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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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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這座宅院,建築得極具氣派。一行人步出大廳,來到了搭有天棚的前面院子,即見一輛漆有本門標志的金漆馬車,正自第一進院子向廳前馳過來。凡是本門中人,卻也都知道,只有總令主夫婦與四壇兩堂首腦才有資格乘坐這種金漆座車,即可證明來人正是坤壇的壇主本人無疑。

巨雨閃電裏,這輛金漆座車,一直馳到了大廳正前方的天棚前面才戛然停住。坐在前座的車把式自前轅一躍而下,張開了紙傘,隨即敞開了車門,即由車廂裏步出一個身披黑絲面子大氅,生得長眉細目,四旬左右的斯文文士樣人,自車廂內步出。

鐵氏兄妹一齊抱拳執禮,那人一笑道:“難得你們兄妹都在這裏,岳某這不速之客未免來得太突然一點了!不敢當,不敢當!”

宮鐵軍等人亦相繼上前行禮見過。

這位看來年歲並不大的壇主一笑道:“各位少禮,本壇這一次來,是為了配合風雪二堂主,為本門料理一樁公事的,”說到這裏微微一頓,目光視向鐵孟能,道:“怎麽,二老還沒有來麽?”

鐵孟能道:“風雪二位老人家已經來了,現在大廳,因公職在身,所以沒有出來,特命我們兄妹出來迎接壇主。怎麽,莫非本門有什麽大事不成?”

墨羽岳琪點頭道:“這就是了。”說到這裏,轉向雨地裏的金漆座車,突地面色一冷道:“總提調,你們可以下車了,地方可是到了。”

鐵氏兄妹不禁又是一驚。

“怎麽?”鐵孟能驚訝的道:“鷹大叔也來了。”話聲未落,即見由金漆車座內相繼走下兩個人來。這兩個人,各人都不陌生,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個人,非但是不陌生,簡直是太熟悉了。正是那位職掌宇內二十四令總提調,位高權重的晴空一隼鷹千裏。

鷹千裏身後的一個人,各人也認識,黑紫的臉膛,濃眉凸目,面色陰沈,他是新近才放為令主的一掌金錢念無常。

這兩個人的忽然出現,俱都令各人驚訝不已,尤其是那位職掌宇內二十四令總提調的鷹千裏,看上去面若黃蠟,一臉忿容。令人驚駭的是,這位平素八面威風的鷹九爺一只左腕,居然齊時斷失,垂飄著半截空袖子,襯托著他瘦小的身軀,看上去無限淒涼。

宇內二十四令總提調這個職位,在幫子裏不過是僅次於總令主,比之四壇二堂並不遜色。由於職掌有別,平日並無權屬之分,而今一旦屈居人下,是他絕對不能甘心雌服的。

鐵氏兄妹雖然已經猜出幾分,料知這位素日大權在握的鷹千裏,必然是身犯了幫法,才會為岳壇主押回,接受風雪二老所主持的幫法處置。話雖如此,在事情尚未明朗以前,卻也不敢妄自猜測,當下雙雙上前見禮。

鐵小薇一派天真,驚訝的道:“鷹大叔,你的手怎麽了?”

鷹千裏鼻子裏哼了一聲,那雙深陷如鷹隼的眸子在他兄妹臉上轉了一下,點頭道:“很好,你們兄妹兩個都在這裏。老太爺可是來了?”

老太爺指的就是宇內二十四令的總令主鐵海棠。

鐵小薇搖頭道:“爹沒來,風雪兩位老人家來了。”

一聽見風雪二者來了,鷹千裏那張憔悴的臉上陡然興起了一片驚懼之色,突地站住了腳步。那位坤壇壇主墨羽岳琪,立刻警覺的身子向外一閃,擋在了鷹千裏身前。立刻,就有一股強勁的潛力,由他身體傳出來。這股內潛之力的對象自然是鷹千裏,鷹千裏頓時臉上現出無可奈何的一副失望表情。

墨羽岳琪道:“你可得認清楚了!你跑得了麽,認命吧。”

鷹千裏把一嘴牙齒咬得咯吱吱直響,冷森森地笑道:“姓岳的,在鷹某人跟前,你神氣個什麽勁兒!除了老太爺本人降罪,看你們誰又敢把我鷹某人怎麽樣,走!俺們進去。”說完不待吩咐,率先大步向廳內行進。跟在他身後的那個一掌金錢念無常,目睹及此,由不住發出了一聲嘆息,滿臉哀容,一言不發的跟著鷹千裏向大廳步入。

墨羽岳琪緊緊跟在念無常之後向內步入,鐵氏兄妹與其他人這才隨後進入。

大廳內已多了八名護法的黃衣弟子,八弟子每邊四人分左右侍立在香案兩側,更增加了肅殺的氣氛。

鷹千裏率先方自踏入廳內,一眼就看見了當堂居中而坐的風雪二老,當然他也不曾遺漏了正中的那個香案。頓時他臉色一變,變得雪也似的白。身子向後退了一步,打量著居中高坐的風雪二老,鷹千裏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他那只獨手拱了一拱,冷峻的道:“蘇李二兄別來無恙,久違了!”

雪老人李雲飛引臂寒臉道:“鷹總提調請坐。”

鷹千裏臉上帶出一副暴戾表情,大步向前,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一掌金錢念無常雙手抱拳,向著風雪二老深深一拜道:“卑職念無常一參見二位堂主!”

雪老人點頭道:“念令主請坐。”

念無常應了聲:“不敢!”深深一拜,退向一側,不敢就座,卻挨著鷹千裏座邊直立在側。

風雪二老隨即由座位上站起,與坤壇壇主墨羽岳琪相互見禮,岳琪隨即落座,弟子獻茶退下。

風老人目註岳琪道:“岳壇主一路辛苦,功不可沒。”

墨羽岳琪微笑點頭道:“蘇堂主說哪裏說,本壇受總令主密令所囑,敢不從命,倒是二位堂主來得恰是時候,使本壇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踏實了。”

雪老人李雲飛點頭道:“這件事若非是岳壇主出面,只怕沒有這麽方便,老朽二人職掌所在,亦不敢掉以輕心,此次奉命行事,只求公正斷案,以不負總座期望!”

岳琪道:“老堂主斷案素稱公正,況乎更是奉命行事,自然不會錯了。”

雪老人聆聽之下,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再多說,且把這樁公事料理之後,再與岳壇主敘舊吧。”

岳琪含笑道:“二老公事要緊。”

風雪二老各自點了一下頭,彼此對看一眼,隨即由那位風律堂的堂主蘇雨桐首先發話。

只見他面色一沈,卻把一雙鋒芒畢露的三角眼,瞪向鷹千裏道:“鷹千裏,你還有什麽話說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使得客廳內各人俱都為之一怔。

晴空一隼鷹千裏那張瘦削的臉上,猝然刻劃出兩道極深的紋路,只見他冷森森地笑道:“蘇堂主這句話,說得好無來由,你我同幫共事,平常職司有別,向無過往,我又有什麽話要對你說。”

雪老人李雲飛聆聽到此,陡然火起,手拍椅把,發出了叭的一聲:“大膽叛徒!”他厲聲叱道:“事到如今,你還敢如此猖狂,須知我二人斷案向無私心,慢說此行受有總座親口托囑,即使沒有,只要罪證確實,卻也容不得你欺上瞞下這般橫行。”

各人目睹著雪老人李雲飛這般詞色,俱不禁嚇了一跳,再看座上的鷹千裏,卻是面現獰笑,並無絲毫畏懼之色。

聆聽之下,鷹千裏猝然發出了貓頭鷹似的一聲怪笑,這般盛氣,使得在座各人更不禁吃了一驚。

笑聲一頓,鷹千裏目射精光的道:“李雲飛,你少給我來這一套,鷹某人當年隨同總令主打江山的時候,幫子裏還沒有看見你這一號,你又神氣個什麽勁兒?”

雪老人神色一淩,道:“好可惡的東西,竟然敢在我二人香堂設處這般氣焰,平素是如何的可惡,也就可想而知了,說不得要請出大法來對付你了。”說到這裏,偏頭向一旁的鐵孟能道:“孟能聽令!”

鐵孟能呆得一呆,站起抱拳說道:“弟子在。”

雪老人宏聲道:“香燭侍侯。”

鐵孟能聞言又是一呆,隨即應聲道:“遵命!”

在座各人也都知道香燭一經燃起,即所謂開了“香案”,眼前風雪二老,即將要以幫法來對付鷹千裏了。

晴空一隼鷹千裏神色一淩,霍地站起來道:“李雲飛,你敢!”

雪老人一只手捋著下頷上那部雪白的胡子,連聲冷笑不已,即見香案上燭火香檀俱已燃起,卻有一方覆有黃綢子的木架,供在案中,不知是什麽物件。風、雪二老各自由座位上站起,特向案前走去。

鷹千裏忽然一聲斷喝道:“慢著!”

二老止步,互看一眼。風老人蘇雨桐長眉一剔道:“鷹千裏,你膽敢阻擾香堂不成?”

鷹千裏怒聲道:“無恥的兩個老匹夫,明明是你們幾個私設香堂,意欲加害於我,卻要假公濟私說什麽受意總令主的口令,既是總令主的命令,可有什麽憑證?要拿不出憑證,私設刑案,鷹某人豈能心服?”

風雪二老對看一眼,各自點了一下頭。即見風老人蘇雨桐冷笑一聲,點頭道:“好吧,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本堂這就出示總令主的金令與你看個仔細。”言罷右手一拂,一點金光直向鷹千裏面前打到。

鷹千裏雖是喪失左腕,一身武功兀自了得,迎面飛來的一點金星,只見他右手突揚,隨後一抄,已把射來的那點金光接在了掌中。

各人目光也都情不自禁地向著鷹千裏手上看去,只見鷹千裏手上拿著一枚金光閃爍的金球,那金球像是純金所鑄,約有雞卵那般大小,其上滿鏤著凸出的縷縷花紋,正是總令主鐵海棠的隨身信物“金球令”。凡是本幫中人,無不知悉這個小小的金球令,所代表的神聖威嚴,無論何時何地,金球令出現,均不啻總令主親身面臨,在場各人目睹及此,均不禁紛紛離座,向著鷹千裏手上金球令躬身下拜。

鷹千裏把這枚金球令審視再三,亦不禁為之變色,他自忖不妙,卻力持鎮定的冷冷一笑道:“總令主與我親若手足,我不信他老人家就會對我下此絕情,這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我這就去面見他老人家,好當面向他老人家請示個明白!”言罷信手把那枚金球令向懷裏一揣,肩頭微晃,捷如電閃的直向廳外掠去。

鷹千裏這一手其實早在風雪二老意念之中,一旁冷眼旁觀的黑羽岳琪,亦不感到意外。

三個人幾乎是同一個動作,但只見空中人影電閃,落下的三個人,無巧不巧的橫成一列,正好攔在了鷹千裏身前站定。

鷹千裏想是自忖不妙,決計想脫身外出,這時見狀更不遲疑,厲叱一聲道:“閃開!”

他左手雖然折斷,卻礙不著這只右手行功運掌,只見他這只手霍地向下一沈,緊接著往外一翻,吐氣開聲的叱了一聲:“嘿!”五指指尖向上倏地一場,即有一股巨大的風力,形同是一根風柱般地,直循著正前方的雪老人李雲飛當胸猛擊了過去。

李雲飛冷叱道:“大膽!”聲出掌現,兩只手不偏不倚的迎在了一塊兒。

二人功力原來相差不多,只是鷹千裏自斷腕之後,氣血大虧,相形之下,已不是雪老人李雲飛對手。兩只手掌方自向當中一湊,卻如同一雙燕子般地,倏地向兩下分了開來。這其中卻也有強弱之分,雪老人李雲飛身子向下一落,不過是前後晃動了一下,反觀鷹千裏,卻是情形不大相同,只見他身子向後一連幾個踉蹌,卻不禁直倒了下去。

晴空一隼鷹千裏該是何等狡智之人?他知道自己落在了素稱鐵面無私的風雪二老手中,萬無幸理,眼前正是脫逃的惟一良機,真要等風雪二老拿自己開了香案,再想脫身,只怕萬難了。有見及此,他哪裏敢放過眼前良機。當時趁著向後踉蹌的勢子,驀地向後一倒,就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獨手疾翻,發出了一掌暗器鐵蓮子。這一掌鐵蓮子,他是用倒打滿天星的手法打出去的,一片呼嘯聲裏,十數縷尖風分別向風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等三人全身打了過來。

這種打法實在厲害,加以誰也沒有想到鷹千裏居然會有此一手,俱都不免吃了一驚,相繼向一邊躲閃開來。

晴空一隼鷹千裏這一手當然是有作用,並非是真的想傷了他們三個人,此舉不過是為了要掩飾他逃跑的意圖。就在風雪二老與岳琪三人閃身躲避暗器故一剎那,鷹千裏滾貼在地面的身子,倏地騰身躍起來,隨著他騰起的勢子,活似一頭巨鷹般地,直向著大廳右側,那排落地軒窗撲了過去。

這時雷聲顯已勢微,只是雨勢看起來卻較先前尤為猛烈。鷹千裏把握著此一刻良機,倏地騰身撲出,隨著他那個空中疾滾的勢子,右手揮處,只聽見“嘩啦!”一聲大響,整個一扇大窗在他巨力之下,整個地破碎倒落,鷹千裏也倒撲在雨地裏。

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為之大吃一驚。

鷹千裏身子在雨地裏一個疾翻,箭矢也似地直向著對面屋檐上竄縱過去,卻有三個人緊躡其後。對於風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來說,鷹千裏的逃走,不啻是奇恥大辱。

他三人職責所在,焉能就這般的聽令鷹千裏脫逃?況且總令主鐵海棠的金球令還在他手中,果真讓他逃脫,以此號召,今後更不知有何等嚴重之事陸續發生。三個人由三個不同方向,直循著鷹千裏身後疾撲而來,風雪二老由兩側,岳琪卻是直撲正中,幾乎不約而同的同時縱起。

雪老人李雲飛怒叱一聲,右手抖處,發出了一支甩手箭,哧的一股尖風,直襲向鷹千裏側背。

鷹千裏偏身一閃,人已向瓦面墜落,雙足踏處,嘩啦啦連聲碎響,踏碎了大片瓦礫。風雪二老與岳琪身子,已先後撲到。

雪老人第一個撲到,他也是最恨對方的一個人,嘴裏怪嘯一聲,怒鷹也似地,撲襲了過來。

大雨裏,這幾個人全身水濕,看上去不勝狼藉,卻也更顯得那種拼命怒殺的猙獰!

鷹千裏當然知道這三個人俱是勁敵,以自己此刻情形,對付其中一人已是不易,更何況以一敵三?心裏一急,足下著力,卻把一疊瓦片飛踢而起,散發如雨,分向三人身上擊去。

借著這一刻,他身形倒仰,卻施展金鯉倒穿波的身法,“颼!”又竄出了三丈五六,向院子裏縱落直上。他雖百般思逃,卻仍然未能逃開眼前三人的糾纏,身形方起,即落入三人的三角陣勢之中。

雪老人厲叱道:“我看你往哪裏跑!”身子向前一欺,兩只手分左右直向鷹千裏兩肋上直插了過去。

鷹千裏單掌一起,身形略閃,用單掌伏虎之勢,向著雪老人腰上就切。

這時風老人怒嘯一聲,由他身後襲到,右手一抖,用劈掛掌勢,暗藏著鷹爪手,直向鷹千裏背上抓到。鷹千裏只覺得背上一緊,對方的那種充沛力道,顯然已經將自己護身的游潛抓透。鷹千裏心中一驚,也顧不得再去傷雪老人,掌勢一起,往後就閃。足下花步錯亂,疾快無比,這種步法名為退身踩雲步,鷹千裏施展得尤其快速,閃得一閃,已退出丈許以外。

他雖然狡詐詭秘,連續躲過了風雪二老的厲害殺手,卻並不能逍遙脫身,似乎那個墨羽岳琪早已把他的伎倆摸熟了。鷹千裏身子方自閃開來,猛可裏疾翻壓頂,來人這種欺身之勢,誠然說得上高明,事先絲毫不現端倪,等到鷹千裏發覺時,已是躲閃不及。只覺得兩處大臂上一麻,已吃來人一雙鐵掌拿住了他的一雙琵琶大筋。這兩處地方一旦受制於人,就算是個鐵打的英雄,也不得不伏首稱臣。鷹千裏身子掙得一掙,哪裏能掙得脫?

墨羽岳琪冷森森地笑道:“鷹老九,這可是你第二次落在我手裏了,你還有什麽話說?”

鷹千裏只覺得身上痛麻不堪,全身抖作一團,哪裏還能說得出話來?只把一雙猙獰眸子,打量著面前的風雪二老,臉上表情更是說不出恨惡模樣,直似要把他三人生吞下去才得消氣一般。

四個人無不全身水濕,尤其是風雪二老,散發長須一經著水,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二個鬼。

雪老人李雲飛探手自鷹千裏懷內,摸出了總令主的金球令,伸出了鳥爪也似的一只瘦手,搭向鷹千裏肩上,他恨透了鷹千裏,手觸處,五指力收,深深抓捏進鷹千裏的肩肉之內:“岳壇主,交給我吧,他跑不了的。”

墨羽岳琪隨即松開了雙手,打量著鷹千裏道:“鷹千裏,你自作自受,我看你還是認命吧!”

鷹千裏為雪老人五指抓得痛穿心肺,有此一鬧,他自忖必死,當然更不甘心雌服聽令受刑:“姓李的,你敢!”嘴裏說著,他倏地咬碎舌頭,仰翻過臉來,噗地向著李雲飛臉上啐出一口血沫。

雪老人在這種情形之下自是無法閃躲,竟被啐了滿臉都是,禁不住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怪叫。

休要小看了這一啐之力,在一個內功精湛的人施展出來,卻不可輕視,這種咬舌噴血的功力,還有個名字叫碎舌功,又名血箭。原是被害者絕望時與對方玉石皆焚的狠毒招法,旨在傷害對方一雙眸子。施功時力聚口腔,粒粒血珠之內俱都聚積著淩厲的力道,功力精湛者,更能洞骨碎腦,使敵人亡命於彈指頃刻之間。

晴空一隼鷹千裏當然不曾有這般精湛的內功,又加以傷痛在身,無形中又打了一個折扣。雖然如此,卻也不可輕視。雪老人李雲飛在對方回臉噴出的一剎那,才陡然想到了是這種血箭之功,其勢已是不及,總算他見機的早,本能的閉上了雙目,及時的偏過了面頰,饒是如此,卻也受傷不淺。

一口血沫,就像是一蓬飛針似的鋒利,全數都中在了李雲飛半邊臉上,剎那間,在他臉上爆開了大片血光,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開了一朵血花。

雪老人負痛之下,左手外穿,施展的是小天星掌力,“砰!”一掌擊中在鷹千裏背心上。後者猝嗆一聲,隨著雪老人手推之勢,噗通栽倒在雨地裏,當場吐血昏死了過去。

雪老人雖然掌傷了鷹千裏,自身亦由不住踉蹌退後,卻為風老人一把攬住:“你怎麽了?”說了這句話,才發覺到雪老人半邊臉連著頸項間,一片血肉模糊,敢情受傷不輕,不由大吃一驚。

是時墨羽岳琪,也由雨地裏把鷹千裏抱了起來,身後足步聲響,大廳內多人也陸續趕到。

原來就在風雪二老與岳壇主分別追躡鷹千裏時,另一個待審的本門叛逆,一掌金錢念無常也有了異動,卻為鐵氏兄妹及時予以制服。

一行人返回大廳之後,風老人面色忿忿地道:“這兩個本門敗類,居然膽敢藐視總令主的法令,怒闖香堂,罪加一等。孟能,你且好好把他二人給我上了鎖,稍侯片刻,再開香案,重新審問不遲。”

鐵氏兄妹因見雪老人手捂著半邊臉,一片鮮血淋漓,情知有了意外。想不到素稱紀律嚴明的本門中,一夕之間,竟然生出了這許多事,自是始料非及。

墨羽岳琪心中關懷雪老人的傷勢,問道:“李堂主要緊麽?”

雪老人李雲飛冷哼了一聲道:“還死不了!”他平素最是自負,一身武功更是了得,想不到一時大意,竟然吃了這麽大的虧,內心之懊喪自非言語可以形容。當下風老人蘇雨桐匆匆陪著他入內看傷更衣不提。

鐵孟能又囑咐手下侍侯岳琪入內更衣,重新把大廳整理了一番,他遵令特為鷹千裏念無常二人加了鐐鎖。

此時鷹千裏才三魂悠悠地醒轉過來,鐵氏兄妹平素在家,與這位鷹大叔最稱親密,這時目睹他斷臂負傷之後猶未能免卻刑難,內心至為沈痛。鷹千裏這時看上去,可是至為衰弱了。

“鷹大叔,你這是何苦。”鐵小薇目睹著他,一時禁不住熱淚汩汩的淌了下來。

鐵孟能甚為尷尬的在一旁,看著鷹千裏道:“鷹大叔,小侄是不得已……還請你老原諒!”

鷹千裏喟然長嘆一聲,看著他兄妹二人,閉上了一雙眼睛,只是他哪裏能定下心來,隨即又睜開來:“孟能,小蔽,”他聲音和諧的呼喚著二人道:“你鷹大叔這是命犯小人。”

說到這裏頓住,苦笑了一下,才又接下去道:“他們是最了解你大叔的……我跟你們爹爹這麽些年以來,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過去真可以說得上情同手足,我真不信他會對我下這個毒手。”獰笑了一下,他接下去道:“總令主不是這種人,要說是他老人家的命令,叫風雪兩個老兒來整我,我是怎麽也不信!”

“可是,”小蔽道:“這又怎麽會錯得了呢!大叔難道沒看見爹的金球令嗎?”

鷹千裏獰笑一聲道:“這……保不住是他們弄的手腳,我死也不相信總令主會這麽對付我。”

鐵孟能心裏卻很明白,毫無疑問,這一定是爹爹的意思,他更知道爹對付那些反叛自己的叛徒,一向是毫不留情,這件事設非是爹本人的意思,任何人也不敢假傳意旨。只是,問題就在這裏,鷹千裏到底犯了什麽大罪,竟然要用這麽嚴厲的方法來對付他?“鷹大叔!”

鐵孟能看著他正色的道:“事到如今,你老也不必再裝糊塗了,到底是為什麽?你老要說了實話,我們才能想法子代你求情,要不然風雪二堂主香案一擺,可是誰也救不了你!”

鷹千裏臉色變了一下,卻倔強地搖搖頭道:“我犯了什麽罪?孟能,你大叔老實跟你說吧,姓鷹的絕沒有什麽對不起你們鐵家的地方,要說起來,只有你們姓鐵的,對不起我姓鷹的!”這句話語氣錚鏘覆狂傲無比!聽見了這句話,在場各人俱都面色一變!

鐵孟能面色一沈,冷笑道:“大叔,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我們父子對鷹大叔你,還有什麽……”

他的話卻被鷹千裏的一聲冷笑打斷了。“孟能,你看見沒有?”鷹千裏晃動著他那只折斷了的胳膊道:“我這手是怎麽斷的……是為誰斷的?”

這倒是鐵氏兄妹所不知道,也是極想知道的。

“老實告訴你們吧,是為你們鐵家。”鷹千裏像是很傷心的樣子,聲音叫得極大:“是為咱們幫子裏,我鷹千裏拼著性命幹,為的是什麽?想不到到頭來,卻落下了謀叛這麽一個罪名,我可真是死也不肯甘心!”他一面說,一面用那只獨手用力的拍打著地,啞聲應道:“老天爺,天理何在!天理在哪裏!”

鐵氏兄妹默默無言地對看著,鐵小薇女孩子家,心地到底善良的多,見狀忍不住眼圈一紅,籟籟落下淚來。“大叔!”她一面擦著淚,一面好心的安慰對方道:“你老人家也不要難受了,我這就去求求風雪兩位老人家去,叫他們務必開恩,先饒過了你。”一面說著,她剛轉過身來,卻意外的發覺到風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不知何時都已經現身。站在大廳一隅,虎視眈眈地向這邊怒視著,緊接著各人也都警覺了。

風老人蘇雨桐怒聲喝叱道:“香案侍侯!”

侍立的八名弟子立刻答應了一聲,一齊向正中香案兩側行去。風雪二老隨即大步向案前走過去,墨羽岳琪卻就案邊一張座位上坐好。

香案上二十四盞白燭,象征著宇內二十四令,一鼎四砵象征著一主四壇,一時間,這些白燭俱都全數亮起,砵內的香枝亦經燃著,裊裊冒起了白煙。

風雪二老臉上帶起了一片肅殺,尤其是雪老人李雲飛,他雖然僥幸未曾被鷹千裏的血箭傷中了眸子,可是半面臉卻慘不忍睹,此刻已經密密包紮,僅僅露出一只閃爍著猙獰厲光的眸子。

二老相繼坐定之後,風老人手拍椅案,厲叱一聲道:“開香案!”

八名弟子又是一聲叱喝,一時隊形交插著,在案前變換成了一個十字形。眼前這八名弟子為平時服侍風雪二堂的門下,自是熟悉一切刑堂規距,一聲吆喝之下,各自由腰側取出了一柄看似銀質的匕首,同時以右手亮出,銀光燦然,動作整齊劃一,煞是好看。

這種情勢,正是宇內二十四令的香案開式,情勢演變至此,似乎已經沒有緩和的餘地。

鷹千裏雖是慣施詐術,可是當他目睹著眼前這種情形,也禁不住嚇得呆住了。

一掌金錢念無常,更是嚇得面無人色,不等待著風雪二老呼喚,即已忍不住噗通跪倒地上,手足上的鐐銬,發出了叮當一陣子碎響。

風老人大喝道:“奉總令主口令,刑處本門叛徒鷹千裏、念無常二人,客地設壇,一切就簡,宇內執法,毋枉毋縱,提主犯鷹千裏上來答話。”

八弟子又是一聲吆喝,外八字形的變換著,同時向兩側閃了開來。為首的兩名弟子閃動之間,已到了鷹千裏兩側,同時探手向鷹千裏兩肩上抓去。

鷹千裏獰笑一聲,霍地挺身站起道:“大膽!”

二弟子為他喝聲所阻,突地中止動作。

鷹千裏狂笑一聲,嘴角淌著血沫道:“蘇老頭,你用不著神氣活現,鷹某人豈是你所能欺淩之人,今天落在了你們手裏,一切由著你們,你們就看著辦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你們卻要說出一個名堂來才行。”一面說著,他拖著足踝上的鏈子,唏哩嘩啦的已走到了風雪二老面前站定。

風老人蘇雨桐怒叱道:“大膽叛逆鷹千裏,在風雪堂內尚敢逞威,還不跪下!”

鷹千裏冷森森道:“你我同幫共事,豈能跪你?”

風老人神色一變,霍地站起來怒聲道:“反了!鷹千裏,你敢睨視本幫堂規,本座馬上就廢了你!”

雪老人李雲飛在一旁厲聲叱道:“八弟子聽令,將這個無恥叛徒亂刀分屍!”

八名持刀弟子齊口一聲吆喝,一擁而上。

“且慢!”那位坤壇壇主墨羽岳琪,忽然站了起來。八弟子頓時中止住前進的動作。

墨羽岳琪在宇內二十四令地位崇高,從不輕發其言,自有其威嚴之一面。岳琪眼前這種情形,顯然卻有侵犯職權之意。

風雪二老是出了名的難說話,自是難以通融。

雪老人冷笑一聲,把半邊臉轉向墨羽岳琪,道:“怎麽,岳壇主對本堂的處決,有什麽不滿麽?”

岳琪深知這兩個老人是出了名的難纏,一個弄翻了,自己先落下侵犯職權一項罪名,實在是擔受不起,況乎他絲毫沒有偏袒鷹千裏之意。便道:“李堂主你誤會了!”岳琪尷尬地笑著,抱拳一拱,又道:“鷹千裏罪行確實,本座更奉了總令主口令,配合二位老人家,將他拿訊歸案。”

雪老人冷笑搖搖頭道:“不錯,岳堂主確實為此出力不少,只是審判這兩個叛逆,卻是我二人職責,況乎尚有總令主事先交待。怎麽,莫非岳堂主你認為老夫的判決有什麽不對麽?”

“李老言重了!”岳琪含著笑臉,說道:“本座豈能會這般認為……只是,小弟臨行之前,承總令主關照,有關鷹千裏叛逆之實,務必要掌握確實,任何同謀,都不得輕易放過,況且……”說到這裏,頓了一頓,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據小弟所知,最近江湖上盛傳出現了一個武技驚人的怪客,此人似乎對本幫懷有深切敵意!”

他的這番話方一出口,頓時大廳裏起了一陣騷動,傳出一片喁喁私語議論之聲,蓋因為每個人對於這個獨行怪客都有所風聞,是以一經岳琪提起,俱都有所心會,忍不住交談起來。

雪老人臉色更為難看的看向岳琪,冷笑道:“有關那獨行怪客之事,老夫一路之上也風聞不少,只是這件事與鷹逆又有什麽關系?”

“不,”岳琪極為謙虛禮貌的道:“以小弟所知,似乎他們之間曾經有所遭遇!”

風老人插口道:“哦。”

岳琪一笑抱拳道:“是以,小弟認為二位堂主如能由鷹千裏事件,對那個獨行怪客有所了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是否這樣,尚請二位裁定,小弟無權過問。”說罷抱拳打了一躬,又自坐好。

風雪二老對看了一眼,風雪二老在憤怒之下,恨不能立時將鷹千裏處死亂刀之下,只是岳琪所說的話,不能說沒有道理。總之,鷹千裏負傷斷臂,覆加以大刑,罪證既經掌握,諒他無從狡辯,更不虞脫逃,這一點倒可不慮。

雪老人不願因私涉公,授人以口實,當下點點頭道:“岳堂主這個意見很好,倒是老夫失之草率了!”

岳琪抱拳道:“哪裏,”微微一笑又道:“鷹千裏雖是罪逆之身,但他在本幫地位崇高,二老何妨賜他一個座位,讓他好好答話,不知二位以為然否?”

風雪二老彼此又對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這位岳壇主的用心。

在場本門弟子眾多,似不應以鷹千裏如此身分之人,當眾受辱,這一點也象征著本門各職的威嚴不容侵犯,雖是罪逆之身,在刑責未確定前,亦不容例外。

墨羽岳琪話說得很含蓄,但是語氣裏卻處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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