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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二章 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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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祿讓韓征說得無言以對。

片刻才越發訕訕然的道:“少主,您當初不知道,真的也怪不得先主。先太子妃乃是先帝親自挑選指婚,也昭告過太廟天下的,豈能說嚴懲就嚴懲?先太子妃還有得力的娘家,膝下也還有兩位郡主,先主總不能就不考慮其他了……在天家,很多時候是非也不是最重要的,平穩、平衡才是,所以先主是真有苦衷的……”

“祿叔不必再說了。”韓征擡手打斷了他,“你自己方才不也說,都已是過去的事,如今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嗎?”

見黃祿面上一喜,又冷冷道:“可我不會忘記我母親的委屈,不會忘記你的先主對她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對我更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所以,連你的先主在我心裏都不過如此了,你覺得,那個害了我母親一次不夠,之後她都遠離了,依然還試圖斬草除根的先太子妃和她生的兒女們,還有你的先主的其他兒女們,在我心裏會很重要,能重要到我為了規避風險,能更沒有後顧之憂的為他們報仇雪恨,就犧牲自己心愛的妻子的地步嗎?‘血濃於水’放到尋常人家或許有用,放到宇文家,卻從來只是一個笑話兒而已!”

說到底,他們都算什麽東西,哪怕都還活著,也合起來都比不過清如的一根手指頭,何況還都已死了多年,早不知魂歸何處了!

黃祿知道韓征今日是動了真怒。

關鍵他的少主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懵懂無知,懂事聽話的小男孩兒了,他早有自己的主見,早已羽翼豐滿得能飛到九天之上,自己也只能仰望的地步了。

他決定今日先認錯妥協,因低聲道:“奴才明白了,縣主對少主很重要,那便是奴才的主母,也是奴才需要效忠保護的人了。所以類似的事,奴才保證不會再發生了,還請少主寬恕奴才這一次。”

“只是一點,哪怕少主不愛聽,奴才還是要說。且不說縣主為少主惹來的那些麻煩,也不說前陣子的流言終歸會傳到皇上耳朵裏,惹來皇上的猜忌和新一輪的大麻煩,就說皇上之前曾差點兒……縣主之事,縣主再一直留在宮裏,便不定什麽時候,便會引出不知道什麽樣的後果來。畢竟凡事都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屆時少主再後悔,豈非也晚了?依奴才說,少主不如讓縣主以後都待在府裏吧,那樣於大家都好,少主與奴才也能安心了,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黃祿自從知道隆慶帝差點兒侮辱了施清如後,腦子裏便已有施清如不能留了的念頭了。

要他說,隆慶帝既想要她,哪怕當時是在隆慶帝被鄧庶人算計了,意識不清的情況下,等他清醒過來後,韓征也該把人雙手奉上,不管隆慶帝收不收下,都該明確表這個態,不管什麽面子情感才是。

以他以往對韓征的了解,他也理當會這麽做才是,不然沒有一顆冰冷無情的心,光靠黃祿的幫忙,他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就坐上司禮監掌印和東廠提督的位子?

連黃祿禦馬監掌印的位子,都是靠著他才坐上的好嗎?

卻不想,韓征竟沒那麽做,反倒還與施清如正式拜了天地成了親,只怕連他最大的秘密,也和盤告訴了她,足見他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又有多在乎那個女人!

黃祿的殺心因此越發的濃了,成大事者豈能兒女情長?

又豈能明晃晃有這樣一個人人稍加註意,就能知道的軟肋在?

那總有一日,會把他家少主拖累至死的!

只是施清如每日不是在都督府,便是在宮裏,要麽便是在兩點之間的路上,路上都是護衛眾多,他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這才會拖到了今日,施清如出城送別丹陽公主,終於得了機會。

滿以為事情發生在城外,他又把韓征提前支走了,便定能萬無一失了,卻不想,竟功虧一簣,還惹得韓征勃然大怒。

黃祿便有些退縮了。

一來再要找機會怕是更難了,弄得自家人先內訌了更是糟糕;二來真惹急了韓征,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又會不會不顧一切,一走了之?

他方才可親口說了,他對先太子一家都沒有感情,甚至還恨著他們的,等不得已要做出選擇時,他還真沒把握他會選那個女人,還是選覆仇和大業。

那先主的冤屈可該怎麽辦,這本該屬於先主的萬裏江山,豈不也不可能物歸原主了?先主對他恩重如山,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那樣的事情發生,也絕不能讓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與忍辱負重都白費了!

所以黃祿只能想出了這個折中的法子來,讓施清如待在都督府,再也不進宮了。

那隆慶帝沒有了再見她的機會,自然也就將人給忘到腦後;其他人想要通過算計她,來算計韓征,也因為接觸不到人,輕易找不到機會,多少總能減少幾分風險了。

可惜韓征卻依然不肯在他已經妥協了的基礎上,自己也做出讓步與妥協,沈聲道:“司藥局一直由縣主主理,離不得她,何況太後如今病著,雖暫時沒再傳縣主診治了,等病得嚴重了,焉知不會再傳她?各宮妃嬪也習慣了她去問診,時不時就要傳她,這忽然人不進宮了,豈非更惹人、也更惹皇上註意?所以之前怎麽樣,如今仍怎麽樣即可。只要不是自己人背後捅刀子,我還不至於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

黃祿讓他那句‘只要不是自己人背後捅刀子’說得又是一陣訕訕然,羞愧道:“都是奴才一時糊塗,無論少主要如何懲戒,奴才都無怨無悔。”

“只是奴才的諫言,還請少主務必再認真考慮一下。我們的覆仇大業真的經不起任何的波折與風險,一旦有個失誤,便是萬劫不覆,尤其如今局勢更是越發的緊張,越發的如履薄冰,少主捫心自問,這些變化,難道不都是因為縣主的出現嗎?就算少主不顧已經死了的人,難道也忍心不顧還活著的人,不顧那些一直跟著您的忠心耿耿的下屬們,不顧您自己,不顧您在乎的人嗎?”

韓征眉頭微蹙,沈聲道:“這些變化與縣主什麽相幹?反倒她遇上的那些苦難,甚至數度的性命之憂,都是我連累了她,不然平白無故的,誰會去找她一個無關緊要的弱女子的麻煩。今日之事,念祿叔是初犯,這些年又忠心耿耿,對我更是有大恩,我便不與你計較了,但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冷哼一聲,“你千萬別想著什麽屆時木已成舟,我也已沒有了回頭路,只能繼續一條道走下去,便不得不妥協了。我哪怕回不了頭,也走不了,結果了自己卻是易如反掌的,我更沒有什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想法兒,也絕不會想著什麽大仇還沒得報,死了也不能瞑目;或是將來我得到的是萬裏江山,有所得就得有所失,所以失去的也就失去了,該怎麽活,還得怎麽活下去的想法兒,只要縣主有個什麽好歹,我立時便會追隨她而去!所以祿叔以後不但自己不能再對她下手,還得祈禱她能活得足夠久了!”

他還說一定會給清如一個交代,不想到頭來,又只能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又只能委屈她了。

黃祿不想韓征竟這般決絕,不但沒一定要為先太子一家伸冤報仇的心,必要時候,竟連萬裏江山也能說舍棄就舍棄。

哪怕他只是故意嚇唬他的,他也不敢去賭那個萬一。

何況,他有感覺,他絕不僅僅只是在嚇唬他,他是真的做得出來!

可黃祿還是想再試試看能不能勸動他,因忙又道:“可是少主,奴才真的都是為了您好。縣主已經結了那麽多仇家了,如今太後與福寧長公主又深恨著她,旁人要在皇上面前進讒言不容易,太後母女要給少主上眼藥,引起皇上的猜忌,卻是極容易的,屆時少主自己都泥菩薩過河了,難道還能指望護得住縣主嗎?那豈不是反倒害了縣主,也害了您自己?”

“事實上,奴才不但想勸您讓縣主以後都待在都督府,別再進宮了,甚至還想勸您把她遠遠兒的送走,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等將來大局定了,再沒有危險了,再接她回來也不遲。還請少主能三思!”

韓征輕笑,笑裏卻沒有絲毫的溫度,“我把她遠遠的送走,路上要是出個什麽意外,或是她安頓下來後再出個什麽意外,我便鞭長莫及,什麽都做不了了,是不是?祿叔,你當我還是幾歲時,你只消一哄一嚇,便什麽都聽你的,什麽苦痛都能合著眼淚咽下去,不發一語的那個小男孩兒嗎?”

“還是你非要逼我今日嚴懲你一番,讓你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痛,你才能知道我的決心,也才能記住這次的痛,以後再有不該有的念頭時,便立時想起這次的痛,不敢再犯?”

“你對我終究是有恩的,可不要逼我做那忘恩負義之人。相信這麽多年的努力,你更不願意付諸東流。好了,我言盡於此,祿叔再仔細想想吧,告辭。”

說完便站起身來,一甩袖子,大步去了。

外面小杜子和孫釗見他終於出來了,忙都迎了上來,“幹爹,要回去了嗎?”

韓征“嗯”了一聲,“先回司禮監。”

又冷冷看了孫釗一眼,才大步繼續往前走。

禦馬監的人見他比之前臉上好像更難看了,渾身的氣息也更冷厲了似的,只當他與黃祿肯定談得比大家夥兒想象的還要不愉快,遠遠的就忙低頭垂手避讓開來。

一直待一行人走遠了,才都直起了身來。

餘少監便先去了屋裏見黃祿,在門外便能察覺到黃祿的心情糟透了,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道:“掌印大人,您沒事兒吧,要不要奴才進來服侍?”

卻換來黃祿一聲尖細的怒喝:“滾!”

唬得忙忙應了“是”,立時避得遠遠兒的,心裏暗暗咂舌,看來自家掌印大人在韓廠公那裏吃的虧,比想象的更大啊,可得讓底下的人這幾日都小心一點兒了!

黃祿心裏的確很氣很恨,不過對韓征的只占一小半兒,他也見過那恭定縣主,是很漂亮,也比尋常閨秀出色,可也不是仙女下凡,怎麽就能把他家少主給迷成那樣兒呢?

那般理智自律到近乎冷酷自虐的一個人,那施氏到底何德何能!

對施清如的卻要占一大半兒。

心裏暗罵著不怪福寧長公主恨她恨成那樣兒,一心要她的命,可不就是個專門迷惑男人心竅的狐媚子,弄得好好的爺兒們都變得胸無大志了嗎,簡直就是個紅顏禍水!

可他卻不敢再對施清如下手,至少短時間內,不敢再下手了,且不說他再下手也未必就能一擊斃命,若真能,他哪怕豁出去這條性命也不要,又算得了什麽?

問題是,少主以後勢必會加倍防著他,絕不會再給他任何以下手的機會了!

不然借刀殺人?問題要借誰的刀,又要付出什麽條件才能借到那把刀?

有這樣一個明晃晃的軟肋在,他家少主就不擔心後邊兒事情終究會徹底脫離他的掌控,讓他後悔莫及麽?

說來說去,還是得怪當初先太子妃把人逼得太狠,也做得太絕。

要是先主能早些知道少主的存在,早些接回宮培養起感情來,那刻骨的仇恨不就也會跟刻在他心上一樣深的刻在少主的心上,不用他說,不用他有意無意的灌輸,少主一樣會與狗皇帝母子不共戴天了嗎?

但還是那句話,若早早就把人接了回來,東宮就真是全軍覆沒,再無任何血脈留下,也再無沈冤昭雪,拿回自家江山的那一日了……果真是世事難兩全!

可若他就此就不管這些了,任其自由發展,將來好還罷了,一旦不好了,他豈非悔青腸子也遲了?且以少主對那女人的在乎,此番之事系他所為,肯定是會告知她的,焉知她不會記他的仇,將來少主真成事了,她便也是皇後了,屆時要收拾一個他,還不是易如反掌麽?

總不能讓他明知將來會有隱患,依然坐以待斃才是……

黃祿腦子裏眨眼間已閃過了十七八個念頭,讓他本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越發的痛了不說,心情也越發的煩躁了。

他心裏煩躁至極,韓征沖他發了一頓火,警告敲打過他後,心情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

一想到他分明就言之鑿鑿答應了施清如,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結果到頭來,還是礙於種種情由,沒有將那意圖謀害她之人怎麽樣;

若仍是他的敵人下的手便罷了,他哪怕一時不能替她討回公道,遲早總會加倍替她討回來的,可偏偏,是自己人在背後捅刀子,他除了嚴詞警告一番對方,竟什麽都做不了,——他簡直都沒臉回去見她了!

然再沒臉回去見施清如,韓征心不在焉的批閱了十來本最緊急的奏折後,還是得回去,一來他不放心她的身體,二來他知道逃避從來解決不了問題,那也從來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是以又去乾元殿晃了一圈,知道隆慶帝去了大小陳婕妤那裏,韓征便在交代了柳愚一番後,出了宮,坐車回了都督府。

一路到得正院,卻見正院安靜得緊,不像往常那般,他還在外面,就能聽見裏面的歡聲笑語,總是能讓他渾身的疲憊霎時煙消雲散。

韓征心下不由一緊,忙加快腳步進了屋子,就見采桑正坐在靠窗的榻上做針線,聽得腳步聲擡頭一看,見是他回來了,忙迎上前小聲行禮:“督主回來了。”

“嗯。”韓征點點頭,“夫人呢?”

采桑笑著小聲道:“夫人吃了藥在睡覺呢,督主別擔心。”

韓征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忙你的去吧。”,擡腳進了屋裏去。

果見施清如正側身躺在床上,呼吸均勻,神態安詳,就是額間越發顯得紅腫了的大包,破壞了雪白肌膚的整體美感,給人以一種白璧微瑕的可惜與懊惱之感。

韓征的心猛地一痛,輕輕蹲下身子,飽含憐惜的伸手輕撫上了她的臉,她自從進了都督府,自從跟了他,真的已遭受太多次危險與苦難了……

施清如在韓征不在時,自來本就覺淺,又才受了那麽大的驚嚇,就更睡不踏實了。

韓征的手才剛撫上她的臉,她就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眼裏先是閃過一抹驚慌與防備,見是韓征,才立時松懈了下來,又閉上了眼睛,懶聲道:“你回來了。”

一面說,一面還扯過韓征的手,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了,嘟噥道:“還是好困,好想再睡一會兒。”

韓征的心又軟又痛,柔聲道:“想睡就睡,不然我也上來陪你睡?”

施清如道:“還是別了,現在睡多了,晚上可就睡不著了……小征子,扶我起來吧。”

韓征忍俊不禁,心痛與沮喪瞬間都散了大半,“叫誰小征子呢,連皇上如今都不敢這樣叫我,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竟敢這樣叫我,誰給你的膽子?”

施清如把他的手拿開,自己坐了起來,笑道:“不就是你給的膽子嗎?”

韓征見她只穿了中衣,怕她著涼,忙給她披上了外裳,才笑道:“那我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不過算了,砸就砸吧,只要我媳婦兒高興……乖乖,要喝水嗎?”

施清如點點頭,“嗯。”

韓征便去桌前給她倒了一杯溫水來。

施清如就著他的手喝了半杯水,覺得喉嚨舒服多了,才正色道:“已經確定今日主使之人是誰了嗎?我方才看你的樣子,好像有些為難,莫不是事情進展得不順利?”

所以她才故意叫他‘小征子’,逗他開懷呢,到底相知相愛這麽久,又做這麽久的夫妻了,他哪怕再細微的情緒變化,她都能感覺到。

韓征抿了抿唇,方道:“很順利,已經確定是誰主使了,只是、只是清如,對不起,我這次可能沒法兒給你討回公道了。”不敢看她的眼睛,偏到一邊後才繼續道,“你還記得我之前曾跟你說過,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還有一位長輩祿叔嗎?今日你驚馬,便是他……授意孫釗所為,他也已經承認了……”

就把他與黃祿的對話大略與施清如學了一遍,末了沈聲道:“他也真是可笑,出了問題,不怪那害人之人,反倒怪起受害者來,只當受害者不在了,一切便都可以改變了。也不想想,居心歹毒之人要害人,會管對方是誰呢,他們只會在乎自己的好處與利益,根本就沒想過,根子是在我身上,分明都是我連累的你!”

施清如聽他說完,先是覺著意料之外,隨即便覺得情理之中了。

不怪他能及時趕回來,也不怪他剛救下她,便沈著一張臉,說他約莫知道主使之人是誰了,是那位知道他真實身份和肩負重任的長輩,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他的掙紮與為難,同樣也解釋得通了。

到底是教養扶持了他十幾年的長輩,謀害她的本心不管他們兩個怎樣想,在那位祿叔看來,也的確是為了他好,他能怎麽樣呢,難道真嚴懲那位祿叔一番,甚至讓他為她償命,好讓他自己心裏難受,也讓底下的人都寒心不成?

施清如握住了韓征的手,道:“咱們都已是夫妻了,再來計較到底是我連累了你,還是你連累了我,除了讓夫妻感情受損以外,還有什麽意義?所以以後都別再說這樣的話兒,你不許說,我也不許說,好嗎?你倒是快點頭啊……”

見韓征點了頭,撫了撫他的頭頂,“這才乖。”

然後笑著繼續道:“至於此番之事,既然已經弄明白了只是一場誤會,我也什麽事兒都沒有,那就讓它就此過去吧,到底是對你有恩有情的長輩,難不成還真把他打一頓不成?只以後再別發生類似的事情也就是了。”

韓征臉色很不好看,低聲道:“可分明不是一場誤會,而是蓄意為之,怎麽能就此揭過去?我方才都差點兒沒臉回來見你了。”

施清如白他,“沒臉回來還不是回來了?哼,虧得你回來了,要是真不回來,看我回頭還讓不讓你進門兒!真是的,夫妻間還計較那麽多做什麽,不是有句老話叫‘清官難斷家務事’嗎,這也算得是咱們的家事了,既是家事,就別想著能丁是丁卯是卯的較真兒,能揭過去的,就揭過去也就是了。”

韓征只是握著她的手,沒有說話,心裏卻越發難受了,她哪怕罵他幾句,甚至打他幾下也好啊!

施清如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又鉆牛角尖,怪上自己了,暗暗嘆息一聲,問道:“那位祿叔這些年待你如何,在今日之前,你心裏感激他嗎?今日之事發生後,你心裏仍是感激他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呢?”

韓征沈默片刻,道:“肯定是感激他的,雖然早年在他的嚴苛之下,不得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實在辛苦得要撐不住了時,曾恨過他為什麽當年要找到我,為什麽要帶我回宮;當初在宮裏只能自底層一步一步的往上熬,受了不知道多少屈辱時,還有當初明明很心悅你很在乎你,卻只能把你遠遠的推開,只能傷害你,亦傷害自己時,也曾恨過他當年為什麽要帶我回宮。”

“若當年他沒有帶我回宮,我肯定不會有如今的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也不會吃那麽多苦,不會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如履薄冰,一個不註意便是萬劫不覆。我可能早就已娶妻生子,過上了雖未必會富有,卻一定溫馨安寧的日子,那種平凡也未嘗不是一場福氣。”

“可我又忍不住想,若我這輩子真活得那般平凡,那般碌碌無為,我來世間這一趟又還有什麽意義?我骨子裏就不是安分的人,骨子裏其實就是渴望能站得更高,飛得更高,才能看得更遠的。所以我更多還是感激他,感激他給了我一個能飛得更高,能懂得更多,能有自己志向與抱負,並且極有希望實現的機會。”

“當然,我更要感激正是因為他把我帶回了宮,我才能遇見你,才能有與你相知相愛,結為夫妻的機會。若我這些年一直窩在鄉間,就像我剛才說的,早已娶妻生子,那自然也就遇不上你了,那我這輩子得多遺憾?何況當年若不是他正好找到了我,我都未必活得到現在,自然說什麽都是空談了。”

施清如靜靜的聽他說完,方輕聲道:“所以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註定祿叔會找到你,也註定我們會相知相愛。只看在這一點上,我便願意不與祿叔計較今日之事了,你也別計較,別自責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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