可否籌謀重振衛家?

“你可有絹帕?”他的聲音才出,她呆楞住,絹帕?

“衛公子……”她實則沒聽明白。

“無事。”他收回語言,不再多說,只是喝酒的速度更是快了幾分。

樂霖咬了咬唇瓣,今日的衛玠像是被點著了□□,怕是隨時會爆炸了。

“叔寶……你剛才沒事吧。”司馬穎湊了過來,擡眼看去,那邊正是歌舞升平。

只是唯一破了美好的是司馬遹和賈謐的爭鋒相對。

“無事。”衛玠擡高下巴,嘴角的笑容緩緩綻放,只是笑容不太真切。

“那長淵委實氣人,你莫要當了真。”司馬穎靠近衛玠,軟聲安慰。

“他說的都是事實,便是真,又如何能夠抹了去?”衛玠看向司馬穎,只是他的倔強刺傷了司馬穎。

“那叔寶,你可選擇好了?”司馬穎意有所指的說道。

“終是寄人籬下,可叔寶天生傲骨,實則不願將就。”衛玠從袖口拿出一粒棋子,恰是白子。

“如此,過幾日,本王與太叔祖請你過府一敘。”司馬穎拍了拍衛玠的肩膀,“今日的事情,你權當是看了一出鬧劇,莫要當真。”

“放心,是非如何,我自有分明。”衛玠點了點頭。

眼神瞥向身後的樂霖,讓樂霖差點喝水嗆到,她又怎的惹了他?

為何跟成都王司馬穎說話的時候,非要看她。

“看來你已有了計較,如此甚好。”司馬穎也跟著衛玠的眼神看向樂霖,“只是心中所想,還需步步為營,你現在不宜太過冒險。”

衛玠說:“我知道。”

“如此,本王先去跟太叔祖說說,他還在氣頭上。”司馬穎拍了拍衛玠的肩膀,轉身離開。

衛玠望著司馬穎的身影,緩緩對樂霖說道:“我怕是要用幾年的事件去籌謀,你可會……”

樂霖楞住,看著衛玠的後腦勺,他頭也不回的說著話,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她聽?

衛玠沒有得到樂霖的回答,自嘲一笑,“原是,我終是自作多情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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