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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玄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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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窗外又看看手機,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點開短信,出現在我眼前的——依舊還是那個男鬼,依舊沒有一言一語的回覆。只是這次,他的面部表情好像稍微變了變。

天哪,為什麽要有這種惡作劇,真真煩死我也。

我往後一靠,手機隨意扔在身邊,雙手交疊放在腹上,耳邊的嘻嘻笑聲卻越來越清晰了。我屏氣凝神半晌沒有動彈,最終掐了掐手背上的肉,痛得我嗷嗷叫。

這不是夢。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下了床,走到靠近紫竹林的後窗,嘩地打開,冷風從窗子裏灌進來,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沒錯,隨著風聲灌進我耳朵的,就是那個笑聲。

和夢中的笑聲實在是相似。

我順手拿了手機——話說夢裏為什麽要拿手電筒?明明手機上啥都有。然後披上外套——我也不明白為什麽夢中要披個毯子。走出房間,走一路開一路燈。

我走到樓底的時候,剛打開大廳的燈,爺爺忽然提著根棍子出現在我眼前。

我驚呆在原地,他也驚呆在原地。

我不上學的日子裏作息時間向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日裏這個點兒我絕對不會出門隨意走動。

“寧寧,是你啊,怎麽了,有什麽事嗎?”爺爺笑嘻嘻地把棍子往身後藏。

我緊緊盯著他局促不安的手,心想著,他大概是把我當做梁上君子之類的吧。以前奶奶說他聽覺異常敏銳呢。沒想到,行動比我想象中的更利索。

我嗯了半天,說:“您聽沒聽到有什麽異響?”

“異響?”爺爺說,“剛剛寧寧你下樓我還以為家裏進了強盜呢。”

“我是說,聽沒聽到後面紫竹林有什麽聲音?”

爺爺又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說:“風聲?這幾天風比較大,晚上還是不要隨便出門比較好。”

我點了點頭說:“也是。您先去睡吧,別被風吹著了。”心想,連耳朵異常敏銳的爺爺都沒聽到,看來定是鬼怪精靈一類的無疑了。

在此期間,小孩子的笑聲不絕於耳,我都懷疑之前我睡著的時候就是聽見這個聲音才做夢的,只是醒來後這聲音暫時消失了一段時間。不過,這些猜測真的純屬猜測,果然還是要去看看比較靠譜。

“寧寧你要出門?”

我點點頭,“後面好像有什麽流浪貓。”

“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太不安全了。”

我笑著搖頭:“您在說什麽呢?這附近能有什麽啊,況且,我是那麽膽小軟弱的人嗎?”

爺爺點點頭,在我的目光中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房間了。

仿佛小輩對長輩一般善意的指責,老人也許會受傷,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總不能讓他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和空氣對話吧?

我看著他進了房間關了門,這才揣著手機出了大門,門口的燈籠散發著朦朧的幽光,我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朝老宅後面的紫竹林走去。

這和夢裏的場景還真有點相似。

但我這個主人公的狀態可完全不一樣,每一步我都小心翼翼,全身肌肉緊繃,全力做好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

於是就在我一步步用手機照著路一步步朝紫竹林後面走的時候,笑聲越來越近了。

我用手機往四處照去,忽然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可是光一照過去,那團黑影便像只敏捷的小貓一樣跑走了。於此同時,那笑聲也消失了。

“餵!別跑!”我抓著手機追了幾步,連個鬼影都沒見到。這到底是男是女是妖是鬼我還不知道,但是——我在它剛剛待過的地方發現了一樣東西。

這是一袋剛剛被拆開來的魷魚幹。

而且,看起來非常眼熟。

我彎腰撿起這袋魷魚幹,開口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撕扯開的,魷魚被拉扯得七零八落。我站起來,用手機仔細一照,總覺得這就是我從那邊帶過來的零食。

我記得,好像放在廚房的櫃子裏了。

我拿著它覺得莫名其妙,正百思不解之際,一團黑影從我眼前刷地劃過,然後我手裏魷魚幹就沒了。

笑聲再次響起。

我手機的光下面有一個黑影。小小的,好像蹲在地上,身上穿著衣服怎麽看著那麽像漢服啊。

我走了過去,拍拍它的肩。

它猛地回頭,嘴裏塞著魷魚幹,看到我之後頗有敵意地把手裏的東西往後放了放。

怎麽說呢,這的確是個小蘿莉啊!

長發及腰,留著松散的劉海,頭上還有兩個毛茸茸的耳朵,一雙又大又圓還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嵌在小巧的嘴巴上,像個老鼠似的嚼著魷魚幹。

“你、你是何方妖怪!”她便嚼著魷魚幹邊問我。

我沒有回答,而是伸手去碰了碰她頭上的耳朵。問:“你又是什麽妖怪?老鼠精?”

她似乎是把魷魚幹咽下了之後才感覺到我在捏她的耳朵,連忙翻了個跟頭,彈開老遠,炸毛似表現出很是戒備的樣子說:“你才是老鼠精,你全家都是老鼠精!吾乃山中黑貓玄樂是也!”

我哭笑不得。

這是只小山貓精。

“你、你笑什麽?是不是想搶我的食物?”說著她又把懷中的魷魚幹往後拿了拿。

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山貓,你不但是個小妖怪,還是個小偷啊!”

“胡、胡說!”

我伸出手指,往她懷中一戳:“那包魷魚幹是哪兒來的啊?”

“是我撿的!”

“哦,從別人家廚房櫃子裏撿的啊?”

這小山貓忽然紅了臉頰,微微低下頭,耳朵一抖一抖的甚是可愛。忽然,她又猛地擡頭,像想到什麽似的,說:“哦,你想跟我搶?沒門!告訴你,那個地方以後只能我去撿!”

我搖搖頭,慢慢走上前去,微微彎腰,輕輕拍著她的腦袋笑道:“那個地方,是不是那裏呀?”

她順著我手指的地方望去。又一臉驚訝地轉頭。

“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畢竟那房子是我的。”

我笑著看著她,忽然聽得她“呀”地一聲,轉頭就想開溜,還好,我抓住了她的尾巴。

“你你你……你怎麽是人類啊……”她被我拉著尾巴,頭朝下地四肢胡亂撲騰一通,魷魚幹從她懷中掉了出來。

我一手提著她的尾巴,一手撿起魷魚幹,我低頭看看她通紅的臉說:“我現在手不方便,放你別跑行嗎?”

她點頭如搗蒜。

我笑了笑:“你跑也行,但是呢,我有個朋友是除妖師……”

“我發誓絕對不跑!”還沒等我說完,她就把兩只小爪子放在耳邊,緊閉雙眼賭咒似的說道。

我嗯了聲,滿意地點點頭,蹲下身子,輕輕將她放了下來。

她驚慌失措地站好,我就這樣看著她良久沒出聲,良久,她忽然走上前拉拉我的外套,小聲說:“能不能不要告訴你的朋友……”

前有顏童後有玄樂,我最近碰到的鬼怪都是正太蘿莉,難怪我稍稍動了些惻隱之心。

我狠下心沒有回答,雙臂環於胸前,用鼻孔對著她說:“行了,以後別去我家‘撿’吃的就行。”

玄樂哦了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對著我——深深鞠了個躬。

就仿佛——我是被供在靈堂上的黑白照片。

我連忙咳咳清了清嗓子說:“還有,大晚上的別笑得跟傻子似的,擾民。”

玄樂點點頭,又“慚愧”地低下了腦袋。

“好了,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家休息吧。”我看了看手機,十點多了,我得趕緊回去睡美容覺才行。我轉身就往古宅走去,走了兩步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看,這才發現那袋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魷魚幹還在我手裏。

我拍拍腦袋,回頭,伸長手臂道:“喏,給你吃吧。”

“可以嗎?”那小山貓的眼睛像兩個星星。

“嗯,拿走吧。”

她立馬撲了上來拿走魷魚幹,迫不及待地拿了一根放在嘴中咀嚼,然後才笑著說謝謝。我心想這小丫頭實在像個餓死鬼投胎的,正拍拍手準備走到時候,忽然腦袋一抽問了個問題:“你家在哪兒?才搬過來沒多久吧?”

那小丫頭咽著魷魚幹,搖搖頭說:“我沒家。”

“每家?你爹娘呢?”

玄樂咀嚼的動作明顯變慢了,她勉強扯出尷尬的笑道:“他們都不在了。”然後臉上又露出堅毅的神情,她說:“所以我現在要多吃多練,我要給他們報仇!”

“報仇?”我又好奇起來了,“你爹娘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人,是妖!”

“哦,”我點點頭,妖害妖和人害人一樣,是這世間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是我又作死多嘴問了句:“你沒家了晚上住哪兒?”

玄樂說:“我現在在找仇人,找一路隨便住一路。”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能再逗留了,真的得趕緊回去睡覺才行。我裹緊外套,感受著這凜冽的風寒,問:“今晚太冷了,不然去我家住一晚?”

怎麽說呢,我還是忍受不了一個小蘿莉流露在荒郊野嶺啊,雖然她是個妖,但是沒爹沒媽的也怪可憐的。

玄樂沒有出聲,只是她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一般,眼珠子睜得老大地望著我,我被她瞪得心裏發毛,便呵呵笑了句:“不願意也沒關系,妖怎麽會和人類相處呢?”我也為自己的剛剛愚蠢的問題感到羞愧。

這段時間腦子不正常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所有的理智仿佛都被狗吃了一般,我也有點習慣了。

我笑了笑就打算轉身離開,忽然,玄樂沖上來抱著我說:“姐姐,我想去你家住一晚。”

我呆住了。

她毛茸茸的小手抱著我的腿,我一低頭就看到她黑得發亮的長發,我又想到了顏童那個小鬼。

小孩子真是這世上最神奇的生物,他們不用做什麽,只需憑嬌小的外貌就能讓大人們心甘情願地為他們做任何事了。

我無奈地攤手,終究還是咳咳又清了清嗓子,道:“那就好好跟我走。”

我在她擡頭前早就別扭地轉身,不看她能萌化人心的蘿莉外貌了。

我用手機照著前面的路,我們一前一後緩慢地走著,就在拐角處我忽然看到了個人影。我仔細望去,正是探頭探腦的爺爺。

我連忙轉頭輕聲道:“快變原形!”

玄樂是只聰明的小山貓,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立刻變作一只渾身黑色的小山貓,喵喵直叫。我彎腰抱起她,往前走去。

爺爺打著手電筒,我用手機上電筒,燈光交界處看不清任何東西。他關了燈,看到我懷中的玄樂,說:“沒想到還真有個小家夥,寧寧你這小年輕耳朵就是好。”

我呵呵地應答,看到爺爺微微縮起的脖子和他在衣服上找口袋的枯燥的手。這是老年人害怕的秋冬季節啊。

“您趕緊回屋睡去吧,我也回去睡了。”

“哎,好嘞!”他笑著轉身,在我的目光裏穿過院子,瑟瑟發抖地打開房門,最後又不厭其煩地叮囑了句“你早點睡啊”便進了門。

我關上大門,沈下聲音說:“你切不可在他們面前變作人形,”我擡頭看著他們房間的門道:“會嚇到他們的……”

玄樂乖巧地點頭:“是姐姐的爺爺奶奶吧,真羨慕你,還有親人。”

我笑了笑:“不要隨意羨慕別人,或許別人還有你想不到的難處。”

“那姐姐你有什麽難處嗎?”玄樂眨著大眼睛問。

我抱著她往樓上走。怎麽能說呢?怎麽能說我是個活了一千多年的人類,怎麽能說我和普通人類相處時間不能超過十年,怎麽能說很信任我的一個小弟弟悲慘的人生呢?

我都不能說。

走進房間,我關了走廊的燈,搖搖道:“沒什麽。只是別人或許會有難處。”

別人。別人是藍瑨,是數學老師,是看守太平間的大叔,是雲陌,是邢立,是我千百年間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和妖魔鬼怪。他們肯定會有我不知道的難處。

沒錯,我一直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玄樂從我懷中跳下,一眨眼就變作小蘿莉的模樣,她驚訝地看著我的房間,說:“原來人類的房間是這樣的啊,和我們的還有點相似呢!”

她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那袋魷魚幹,又開始在我眼前一根根地咀嚼起來,這是個很魔性的動作。真的,她吃魷魚幹的時候一點也不像山貓,倒像個地地道道的小老鼠。

我忍著沒笑,從衣櫥裏抱出被子和毯子,彎腰將它們鋪在房間裏的沙發上,說:“你今晚就睡這裏吧。”

她似乎很開心,忽然又跑過來抱了一下我,然後轉了好幾圈道:“嘻嘻,姐姐你真好。”

我彎腰的動作定格了。

你……真……好……

這三個字對我來說多麽難能可貴恐怕她並不知道。

我偶爾與人接觸的時候都是在商場上,每一個曾經用過的假名都能讓對手聞風喪膽。這麽多年了,沒有人對我說“你真好”,只是有許多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說“小心她”。

我頓了一下,腦海裏竟然閃過如此感慨。

然後繼續整理床鋪的時候,我問:“能跟我說說,你的仇人嗎?”

我為什麽要問這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呢?大概,這時候,我已經想和這個問題有些許的關聯了。

以報仇者同伴的身份。

天,我高冷的女王形象估計要徹底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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