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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明教的三十年宗座空位期(1327-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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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7年,陽頂天的離奇失蹤為明教的十多年來的中興劃上了句號。

這次突發事件源於一樁三十年後才被揭露的醜聞。

陽頂天的第一任妻子在長征中犧牲,當他繼任為教主後,就迎娶了一個出身武術家庭的年輕女孩作為新的妻子。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這個女孩同她的同學成昆當時正在秘密的戀愛中。

出於虛榮心,她接受了陽頂天的追求,但是在婚後,她又恢覆了和成昆的秘密往來。

他們的通奸地點是在光明頂的地下宮殿中,這裏比終年積雪的山巔要暖和得多,並且有一個出口通往山下。

陽頂天有時也到那裏修煉高深的武術。

1327年,當陽頂天在地宮中練習波斯瑜伽術時,發現了妻子和成昆正在外面尋歡作樂。

憤怒與興奮的雙重刺激導致他的練習發生了嚴重錯誤,在幾分鐘內便因植物神經紊亂而死:同三十六年前的鐘明亮一樣。

當背叛他的妻子發現這一點後,因為感到羞愧而自殺。

成昆在痛苦和自責倉皇逃走。

不久,過分的精神壓力導致成昆變成了一個偏執狂:他在潛意識中將一切悲劇歸咎於明教的存在,以擺脫自己的道德責任,從此便處心積慮地策劃著摧毀明教的計謀。

這為後來的明教帶來了致命的威脅。

但即使沒有成昆的存在,失去了陽頂天的明教處境也岌岌可危:很顯然,他們缺乏一個眾望所歸的教主繼承人。

由此出現了長達三十年的宗座空位期(Sede Vacante),事實上,陽頂天之死導致明教中的結構性隱患突然爆發,使得此時的任何人都難以得到教主之位。

這一隱患在於,明教的急劇擴張並未伴隨著政治體制上的改革,導致了指揮中樞的權力關系紊亂。

明教的指揮系統本來是很簡潔的:教主在理論上擁有幾乎不受制約的獨裁權力,在教主之下設有兩個光明使者作為副手,以及若幹低級的附屬職位(如天地風雷四門)然後是五行旗等地方負責人及其副手。

但隨著武術高手們紛紛加盟,明教的組織日益擴大,如何安排他們的職位就成為一個棘手的問題。

陽頂天接納這些來奔者的方式往往是加封法王、散人等頭銜。

所謂“護教法王”並非“光明使者”這樣的固定職位,而僅僅是一個品階,並非常設,人數也不確定。

諸如“白眉毛的老鷹王”這樣的稱謂僅僅是個人性的稱號,沒有可繼承性,與波斯總部的“十二寶樹王”完全不同。

在陽頂天統治初期,只有殷天正一個法王,後來隨著謝遜、韋一笑、黛綺絲等武術家的加入,才不斷有新的法王被冊封。

既然並非固定的職位,那麽法王們的權限,實際上相當模糊。

既可以是殷天正這樣獨當一面,總攬大權的要人,也可以是黛綺絲這樣毫無實權的虛銜。

在職權上,他們無疑不能和光明使者相比,但在地位方面,卻又隱然與之相等。

至於“五散人”的功能和地位,就更加含糊不清了,他們既可以只是教主的私人秘書,也可以參與實際的政治決策,並沒有明確的規定。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明教中樞在陽頂天統治時期的急劇擴張,結果就是權責劃分的紊亂和內部矛盾的增加。

當然,只要陽頂天作為最高決策者的事實不改變,這一點也不會造成特別嚴重的後果。

如果陽頂天的統治期能夠再延長十年,這一系列問題也許都可以完滿解決。

但當陽頂天失蹤後,這一隱患就成為突出的現實困境。

各大勢力並存,彼此互不相讓,在一切問題都上爭權奪利,無法取得一致意見,明教由此走向了漫長的癱瘓和分裂。

這不禁令我們想起幾十年前神聖羅馬帝國的帝位空缺時期。

(譯者按:1254年康拉德四世去世後,德意志和意大利陷入了混亂。荷蘭伯爵威廉二世,西班牙卡斯蒂亞國王阿方索三世,英國康沃爾伯爵理查都曾被一部分諸侯推舉為國王,但整個德意志沒有一個統一的君主。而意大利則陷於法國安茹家族和西西裏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混戰之中。後來,德意志形成了七大選侯制度,德意志國王從此由七大選侯選舉。)

明教癱瘓的第一個信號是黛綺絲的叛教。

陽頂天的神秘失蹤首先給這位波斯婦女帶來了災難。

由於她的新婚丈夫曾是陽頂天的敵人,而她也因為不受歡迎的婚姻被排擠出了權力中樞,黛綺絲很自然地被列為第一位的嫌疑對象。

不久之後,在因為求愛被拒絕而對黛綺絲夫婦充滿仇恨的範遙的秘密調查下,黛綺絲試圖竊取明教內部機密的行徑被發現了。

明教徒對她郁積的怒火終於找到了發洩口,要求對她嚴加懲罰,至少要囚禁十年。

但是黛綺絲並不服從對她的處罰,她揚言:“如果陽教主不在這裏,我就不需要服從任何人的命令。”(《明教秘檔》第245卷)

明教徒很快發現了他們的兩難處境:盡管絕大多數人都希望嚴懲黛綺絲,但除了教主外,沒有人具有懲治一個法王的權力。

如果楊逍、殷天正或者韋一笑能夠獲得這一權力,那麽顯而易見,他也會利用這樣的權力去對付其他政敵,而這是其他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並且,謝遜——作為黛綺絲唯一的朋友——及時地維護了黛綺絲,保證她與陽頂天的失蹤無關。

這給黛綺絲提供了口實,讓她和丈夫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光明頂出走,為明教的分裂開了先河。

黛綺絲毫無實權,本身沒有競爭教主之位的資格。

但她的出走卻也導致了一位實力雄厚的競爭者退出角逐。

如果回到1327年的光明頂,範遙可能是最適合繼承教主之位的人選。

他與楊逍同樣居於教內的最高職位,有繼位的資格,而與楊逍不同的是,他出身明教嫡系,雖然本身勢力平平,但是與其他各派的關系都相當良好,是各方面都能接受的人選。

但範遙對陽頂天的忠實使他拒絕相信陽頂天已經死亡的猜測,黛綺絲的離去也讓他心灰意冷,無意繼續留在教廷。

或許是為了找到失蹤的陽頂天,或許是為了制造和黛綺絲再見面的機會,範遙不久後也離開了光明頂。

他的離去導致楊逍、殷天正、韋一笑等派系之間缺乏了緩沖和調和的紐帶,他們之間早已潛伏的矛盾迅速導向了難以挽回的公開沖突。

另一個教主的候選人,“金絨毛的獅子王”謝遜在不久後也離開了光明頂。

根據三十年後發現的陽頂天的政治遺囑,謝遜本來是陽頂天內定的繼位者。

據中國學者羅日道(音譯)考證,雖然資歷尚淺,但謝遜得到了五行旗等地方領導人的支持,下層教眾的支持率很高。(羅日道:《明教各大政治勢力執掌圖》收入《深度分析:武俠史中的隱匿政治鬥爭研究》天涯出版社,2006年)

他在1327年年底離開光明頂,因為陽頂天的失蹤和高層鬥爭的日益明朗化已經在明教基層中引起了騷動和不安,需要一位重量級的領導人去加以安撫;也有學者推測,他可能是去爭取五行旗使等地方領導人對自己繼位的支持;而此時謝遜在老家的妻子已經懷孕臨產,他也想順路回家去探望家人。

無論如何,這次離開光明頂一勞永逸地結束了他繼位的可能,並導致了他下半生的悲慘命運。

謝遜的老師成昆,在目睹了陽頂天之死和愛人的自殺後,一度陷入了精神崩潰之中。

第二年,當他大病初愈後,去探望自己唯一的親人,他鐘愛的學生謝遜,希望能從後者那裏獲得安慰。

此時謝遜恰好已經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剛剛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謝遜不合時宜地向老師吐露了自己的身份,並且鼓動他加入明教,投身抵抗運動。

這些狂熱地宣傳勾起了成昆痛苦的回憶,令他再度陷入了仇恨的情緒。

在猶豫了幾天後,成昆終於決定從背叛他的學生身上開始摧毀明教的事業。

在一次家宴上,他奸汙了謝遜的妻子,並殺死了他的父母和兒子,只把謝遜留在了喪失一切親人的痛苦中。

成昆的目的是讓謝遜陷入非理性的瘋狂,最終他成功了:從此之後,不惜一切代價向老師覆仇成為了謝遜唯一的目標,而一切仁愛、寬容和政治抱負都已離他而去。

從1328年開始,光明頂的教廷就處於楊逍、殷天正和韋一笑“三巨頭”的長期內訌之中,史稱“前三頭”時期。

我們在下面分別論述這三個方面:

1、楊逍作為光明左使者,楊逍本來是教主之座的第一位繼承人。

在慣例上,如果沒有教主的遺命,就由光明左使者自動繼位。

但問題在於,明教上下最初並沒有人知道陽頂天已經死去,而只是認為他暫時失蹤,並盼望他盡快歸來。

然而,時間不斷流逝,陽頂天始終沒有再出現。

人們意識到陽頂天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但是並沒有相關的規定來啟動法理上的教主繼承程序。

另外,楊逍繼位的希望因為如下的事實而顯得更加渺茫:作為一個拜倫式的風流才子,他雖然令不少女人神魂顛倒,卻缺乏能懾服群雄的政治魅力,他的文人習氣同尚武的各法王、旗使都格格不入,即使是“五散人”等知識分子也看不慣他——他們並不具備陽頂天的政治遠見。

可以說,楊逍的才幹足以勝任一個基辛格式的智囊,然而並不適合成為政治上的最高領袖。

但是歷史卻把他放在了這樣一個尷尬處境之中。

在陽頂天失蹤後,楊逍成為光明頂日常工作的主持者,這是作為光明左使者無可爭議的權限。

但是由楊逍直接發號施令,無疑更令他的政治對手們感到憤憤不平,而或明或暗加以抵觸,這使得他所能控制的實際範圍十分有限。

2、殷天正除楊逍之外,距離教主寶座最近的就是“白眉毛的老鷹王”殷天正。

作為當時明教領導層中資歷最老的宿將,殷天正在衣琇時期就成為江南原明教勢力的最高主管,將鐘明亮時代的明教殘部變成了自己的私家軍團,擁有龐大的地方勢力的支持。

然而也因為如此,殷天正並非陽頂天的嫡系,和陽頂天一手提拔的其他派系貌合神離,陽頂天不得不以“法王”的頭銜籠絡他,並設法將他留在光明頂。

但通過駐紮在臨安的親信李天垣,殷天正仍然牢牢把握著江南明教的控制權。

在陽頂天死後,已經無人可以制約殷天正,但他想登上教主之位,也難以得到其他派系的支持。

3、韋一笑在許多歷史記載中,第四位法王韋一笑(1303-1388),常常給人恐怖的印象,“綠翅膀的蝙蝠王”這個古怪的稱號更令人感到恐怖。

但他本人卻是個詼諧可愛的人物。

他不但是一個傑出的武術家,也是一個全能的田徑運動員,擅長短跑、跳高、跳遠等多個項目[中國人稱之為“輕功(Light Kongfu)”],如果我們相信中國人的記載的話,那麽他可能是世界上跑得最快和跳得最高最遠的人。

事實上他的真名叫做韋福娃,字一笑,以形容自己的開朗。

為了展示自己的“輕功”他經常帶著一頂奇特的帽子,帽子的形狀像一只展開綠色翅膀的飛鳥,因此也被人稱為“綠帽福娃”韋一笑很晚才發現這個稱號具有“妻子婚外情”的汙蔑性含義,不得不尷尬地將其改成“綠翅膀的福娃”他一直在中亞地區從事情報和特勤工作而很少進入中國本部,由於體能方面的過人稟賦,令他在二十一歲的時候,就因其功勳卓著被陽頂天封為“(蝙)蝠王”(Fu-Wang,Bat-King)采用這一稱號的理由是因為其發音和他的名字“福娃”(Fu-Wa,Bon-Kid)十分相似。

此外,與西方不同,在東方文化中,蝙蝠這種動物乃是幸福的象征——但韋一笑的一生註定無法得到幸福。

雖然在青年時期就擁有了法王地位,但在諸法王之中,他仍然是除了黛綺絲外資歷最淺、勢力最單薄的一個,也鮮有表現出任何政治才能。

雖然如此,但在陽頂天失蹤後,韋一笑卻意外地獲得了“五散人”的支持而萌發了政治野心。

五散人曾是陽頂天的智囊團,並沒有固定的職權,除了擔任陽頂天的高級顧問外,只是不定期地執行一些臨時任務。

在明教中樞,他們是較弱的一派,任何人都沒有繼承教主之位的可能,而面臨著失去現有地位的危險,因此結成了緊密的政治同盟。

為了在權力博弈中獲得最大利益,他們選擇了支持最弱小也最容易控制的韋一笑繼位的策略。

雙方一拍即合。

這一集團實力不能和楊逍、殷天正的系統比肩,但由於五散人廣泛的關系網絡,無論在中樞還是在地方都有一定的影響力。

事實上,正是這一第三派系的形成事實上導致了明教的癱瘓,這是基於如下博弈學原理:如果只有兩個競爭者,總有一方會是勝利者,即使通過最激烈的火並也足以決定勝負;但在三強並存、彼此互不聯盟的局面下,任何一方面的實力都不占優勢,主動進攻都會遭到另外兩方面的共同反擊,勝利希望幾乎為零,因而也不會輕易發動挑戰,最終導致三足鼎立的權力平衡。

而在光明頂教廷中,這一僵局維持了近三年之久。

具有諷刺性的是,正當明教的內訌日益白熱化之際,它的死敵蒙元王朝也面臨著類似的危機。

1328年7月,陽頂天死後一年,在1323年通過政變上臺的泰定皇帝也孫帖木兒在上都(今內蒙古正藍旗)駕崩了,九歲的太子阿剌吉八在柩前繼位,定年號為“天順”;與此同時,泰定帝的政敵們也趁機積極活動,欽察人床兀兒的兒子燕帖木兒擁戴曲律汗(武宗)海山的兒子圖帖睦爾在大都(北京)繼位,改元天歷,汗號為劄牙篤汗。

帝國迅速陷入了分裂,兩個充滿敵意的政權同時形成了。

很快,一場大規模內戰已經迫在眉睫。

盡管上都集團擁有東北、陜西、四川、雲南等地方的支持,在政治名義和軍事實力上都有優勢,對大都形成了包圍圈,但正當上都軍隊圍攻大都時,一支大都方面的偏師奇襲了防守空虛的上都。

在正常情況下,大都方面成功的希望渺茫。

但燕帖木兒打出了他的王牌:一直由著名蒙古武師包克圖、圖裏以及一批少林支派的僧侶組成的雇傭軍團投入戰鬥,他們擊潰了數量在他們一百倍以上的敵人,進入了上都的皇宮並俘獲了小皇帝本人,導致了上都軍團的土崩瓦解。

這場戰爭在歷史上被稱為“天歷之戰”不久,在劄牙篤汗圖帖睦爾和他的兄長和世瓎之間又發生了內訌。

和世瓎本來是曲律汗合法的繼承人,他從中亞來到東部地區,受到了那裏的蒙古王公的擁戴。

在政治壓力下,圖帖睦爾也不得不表示要將皇位讓給兄長。

和世瓎在前往大都的中途即位,成為忽都篤汗(明宗)不久,在朝見汗兄的名義下,圖帖睦爾來到兀旺察都,讓包克圖等人化裝成隨從,在1329年8月6日的宴會上突然發難,授意包可圖殺死了他的兄長,隨後對外宣稱忽都篤汗病死。

就這樣,圖帖睦爾重新登上了皇位。

即使在忽都篤汗死後,政治危機也持續了很長時間。

當圖帖睦爾回到大都後,包克圖、圖裏等人“晝則率宿衛士以扈從,夜則躬擐甲胄,繞幄殿巡護”多次挫敗了政敵的暗殺行動。

與此同時,在內戰中留下來的、四川和雲南的叛亂勢力仍然存在,並屢次發動叛亂,直到1332年,內亂才基本被鎮壓下去。

這一系列震驚全國的事變為明教推翻蒙古統治的計劃提供了難得的良機,如果陽頂天仍然在位,無疑會利用這一機會發動聲勢浩大的漢人起義。

但是明教此刻也和它的敵人一樣,陷入內部的爭鬥而無法自拔,只有無所作為地眼睜睜看著大都的新主人一步步鞏固他的統治,讓寶貴的機會從自己的鼻子前面溜走。

劄牙篤汗的統治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點。

他是一個漢文化的熱心愛好者,在他的治理下,祭祀天地的儒家禮儀恢覆了,對孔子的尊崇升級了,科舉考試也一步步走上了正軌,他甚至還編撰了一部百科全書《經世大典》隨著色目人集團的垮臺,泰定帝時期盛極一時的伊斯蘭教勢力也衰落了,此後再也沒有恢覆過。

然而正當這位年輕的皇帝想要將整個帝國改組為一個更為徹底的漢化王朝的時候,1332年9月,他自己也死了,只有二十九歲。

人們給他的謚號是“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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