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慶感到一陣鉆心的疼，腦袋好似要炸了一般，神經一刻也止不住地內拉伸著，很快就要被拉到極限一般。

他忍著劇痛，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入眼的是古典天花板上的吊燈，散發著古色的燈光，一時不由有些一楞。

又做噩夢了？他懷疑道。

“女媧，顯示‘情緒地圖’，身體各項數據。”

張國慶的第一反應，不是第一時間從噩夢中跳出，而是查看身體出現了什麽特殊狀況。

雖然夢境不是現實，是不可控的。可是思維連接，卻是不受阻礙的，只要一道腦電波，就能發出指令。不管你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

“女媧。”

良久還是毫無反應，張國慶心中大感不妙。

‘怎麽回事，怎麽毫無反應？難道是量子輔助計算機失靈了，還是它被黑客給黑進來了？這可是連接著自己腦電波的，要是那黑客又是個生物駭客，那可就完蛋了！’

張國慶的這份擔憂並不是毫無因由，雖然他的隨身量子輔助計算機出於物理隔斷之中，在沒有他本人的授權下不能連接上量子網絡。可現在的黑客也升級了他們的作案手段，利用量子輔助計算機與人體腦電波傳遞信息的原理，用偽造成腦電波的無線信號黑入隨身輔助量子計算機。所以絕大多數黑客，也身兼生物駭客的身份。

盡管張國慶的個人輔助量子計算機，是用黑科技打造的，有著遠超時代的技術和防禦能力，同時為防範可能的黑客入侵，還每年都升級換代一次。種種嚴密手段下來，可謂萬無一失。

可就算這樣，張國慶也不敢打保票，這世界上不會出現一個天才人物，成功的入侵到他的個人量子輔助計算機中，從而以此為跳板入侵他的身體。

正當他為自己是不是遭了黑客入侵，現在是身處虛擬世界，還是身處現實世界而困惑焦慮之時，一個滿是褶皺，兩鬢霜白，滿身正氣，一臉關切的老者，映入眼簾。

一身合體的唐裝，讓人倍感親切，就聽他道：“少爺，您醒了。”

‘少爺？怎麽看著一切看著這麽真實，和我以往的夢境大不相同，就是我身處過的虛擬世界，技術上也沒做到這麽真實過。黑客真能夠超越時代的技術極限，做到這麽真實嗎？’

張國慶有些心煩意亂，此刻他倒希望是黑客入侵，可種種細節又在向他精明的大腦反饋一個信息：這份真實模擬，黑客根本就辦不到，即便以他自己掌握的資源，超時代的技術，也做不到這一點。

好像火山即將噴發，張國慶心下焦煙四起，有如火山腳下的凡夫俗子，亂作一團。

再說那說話的老人，雖然還維持著慈祥的面容，可看到少爺醒來後的臆癥，內裏卻是提心吊膽，把東方的、西方的所有他覺得最厲害的神仙都祈禱了一遍。

道祖顯靈，佛祖保佑，上帝蒙恩，一定要保佑我家小少爺，腦袋可千萬別出問題。

“女媧？”張國慶不太確信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老者不由臉苦，心中哀嚎：少爺，您可千萬別嚇我。福伯我已經一大把年紀，經不起你嚇。

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張國慶失落地看了看四周古色古香的環境，自己白嫩的雙手。

‘靠，自己難道又穿越了？怎麽能這樣，我辛辛苦苦奮鬥了一輩子，還沒享受到幾天好日子，竟然又穿越了。我那剛剛登臨的神壇，我那統治眾生的權柄，竟然就這麽沒了？’

一個聲音難以置信地在他心中沮喪道。

‘這回好了，再也不用爭論什麽專制好，還是開明棒，到底是人性本惡，還是人性本善，什麽都沒了！’

又一個聲音在他內心有氣無力道，爭論已經毫無意義，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張國慶還是心有不甘，為了求證自己的想法，狠狠擰了自己一下，一陣鉆心的疼痛傳來，不由‘嘶’地倒吸一口涼氣。

這時他才沮喪地認識到，自己是真穿越了。

張國慶這才想起被自己晾在一邊的老者，擡頭問道：“這是哪裏，你是誰，我又是誰？”

福伯看在眼裏，愁苦中又有點竊喜：少爺還算正常。

“少爺，您不記得了？”福伯問道。

張國慶沒好氣道：“記得什麽？”

下意識地，他想從懷中掏出PHA藥物(一種無副作用的精神系藥物，可以消除人的負面情緒，提升人的理性思維)，撫平自己亂糟糟的心。就像是癮君子，他遇到這種糟糕的情況，總是依賴PHA來平衡自己的生化系統。本質上講PHA和海洛因、搖頭丸之類的毒品並無不同，可它們帶來的效果卻不一樣，毒品會帶來負面的影響，永久性的損傷人的神經系統。PHA卻不會，它不僅不會讓人依賴成癮，還能把人帶向好的一面，能夠消除人的負面情緒，將人帶入理性思維之中。對於這種從人體生化系統上著手，影響人心靈的藥物，張國慶和所有的社會精英人士一樣，非常的青睞。雖然因為耐藥性的緣故，需要不斷的投入巨資研發新的PHA，導致它的成本非常高昂，遠非普通中產階級能夠承受的，只能在上流富豪人士中流行。

只是這些對於處於社會食物鏈最頂尖位置的張國慶都不是問題，服食PHA已經成為和穿衣吃飯一樣，是每天必不可少的習慣。

張國慶在身上摸了又摸，這才意識穿越不可能把PHA藥物也帶上。

‘該死的穿越，好歹給點安慰，讓我把PHA帶上。沒有它，這糟糕的日子，往後該怎麽過？’

張國慶的心好似被人偷了一般，空落落地讓人萬分失落頹唐。

福伯看在眼裏，只以為以前那些糟糕的影響還留有一點後遺癥，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忘了也好，省得再傷心，現在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了。”

對於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張國慶心知肚明，只能裝聾作啞，再次追問道：“那我是誰，您又是誰，這裏又是哪兒？”

福伯回答道：“少爺，您叫趙賁，我是您的管家福伯。這裏是趙家在太平山的祖業，是老爺留給您的遺產的一部分。”

趙賁，一個久遠而熟悉的名字，再次在張國慶腦海中回蕩。這是自己第一世的名字，也是自己一切開始的起點。

張國慶正恍惚間，福伯又道：“不過，如今您投資失敗，只剩下這份祖業了，還有一個等待收拾的殘局。”

正為這一世，自己起點就是一個富二代而略感有點好過時，又陡然得了這麽個噩耗。

‘事情已經壞到這地步了，再壞還能壞到那裏去。玩慣了VR游戲，再回頭玩20世紀老掉牙的紅白機游戲，誰受得了！簡直就是一場地獄式的折磨，我寧肯就此死去。’

張國慶痛苦的抱怨道。

這時另一個聲音適時安慰他道： ‘別傻了，兄弟。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幹脆就把這當成是一場全息虛擬游戲，你的思維正接入其中，所以你才感覺如此真實。也許這一切就是你設計的，你的良心已經發現統治眾生是不道德的，所以你要用這種方式找到更好的解決之道。最後你可以將人性的光輝，帶到你現實的統治當中，做一個開明的統治者。’

‘你傻的也夠可以的，到了這地步還再抱著這種天真的想法。你難道就沒想過，自己有這樣的技術，構建一場這麽真實的游戲嗎？別天真了，除非你有外星人幫助。’

‘你怎麽知道就沒有，也許你忘了。’

‘別吵了，讓我安靜一會兒！’張國慶受不了自己的冷酷和傻二，喝令他們全都閉嘴。

要是我有PHA，還輪得到你們在這兒唧唧哇哇，統統打入十八層地獄去關禁閉。可惜我沒有PHA，也只好如此忍著。安靜下來的張國慶，心下如此低落的想道。

既然這一世還叫趙賁，那以後我就叫趙賁得了。最終，他還是向現實妥協了。

只能面對現實的趙賁，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問福伯道：“我投資什麽失敗了，是和我學的這些東西有關嗎？”

說著，趙賁指了指前身留在床頭櫃上一摞一摞的電子專業書籍。

福伯點了點頭，道：“是和這些有關，不過如今都已經這樣了，就讓它過去吧！等少爺你身體好些，咱們再把殘局收拾一下，賣掉廠房和設備，興許還能收回一些，不至於虧得血本無歸。”

趙賁一皺眉，道：“我到底投資了什麽，現在這和電子產業有關的，可都是高科技產品，附加利潤都很高，怎麽會虧損得這麽嚴重？”

福伯也是難咽這口氣，無奈對方勢大，不得不認栽道：“也是，少爺您這會兒什麽都不記得了。少爺你的眼光是沒錯，投資的街機行業也確實是能賺錢的行業，只是千不該萬不該，您不該到處炫耀，惹得別人眼紅。

那王勃本就不是個好東西，仗著背後有人撐腰，胡作非為。這回你惹得他眼紅，他當然想方設法地挖你的墻角，搶你的生意。

若是老爺在世還好說，還有些人脈，鎮得住場面。

只是到了少爺您這兒，整天都搗鼓什麽高科技的東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爺在世時留下的人脈，您的那些世伯您也不常聯絡，關系也就逐漸疏遠了。您是自己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這才有了今日的禍端。若是當初少爺您能好好經營這些人脈，王勃那跳梁小醜豈敢隨隨便便撒野。”

又是狗血劇開頭，能不能換個花樣？趙賁內心無力地吐槽道，這也太小看我了吧！一點難度也沒有，鬼都知道讓一個閉著眼都能打通關的人，再玩同樣的關卡，根本就是一場精神上的折磨。

同時又忍不住嘀咕：王勃？該不會這麽巧吧！我上輩子穿越時，第一次踏足香江，也是遇到這王勃，產生了沖突。難不成冤家路窄，這輩子又碰上了？

聯想到周圍入眼所及的是20世紀後半葉的風格，趙賁不由有些肯定。

又聽福伯道：“少爺你就當這次是花錢買教訓，不必灰心喪氣。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自小聰明能幹，又是劍橋大學的高材生，如果不是有那王勃橫插一杠，您這次鐵定能一炮打響，把趙家的門楣發揚廣大的。

不過這樣也好，年輕時受點挫折吃點虧，長了教訓以後的路才走的長。”

趙賁對這些不太上心，只三心二意地問福伯道：“福伯，您剛才說的王勃，他是不是三合會二佬，向霸天的小舅子。”

少爺不是失憶了嗎？怎麽還會記得這些。

福伯一陣狐疑，卻未深想，只點頭道：“是的，少爺您問這個幹什麽？”

原來世上真有這麽巧的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事就更好辦了。

趙賁有些不屑地想道，感覺如同喝白開水一般，枯燥得讓人有些乏味。

心中這麽想著，也不思考，就順口回答道：“沒什麽，只是覺得有趣，世上還有這麽巧的事。”

福伯奇怪，問道：“少爺，是什麽巧事？”

趙賁不欲回答，轉移話題道：“廠子目前是個情況？”

見少爺問起工廠情況，福伯詳細道：“工廠的地是按揭貸款買的，廠房是自建的。只是被王勃三番五次挖角，這次又領著三合會的幫眾鬧騰了一次，如今工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些被破壞的機器還在。”

趙賁也不知道被工廠被破壞到了什麽地步，只好道：“先別忙著賣，明天咱們到廠子裏看一下，再做打算。”

見少爺這麽說，福伯不由有些擔心道：“少爺，您這是打算繼續幹下去？那王勃現在就盯著咱們，咱們只要稍有動作，他就會打上門來。咱們這麽硬碰硬，吃虧的還是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要不先蟄伏些時日，日後再東山再起。”

看福伯挺緊張的樣子，趙賁安撫老人家道：“福伯你放心，我沒打算硬碰硬。沒有九成把握，我是不會和王勃對著幹的。只是先看看具體情況，哪怕到了不得不出售的地步，也能賣上一個好價錢不是。”

福伯開心道：“少爺你長大了，這回也算是因禍得福。明天我就陪你去廠裏看看，好做下一步打算。”

第二天吃過早飯，趙賁就開著車，和福伯一起來到位於九龍觀唐區的自家工業大廈。

一進門就看見，大廈雪白墻體上一行如鮮血淋漓般張牙舞爪的文字，寫著：欠債還錢，血債血償。

趙賁見字，有些不屑。

‘幼稚，只會玩些不入流的手段。’

“少爺，您犯不著為那種人生氣。”福伯見趙賁似笑非笑，以為他氣到了極點，不無擔心地道，“氣壞了自家身子，不值當。”

“福伯，我沒生氣。”趙賁道，“這種人，我也沒必要計較，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

得！少爺真是氣壞了，這都說起氣話來了。

福伯也沒再勸，還是讓少爺好好發洩一下情緒，省得在肚子裏憋壞了。

兩人並肩走入大廈，只見到處亂糟糟一片，好似遭了臺風般，處處狼藉。

趙賁看在眼裏，暗暗又給王勃記下了一筆黑賬。

來到車間，趙賁將所有的設備，從頭到尾都給仔細地檢查了一邊。

檢查完，趙賁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似有嘲諷地對福伯道：“這年頭，流氓沒文化，搞破壞都不頂用。別看這裏的設備，看著一個比一個慘，內裏核心部件卻一個都沒壞，只要再換個殼，把些損毀的機械部件換掉，就和原先的沒有任何差別。”

福伯開心道：“那感情好，這回損失又能多補回來一部分。”

趙賁一陣無語，您老怎麽老想著變賣產業。這可是個能下金蛋的母雞，我上輩子就是靠它起家的，這一行有多麽暴利，我心中可是清楚的很。

心中這麽想著，趙賁就和福伯道：“福伯，和您商量個事。”

福伯道：“少爺，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就是，我一定照辦。”

趙賁開心道：“你說話可得算數。”

福伯道：“少爺你長這麽大，我有和你說話不算數的時候嗎？”

趙賁道：“那咱們這廠子就不賣了。”

福伯急道：“少爺，你可得想清楚。有那王勃盯著，咱們這邊開不了工，根本無法盈利，只能坐吃山空。再加上有貸款要還，您要是這樣下去，會把好端端的家業給拖垮的。”

趙賁卻是毫不擔心，非常自信道：“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咱們且騎驢看唱本，看看到底是他王勃厲害，還是我趙賁棋高一籌。”

少爺要一意孤行，福伯也沒有辦法。

縱使心中有百般擔心，也只好深深地壓制，道：“既然你有應對之法，也就隨你。只是不管怎樣，還得小心為上。”

說這話時，福伯心中暗下決心：即便拼盡自己這條老命，也要保住少爺平安，不負老爺當年對我的大恩。

見福伯沒反對自己，趙賁理性的得出一個結論:‘福伯不會成為他的障礙，沒有掃除的必要。他現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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