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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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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照警察給的地址來到一座老式小區。

小區前有條熱鬧的年貨市場, 夏夏拉他過去。

謝淮:“有什麽可買的?”

夏夏:“當然要買, 你見誰過年去別人家空手的?”

“她男人差點把你害死, 你還給她送年貨?”謝淮不耐煩,“隨便買箱八寶粥得了。”

夏夏蹲在攤子前稱了一點柿餅和幹果, 又買了幾斤水果。

“付錢。”夏夏結了賬, 示意謝淮給錢。

謝淮說:“我容忍你給她買東西已經很不錯了, 你還要我付錢?”

“那誰付, 難不成要我付?”夏夏指著自己鼻尖。

那當然不行, 謝淮想。

一起逛街還要讓媳婦付錢,這不是男人幹的事,

可他只要想到夏夏要把這些東西送的人,掏錢的手就帶著幾分不情願。

手揣進兜裏,他頓住。

夏夏問:“怎麽了?”

謝淮尷尬:“身上沒錢了。”

除夕那晚他只湊到一百多萬, 遠遠不夠胡書榮要的數額,他擔心過了時間不到胡書榮會傷害夏夏, 又不敢耽擱,只能在箱底塞滿冥幣,上面蓋著人民幣去了臥龍江邊。那一百多萬現金被他壘在箱子上, 警鈴響起的時候,一張不漏, 都被胡書榮人帶走了。

夏夏幹巴巴地問:“一百萬,全都沒了?”

謝淮嗯聲,夏夏神情沮喪,皺巴著臉說:“不合算。”

“有這一百萬, 你都能換個新女友了。”

謝淮掐她腰,夏夏哎喲一聲,可憐巴巴揉著腰上的軟肉:“淮哥,為什麽掐我?”

謝淮目光帶著警告:“再說一遍。”

夏夏嘻嘻笑,掏錢把賬結了,她把東西扔給謝淮拎著,偎在他懷裏扯他衣角。

謝淮沒讓她就此揭過去,捏她耳朵:

“我讓你再說一遍,還有那晚讓我娶趙珊琪的話,你敢再說一遍,我就敢合了你的心意。”

夏夏討好地勾他小指,又是軟綿綿貼著他蹭,又是保證自己以後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謝淮才回勾起她的手。

他體溫炙熱,如碳烤的爐子,夏夏依偎在他懷裏,覺得哪怕前方有望不穿的迷霧和未知的危險,這世界上也沒有一個比謝淮的懷抱更安全。

“只有你。”謝淮忽然說。

夏夏望他,少年低頭,吻她蓬松的發絲:“這輩子都只有你。”

喧囂的鬧市隔在耳後,謝淮的視線一刻不離她。

那蘊含其間的眸光閃耀、專註、熠熠生輝,明亮得如日光。

這輩子都只有你。

謝淮說:“所以,別再說這種話惹我生氣了。”

夏夏站在防盜門外,按了兩遍門鈴。

女人警惕的聲音響起:“誰?”

“你好。”夏夏禮貌地問,“我找陳蘭,請問她在嗎?”

貓眼閃過一抹亮色,女人急促地說:“不在,你找錯人了。”

夏夏對著紙條上的房門號又看了一遍,確認沒有找錯地方,耐下性子:“我知道你就是陳蘭,能不能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屋裏沒動靜了,安靜的樓梯間只有謝淮站在門側磕松子的聲音。

謝淮將松子殼吐在腳下的簸箕裏:“那麽麻煩幹什麽?”

屋裏傳來嬰兒嚎啕大哭的聲音。

謝淮拍了拍手上殘餘的松子殼,將剛剛剝出來的一把松仁放在夏夏手心。

他不客氣地用拳頭砸門:“陳蘭,開門。”

他嗓音沈著,帶著威脅的意味:“大過年的,大家都要點面子。你丈夫昨天被警察抓走的事情想必還沒傳開,你要是不怕我在這鬧得鄰裏皆知,就繼續在裏面裝縮頭烏龜。”

謝淮見貓眼有人在看,笑了笑,轉身去敲鄰居的房門。

鄰居開了門,摸不著頭腦:“你是誰啊?”

謝淮站在門口,痞笑:“你認識對面的人嗎,他們家男人……”

他話沒說完,陳蘭打開門,臉色陰沈:“進來。”

謝淮牽著夏夏進了屋。

夏夏把買來的東西遞給陳蘭,陳蘭不要,冷漠地說:“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趕快說,說完就走。”

女人兩眼無神,面色疲憊。

她穿著袖口開線的睡衣,頭發幹枯蓬亂,看人的目光冷冰冰的。

夏夏不介意她的態度,甜甜地笑:“嫂子好,我是來道謝的,宋哥前天幫過我的忙。”

她口中的宋哥就是胡書榮身邊的胖子。

陳蘭眼色出現一瞬間的動容,隨即又被警惕和不信任取代。

她嗤了一聲,面向墻壁上的掛鐘,盯著秒針滴滴答答走針,一眼都不看他們。

謝淮打量屋裏的布置,家具和裝修陳舊,墻皮顏色發黃,沙發破損不堪,地板也坑坑窪窪,大過年桌上連糖果瓜子都沒有,只放了兩個幹癟的橘子。

——每一處都彰顯出這家主人的生活水平不會太高。

嬰兒的哭聲撕心裂肺,謝淮問:“不去哄嗎?”

陳蘭戒備,夏夏把年貨放在茶幾上。

路過樓下的母嬰超市時,她還特意帶謝淮進去買了一套小衣服和兩罐高級奶粉。

陳蘭目光落在奶粉上。

“宋哥說他有一個兩個月大的女兒,特別可愛。”夏夏笑,“我可以看看她嗎?”

“你口口聲聲說他幫了你,你也知道他女兒才兩個月大,那你為什麽還要害他?”陳蘭聽到她反覆提到丈夫,原本淡漠的神情一點點變得激動,“他救了你,你不僅不知感恩,還帶警察去抓他?”

相比之下,夏夏神色平靜很多:“我如果要害他,今天就不會來這裏了。”

“你丈夫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到此收手也許會坐幾年牢,可繼續跟著胡書榮會怎麽樣?”夏夏說,“警察在通緝胡書榮,他為了錢什麽都幹得出來,你想讓你丈夫去幫胡書榮殺人放火,然後判無期死刑嗎?”

“害他的人是胡書榮,不是我。”她問,“你了解胡書榮嗎?”

陳蘭眼眶紅了:“警察已經來過了,能說的我都說了,其餘的我不知道。”

謝淮問:“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他在玩茶幾上的煙灰缸,手指推著它在大理石的桌面打轉:“胡書榮的手段我知道,你怕話說多了被他報覆,這些我懂。”

“畢竟你女兒還這麽小,換我也得考慮仔細了。”他笑笑,話鋒一轉,“可你有話藏著掖著不肯說,就不怕被我報覆嗎?你丈夫幫過夏夏沒錯,可說到底,如果不是他撬開我家的鎖,夏夏也不會被綁。”

“我們算不算得上有仇?你自己說。”

陳蘭身體繃緊,夏夏想叫謝淮別嚇他,嘴唇剛動,手被謝淮握住。

謝淮沈著臉的模樣冰冷又暴戾,任誰看了都得膽戰心驚。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胡書榮他絕對沒有機會報覆你。”

“可如果你不說,等胡書榮找到我的時候,姓宋的臨走前給夏夏松綁這件事,我一定會如實相告。手下的人臨陣倒戈,你覺得他會怎麽處理你們?哪怕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你以為只有黑.社會才來這套嗎?我也會。”謝淮淡淡道,“警察遵紀守法對你禮貌有加,我不一樣。”

“——只要能達到目的,我什麽都幹得出來。”

陳蘭的臉被他氣得漲成紅色,指著他罵:“我女兒才兩個月大,你這樣做跟畜生有什麽兩樣?你就是畜生!”

“你說是就是。”謝淮不怒反笑,言語裏極致冷意讓陳蘭打了個顫栗,“告訴我,或等著胡書榮上門報覆,你有別的選擇嗎?”

放他們進來是看夏夏笑靨燦爛,一副溫柔的小姑娘模樣,卻不想跟在她身後的少年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陳蘭身體顫抖,嘴唇發白,氣得幾乎背過氣去。

謝淮松開夏夏的手,在她掌心捏了捏。

夏夏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陳蘭擔心家人安全,一開始態度溫和好言相勸未必能問出結果,只有以暴制暴,表現得強硬、無賴,一點點擊碎她的心理防線,讓她明白眼前的人並非好惹,才能最快最有效達到目的。

而謝淮只是言語上的威脅,總不能真去和胡書榮說,因此在撂完狠話後就要夏夏來扮演另一個角色。

一冷一熱,一紅一白,多數人都抵不過這樣的伎倆。

夏夏按住謝淮,溫聲說:“你別嚇唬她。”

她嗓音恬淡,垂著柔軟的眸:“謝淮說話不經腦子,您別和他一般見識,宋哥幫過我,我絕對不會恩將仇報。”

“他給我松綁的事……”她與陳蘭對視,目光誠懇,“如果我向警察證明他沒有傷害過我,不出意外是可以減刑的。”

“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我一定會去對警察說。”

陳蘭沈默。

“我憑什麽信你?”她嘲諷地說,“他們那些人最講信義,我出賣了他們,一旦被發現連我的家人都要跟著遭殃。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胡書榮沒有機會報覆我?如果你真有那個本事,還會被他要了這麽多年債都擺脫不了嗎?”

“我爸欠的那筆爛賬我既然認了就會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什麽好擺脫的。”謝淮眉眼凜然,“可他用我最重要的人威脅我,這一切就要從頭算起。”

“警察要的是業績,而我想要他死。”

謝淮冷漠:“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想他死,這理由夠嗎?”

陳蘭猶豫。

謝淮手下的煙灰缸磕落,煙灰飄在他指尖:“風險和利益是相對的,看你敢不敢賭。”

陳蘭靜了許久,低啞地說:“胡書榮身邊那個叫強子的,他姘頭在南京路開發廊,門口亮著紅燈招牌,店裏好幾個年輕姑娘。我以前在南京路的超市收銀,下夜班看見他進過那家發廊幾次。”

謝淮蹙眉:“只是姘頭?”

“相好的吧,我也不知道。”陳蘭咬唇,含糊不清地說,“南京路偏僻,如果他們還在漳市,很有可能在那裏……強子跟了胡書榮十多年,胡書榮做的事都有他參與,只要他落網,胡書榮犯下的事就跑不了……”

“……你們答應我了。”陳蘭哽咽,“你一定要告訴警察,孩子爸爸不是壞人……”

夏夏遞紙巾給她。

嬰兒安靜不多時後又陷入啼哭,陳蘭連忙跑進房間去哄。

夏夏跟在她身後。

嬰兒房的布置得溫馨精致,與客廳的潦草破舊格格不入。粉紅色的墻紙,象牙白的小軟床,米色地毯上鋪滿大大小小的娃娃,一旁書櫃上放著一副相框,照片裏是陳蘭和胖子依偎在一起笑得溫馨甜蜜。

傍晚雲影映進窗戶,微明的光線落入夏夏眼臉。

她低頭,見嬰兒頸下小小的枕側,也落了一抹光輝。

嬰兒止住哭泣,臉頰的皮膚比果凍柔軟,在夏夏的註視下吱呀吱呀笑起來。

謝淮站在身後,夏夏笑靨如花,回頭看他。

他回以溫柔的笑。

那一刻,夏夏忽然覺得,哪怕春日尚早,卻有暖風拂面。

在這密閉的空間,從窗戶的風口裏,從地板的罅隙中,四面八方吹拂而來。

夏夏閉上眼睛,仿佛聞到雨後天晴,晚風裏呢喃著青草的香味。

謝淮靠近嬰兒床,陳蘭還有些警惕,伸手攔住。

謝淮從臂彎中夏夏的大衣外套裏掏出兩張粉紅的紙幣,他彎腰,將錢別在床墊下面,權當是給了壓歲錢。

孩子咧唇笑,粉紅的嘴唇如一尾金魚吐出圓潤的泡泡。

謝淮指尖戳了戳小孩的臉頰,觸感軟滑,充滿青蔥欲滴的蓬勃生機。

——那是沐浴在日升月落下,完整、嶄新的生命。

夜裏風涼。

暴雪過後,天空壓的厚重雲翳撤散,露出一彎清冷的月亮。

謝淮提議去看春節檔的電影,夏夏搖頭。

謝淮又提議去吃頓像樣的晚飯,夏夏依舊搖頭。

“你想做什麽?”謝淮問。

夏夏蹦蹦跳跳在前方的甬路踩雪,回頭看他:“跟你待在一起就好了。”

她站在路燈細碎的光影裏,溫柔的光線落入她眉間,將她照得夢幻虛渺。

謝淮靜靜看著她,仿佛也跟著沈醉入夢裏,那是永遠也看不夠、挪不開眼睛的畫面。

酒店就在前方,謝淮停下腳步。

夏夏站在幾米外的地方張開手臂,她身上謝淮買來的外套很大,套著她略顯笨拙,像只軟綿綿的熊。

“淮哥,過來。”她眉眼彎彎,俏皮地笑,像在喚小狗。

謝淮抱住她。

人聲鼎沸的街角在這一刻寂靜,耳畔一切嘈雜的人聲、車聲與煙花禮炮的聲音全都靜音。

夏夏埋在他胸口蹭,她比幼貓還粘人,蹭得頭發亂糟糟的才仰起頭:“那晚在臥龍江,警察沒到,錢也沒湊夠,如果我沒有讓孫峰把車開到你面前,你打算怎麽辦?”

謝淮:“我知道你會讓他開過來。”

他嬉皮笑臉的:“夏姐這麽聰明,怎麽可能想不到辦法?況且我們有心電感應,你的想法我都能感知到……”

夏夏正色:“你認真點。”

謝淮收斂起玩笑的神情,靜靜看她:“如果我說沒有打算,你會後悔和我在一起嗎?”

夏夏問:“為什麽要後悔?”

謝淮不答,但她隨即在他眼裏讀出答案。

夏夏歪著腦袋思考:“在一起第一天你就問過我‘怕嗎’?”

“我當然考慮過和你交往的風險,但我對你的喜歡遠遠抵得過那些害怕。”

“說不怕死是假的,怕還是有一點點怕的。可既然你都不後悔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我當然也不會後悔呀。”她甜甜地笑,“再想到就算是死也會和你手拉手一起,聽起來又不太可怕了。”

夏夏扁著嘴巴:“如果沒有你,活著也沒什麽意思吧。我從前總覺得世界無趣,直到遇見你才想用盡力氣生活,比起你不在我身邊,其他所有事情都沒什麽可怕的。”

夏夏認真看向他,眸光澄澈:“雖然不害怕也不後悔,但我還是想和你好好活下去。”

“你呢?”夏夏問,“還要扔下我一個人,拉胡書榮去死嗎?”

謝淮將她按入懷裏:“我哪舍得。”

“夏夏。”他叫她,偏頭去聞她頭發上的香味,嗓音喑啞,“你會跟我一輩子吧?”

不等女孩回答,他手臂收緊,用恨不能揉進骨血的力氣死死抱住她。

他貼在她耳邊低語,炙熱霸道,替她做了決定:“等我回來,你必須跟我一輩子。”

“一口一個淮哥叫了這麽多年,勾引我、誘惑我,跟我裝無辜裝可憐,讓我死心塌地,眼裏只能看見你。”

“你要對我負責。”謝淮偏頭,滾燙的唇擦過她光滑的側臉,“除了你,我已經不想和任何人共度一生了。”

“等我回來,就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夏夏在酒店待了五天,除了白天去樓下買飯以外足不出戶。

她晚上會把門窗的鎖扣好,再栓上防盜鏈,然後把電視櫃拖到門邊堵住。

她白天睡覺,晚上看劇,聽到一點動靜就關掉視頻將手機撥到報警的快捷鍵上。

外出的時候,夏夏偶爾會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她不確定那陰測測的感覺是否真實,就算是真的,市中心人流量大,年假更是摩肩接踵,那些人還在被警方追捕,也不敢在人聲喧嘩的大街上對她做什麽。

夏夏始終記得謝淮臨走前叮囑她的話,精神一刻不敢松懈。

她白天睡多了,夜裏總是失眠,常常裹著被子翻從前和謝淮發的消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看。

最初認識,兩人的交流僅限於夏夏給謝淮發整理好的訂飯名單。

謝淮要麽不回,要麽只回一個“嗯”或“哦”,眾多消息間夾雜著謝淮給她轉賬的消息,那時她窮得被子都買不起,頭一個月只能靠謝淮日結的工資過活。

再漸漸,謝淮話多了,可聊的內容也多了。

他會叫夏夏晚上一起吃飯,會叫她下來幫忙看攤子,和趙一雷姜景州的聚會也會叫上她。

謝淮表面看上去大男子主義,私下卻很細心。

從夏夏軍訓時因痛經在操場暈倒後,往後每個月臨近她例假前幾天,謝淮都會提醒她多喝熱水。

他第一次提醒時夏夏還摸不著頭腦,將他多發的五塊錢紅包退還回去。

謝淮不收,夏夏善意地說:【淮哥,錢給多了。】

謝淮酷酷地回覆:【員工福利。】

夏夏不懂:【什麽意思?】

謝淮更酷了:【去買紅糖。】

夏夏翻到這條消息,忍不住在床上咯咯笑。

她笑著笑著肚子疼,去衛生間一看發現來例假了,夏夏換了內褲躺在床上,空調溫度調到最高也掩蓋不了酸麻的痛楚。她側躺了一會,又趴在床上用身體壓著小腹。

好久沒這麽難受了,夏夏疼得神志不清。

在南城時謝淮帶她看過中醫,可用中藥調理總不見好。同居時正逢秋冬,每逢她來例假,謝淮都會提前將電熱毯燒得暖暖的,將人裹成蠶蛹包在被子裏,他會熱上好三個熱水袋,一個暖腳、一個暖肚子、一個暖被窩。

一切做完後,他鉆進被子裏抱著她,用在熱水袋上燙熱的手掌輕柔地捂著她的小腹。

那時也是疼的,可是謝淮在身邊,精神有了依靠,戀愛的甜蜜麻痹了神經,讓她時常覺得那疼痛也還可以忍耐。現在謝淮不在,麻痹不了自己,一陣陣難言的痛感接踵襲來,猶如山崩地裂在身體裏齊齊進行,她快要暈過去了。

夏夏睜開眼睛,透過模糊的玻璃看窗外詭譎莫測的天氣。

才放晴幾天,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太陽,遠處天端的雲層又積卷疊起。

夏夏疼了一整夜,直到天際破曉,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枕巾被汗沾透,她臉頰慘白,毫無血色。

手機鈴聲催命般響,夏夏從睡夢中驚醒。

陌生號碼的歸屬地是漳市,夏夏睡意朦朧接過,對面吵鬧嘈雜,人聲熙熙攘攘。

一個柔和的女聲急促促問:“是謝淮的家屬嗎?”

夏夏出現一陣短暫的耳鳴,在某一瞬間忽然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片刻的怔楞後,她聽力恢覆正常,攥著手機的掌心被汗液浸濕,單薄的肩脊止不住顫抖。

“這裏是漳市第一人民醫院……”

“……請您現在馬上帶著病人的身份證和醫保卡來醫院,如果家裏有獻血證也記得帶上。”

夏夏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清晨堵車。

夏夏坐在出租車後座,一言不發,怔怔望向窗外的風景。

司機是典型的北方漢子,同她侃天侃地,可他自言自語半天得不到半分回應,也落個沒趣,訕笑著開車,不再說話了。

他打開出租車內的對講機,一群男人的聲音傳出。

“南京路出車禍封路,一大早警車和救護車全過去了,估計短時間內通不了車,大家今天別走南京路。”

“怎麽不早說?我剛從南京路經過,路面全是血,救護車把人擡出來白布都蒙上了。”

“何止白布,我去的時候人死在路邊,頭滾到馬路中間了,我車上的乘客剛巧看見,早飯吐了一車。”

……

前方路面擁堵,夏夏恍惚擡頭,看見熟悉的小區熟悉的街角。

小區院墻探出的松針上積雪已經消融幹凈,在陽光下泛著翠綠欲滴的光澤。

救護車在前面呼嘯而過,司機眼皮子睜了睜。

他不經意朝窗外看,見幾個警察在小區門口拉起警戒線,地上滴滴答答落滿濺射的血跡。

“今天怪事真多。”司機拿起對講機,“鋼廠家屬院門口也拉警戒線了,一堆警察圍著,不知道怎麽了?”

他說著話,從後視鏡瞥見後座的女孩。

她靠在窗邊,指尖緊緊握著腕間的菩提手串。

她目光落在窗外,司機順著看去,見小區大門擡出來一副擔架,上面躺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

陽光微薄,打在女孩臉上,映得她面無血色,漂亮的臉蛋和紙似的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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