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可怕的安樂叫安樂死，石油美元正是這樣一種安樂，它讓聯盟安於現狀，它讓聯盟親手扼殺一切能夠成功的改革。幸好我不是聯盟，我還有重來的機會。

——摘自《尤裏*雷奧自傳》

在雷奧一點點的敘述下，趙賁從開始的憤怒，漸漸變為好奇。

批評家又難得的露了一次面，告訴他：這是一次絕好的人文科學實踐，他可以從中吸收到許多知識，這些知識就連批評家自己都不了解，它們只屬於蘇俄帝國。也終將隨著帝國一起灰飛煙滅，消失在帝國的廢墟中。

於是聽完了雷奧講述，趙賁結合自己的經驗，給OGAS計劃的失敗下了一個總結，道：“這不難想象，歷史上所有的改革，不管是成功的還是失敗的，總要在改革的過程中伴著分娩的陣痛和混亂。

OGAS計劃最終結果就是用電腦取代一部分人的工作，減少行政人員，將有限的人力，用於一線的科研、生產和軍事活動。

對於底層的官僚來說，這就意味著他們將要失業，失去自己的特權，過和平民一樣的生活。

對於高層的官員來說，基層的官員就是他們權力的基石。升遷的權力掌握在他們手上，基層的官員想要升遷就要聽他們的話，他們可以依靠這種權力來為自己服務。

如果換成電腦，他們可不認為電腦會聽他們的話。電腦只會聽程序的話，任何試圖更改程序的嘗試，都會導致整個系統的崩潰。”

作為體制內的人，這種官僚獨裁式統治的受益人，雷奧竟然認同了趙賁的這種觀點，道：“確實如此，格盧什科夫相信韋伯式的理性主義理想，並試圖為官僚裝備理想武器。但是蘇俄權貴階層追求不同的利益，主要利益之一便是維持現狀。這才是他失敗的原因所在。”

說著雷奧又總結道：“除了這些內部的原因，還有外部敵人捅的軟刀子，最是狠毒，也最是殺人不見血。我們的敵人害怕我們的任何改革嘗試，因為他們剛剛經歷了二戰後資本主義世界最大的改良，嘗到了甜頭的他們深刻明白革新的力量。一旦我們成功的革新了自己，我們將比他們更加強大。為了阻撓我們內部的變革，他們不惜犧牲自己的部分利益，來加強我們內部保守派的力量。他們寧可冒著壯大我們力量的風險，也要讓我們賺到更多的美元，看著我們在安逸的生活中不思進取，一點點的死去。”

趙賁哭笑不得，無奈地問雷奧道：“你是不是想多了？有了被迫害妄想癥，或者說你完全就是個陰謀論的信奉者。”

雷奧卻十分理性地搖了搖頭，道：“你不懂，對於我這種相信理性和公正社會的技術樂觀主義者來說，格盧什科夫的OGAS項目是失落的家園。

可對於自由市場的支持者來說，這一‘超級國家計劃’可能比 去年剛上映的電影《終結者》裏的人工智能防禦系統Sk 更令人沮喪。

在OGAS計劃提出以前，美利堅控制數據公司（CDC）加入了蘇俄計算機信息化網絡的建設，這家公司與蘇俄政府簽訂了為期十年的合同，內容除計算機網絡外，還涉及半導體技術領域咨詢。那時，CDC 與 IBM 和 DEC 並列，是美利堅三大計算機設備制造商之一。

當我們提出OGAS計劃時，美利堅的 ARPANET 已誕生四年，這是美利堅軍方為應對冷戰而創建的網絡。

當時的OGAS 項目表明，我們仍有可能在計算機網絡領域取得技術突破。按照最初設想，ARPANET 只是核沖突爆發後的通信系統，這一網絡繼而發展為科學信息交換系統。而 OGAS 設計者的初衷，是最大限度地發揮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潛力。這一蘇聯工程師的宏偉計劃，被美利堅媒體披露後，引發了美利堅人的恐慌。

他們不僅立即終止了美利堅控制數據公司（CDC）的商業行為，隨後不久石油價格更是發生了很大的波動，一路不斷走高。這對自由主義改革，也包括‘控制論’改革都產生了惡劣影響。保守派的維持現狀，得到了絕大多數官僚的認同。不僅是科學家們提出的OGAS 項目被擱置，就是柯西金這一蘇俄政治巨頭兼改革派領袖，也因引入市場機制而招致安於現狀的官僚們不滿，由此被轟下臺去。

而蘇俄的大部分官僚直到去年還對未來信心滿滿，過去十幾年裏隨著石油美元不斷湧入蘇俄預算，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政治局可能做出的決定。蘇俄的數字化社會主義項目在石油的遮蔽下度過了十五年，當如今對數字化社會主義需求再次出現時，這一領域的專家都已不在了。”

趙賁聽了不由咂舌，如果雷奧的懷疑是真的，那麽這無疑又是一個驚天懸案。

一個不知由誰主持的驚天計劃，一個可以與直接導致蘇俄奔潰的‘萬塔計劃’相提並論的大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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