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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惱羞成怒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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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拜帖被樂家女郎一時生氣,丟在了我的身上,著實有些孩子氣。”樂霖皺著眉回頭看去,卻看到衛玠緩緩走來,那被酒汙的衣衫貼在他的身上,顯得是那般的羸弱。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拿著一張折疊整齊的宣紙,步步而來,芳華溢彩。

“叔寶,你未換衣衫,受了涼該如何?”司馬穎盯著衛玠手上的宣紙,輕挑眉毛,“莫不是這書信還有文章?”

“章度,你也知道我素來羸弱,好不容易遇到個可調養我身體的醫者,自然是不能輕易丟了去。原是下帖拜醫,誰曾料想,一場大雨,濕了我這拜帖,惱了我那醫者,自然是要陪個不是。”衛玠揚唇淺笑,緩緩走向樂霖,將宣紙遞到她的手中。“樂家女郎,我衛玠既然拜你為醫,自是不會半途而廢。”

樂霖看著手裏的宣紙,擡起頭有些納悶。她方才被激惱了,任性一把,毀了拜帖,按道理,衛玠該生氣才是。

怎會親自送來新的拜帖?

詫異之間,只聽身後傳來賈芙嫉妒的聲音,“叔寶,人家都給你臉色看了,你竟然還這般低聲下氣?”

那心疼的目光,仿佛方才被羞辱的人是她賈芙一般。

“有疾,必當禮賢,勢必恭請。樂家女郎,可是?”衛玠看都未看賈芙一眼,朝著樂霖又邁進了一步。

“所以,衛公子重新下帖?”樂霖把玩著手裏的宣紙,璀璨如星的光芒讓衛玠的笑容也跟著燦爛起來。

賈芙賭氣的快走幾步,推開樂霖,望向衛玠,“叔寶,我認識的你,從來都是拈花淺笑,從未如此低聲下氣。”

那是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更是一種她賈芙心目中的明月瞬間坍塌的痛楚。

“我便是我,從不由人決定。”方才賈芙推了樂霖一把,讓衛玠的心也跟著不悅起來,他的語氣很是疏離。

賈芙緩緩說道,那話很慢,慢的讓人都以為她要落下淚來,“你要辜負我的期望嗎?”

“賈家女郎,你我未曾有半分幹系,何來辜負二字?姑娘家的名聲重於泰山,還望出口之前三思。”衛玠的話是那般的涼薄,讓賈芙的心都絞痛了起來。

“我自認為與你尚有幾分情愫,原是我多想。”賈芙不再用“妾”,而是用“我”自稱,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如此甚好……”

賈芙的眼神由落寞轉為了憎恨,擡起眼,看向樂霖帶上了恨意。

太子殿下司馬遹?

樂霖轉過頭看向那鮮衣怒馬少年郎的司馬遹。

人都說當今聖上最傑出的兒子便是這聰穎越過桃符,那齊王司馬攸的太子。

僅僅是遠處走來,那一顰一笑皆是畫作。

“皇叔,許久不見,近來可好?”司馬遹長袖作揖,看著司馬穎,臉上盡是溫潤,“叔寶,三日不見,你又讓孤刮目三分了。”

這聲揶揄讓司馬穎笑了起來,“叔寶,瞧瞧,本王這侄子也是覺得你今日翻了星辰,怕是這黃道吉日沒算好呢。”

“皇叔,你這般說,叔寶怕是又要雪中胭脂,一片紅暈了。”司馬遹自顧自的笑起來,“只不過,叔寶,你若是再不去換這一身濕袍,怕是真要再病一場了。”

衛玠自是笑起,“這話說得極是,這濕的衣衫確實容易招寒,我先去換身衣服。”

眾人一時之間,也急著換幹凈衣衫,瞬間也散了去。

樂霖本是往前走著,卻被賈芙撞了一下,踉蹌幾步才走穩,隱隱聽著賈芙那憤恨的聲音傳來,“好狗不擋道。”

呵……

這般就生氣了?

怕是那賈芙還不知道衛玠這家夥毒舌的本事。

他要是想要懟起人來,怕是女子聽得能顏面掃地,羞愧垂淚。

今日倒是痛快,率性而為,更是出了幼時就積攢的惡氣。

既然夢裏便是宿敵,賈芙盡管來就是了,她靜待接招。

樂霖撫了撫頭發,懶懶的說道;“我們去更衣吧,這雖是六月,終究也會水寒涼身。”

“是,女郎。”

才換完衣衫,樂霖把玩著手裏的瓷爐,她手中瓷爐香氣冉冉,卻也有著驅寒的功效。

走到竹林一側,一滴雨珠落在她的手上,手心處的雨珠隨著陽光的照射,折射出光芒。

看著是透徹清亮,卻也隱隱有著七彩之色。

樂霖嘴角勾起,看來清澈之物,也不至於,水至清則無魚。

“你倒是好心思,在這裏躲清靜,方才如此戲弄本公子,可是痛快?”衛玠聲音傳來,她轉身,看到他的眼裏火焰簇簇,那是怒火,以及被她三番兩次逗弄的惱意和失態。

“衛公子何出此言?”樂霖後退一步,佯裝不解。

“不明白?我也不明白,為何你偏生起了戲弄本公子的心思。故而,要仔細觀看,細細品味。”衛玠的眼神帶著旋渦,漩渦之中滿是算計。

“所以當眾下帖拜醫,為的就是我推托不得?”樂霖了然的點頭。

“畢竟能片刻功夫,精準知道本公子隱疾究竟謂何的人,不多。本公子好面,不得不防。”衛玠眼神陡然如鷹盯住獵物一般,銳利嗜殺。

“原是,我踩了公子的死穴,自找死路了。”樂霖話音才落,衛玠瞬間抓住她的手腕。

樂霖就這樣看著衛玠,他用力攥她手腕,可是她的心卻被撞開了口子,裏面鮮血淋漓。

大火焚身……呵……都讓她忘不了他……

該是多麽的輕賤,才會讓她明明死了心,卻又軟了心腸?

這雙略冰的手,夢裏與她十指相握,共剪西窗燭。

那似櫻的朱唇也在夢中說過與她白頭偕老,三生盟約。

原來,隔世,人如陌,物是人非。

變得,他不再心疼她,變得,他不再憐惜她。

這一刻,他猶如死亡之神,將她拉入了黑暗的旋渦。

痛……似乎痛徹了心扉,卻也似乎,早已行將就木,毫無波瀾。

樂霖那璀璨的眼神瞬間如死灰,衛玠手上的力道輕了一些,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顫了手,“你該知道,世家之中,我衛家雖不及王謝,卻也是高門府邸。你既知曉我的秘密,該是知道自己的結局。”

衛玠的話讓樂霖正眼看他,眼神一寸寸的掃過衛玠的五官,從眼眸到朱唇,無一放過。

像是再一次認識了衛玠一般,她緩緩點頭,“衛公子所言極是,我不過寒門罷了,父親有幸高中而脫了寒門,入了士族,卻終究與世家,門當不對。人微言輕,自是明白如何安身立命。”

樂霖打掉衛玠的手,依舊是那傲然的模樣,只是這傲然之中帶著真正的拒絕和遠離。

衛玠皺著眉,看向樂霖,總覺得失去了一些東西,“樂霖,你這是……”

“衛公子大可放心。我這人沒有窺見他人秘密還大聲嘲諷的愛好,斷不會讓你的秘密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樂霖轉身剛要走,卻被衛玠拉住了衣袖。

樂霖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擡起頭,眼神冰涼,“衛公子,男女授受不親,煩請你,自重。”

掙開衛玠的手勁兒,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此時樂霖手裏的雨珠早已被她攥成水漬。

衛玠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手心,方才拉住她衣袖的時候,為何腦海裏閃過一座高樓燃火的片段?而這高樓小窗之中,又為何有她浴火而死的模樣?

這是魔魘了嗎?

曬書節,比不上乞巧節,卻也是女子彰顯女工技藝的好時節。

以往曬書節總是兩人一組,采取花瓣制作香粉胭脂,以雅來過節。

也正因為如此,這兩人往往是一男一女,抽簽決定配對。

而配對的男女,若是情分深,家族也會親自下帖,為其結下姻緣。

故而女子們都心心念念,能與公子組隊,結上一段好姻緣。

今日裏主持配對的,正是衛玠的姑母衛夫人,衛夫人不僅是書法了得,更是公正無私。

賈芙癡戀衛玠,眼睛裏都帶著希望。

“辰字卯號,衛玠,樂霖。”

樂霖正在喝茶的動作頓了,她擡頭與衛玠對視。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衛玠也看向了她。

兩人視線交織,共同呆楞,然後共同低下頭去,若無其事的喝著茶。

賈芙憤恨的瞪向樂霖,卻聽到後面傳來,“巳字午號,司馬遹,賈芙。”

司馬遹?姨母最討厭的太子?

賈芙看向司馬遹,盡管這個太子也是個長相不錯的俏公子,卻不是她賈芙心上之人。怒氣橫生的賈芙握緊了拳頭。

“酉字寅號,司馬穎,樂霜。”

樂霜看到方才樂霖和衛玠對視的模樣,心下有些嫉妒,可一想到是自己嫡出的身份,又當下發作不得,卻依舊因著從小到疼愛的妹子與心上人多了些親近,而又升起了小心思。

“諸位,大雨初霽,剛好是采花制作胭脂的好時節,拿上你們的籃子去采下你們心儀的鮮花,制作這上乘的胭脂吧。”

衛夫人一句話,在座的少男少女們,紛紛拿起籃子,走到自己的夥伴跟前。

衛玠把玩著手裏的花籃,看向一旁面無表情的樂霖,“這無獨有偶,真是蹊蹺。”

“想與你配對的人何其多,妾何必樹敵招風。”樂霖拿起竹籃,“這竹林多處是桐花和錦葵,當是胭脂最佳,不知衛公子可願前往?”

“如你所說,必欣然允諾。”衛玠狀似親昵的靠近樂霖,本想逼得樂霖倒退,卻不曾想她紋絲不動。

“如此便好。”樂霖拿著花籃朝著竹林而去。

賈芙的臉上已經扭曲,她冷哼一聲,“竹林多是蟲蛇,當心咬傷了腳。”

司馬遹嘴角含笑,這個賈芙,還是那般的嬌縱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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