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瑕好奇地問：“老徐是誰？”

林隊：“就是之前查這個案子的老前輩。他幹了一輩子刑警, 退休以後，在一個小旅游區買了房子, 住在那裏。我剛剛從他們家出來，老徐兩年前就癌癥去世了, 沒享幾年福。”

這可就巧了。

“又是兩年……”顧明深喃喃。

“你在說啥？”

林隊摸不著頭腦。顧明深說：“能麻煩你再去一趟嗎？”

“哎老顧你這人真是的，有什麽要求不早說, 行吧行吧……”林隊一邊抱怨一邊往回走，“你這回有什麽要求？”

“很多老刑警裏都留了一些資料，比如被害人家屬的贈禮, 還有一些重大案件的相關資料。老徐應該也有。麻煩你問一下他家人，那些資料還在不在。”

“沒問題。哎，但是老顧啊，你不是有案卷嗎？還要那些東西幹嘛？”

“老徐是這個案子的第一經辦人, 他研究這個案子這麽多年, 肯定有一些想法，說不定就記在什麽本子上……”

他還沒說完, 林隊說了聲稍等。他們隱約聽見那邊有說話聲。

“我去，老顧，你運氣真夠好的啊。我剛走到人家樓下呢, 老太太給我送過來了，她覺得我們可能用得著。人家說老徐去世的時候，這東西都沒敢扔，就怕有天能用上。”

林隊已經被顧明深的運氣驚呆了。

他們辦案的時候，經常有和嫌疑人擦肩而過的情況。顧明深辦個案子, 要什麽線索來什麽。

他決定明天就把顧明深的照片貼在墻上，每天拜一拜。

老太太給了他一個碩大的公包，林隊粗粗看了一下，裏面有好多記本。他隨翻了一本，就看到了許多照片。

東西挺多的，光靠林隊一個人，沒法處理完。

嚴瑕主動請纓回去幫忙，顧明深把韓璃一起派回去了。

他做事雷厲風行，當即買了票，送兩人上飛。轉頭就看見喻浩嘆幽怨的眼神。

顧明深挑眉，“有意見？”

喻浩嘆憋了半天。

“我好慘啊……”

“……”

與那邊省會的暴雨悶熱不同，s市彌漫著夏日即將到來的氣息，溫度比那邊高了不少，太陽曬得人臉上火辣辣的。嚴瑕一下飛，第一件事就是脫了外套。

林隊還在高鐵上，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嚴瑕先去了一趟刑偵大樓，給8樓辦公室的植物們澆了水，再小心翼翼地給小白打招呼。

這段時間案子一個接一個，她都好久沒有陪過小白了。

小白看上去已經習慣了辦公室。面對主人的賠笑，小白頭毛一豎，像一只鴨子似的，嘎嘎嘎地叫了起來，用力撲扇翅膀，籠子裏換下的羽毛飛得滿地都是。

“唧！”

小白的頭毛直直地豎起來，稍稍張著嘴，一副我超兇的樣子，隨時準備啄她一口。

嚴瑕傷心了：“小白……”

她慢慢地伸過去，小白緊緊盯著她的指頭，冷不防咬了一口，就倏地縮回脖子，氣呼呼地瞪著她。

“生氣啦？”

嚴瑕輕輕地貼過去，摸摸它的頭毛。小白嘴裏咕唧咕唧，慢慢地不哼了，在她裏變成了一團橡皮泥，由她揉搓。

嚴瑕松了一口氣。

不記仇就好。

韓璃一進來，被滿地羽毛嚇了一跳，順逗了逗小白，“掉這麽多毛，你咋還沒禿啊？”

“咕唧！”

記仇了！

林隊趕回刑偵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點多了。一進8樓辦公室，就把公包往他們會議桌上一放，累得直喘氣。

“哎呀不行不行，讓我休息會兒……”

林隊就差躺平了，韓璃笑話他：“林哥，你這個體力，年底體測能過關嗎？會不會被老大罵死啊？”

“別開我玩笑了，快點看老徐的記。”林隊好不容易直起腰來，“你是不知道高鐵站有多少人，單位門口又在堵車，我一路狂奔過來的……”

韓璃看他不自覺地摸肚子上的肉，暗笑不已，但沒戳穿。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她也差不多了。

韓璃心有戚戚，也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好多肉。

嚴瑕已經戴上了套，很小心地把公包裏的東西攤在桌上。

八本記本，每一本都有她指頭那麽厚。六個檔案袋。四個件袋。另有一些沒有歸整的資料，零零散散地夾在這些袋子間。

事不宜遲，他們立刻開始幹活。嚴瑕先按照紙張大小，把零散的資料整理一遍，這才開始仔細看。

一個老刑警的工作記就是大半個社會的縮影。這些零散的資料基本都是老徐的隨。他是從派出所調到刑警隊的，之前辦過一些家長裏短的案子，比狗血電視劇精彩多了。但是他不能四處分享他的感受，就寫了下來。

這些感想十分零碎，有些用材料紙寫，有些用便簽紙。看來是臨時想到什麽就寫什麽，寫完就往公袋裏放。

老徐是把這個公袋當成了他的樹洞。

不得不說，這種做法很智。家人知道他這一行的特殊性，不會輕易動他的工作物品。

韓璃剛剛看完一個件袋，感觸頗多，“小嚴妹妹，組長有類似的習慣嗎？”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嚴瑕歪腦袋想了想，“他除了打牌的時候欺負我，還能幹什麽？”

韓璃吃吃地笑，“你和小白都很記仇嘛。”

“……”

嚴瑕打了個哈欠，翻開一個檔案袋，一張照片滑落在地。等她看清楚照片上有什麽，臉色都變了。

“你們看這個。”

她把照片推到兩人面前。林隊一看就皺眉：“這麽惡心？不是p的？”

照片上是一個血糊糊的截面，仔細一看，是人類的肌肉組織被切割後的樣子。

嚴瑕覺得今天的晚飯也可以省了。

這個問題需要專業人士來回答，韓璃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應該不是p的，實拍。這是哪來的？”

嚴瑕把檔案袋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不拿還好，一攤出來，全是類似的照片。

粗粗估計，照片有好幾十張。從肌肉到肢體，各種各樣的截面特寫都有，看得人直犯惡心。

人之，最鎮定的應該算韓璃了，這些對她來說都是小日常。她挑出幾張不那麽特寫的，“你們不覺得這些角度很眼熟嗎？”

沒有特寫鏡頭，畫面不那麽血淋淋，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嚴瑕很驚訝：“這不是錄像帶的視角嗎？”

“對啊，而且畫質神似。我覺得應該是錄像帶的截圖，故意打印成照片的。”

林隊覺得涼颼颼的，“這些都是老徐的珍藏嗎？不會吧，他不會是這樣的人……”

“我聽組長說，老徐是個很和藹的長輩，不會做這樣的事。這些照片應該不是他的。”

“那沒法解釋啊。難道他……嘶，這是高壓線啊……”

私扣證物是絕對的職業高壓線，一旦被發現，最輕都是個處分。林隊神色慎重，並不想因為這種事就讓老徐的名聲受損。畢竟人都走了。

“林哥，我問你，老徐要是還活著，有多大歲數了？他是個怎樣的人？”

“得有60了吧。他辦了不少案子，那時候走的傷退程序，對我們年輕人挺和善的。”林隊擰著眉頭，“這跟年齡有什麽關系？”

這是過世警員的名譽問題，他得慎之又慎。

“這幾張是拍立得的相紙。你覺得一個快60歲的老年人，有心情對屍體玩這種東西？應該沒有吧。”

林隊當即給徐老太太打了個電話，得到的回覆是老徐從來沒玩過相，再小的都沒有。他年齡大了眼睛不好，從來不碰那些東西。

嚴瑕聯系上了顧明深，他說紙條的鑒定結果還沒出來。不過得知他們居然從老徐的遺物翻出了這麽多詭異的照片，顧明深有些意外。

嚴瑕問他：“這些照片的來源還是個謎，如果不是老徐拍的，那會是誰？”

顧明深沈吟片刻：“不是他拍的，就是別人送給他的。你們覺得，什麽人會把這種照片送給一個退休刑警？這種行為是不是似曾相識？”

嚴瑕一楞，“你是說，是那些人送的？”

“對。就像他們把數字紙條留在錄像帶和地窖裏一樣。這是他們和警方的交流方式。老徐以前是經辦人，對方把照片寄給他，和某些猖狂的罪犯給警方寄挑釁書一樣。只不過對方把目標集在他身上，沒有驚動全體警方。”

韓璃迅速翻找別的件袋，果然找到了一些發黃的信封，都是用過的，有郵戳，有些都開始掉粉了。

“我拜托林隊去找老徐，就是因為他當初只給了我一本案卷，我覺得有點奇怪。因為老刑警的一些習慣我是知道的，只是他剛剛退休，而且沒有主動交給我，我不方便問。後來他突然病逝，就更沒有把這些轉交給我們的會了。”

韓璃看著這些照片和信封，心裏堵得慌，“他為什麽不告訴你呢？如果真的有人一直給他寄這些東西，他得多難受啊。”

本來退休應該要享福了，但是還有藏在暗處的罪犯給他寄來這些東西，他還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獨自背負這些。

她根本不敢想象老徐的感受。甚至有可能，老徐的癌癥，也是這樣被逼出來的。她學醫出身，很清楚心情對人影響多大。

“有可能老徐突然病逝，信沒有回音，促成了對方的轉化。上一代的恩怨已經結束了。”顧明深淡淡地說，“所以，他們現在找上了我，因為我接了案卷。而且我還得修正一下側寫，他們的作案頻率，比我猜測的要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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