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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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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下巴很硬, 被夏夏溫熱的嘴唇蹭了蹭, 原本冰冷的皮膚頃刻熱了起來。

夏夏直起身,拉開與他的距離,又問一遍:“你喜歡我嗎?”

她的吻突如其來,謝淮楞了一下。

女孩笑容純凈, 眸光水盈, 鬢邊的發絲被晚風拂動, 安靜陪在他身邊,像只軟綿綿的小貓。

謝淮沒作聲。

夜晚寂靜, 體育館前栽了一排春櫻。有風吹過, 他耳朵動動,在某一剎那, 聽到花朵墜下枝頭,砸落地面的聲音。

“你答應打籃球賽,是為了銷除我的處分, 珊琪送東西你不要卻要我的。”夏夏紅著臉, 一件件細數, “幫我整治夏軍、還有之前你在群裏說我們夏夏……”

“對不起啊。”謝淮忽然打斷她的話, “拿你做擋箭牌了。”

“趙大小姐太粘人了, 我被煩得沒辦法,不過咱倆關系這麽鐵,你肯定不會生氣吧?”

他指著下巴,臉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親我就算了, 以後可別這麽傻隨便親人,外面那些男人壞得很,你一個香香軟軟的姑娘,這樣容易被人占便宜。”

夏夏滿腹的話還沒說出口,呆住:“我為什麽要隨便親人?”

謝淮不與她對視,偏頭看一側的櫻花樹。

夜色濃得深邃,錦簇的花團失了白日嬌艷的色彩,在這漆黑夜裏綴於枝幹,與葉子無異。

他說:“我怎麽知道。”

夏夏咬著嘴唇,解釋:“珊琪說你喜歡我,我也……”

“趙珊琪是我嗎?”謝淮說,“她說什麽你就信?”

夏夏那句“我也這樣覺得”被他一句話堵回去。

她滿腔赤誠的愛意與少女心思被天降一盆冷水澆滅,怔怔看著謝淮,鼻頭忍不住發酸。

今晚謝淮心情差,她連問都不問就自以為是,認為他的異樣是因為她,她還自以為是親了他。她所說的話做的事都是基於“謝淮喜歡她”這個命題下,可如果謝淮不喜歡她,她的做法會讓他覺得惡心嗎?

謝淮眉心蹙著,其間藏滿化不開的煩躁,他冷漠地盯著腳下操場的塑膠,一言不發。

夏夏壓住心裏的難受,問:“那你為什麽要對我好?”

“這個問題你之前問過我。”謝淮說,“我已經解釋了。”

“就是因為把我當小弟?”夏夏說,“你看著我說話。”

謝淮視線挪回她身上,對視之間,夏夏探讀到他的眼神裏有很多她說不出來的未知情緒。

“是。”

女孩的神情從溫柔嬌羞變為震驚失落也不過短短片刻,她久久沒吭聲。

“你喜歡我嗎?我問你最後一次,你想清楚再回答,你說什麽我就信。”

謝淮嘴唇動了動,幾次張開又合上。

他與夏夏影子被月光照得細長,如兩棵並排的樹平行矗在塑膠地面上。

“我知道了。”夏夏站起來,拍了拍裙子,“對不起,淮哥。”

她平靜地說:“剛才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別放在心上。”

她轉身走了。

謝淮回頭,朝她背影喊:“夏夏!”

女孩的背影纖細單薄,她腳步很快,磕磕絆絆,幾次差點摔倒。

她走入甬路下的樹影裏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謝淮起身追了上去。

夏夏憋了一路眼淚,進了宿舍後忍不住蹲在地上哭。

她印象裏這些年來自己哭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次是謝淮幫她整了夏軍那晚,她百感交集,抱著一杯泡面哭得滿臉花,再上一次是和平嘉澎分手那天,她一個人待在會所漆黑的屋裏,對那些人與生活深惡痛絕,對將要發生的事心驚膽顫。

再向前數,夏夏已經記不得了。

她以前沒這麽愛哭,也不會當著別人的面哭,可自從遇見了謝淮,似乎每一次流眼淚的糗樣要麽被他看到,要麽和他有關。

“傻逼謝淮。”夏夏嗓音哽咽,“狗比,垃圾,臭男人。”

她抱著小腿,臉埋在膝蓋上,爭相湧出的眼淚把裙子和T恤打濕了。

夏夏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不被謝淮喜歡更難過,還是在謝淮面前丟人更難過。

她只要一想到剛剛問謝淮喜不喜歡她還不由分說親了他的畫面,就想一頭撞死在背後宿舍的防盜門上。

夏夏哭得滿臉鼻涕眼淚,她從地上爬起來坐到位子抽紙擦鼻涕。

“當個錘子擋箭牌,不喜歡我還對我好,還唱歌給我買衣服,是傻逼嗎?”

她進屋燈也不開,室內漆黑。

她就這樣趴在桌上邊哭邊罵謝淮,嗓子不知是因為哭的還是因為罵的,音質沙沙的。

頭上忽然響起拉簾子的聲音。

夏夏哭聲停住,聽見背後床上傳來蔡蕓的聲音:“夏夏你有病吧,大半夜讓不讓人睡覺了?”

夏夏進門時燈關著,屋裏也沒動靜,她以為宿舍沒人才敢肆無忌憚地哭,沒想到蔡蕓十點過就暗搓搓躺到床上了,那窘迫的樣子被蔡蕓看見,她本來就崩潰的心情這下更崩潰了。

她拿上紙抽出門,坐到走廊去哭。

手機有電話打進來,是謝淮的,她想也沒想掛斷。

宿舍在走廊盡頭鄰窗,轉過頭就可以看到樓下棕櫚的樹梢和天上皎皎的月亮。

月暈慘白的一圈像栓在樹上,恍恍惚惚,看在眼裏一陣模糊。

夏夏沮喪地想,可去他媽的落魄王子和灰姑娘吧。

落魄王子雖然落魄了,但到底曾經是個王子,而她,水晶鞋都沒有一雙,還妄想做他的灰姑娘。

夏夏不停用紙巾擦著鼻涕,忽然聽見宿舍門哢噠一聲,被蔡蕓從裏面鎖上了。

謝淮站在女生宿舍樓下。

兩個宿管在樓前臺階上聊天,一對對情侶從謝淮身邊擦過,男生將女生送回宿舍不走,還要在樓下的柱子後面抱著吻別。

謝淮手指撫過夏夏親吻的下巴,繼續撥電話。

對面關機了。

謝淮臉色陰沈,眼睛紅得嚇人,他靜了幾秒,甩手將手機砸到地上。

正在聊天的宿管被他嚇了一跳,她撿起謝淮屏幕炸了的手機遞給他:“年輕人,火氣這麽大?”

兩女生穿著睡裙從樓上下來去熱水房打水,路過謝淮身邊時正在八卦:“你認識社會學系的夏夏嗎?我住她隔壁,剛剛出門的時候她就坐在走廊哭,紙抽都用掉一整包,好像是和她室友鬧矛盾被鎖在門外了。”

謝淮眼皮子擡了擡,他沒接手機,繞過宿管徑直朝女生宿舍走去。

宿管攔住他:“那個男同學你幹什麽?現在十一點了,不準進女生宿舍。”

謝淮被兩個宿管一人架著一只手臂,不耐煩地甩開:“你沒聽見她們說有人被關在門外嗎?”

“女生宿舍的矛盾關你什麽事?”宿管說,“進不去宿舍她會下來拿鑰匙,你別想找借口混進去。”

謝淮頂著夜裏的冷風坐在臺階上,剛剛那兩個女生的話還清晰響在耳畔。

“她就坐在走廊哭……”

“紙抽都用掉一整包……”

心臟像被人架在指尖捏來捏去,一陣煩躁和心疼。

謝淮劃開摔爛的手機屏幕,繼續給夏夏打電話,她一直沒有開機。

他起身再次朝宿舍門口走去,值班的女同學一早得到宿管的交待要盯緊他,攔在門口不準他進去。

謝淮面無表情,那眼神讓人看了害怕。

他沒再進去,轉身往回走,臺階下放置著一個鐵皮垃圾桶,謝淮經過,一腳踹在上面。

垃圾桶焊在地上紋絲不動,只是他那一腳過後,表面留下一處深深的凹陷。

夜裏十二點半,宿舍斷電鎖門。

夏夏眼淚剛剛收回去,她手邊的地磚上鋪著一堆鼻涕紙。

夏夏把垃圾收拾幹凈,下樓去找宿管拿鑰匙。

淩晨的走廊偶爾有女生穿梭在洗漱間和宿舍之間,夏夏下了樓梯,正對著的宿舍大門外,謝淮站在那裏。

他什麽也沒做,只是手插口袋站著。

男生宿舍此時也已經鎖門了,夏夏不知道他在這做什麽,一會又要去哪睡覺。

她目光在他身上略過一眼,像沒看到他似的,走到宿管值班室的窗口。

宿管還沒睡覺,兩個人在裏面核對查寢記錄。

“門口那男生站了一晚上了,到底想幹嘛呀?”

“誰知道呢,一會摔手機一會踹垃圾桶,怪嚇人的。”

夏夏接過鑰匙,轉身上樓,謝淮一直看著她。

她走到樓梯上腳步停住,回頭和他對視。

他目光落在女孩帶著淚痕的臉頰和她胸口濕透的T恤上,嘴唇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

而他又什麽都沒說,輕輕別過了眼睛。

夏夏在躲謝淮。

一連兩個星期,她上課踩點到,下課打鈴了就跑,回去不走春和路,特意繞一個大圈回宿舍。

謝淮沒在食堂見過她,後來一次遠遠看見她從校門口過來,手裏提著外面買來的盒飯。

他剛要走過去,她也看見他,轉身就跑了。

半個月沒說一句話,兩人間的微妙氣氛明眼人都看出不對勁了。

周末。

姜景州陪謝淮出來辦事,兩人就近在外面吃午飯。

飯間,姜景州問:“你和夏夏吵架了?我很久沒在你那看見她了,她以前沒事就愛去陪你。”

謝淮:“沒吵架,夏夏那性子吵不起來,她也有自己的事,不可能天天和我混在一起。”

姜景州打量他神色,放下筷子:“出什麽事了?”

謝淮說:“沒什麽。”

姜景州心思剔透:“男女之間冷戰無非就幾個原因,你們還沒在一起,我猜是你告白人家不願意,被拒絕了吧。”

“沒有的事。”謝淮說,“你還不了解我嗎?”

“說的是。”姜景州笑笑,“按照少爺的性格,就算被拒絕也會死纏爛打窮追不舍。不是你被拒絕,那就是反過來了。”

他問:“你不喜歡夏夏嗎?”

從前讀書時謝淮就和他玩得好,姜景州性格溫和,人也通透,什麽都知道但看破不說破。那時謝淮身邊人很多,但大多都是圈子裏攀比胡鬧的敗家二代,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只有姜景州和齊達兩個。

姜景州挺了解他的:“不可能吧。”

謝淮手裏的筷子敲著碗邊:“喜歡又不能當飯吃,談個屁的戀愛。”

他自嘲:“就我現在的情況,只能耽誤她,她跟著我能得到什麽?窮一輩子、喝一輩子西北風嗎?”

姜景州:“你都不問問她,就知道她不願意和你受窮?況且你也不一定會窮一輩子。”

他唇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機會來了,賺錢不過一眨眼的事,可緣分沒了,說不定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不用問她。”謝淮專.制地說,“她從前那麽苦,難得好起來,我憑什麽還要讓她和我吃苦?她跟誰都比跟我好。”

“窮不窮放在一邊。”他說,“前提是我得有命活一輩子。”

他摸了摸額角,寒假時貼著紗布的傷口留下了一道疤,平時用頭發遮著看不見。

他撩開頭發,姜景州瞇了瞇眼,看到那是一道刀割的口子,不過一個手指骨節長短,卻刺得很深。

“那年的事你記得嗎?”謝淮神色平靜,“他們綁了我媽。如果我和夏夏在一起,誰敢說下次我拿不出錢來被綁的人不會換成她?我命這樣我認,夏夏她做錯了什麽要跟著我過提心吊膽的生活?”

姜景州:“你什麽都知道,你還去招惹她?”

“一開始沒想招惹她。”謝淮說,“我只是看她可憐,她剛開學的樣子你見過嗎?身上一分錢沒有,人窮就算了,性子還慫,你就當我同情心泛濫,莫名其妙就想罩著她。”

“後來……”謝淮沈默。

他腦海中晃過一些畫面,每一幅每一幀裏都有女孩清秀的臉和甜美的笑,她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跑,又或是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開口時嗓音軟軟叫他淮哥。他挨了打自己還沒覺得疼,她倒是氣得跳腳,一副要去找場子的兇狠架勢。

謝淮:“你就當我沒忍住吧。她那麽乖還那麽招人疼,我也是個男人,怎麽不能喜歡她了?我就想保護她幾年看她過得好一點,但我沒想到她會先開口。”

姜景州:“夏夏也許沒你想得那麽懦弱,她未必會在意這些。”

“她懦不懦弱是她的事,我不帶她蹚渾水是我的事。”謝淮說,“就算她不怕死,我也不能拖她去死。”

姜景州沈默了片刻:“一雷兄之前跟我說了個事,他猶豫要不要告訴你,你記得咱們整夏軍那天嗎……”

街外一陣吵鬧,姜景州的註意力被分散。

他話留半截在嘴裏,朝窗外看過去。

謝淮:“什麽事?”

姜景州:“……謝淮,你看對面那人,我怎麽看著像夏夏?”

謝淮轉過臉去。

正午的太陽毒辣,只見對街的馬路邊駐足著一堆行人,在人行甬路上,有人在打架。

謝淮目光落過去就挪不開了。

只見剛剛他們口中那又乖又招人疼還有些懦弱的女孩把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騎在身下。

她揪著那人的衣領,拳頭掄得老高,一下一下砸在他臉上。

謝淮搓了搓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

緊接著,耳朵裏傳來夏夏那熟悉的聲音.

她沒有和他說話時的軟糯和溫順,嗓音帶著冷冽的怒意:“來啊,不是要打架嗎?有種你就幹.死我,你們幹不死我,我就他娘的幹.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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