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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九章 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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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征與蕭瑯回來得很快,連頭帶尾攏共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不過只是驗個身而已,又不像女子驗身那般覆雜,瞧一眼就能清楚分明的事,的確也用不了太多的時間。

可就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於殿內的所有人,是太後福寧長公主段嬤嬤也好,施清如與丹陽郡主也好,都覺得漫長得像是過了足足一整年一般,直等得所有人都只差呼吸困難了,才終於把人給等回來了。

以致一看見並排進來的兩道欣長身影,福寧長公主立刻忍不住叫起來:“怎麽樣瑯兒,驗分明了,那些謠言都不是謠言,而是真的嗎?”

其他人的目光也立刻齊刷刷看向了蕭瑯,連空氣都霎時比方才更緊張更稀薄了似的。

蕭瑯拱手給太後和福寧長公主行了禮,才面無表情道:“回皇祖母、母親,我方才已親眼瞧過了,韓廠臣的確……謠言真的只是謠言,所以還請皇祖母與母親不要再執迷不悟,胡攪蠻纏了!分明這就是不知哪個居心叵測之人暗中設的局,旨在離間皇祖母乃至皇上與韓廠臣的君臣情分,以達到渾水摸魚的目的,怎麽皇祖母英明一世,竟瞧不出來,生生著了那居心叵測之人的道兒呢?虧得如今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否則,就真要親者痛,仇者快了!”

話沒說完,太後與福寧長公主都已經呆住了,比方才聽得丹陽郡主說她已暗中愛慕了韓征多年,昨晚還偷偷去過司禮監之時,還要震驚,簡直如被雷劈中了一般。

片刻,還是福寧長公主先回過了神來,一回過神來便幾乎失聲尖叫:“怎麽可能只是謠言?怎麽可能!蕭瑯,你是不是看錯了,對,一定是你看錯了……不然就是韓征答應了你什麽,所以你才這樣費心替他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對不對?他答應你什麽了,是不是……”

狂亂的目光在殿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施清如身上,“是不是他答應把這小賤人送給你,所以你就答應替她指鹿為馬了?一定是的,你想這小賤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只要能得到她,你有什麽做不出來的!我和母後真是瘋了,方才才會同意你給他驗身,母後,還得段嬤嬤……不,還得我們母女親自給他驗,才不至……”

“夠了!”

話沒說完,已被蕭瑯怒聲打斷了,“母親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茲事體大,我怎麽可能顛倒黑白,指鹿為馬;我也已知道韓廠臣與恭定縣主早已拜過天地高堂,結為了夫妻之事,何況我也已有了尹六小姐,如皇祖母和您所願,就快要成親了!您卻非要胡言亂語,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信不過,就為了、為了……不怪能做出親手推自己女兒入火坑之事,您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福寧長公主卻仍是滿眼的狂亂,“不,肯定是你在指鹿為馬,肯定是韓征不知道以什麽妖法迷惑住了你,就跟他迷惑住了你妹妹,讓她也瘋瘋癲癲,胡說八道一樣!”

韓征冷笑著開了口,“長公主,別說蕭大人了,就算臣忍辱負重,再讓您親自驗看一回,只要結果不是您想要的,您只怕也仍會說肯定是哪裏弄錯了,肯定是臣以妖法讓您沒能看出來吧?可惜臣已經忍辱負重,給蕭大人看過了,不可能再給您看一次,您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了。”

頓了頓,“臣記得方才太後娘娘答應了臣,只要證實謠言的確只是謠言,就不再逼丹陽郡主和親了的,還望太後娘娘與長公主說到做到。臣司禮監還有一大堆折子要看,就先告退了。”

說完呵腰一禮,帶著施清如,轉身徑自去了,很快便消失了在殿內眾人的視線以內。

渾不管福寧長公主在後面尖叫:“韓征,你給本宮站住,給本宮回來!誰讓你走了,太後和本宮沒有發話,你竟敢走,真是好大的膽子……”

蕭瑯與丹陽郡主也不管福寧長公主,就這樣任她尖叫狂暴,直至她叫夠了,自己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大口的直喘粗氣後,蕭瑯方冷冷道:“母親記得以後別再逼瓏兒‘自願’嫁給南梁太子了,這事兒且不說皇上和朝臣們會不會同意,我第一個就不會同意,除非我死!”

說完看向寶座上的太後,就見太後正靠在段嬤嬤身上也直喘氣,一副早已說不出話來了的樣子,顯是打擊過度了。

不怪方才福寧長公主那般激動,又叫又鬧的,她也沒有反應,原來不是她不激動,沈得住氣,而是實在有心無力了。

可惜因為太心痛妹妹,也太氣憤於太後與福寧長公主這麽長時間以來對妹妹的逼迫了,蕭瑯這會兒實在心痛不起太後來,徑自又道:“皇祖母,您方才可親口答應了韓征,不會再逼瓏兒的,希望您說到做到,若母親還要逼她,也請您務必阻止母親!”

說完拉了丹陽郡主就要走,他有太多的話想問妹妹了,一刻都再忍不下去。

奈何才剛轉過了身,就被段嬤嬤的驚叫給止住了:“太後娘娘、太後……快傳太醫,大公子,快傳太醫啊——”

只得又轉回了身去,就見太後已歪在段嬤嬤身上,人事不省了。

蕭瑯這下做不到再不管太後了,忙幾步搶了上前,“快打發人去傳太醫,我先抱了皇祖母去床上平躺,把殿內窗戶都開了透氣,快——”

丹陽郡主也是一樣,終究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太後在自己面前出事兒,忙也上前幫起忙來。

只有福寧長公主還在喃喃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一副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樣子,卻是誰也顧不上管她。

彼時施清如已任由韓征拉著,出了仁壽殿,上了長街,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覺著雙腿軟得都快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了。

方才真是太險了,她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蕭瑯竟會站到韓征一邊,替韓征隱瞞說謊,真的是太驚險了!

韓征倒仍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好像方才不過就是去仁壽殿給太後請了個安,逛了一圈的樣子,不過還是察覺到了施清如的脫力,借著披風的遮掩,將她身量大半的重量都倚到了自己身上,就這樣一路回了司禮監,回了自己的值房。

隨即又讓人沏了滾茶,上了點心來親手遞給施清如,“清如,先吃點東西,喝點熱茶緩緩吧,我聽說緊張時吃甜食,立時便能緩解許多。”

施清如卻哪有心情吃東西,她心這會兒都還“砰砰”直跳呢,不過倒是把一杯茶都喝完了。

這才覺著身體暖和了過來,整個人也舒緩了過來。

忙低聲問韓征,“督主,我們今兒這一關,算是過了嗎?真是太驚險了,萬幸有驚無險,終究還是過了!”

韓征見她這會兒都還臉色蒼白,滿眼驚惶,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頭發,道:“今兒這一關算是過了,應當也能保一陣子無虞了,但終究還是遲早會傳到皇上耳朵裏去,會惹得皇上對我心存猜忌的。不過只要再有半年的時間,西山大營和五軍都督府都至少有一半在我掌握之中,金吾衛也有一半在我掌握之中後,便皇上再猜忌也不怕了。”

施清如稍稍松了一口氣,“能保一陣子無虞也是好的,只要太後和福寧長公主這程子不再生事。想來眼下她們也顧不得生事了,蕭大人與丹陽郡主都惱上了她們,太後身體瞧著也是岌岌可危,光福寧長公主一人,還能翻出什麽浪來?”

頓了頓,嘆道:“倒不想郡主竟對督主用情那般的深,為了督主,當真是什麽都可以不要了,以前便知道她的心意,但以為也就爾爾而已,如今方知道,竟是我低估了她對你的心意。”

韓征皺眉道:“你早知道丹陽郡主她對我、對我……嗎?”

施清如低“嗯”了一聲,“我早瞧出一些端倪來了,畢竟大家都是女子,愛的又是同一個人,只不敢確認而已,何況這是她的私事,我沒有權利替她決定要不要讓督主知道,所以一直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卻不想,是在今兒這樣的情形中,最終確認的,且沒想到她用情這麽深……可惜督主此生都不能回報她了。”

“何止此生?”

韓征斷然道,“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依然不能回報她,我們可說好了,至少要做三生三世夫妻的。所以我才不能欠她這個情,一旦欠了,可就還不清了。如今只盼太後能說到做到,不再逼她和親南梁太子吧,想來如今蕭瑯已知道了,太後母女也休想再逼她了。”

施清如聽得韓征這般堅定的說要與她做三生三世的夫妻,半點也沒有因丹陽郡主的深情就動搖,心裏雖對丹陽郡主有歉然,更多卻是甜蜜與窩心,柔聲道:“好,我們一定要做三生三世的夫妻,誰也不能變卦!至多這輩子有機會了,我們盡量對郡主好,下輩子下下輩子也是,我們都盡可能對她好吧。”

話鋒一轉,“就是太後縱答應了不會再逼她,瞧福寧長公主最後瘋魔那個樣子,只怕也不會同意的,哎,如今只盼蕭大人能頂住來自太後和福寧長公主的巨大壓力,護好郡主吧。”

韓征片刻才道:“蕭瑯是個難得的性情中人,又看重妹妹,定會拼盡全力護她的。何況最後拍板決定的人到底是皇上,也由不得太後母女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總歸我也會盡力替他們兄妹周旋的,就當是還他們今日的情吧。”

施清如低聲道:“方才蕭大人是怎麽同意了替督主隱瞞的?他沒提什麽要求嗎?”

總不能光她最後那祈求的一眼,還有丹陽郡主分明話中有話的哀求,便讓蕭瑯心軟了,連這般大好的機會都能直接不要吧?

韓征搖搖頭,“他什麽要求都沒提……”

之前蕭瑯帶著韓征進了太後寢殿旁就近的廂房後,不待韓征說話,徑自已低聲道:“韓廠臣放心,不論結果如何,在我這裏,都只有一個結果,謠言的確是謠言,所以驗不驗的,也沒什麽分別了,我們實在犯不著再多此一舉。我也已想好,哪怕大周暫時不與南梁開戰了,也不會再留在京城,待南梁太子回了國,便會自請去陜甘總兵府也好,雲貴川總兵府也好,總之一定不會再留在京城,一定會離得遠遠兒的。還請韓廠臣屆時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我不在京城了,我母親與皇祖母自然也就消停了。”

因為兩國暫時打不起來了,涼州蕭瑯自然也去不成了。

便想著要不再在京城待一陣子,看局勢會不會再生變。

卻不想,局勢先沒有生變,他唯一的妹妹卻要被親娘和親外祖母親手給推入火坑了,還為的是所謂的他的‘大業’,簡直就是可笑又可恨!

別說他壓根兒沒想過要坐上那個位子,亦心知千難萬難,就算他真想要,也絕不會拿自己親妹妹的終生去換,踩著自己親妹妹的血淚上位,——母親與皇祖母真的是瘋了!

所以無論韓征是不是真太監,蕭瑯的決心都已下定了,更確定的說,今日之事,只是讓他的決心更堅定而已。

何況施清如與丹陽郡主都那樣哀求他,他怎麽忍心讓她們難過?

他能因愛屋及烏,也因對韓征的惺惺相惜,一個多月以來什麽都爛在肚子裏,如今自然也能繼續當什麽都不知道,不會去求證那個其實已經顯而易見的‘萬一’。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也會對韓征情根深種。

不怪她時常都郁郁寡歡,分明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問她她又什麽都不說,還要裝出一副開心無憂的樣子來讓他安心;不怪她曾經那般支持他追求清如,那般為他著急難過,她分明是知道自己的愛情從來都無望,所以才由衷盼著他能得到真心相愛之人。

可惜他終究沒能得到,她更是比自己還要苦,若不是此番被逼到了這個地步,連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心意都不敢,——他們兄妹倒真是一對兒難兄難妹了!

不過認真說來,蕭瑯也不是什麽要求都沒提。

只不過他的要求不是為自己提的,“韓廠臣,除了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遠離京城以外,我還有一個要求。希望你以後不要做王莽霍光之流,不顛覆宇文家的江山,更不做禍國殃民,讓朝綱混亂,百姓食不果腹,流離失所之事;再就是,若將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若那時候我母親還健在,我希望你至少能留她一條性命,由我這個做兒子的替她母債子償。”

畢竟蕭瑯心裏很清楚韓征肯定一直恨著他母親,偏偏他母親還一再的惹他,一再的在已有的舊仇上,不停的增添新恨,要讓韓征一直忍著,哪怕到了最後,也不能拿她怎麽樣,韓征肯定不願意。

可那終究是他的母親,再不好也是他的母親,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只能與韓征有言在先,將來母債子償了。

至於隆慶帝和太後,以前者對韓征的寵信和提拔知遇之恩,蕭瑯倒是仍不覺得韓征會對隆慶帝怎麽樣;而後者,眼見身體都成那樣了,還不知頤養天年,一心只想著那些有的沒的,就算大不孝蕭瑯也要說,又還能活幾年呢?

所以自然沒有他替他們有言在先的必要了。

韓征說到最後,有些悵惘,“他最後還讓我好好兒愛你,好好兒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因為你難得,更因為你值得……若他為自己提了要求,我心裏都還好過些,可他什麽要求都沒為自己提,想的始終是社稷百姓,我這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兒了。可惜這麽個難得的性情中人,我卻不能與之為友,實在遺憾!”

施清如聽他說完,心情也頗覆雜,半晌方道:“他的確難得,尤其長在這樣的環境下,又有太後母女的耳濡目染,依然能這般出淤泥而不染,實在難能可貴了。不過督主將來也未必就沒有機會與他為友了,你們都還年輕,都還有好幾十年的光景兒呢,彼此本又暗中欣賞,惺惺相惜,將來只要有了合適的契機,成為摯友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頓了頓,“將來若督主……,更是需要大肆用人,難道還能白白放過這樣一個品德才幹都上佳之人不成?肯定要委以重任啊。”

韓征點點頭,“這倒是,總歸也要不了多久了。只是今日算來終究、終究利用了他,我心裏還是有些不得勁兒,覺得自己讓他的所作所為一襯,立時成卑劣小人了一般……”

他臨去仁壽殿前,雖有顧公公在場,不好與柳愚說太多話,更不好把話說明了。

可到底彼此主從這麽多年,自有默契,很多事真的是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足以知道彼此的想法了。

是以到了仁壽殿,韓征與施清如進殿拜見太後後,柳愚雖就留在殿外候著,哪裏也沒去,也足夠他把該安排的,都不動聲色安排下去了。

若殿內動靜兒小,到時間後,便會有人來請韓征,說是有八百裏加急軍務到了,閣老們立等韓征去議事;不然就是隆慶帝立等著見韓征,有要緊之事吩咐。

反之,若殿內動靜太大,時間也拖得太久,便得把蕭瑯引到仁壽殿了,反正也很好引,只要讓蕭瑯知道太後與福寧長公主一心逼丹陽郡主嫁給南梁太子後,他一定會立時趕到,質問阻止太後母女的。

在這一點上,韓征沒理由的堅信蕭瑯絕對做不出出賣自己妹妹,踩著自己妹妹的血淚上位之事,就像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舍棄清如,凡事都會以清如的安危為要一樣。

所以等蕭瑯到了仁壽殿後,勢必會與太後母女發生激動的爭吵沖突,屆時內憂當前,太後母女十有八九是顧不得外患了,少不得要先平定了內憂,才好一致對外。

那韓征便又爭取到一定的時間,足夠改變局勢了。

卻不想蕭瑯沒到,丹陽郡主先到了,還以那樣的方式為他‘作證’,甚至答應了太後與福寧長公主,她‘自願’和親南梁太子,這下蕭瑯趕到後不用質問太後母女了,都是聰明人,僅憑一言半語,已足夠他什麽都明白了。

自然韓征也沒時間趁機帶了施清如離開了。

之後蕭瑯忽然主動提出要親自給他驗身,他當時面上不動如山,胸有成竹,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慌的。

愛屋及烏與惺惺相惜在只是懷疑面前,能起到的作用,在確鑿無疑的事實面前,還能不能存在,誰都說不好,那麽大的誘惑,誰又經得起呢?

可到了那個地步,韓征除了賭,除了趁機飛快的與蕭瑯談條件,也別無他法了。

萬萬沒想到,蕭瑯壓根兒沒想過要與他談條件,一開始抱的就是替他解圍脫困的心,與丹陽郡主的不求回報異曲同工……實在沒法讓韓征心裏不因此大受觸動,進而覺得自己在胸襟品德上,實在差蕭瑯差得遠。

蕭瑯當時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必定有原因,他又是個聰明人,如何想不到這一層?

卻依然選擇了幫督主,幫他們,她只能再次感嘆福寧長公主也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才能有這樣一雙明珠清泉一樣的兒女了!

施清如因握了韓征的手,低聲道:“督主也別想那麽多了,咱們也是為了能活著,不然誰不願一輩子都光風霽月,問心無愧呢?”

韓征“嗯”了一聲,“我讓人送你回司藥局吧,我這兒還有一大攤子的事兒要忙,你留下我也沒法兒陪你。晚間也別等我了,肯定仍然回不去,但不許再胡思亂想,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記得萬事都有我。”

施清如知道他忙,尤其在這個當口,乖巧的應了“好”,又叮囑了他一番也要吃好睡好,照顧好自己後,才出了他的值房,由柳愚給安排的兩個小太監,給一路送回了司藥局去。

其時江院判已經在仁壽殿給太後診過脈了,因已經快一年沒給太後診過脈,他壓根兒不知道太後如今是什麽體質,又沒有以往的脈案做參考,不由暗暗叫苦不疊。

面上卻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加倍小心翼翼的為太後施針,所幸江院判行醫這麽多年,醫術本身也的確是太醫院數得著的,不然也輪不到他當這個院判了。

一番診治之後,總算讓太後慢慢醒了過來,卻是臉歪嘴斜,口不能言了。

直把福寧長公主氣急了個半死,指著江院判便怒罵起來:“你到底怎麽能母後治病的,方才暈倒前,母後都還好好兒的,現在你幾針下去,卻成了這樣,你到底會不會行醫治病?還是堂堂院判,卻只有這點微末本事,你這個院判到底怎麽當上的?治不好母後,本宮要了你的命!”

唬得江院判忙忙跪了下去,戰戰兢兢道:“回長公主,太後娘娘這是急怒攻心之下的偏癱中風之兆,所幸如今還不算嚴重,可也要臣施針幾日十來日,再輔以湯藥治療,方有望好轉,實在不是臣無能,而是太後娘娘病情確實如此啊,求長公主千萬恕罪。”

頓了頓,又小心翼翼道:“若長公主不信,可以傳了太醫院其他太醫來會診的。不然,也可以請了恭定縣主和常司正來會診,長公主便知臣所言是真是假了。”

心裏既有幾分好奇與幸災樂禍,為什麽太後病了,仁壽殿不傳恭定縣主,卻忽然又傳了他,莫不是太後已不喜歡不信任恭定縣主了,司藥局也要跟著失勢了?

又忍不住擔心萬一太後回頭有個什麽好歹,福寧長公主與皇上把罪都怪到他和太醫院的頭上,那豈不是當了恭定縣主和司藥局的替罪羊了?

福寧長公主聽他提到施清如,卻是悻悻的沒有再說。

眼下她哪還敢讓那個小賤人給母後治病,指不定她懷恨之下,一針下去,母後便沒了……她如今可萬萬不能失去母後!

蕭瑯在一旁打圓場:“江院判請起來吧,家母也是太擔心皇祖母了,才會口不擇言的。您盡管給皇祖母治病,回頭等皇祖母大愈了,自然重重有賞,便是皇上,也定會重重有賞的。”

待問明白江院判太後要能說話,至少也得兩三日去後,索性讓江院判這幾日就在仁壽殿隨時待命,哪裏都別去了。

又請段嬤嬤千萬帶著仁壽殿的宮人,加倍精心的服侍太後,他和丹陽郡主晚些時候再過來瞧太後後,方帶著丹陽郡主,回了她的寢殿去。

卻是一進了屋,便讓百香等人全部退下了,方看向丹陽郡主,沈聲道:“足足半個多月的時間了,為什麽不告訴大哥,什麽委屈壓力都自己一個人扛下?瓏兒,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大哥,還拿我當大哥嗎?”

丹陽郡主沒有看蕭瑯,只是苦笑道:“告訴了大哥,讓大哥與皇祖母和母親大鬧一場,弄得母子之間越發的生分,徹底母子反目嗎?我實在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何況之後也沒有機會見到大哥了。好在是除了見不到大哥以外,其他時候我還是有一定自由的,不然真跟囚犯沒什麽兩樣了呢……”

“以後不想笑,就別勉強自己了!”蕭瑯見她又要故作開心無憂了,以前他不甚明白,如今卻是全明白了,哪裏還忍得住心痛,“我妹妹生來便是天之驕女,卻連苦笑都不能由己,足見我這個大哥當得到底有多失敗!”

丹陽郡主便依言沒有再笑了,定定迎上了蕭瑯的雙眼,“大哥千萬別這麽說,全天下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哥哥了,真的,這輩子我最大的幸運,便是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哥哥。”

她早早就沒了父親,以為自來疼愛自己的母親與外祖母到頭來待她也不過如此,若再連兄長也跟她們一樣,她就真只能心如死灰的去死了,萬幸兄長跟母親、外祖母終究不一樣,老天爺待她,終究還是有那麽幾分善意的!

蕭瑯就長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上了她之前被簪子戳破的地方,“還痛嗎?你怎麽那麽傻,就算想要幫人,也不該拿自己的生命來兒戲才是。”

雖是兄妹,到底都大了,也要講究“男女有別”。

故蕭瑯很快便收回了手,話鋒一轉,“等過些日子,大哥定了去陜甘總兵府,或是雲貴川總兵府後,你便同了大哥一塊兒去。路上好生看看咱們大周的大好河山,到了地方後,就每日想出門就出門,想騎馬就騎馬,怎麽快活怎麽過,等將來……再找個真心疼你愛你的夫君,給我生兩個白胖可愛的小外甥,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

“當然,若你一直不想嫁人也沒關系,大哥養你一輩子便是了,我就你這一個妹妹,難道還養不起了?所以,別再胡思亂想了,這些日子若要想,就想想要帶些什麽東西出京吧,外面終究比不上京城繁華舒適,但大哥也一定會竭盡所能,不讓你受任何委屈的,你說好不好?”

丹陽郡主聞言,設想了一下那樣的日子,心裏要說不期待,肯定是假的。

可她真不覺得事情能如他們兄妹所願,也是真的心灰意冷了,道:“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已經決定要嫁給南梁太子,要去南梁了,所以大周大好的河山,只能大哥一個人去看了……”

“為什麽?”話音未落,蕭瑯已怒聲道,“為什麽到現在了,我什麽都已知道了,瓏兒你還說要嫁去南梁,你就這麽信不過你大哥能護住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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