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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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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母離魂圈霍地左右分開,叮當兩聲,俱都架住了對方的劍勢。

論手法不謂不快,論眼光亦不謂不準,只是他卻萬萬想不到這一招浮光掠影的奧妙所在。

隨著郭彩綾的一個疾步擰身之勢,銀芒乍吐,哧!劍尖掃處,正中馮德令敞開的右脅。

這一劍端的不輕,足足在馮德令右脅間開了尺把長的一道血口子。

冷面陰差馮德令猝然負痛,怪嘯一聲,右手的子母圈倏地撒手,足足飛出七八丈以外,當啷一聲砸在了一塊石頭上,他本人卻是再也收不住身子,一個倒栽,嘩啦一聲,倒落水中。

水淺石多,真把這位副堂主摔了個七葷八素,在淺水裏急劇的打了個滾兒,馮德令忍著身上的劇烈痛楚再次的竄身而起,卻是再也不敢往船上落,象是一只中箭的狼,猝然改向岸上飛身縱去。

郭彩綾哪裏放得過他,嘴裏一聲嬌叱,玉手猝揚,哢的一聲脆響,發出了一支銀頭小弩。噗的一聲,正中馮德令左後方胯骨之上。

冷面陰差馮德令今天可真是災情重,重傷之下,哪裏還當受得住!只覺得膝下一彎,噗通跪倒在地。

驚魂之一剎那,卻不願就此服誅,隨著他擰身後轉之勢,卻把僅餘左手的一只子母離魂圈忘命般地向後揮出,嗆啷!正好迎住了郭彩綾猛厲下砍的劍身。

馮德令僥幸接住了對方一劍,哪裏還敢戀戰,嘴裏再次怪嘯一聲,施了一招懶驢打滾,再次的把身子滾出了丈許以外。

他遍體流血,那副模樣乍看之下,簡直就象是一個血人,身翻之處,血漬淋漓。

郭彩綾一經出手,自不願讓對方逃得活命,當下一緊掌中劍,就要撲身上前。忽然,一艘金漆大船,驀地映入眼前。這艘大船看上去,卻要較諸馮德令所乘坐的那一艘快船氣派多了。猝然出現,不禁使得郭彩綾吃了一驚。

冷面陰差馮德令原是難逃一死,亡魂喪膽之際,乍然看見了這艘大船,驚喜過望,嘴裏怪叫了一聲,直向金漆大船忘命般地撲了過去。

郭彩綾哪裏依得,手揚處再發出暗器銀頭小弩,銀星一點,正中冷面陰差馮德今後背。

馮德令連番受創之下,哪裏當受得住!足下一蹌,再次摔倒地上,卻是無力爬起。

是時,那艘頗具氣派的金色大船,顯然已經註意到了這邊情形。

馮德令懼死情急,嘴裏發出了一聲嘶叫,緊急匆忙中取出了一樣物件,向著地面上擲去。那物件圓圓地象是一個球狀玩意兒,一經撞向石塊,登時發出了轟然一聲大響,一股五彩焰火有如正月裏玩放的花炮一般,頓時沖霄直起,足足起了六七丈高下。

原來這玩意兒正是宇內二十四令特制的一種求救訊號,用以顯示本門中人遇難情況。五色火焰,一經噴出,歷時甚久,即使火焰熄滅,仍有大股彩煙向上升起,歷久不散,確是求救極佳訊號。

金色大船上人,原已發現這邊有人搏鬥,尚還不知如何一個情況,此刻乍見求救訊號,頓時加速向這邊快馳而來,四名舟夫各搖長槳,速度極快。

郭彩綾見狀,倒也不懼,殺一個算一個,先把這個冷面陰差馮德令殺了再說。當時不假思索,足下輕蹬巧縱,起落之間,已來以了馮德令跌倒之處。

那馮德令饒是如此,兀自不甘心就此服誅,啞聲怪叫著,倏地一個疾轉,左手突地伸出,施出全身之力,直向著郭彩綾面門上力砸了過去。

出手後,馮德令鬼也似的驚叫著,手足兼施,霍地向前躍了數尺,終於因負傷過重,力道不濟,噗通跌倒在地。

郭彩綾長劍乍揮,足下墊步,掌中劍正待一劍紮出,猛可裏,空中傳過來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郭彩綾猛然仰首,但見銀光一線,其快如電,當一聲,不偏不倚,正正擊中在自己揚起待下的劍身之上。

顯然是一粒小若彈子的細小鋼珠。休看其細小如珠,加諸其上的內力卻實足驚人,郭彩綾那等勁猛的劍勢,竟被這枚小鋼珠撞得向一旁悠晃蕩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枚細小鋼珠出手的一剎那間,兩條人影已如同晴空鷹隼般直起當空。飊然疾風之下,一雙人影神兵天降般的已落在了眼前。

所謂觀其面而知其人,來者二人只觀其一副不同於常人傑出儀表,已知大非凡士。

二人看上去,皆在五旬上下,左面那人蓄留著一頭短發,面相清奇,長眉如針,伸出極長,一身鵝黃色長衫,足下是同色的一雙絲質便履,細長的一雙眸子微微上挑著,其內含蓄著炯炯神光,卻在那襲黃色長衣左上方別有一面三角標志,那種標志顯系純金所制,閃爍著耀眼金光。右面那個人,身材較左面這人略見高些,只是衣色式樣相同,頭上亦多了一頂同色的軟綾便帽,生得眉目清秀,模樣兒很是斯文,手上一柄長有尺半的描金折扇,卻在長衣左上方也同那短發人一般,別著一枚黃澄澄的三角形金牌。

先時所發暗器,不知出自二人何者之手。總之,此二人是來自那豪華大船,當無疑問。

觀諸那艘金色大船距離這邊少說也有十丈左右,對方二人竟然騰身起落之間,雙雙來到了面前,以郭彩綾之敏銳聽覺,一時竟然沒有察覺,不得不令人吃驚。

郭彩綾微微遲疑,地上的冷面陰差馮德令已滾身而出,他身上多處負傷,鮮血淋漓,一副狼狽不堪模樣,身子才爬起一半,卻又雙膝一彎,坐倒下來。

短發長眉漢子見狀眉頭微微一皺,身子陡地搶上一步,一伸手把他攙了起來:“馮副座,這是怎麽回事?”說時,這人頗具個性的面頰上,隱隱罩起了一層忿怒。

馮德令氣息咻咻的向來者二人抱拳道:“啟稟二位堂主……這個姑娘……卑職無能,徐鐘徐令主已經遭了毒手……”說了這麽幾句,—時氣機不接,到底失血過多,登時昏死了過去。

郭彩綾一聽馮德令口氣,才驀地警覺來者二人敢情俱是堂主身分,對於宇內二十四令的組織,她多少也有個耳聞。

原來這個規模龐大的江湖組織,自鐵海棠這個總令主起,下設天、地、乾、坤四堂,每一堂設有正副堂主各一人,另外更設職管風紀整肅的風、雷兩處香堂,以及一個專司人事提調的“令”,這些組織都是僅次於總壇之下的一等機構,再下去才是二十四處分令,九十六水陸各舵。

天地乾坤四堂乃是隸屬總壇之下最重要的一級單位,故此四堂堂主身分至為崇高,武功傑出更是不在話下,即使與總令主鐵海棠酬會,也是平起平坐,可見在總壇身分之隆。

四堂堂主依順序為天堂堂主天馬行空晏三多、地堂堂主風雷手秦漁、乾堂堂主瀟湘俠隱歐陽不平、坤堂堂主墨羽岳琪。

眼前二人,正是其中之二。那個蓄留短發,面相清奇,長眉漢子正是地堂堂主風雷手秦漁,至於另一個風度翩翩手持折扇的儒者,卻是乾堂堂主瀟湘俠隱歐陽不平。二位堂主武功出眾,身分至尊,平素在總壇也是深居簡出,沒有特別事故,簡直難得一見,想不到竟會同時現身,卻是大非尋常。

郭彩綾猝然聽知,自是吃驚不小!

是時人影掠動,陸續由那艘金色大船內閃出四名藍衣少年,觀諸四人出動身法,俱都當得上高手之流,一經現身,點石撞波,一路起落,星丸跳擲般,轉瞬之間已來到了眼前。

郭彩綾乍見對方這番聲勢,心知必將不了,當下按劍後退一步,面罩青霜,卻是一言不發。

是時兩名弟子,已把傷重昏迷的馮副堂主接了過去,地堂堂主風雷手秦漁,冷峻的臉上不禁罩起了一層怒容。他冷冷一笑,吩咐那兩位攙扶馮德令的漢子道:“馮副座失血過多,速速送回總壇,這裏事本座自會應付,用不著驚動船裏的貴客,知道麽?”兩名弟子答應一聲,各自架著馮德令半邊身子匆匆而去。

剩下的二弟子,不待分說,雙雙向著郭彩綾身前走近,卻在相距八尺左右之處,雙雙站住。

郭彩綾冷笑一聲,她自忖著眼前形勢,似乎對自己不利,心裏正自盤算著如何脫身。

卻見留著短發的地堂堂主風雷手秦漁,一雙細長上挑的淩厲眸子,忽地向著這邊逼視過來:“這位姑娘,你好大的膽子!”話音裏帶著濃重的一口鄂省鄉音:“你是誰家女兒,叫什麽名字?速速報來,若有一字虛假,本堂主要你立刻濺血掌下!”

郭彩綾蛾眉一挑,冷笑道:“身為一堂堂主,竟然連本姑娘都認不出來,不如叫鐵海棠出來,他自然會告訴你我是哪個。”

風雷手秦漁頭上那一叢短發,簌簌一陣聳動,淩聲道:“放肆。”

一旁持扇的乾堂堂主瀟湘俠隱歐陽不平,忽然冷笑道:“秦兄何必與她多說,且將這丫頭拿下來回去發落再說。”

風雷手秦漁微微點頭,後退一步,叱了聲:“拿!”

兩名藍衣弟子聆聽之下,陡地抽出了長劍,左右同時墊步欺身而上。

二弟子一名李威,一名黃效平,連同先前攙扶冷面陰差馮德令的兩名弟子,俱在地堂效力,是已經出師的傑出弟子。

風雷手秦漁豈能不知以本堂副堂主身分的馮德令,尚且不是對方少女對手,落得遭重傷幾乎慘死,李黃二弟子又何能奏功。這其中當然有個緣故,一來秦漁自信有自己與歐陽堂主在旁押陣,二弟子即使不敵,也絕不至於吃虧,再者正可由對方出手路數,察知她的出身來路。

李、黃二弟子領命之下,雙雙踏進戰圈,卻見正面的郭彩綾抱劍守一,一副以逸待勞模樣。

須知郭彩綾冰肌玉膚,國色天姿,李、黃二弟子俱是正趨發育成熟之血性少年,是以初初一見之下,在心裏本能的即產生有傾慕對方之正常反應,以其本性,實難上來以殺手相加,只是眼前堂主有令,卻又不得不遵。

李威嘴裏輕呼一聲:“開罪!”率先將長劍遞出。劍勢一轉,呈弧狀劃出了一輪光華,直向郭彩綾右側當頭砍落下來。

按常理來說,郭彩綾必得出劍以迎,另一名弟子黃效平即可伺機踏入,以長劍攻其之虛,迫使對方伏首被擒。

這是他們兩個的如意算盤,哪裏想到這個算盤可是打錯了。

李威一劍遞出,見對方直立的身子並不移動,心裏未免動了一下,原來他早已迷失於對方嬌容,只不過是虛作聲勢,迫使對方出手還擊,自己兩人雙戰她一個,又有兩位堂主押陣,料必不會吃虧。有了這種想法,是以他這一劍才施出了十分功力,這時忽然發現對方並不如預料出劍還擊,心裏不免一虛,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力隨意轉,心裏一軟,淩厲的劍勢立刻大為減弱。

郭彩綾其實早已胸有成竹,自不容他示威。她原想在對方劍鋒加頂之剎那,施展寸心蓮花掌直取對方心房。

這一式手法,乃當年郭白雲親自傳授,井深為告誡,非必要時不可輕易施展,蓋因為過於狠毒之故。一招出手,對手設非事先有備,鮮能幸免,而一經中身,必死無疑。

好心有好報,李威的憐香惜玉卻救了自己一命,郭彩綾銳利的目光,頓時察覺到了他的心情有異,空中落下的劍勢忽然勁力大減,使她頓時有所警覺,女孩子家處處比較細心,只須瞄上對方一眼,已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一眼不禁使她殺機猝減,也就動了那麽一點慈心,不欲再下毒手取對方性命。

心念一轉,玉手頻翻,纖狠玉指在幾幾乎已經接到對方劍鋒的寸許之間,倏地向上一翻,三指著力,不偏不倚的正好拿在了對方劍鋒之上。

這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小巧妙手,看似無奇,其實手眼心卻必得恰配到十分好處不足為功。這正是當年郭白雲十二拿雲手之一,也是郭氏獨得天機的武術秘招之一。

李威只覺得劍上一緊,卻格於自己進身的姿態,寸步難移,眼看著掌中劍在對方三指力凝之下,彎成了一張弓的形狀,臨近到自己面門之上。

此時此刻,郭彩綾如欲取對方性命,稱得上是舉手之勞,李威只嚇得面無人色。

就在此千鈞一發之間,另一名少年弟子黃效平,卻由左面攻到,他眼見同門遇險,心中一急,掌中劍隨著他前跨的步子,猛然快劈出手,刷!一劍猛砍直下。郭彩綾輕哼一聲,嬌軀如風舞桐葉的一個妙轉,左腳猝起,已踢中李威後腰上,後者身子一蹌,足足摔出八尺開外,連人帶劍一跤摔倒在地。

幾乎在同一個時候裏,郭彩綾掌中劍卻也沒有放過那個黃效平。擡腳、仰身、出劍,三式連成一體,修長的身軀向後一仰的當兒,無巧不巧的正好躲過了黃效平的怒劈的一劍,就在這一瞬,寒光乍閃,她手中長劍如龍蛇乍起,忽然翻起來,已劃中了黃效平的左肋。

這一劍可是傷的不輕!原想是對付那個李威,卻臨時照顧了他的身上。

這個叫黃效平的弟子痛呼了一聲,足下一陣子蹣跚,斜著蹌了出去,左肋間血流如註。

目睹此情的兩位堂主,顯然是再也沈不住氣,尤其是那位地堂堂主風雷手秦漁,更認為傷了二弟子與自己顏面有關,身形一閃,頓若飄風般的向著彩綾面前襲了過來。他身形方自襲上,郭彩綾卻相對的向後退出,一進一退,象是彼此有了默契,身形雙雙落下,仍然保持著原來的距離。

這位地堂堂主秦漁臉色更見陰沈,微微拱手道:“失敬得很,姑娘莫非是白馬山莊人稱‘玉面觀音’的郭大小姐麽?”

郭彩綾微微一怔,點點頭道:“我就是郭彩綾,玉面觀音是人家的戲稱,我可當不起。”

風雷手秦漁冷冷哼了一聲道:“這麽說,已經作古的郭白雲老劍客,便是令尊了!”

郭彩綾挑了一下眉毛:“廢話,這還要你來多說!”

風雷手秦漁嘿嘿一笑,道:“怪不得姑娘有這般身手,有其父必有其女,郭大俠生前與本座曾有數面之緣,看來姑娘已得他真傳。姑娘大師兄鄔大野,亦曾來過敝幫,卻不似姑娘這般無禮!姑娘如對敝幫抱有敵意,原可上門就教,這種攔道劫殺,如同鼠輩,顯然有失大家之風,今日秦某不才,說不得要替你死去的爹爹,管教一下你這個膽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了!”言罷後退一步,面上神色不怒自威。

郭彩綾見禍已闖大,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豁了出去,她原是嬌生慣養,任性慣了,這時被對方一番搶白,更不禁氣往上沖。當下冷笑一聲,嗔道:“你又是哪個,口氣這般托大!別以為宇內二十四令橫行一世,人人都該退避三舍,我就是不在乎,要是怕了你們,今天我也就不來了。”

風雷手秦漁長眉一挑,正要發話,一旁的瀟湘俠隱歐陽不平一聲朗笑,說道:“好狂的丫頭!你當是在跟哪個說話,今天要是不給你點厲害,真當是宇內二十四令沒有能人!”言罷,雙肩微聳,一股急風襲過,已帶著他修長的軀體撲前丈許。

風雷手秦漁抱拳道:“歐陽兄且慢一步,且容我先會她一會,真要接不下來,再請從旁相助。”

歐陽不平冷哼了一聲,面有怒容的說道:“秦堂主,卻也不要太小瞧了這個雌兒。”雙肩再晃,疾風掃過,又自退回。

明眼人如郭彩綾者已看出歐陽不平實具非常功力,一進一退全憑足尖點勁之力,一雙膝蓋壓根兒連彎也不曾彎一下。尤其驚人的是隨著他進退的身勢,俱都帶有一股淩厲的強風,誠所謂上乘武功中的禦風之木。能夠具有這般身法之人,當然大大不可輕視。

郭彩綾原是冰雪聰明之人,她又何嘗不知對方宇內二十四令乃當今天下最為強大之黑道組織,壇下高手如雲,自己人單勢孤,勢難與對方之主力抗衡,她原意只是出手狙擊對方零散的力量,想不到誤打誤撞,居然會惹出了對方兩位堂主,先時一鼓作氣,尚還不知厲害,這時一冷靜下來。才猝然覺出了不妙,心裏未免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風雷手秦漁素知這位乾堂堂主歐陽不平,平素應敵,出手奇毒,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對方非死即傷。此人尤其有一怪癖,對於年輕貌美女子更具奇特之惡感。這個因素,據說乃是由於他中年喪偶之故。他那位死去的妻子頗具姿色,夫婦二人鶼鰈情深,一旦死別,人天永隔,乃使其精神上遭受到極為重大之打擊,自此以後性情迥異,乃至恨盡天下女子。有了以上這層因素,所以風雷手秦漁深懼他猝然向彩綾出手,造成不幸。

風雷手秦漁為人雖非正派,對郭彩綾亦無心庇護,只是對於郭白雲的不幸遭遇,內心卻深具同情,因此憐烏及屋,也就不忍心郭氏之獨生愛女就此喪生,雖然如此,他也絕無意放過了彩綾,而是打算將她擒住送回總壇,聽憑總令主發落。

這麽做顯然有兩點用心:第一,在職責上他有所交待;第二,他深知彩綾之母成玉霜與總令主沾親帶故,就憑這一點,鐵總令主也絕不輕於殺害彩綾性命,無形中也就合了自己心意。基至以上兩點因由,秦漁才會搶先出手。

自然,他的這番苦心,卻不為郭彩綾所知。

她自忖目前逃走無望,也就不惜放手與對方一拼,這時見對方二人爭相要向自己出手,似乎顯示著自己性命,早已操在他二人之手中,不禁怒從心起,當時真力內聚,向前踏進一步:“你們用不著爭先恐後!”她冷冷地道,“幹脆一齊上來吧,看看我是不是就怕了你們!”一面說長劍直伸出去,劍上光華銀芒吞吐,顯示出深湛功力,劍尖指向秦漁面門,儼然一副有恃無恐模樣。

風雷手秦漁森森一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也許你還不知道我二人究系何人,我不妨告訴你吧。”話聲微停,他手指歐陽不平道:“這一位乃是職掌宇內二十四令內四堂乾堂的歐陽不平堂主,老夫姓秦名漁,職掌地堂,在我二人面前,你休想討得什麽好去,不如識趣丟下兵刃,且隨我二人轉回,聽候發落。果真不識進退,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風雷手秦漁確是用心良苦,滿以為自己與歐陽不平的名字,武林中無人不知,郭彩綾震於二人聲威,說不定不戰而退,自是上上之策。

哪裏想到,他的這番用心卻是白費了。

郭彩綾聆聽之下,毫無所懼,其實她一聽對方報出名號,心裏還真是害怕,只是生性要強慣了,絕不甘心向對方認罪服輸,箭在弦上不容不發,既然非動手不可,不如出其不意予對方一個厲害再說。心裏這麽想著,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陡地縱身而前,一招玉女投梭,閃出一道光華,向著正面的風雷手秦漁當心就紮。

風雷手秦漁是沒想到對方會有此一手,見狀既驚又怒,叱了聲:“大膽!”隨著他翩然翻出的身子,緊挨著對方的劍刃,滴溜溜一個快轉,彩綾這一劍緊緊擦著他的衣邊滑了過去,看來確是險到了極點。即見他右手向外一探,暗施一指神功,倏地曲指一彈,只聽得當的一聲脆響,竟把彩綾手中長劍彈得嗡然蕩起。

郭彩綾若非用力把持住,這口劍幾乎脫手而出。饒是如此,卻也由不住掌心一陣發熱,這才知道對方果然並非浪得虛名之流。一驚之下,隨著對方遞出掌勢,猛可裏凹腹吸胸,向後挪退了三尺,不禁把一腔傲氣頓時打消了一個幹凈。

風雷手秦漁一雙鋼針似的長眉,猝然一挑,盛氣淩人的道:“好個丫頭,竟敢偷襲於我,今天卻要讓你嘗嘗厲害,莫怪本堂主以長欺幼,對你這個後生小輩沒有打過招呼!”說時,他的兩只手已經摸插於身後長衣大襟之內,陡地向兩面一分,手上各自執出一只稀罕的物件。

那玩意兒通體精鐵打制,具有很多棱角刃口,扁扁的折疊在一塊兒,一時看不出是什麽家夥,可是緊隨著秦漁抖動的雙手,只聽見凈凈兩聲脆響,兩把家夥抖了開來,竟然是武林中罕見的一雙奇形兵刃——跨虎籃!

這對跨虎籃,每一只都約有衙門口的紅紙燈籠那麽大小,上面有一雙手提的把柄,通體上下閃爍出刀劍一般的銀光,卻在籃邊四周挺生出十二個鋒刃的棱鋒。

不消動手嘗試,只看上一眼已知其威力驚人,風雷手秦漁雙手執著一雙跨虎籃,頻頻冷笑不已,他一籃當胸,一籃側提,細長的一雙眸子,交織出冷厲的兇光:“來吧!”他頻頻冷笑著,“大姑娘,把你劍上的功夫盡量的施展出來,看看本堂主怕也不怕!”

郭彩綾一見對方這對兵刃,已知不易對付,眼前情勢除了施出全力,放手與對方一搏之外,別無良策。當下,她一聲不哼,腦子裏卻思慮電轉,忽地向前一上步,掌中劍“大地沈眠”,霍地蕩出一天銀光,直向秦漁頭上落下來。

秦漁左手跨虎籃向上一轉,卻以伸出的刃子去鎖對方的劍鋒。

郭彩綾自然不容他的兵刃相接,臨時向下一挫劍身。一頓一挫,這其間可就大有名堂,隨著她擰轉的手腕子,修長的嬌軀霍地向右面一個快轉,掌中劍刷地射出一泓寒光,直向秦漁腰眼上紮來。

這一劍由於彩綾的處心積慮,施展出來果然極具功力,下沈的劍鋒間以淩厲的去勢,真有魚躍鳶飛之速。

風雷手秦漁頓時感覺出一股尖銳的劍風直透中衣,一驚之下,迫得他不得不急手招架,一式提籃跨虎,“嗆啷啷!”震耳聲中,架住了對方的劍勢,隨著他左手上撩,一招金燈照路直向彩綾頭上招呼了過去。

郭彩綾只覺得對方跨虎籃上勁力至猛,方才一架之勢,已使得她手臂發麻,面迎著當前之勢,可不願意再貿然硬接硬架,倏地擰腰,反縱出丈許以外。

風雷手秦漁冷哼一聲,喝道:“哪裏去!”足尖點處,電閃般地湊了過去。

郭彩綾身子向後一偏,左手猝揚,發出了一枚銀頭小弩,“嘶”一縷尖風直襲向秦漁面部,後者跨虎籃往上一提,琤的一聲脆響,已把這枚暗器擊落一旁。彩綾雖然只與對方動了幾招。卻已知道這個秦漁武技精湛,大大不可輕視,自己如果一對一的與他奮死相爭,固然不知鹿死誰手,但她卻不能不顧忌到一旁尚有另外一個大敵歐陽不平,一個秦漁已使她難以招架,如果再加上一個歐陽不平,自是對她更為不利,況且先時被她所傷的那個冷面陰差馮德令,此刻說不定已將返回總壇,一待對方大批援軍趕到,只怕她雙肋生翅也是難以逃脫了。

有了這一層顧慮,郭彩綾才忽然想到“臨陣脫逃”,不意那個風雷手秦漁,竟然跟蹤得如此之緊,寸步不離。就連暫時站在一旁觀戰的那個瀟湘俠隱歐陽不平,似乎已經看出了郭彩綾的心意,身形一連兩個快閃已經攔住了郭彩綾的退路。

他雖然暫時仍然保持著旁觀者的身分,但是卻在顯示出狠厲的姿態——決計不容郭彩綾逃開的姿態。

郭彩綾心裏的指望,頓時為之幻滅,當下長劍一揮,叱道:“閃開!”長劍落處,幻成一道銀虹,隨著撲進的身勢,直向當前歐陽不平攻了過去。

歐陽不平長眉猝揚:“放肆的丫頭!”描金摺扇倏地向上一揚,當一聲磕在了郭彩綾的劍身之上,雖在白晝天光之下,仍可見飛濺而出的一點火星。

這個歐陽不平端的是好身手,緊跟著足下踏前一步,左手箕開向外一抖喝聲:“去!”

一股淩厲無匹的風柱,隨著他的手掌遞出之勢霍然擊出。

郭彩綾匆促之間,簡直是無從招架,急切裏,霍地向後一個倒仰,騰翻出兩丈開外,落身在一塊聳立的巨石之嶺。一個頭戴大笠,一身素黃衫的漢子,正自倚身石上,臨江垂釣。

由於他倚身坐處,正當巨石凹處,那根長長的釣竿又是極為細小,如非彩綾落身石上,幾乎難以發現。

此刻這一猝然發現,不禁使她大大吃了一驚。

什麽人這等雅興?外面早已打鬥得天翻地覆,死傷多人,此公竟然還能保持這份悠閑鎮定?只此氣魄己顯示出斷非常人!

黃夜人身材甚為高大,雖然坐著,看起來也極魁梧軒昂。他一心註目著水面之上,似乎對於身側頭頂所發生之一切漠不關心。是以,郭彩綾只得由上側面看知一個大概,不由她不為之心裏一驚。蓋這釣者到底是否敵人一面尚還不得而知,果真如此,三面為敵,萬無幸理。心中一急,站在石上真有上下不得之勢。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郭彩綾身子方自縱落石上之一瞬,風雷手秦漁已自側面快速閃電般襲到。足下踐踏著水中凸出的礁石,這位地堂堂主顯然施展出武林罕見的淩波踩雲步法,颼!颼颼!颼!一連幾個起落,由斜刺裏猛然趕到了近側,陡地向上一長身,捷如鷹隼已撲向郭彩綾所立的巨石之上。

看樣子這位堂主顯然已為郭彩綾所激怒,決心要緒對方個厲害,是以身子一經撲上,提在雙手中的銀光閃爍的一對跨虎籃,陡地同時掄起,直向對方兩肋上擠撩過去,其勢絕猛,真有排山倒海之勢。

郭彩綾顯然由於分心足下釣者,一時沒有顧及到對方攻勢如此之猛,當時被迫得直由石上飄身而下,情不自禁落身在釣者身旁。

風雷手秦漁緊跟著飄身追下,一眼發現了那個垂釣的魁梧漢子,不禁驚得一驚,反側間已轉出丈許以外。在他來說,黃衣釣者的出現,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

須知風雷手秦漁、瀟湘俠隱歐陽不平、郭彩綾這幾個人,都是當今武林中身手極見傑出的健者,高手臨陣,講究的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樣情形之下,竟然會未能發覺到眼前這個黃衣釣者的出現,簡直是有點難以想象!

觀諸眼前這個黃衣釣者的出現,顯然絕非偶然,由他那副處變不驚的悠然神情上判來,似乎在這裏已經盤桓了一些時候。三個一等高手,竟然會沒有一個發覺,的確稱得上怪事一宗!

人影再閃,瀟湘俠隱歐陽不平從另一面閃身而前,當他猝然發覺到面前的黃衣釣者,亦不禁神色一凝,吃了一驚。

風雷手秦漁銳利的一雙眸子,遠遠的在黃衣人身上轉著,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冷笑:“尊駕真是好興致!只可惜你選錯了地方,”他冷冷地笑道:“還是挪挪身子,換個地主釣你的去吧。”

黃衣釣者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嚇!好軒昂的一副相貌,濃眉大眼,鼻正口方,廣闊的天庭,襯以厚圓的地閣,尤其是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在他目光註視之下,風雷手秦漁竟然情不自禁,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噤。對方這副軒昂的面相,乍看之下,竟然給人一種天子之威,風雷手秦漁竟然莫名其妙的呆住了。

隨著黃衣人長竿起勢,只聽得刷的一聲,一尾銀魚,已脫水而出,掠起當空。

或許因為這尾出水的銀魚,黃衣釣者才不再理會任何人,魚兒在地面上跳躍潑刺不已。

他抓住放入簍子裏,然後重新上魚餌,再次慢條斯理的垂竿水面,一心一意的註視向水面上,卻不發一句言語。

這人膚色或許因為長時間與大自然為伍,色作古銅,他兩膀開闊,肌肉紮實,如果站起來,怕在七尺開外,這等神偉的漢子,即使武林之中亦不多見。

風雷手秦漁在對方目光回向水面之後,心情為之一松。以他昔日在幫裏的威風,言出必踐!說過的話一定算數,鮮得有人敢與抗衡,他既已命令這個黃衣釣者離開,就不容他不遵。

然而,這一刻,不知是一種什麽的感觸,忽然使得他下意識的對這個陌生的釣者感覺到一種潛在的畏懼。也許畏懼這兩個字形容得過分了一些,總之,卻使得他感覺出對方的不易招惹。

為什麽他會有這種感觸?可真是莫名其妙!

秦漁心裏有了這種微妙的感觸,對於他的抗命不去,居然也就不再追究。

他足下一連踏進幾步,目光逼向郭彩綾道:“丫頭,眼前你大勢已去,且隨本座轉回,也許尚有一線生機,否則……哼哼,就算本堂主對你有姑息之心,只怕歐陽堂主也是放你不過,放聰明一點,豈不是好!”

郭彩綾原以為黃衣釣者系對方之人,心裏未免還有些嘀咕,這時才知道自己錯擔了心,非但如此,由方才黃衣人淩人的眼神,以及他對秦漁所采取“不予理睬”的神態上看來,很可能這個人還是一個強硬的角色。因為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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