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過，冰雪消融，氣溫慢慢回升，小河邊的柳樹冒出了隱隱約約的小嫩芽，大街小巷上的村民明顯的多了起來。

扛著?頭牽著黃牛，慢悠悠走在田間地頭上的老農民，看見對面穿著破爛棉襖走過來的村裏人，不用擡頭看，眼睛的餘光就能感覺到對方是誰，熟稔的沖著對方招呼著：“吃飯了吧，地翻的差不多了吧？”

對面的村民同樣扯著嗓子喊著：“吃了，婆娘做的疙瘩湯，喝上兩碗扛著?頭就出來了，我家那兩畝薄地，都在山旮旯裏，連牛都上不去，只能靠著?頭一下下的刨，刨兩下子，肚子裏的這兩碗疙瘩湯就消化了，一點力氣都沒有，還得拼著命的幹啊，不幹活老的少的吃什麽？”

牽著黃牛的老農民臉上浮現出一些異樣的神采，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畢竟自己家的地在平地裏，家裏還有頭老黃牛，能用牲畜代替自己的勞動力，比這些必須用?頭翻地的農民相比，省了很多的氣力。

看著牽著黃牛慢騰騰遠去的村民，扛著?頭的村民投向羨慕的眼光。羨慕有什麽用呢？自己的家薄地還等著自己像牲口一樣，拼出全身的力氣去翻種，盡管耗盡所有氣力的結果，只能得到僅僅能糊口的一點糧食。

拗不過李建國再三要求到地裏看看的想法，李春霞三人攙扶著骨瘦如柴的李建國，來到位於大路邊的一塊地裏。

春霞和小軍從小喜歡喝小米，年前李建國就打算好了，將這塊相比山上的那些薄地相比，稍顯肥沃一點的土地，開春後全部種上小米，等秋天了，將收獲的小米全部給春霞和小軍帶到深圳去，秋天的時候，春霞的孩子應該四五個月了吧，正是需要吃奶的時候，讓春霞多喝些小米粥，補充營養又下奶。

這些計劃都落了空。

剛剛走到地裏的時候，李建國驚訝的發現，有幾個人正在自己家裏翻著地，不等李建國開口詢問，看見李建國的李為民，沖著李建國打著招呼，走上地頭來到了李建國身邊。

“叔，你不在家好好休息，到地裏來幹什麽，外邊涼，別著涼了。”李為民蹲下身，趴在李建國身邊，緊張的詢問著。

“叔，感覺好點了吧，你盡管好好養病，地裏的活你不用操心了，我們幾個商議好了，有空幫著你把地翻翻，該種什麽您言語一聲，我們就全幫著您幹完了。”李為民安慰著李建國。

李建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地裏的這幾個人，是在幫著自己翻地啊。

“為民哥，太謝謝您了，我爹最惦記的就是地了，這不在家裏呆不住，非要到地裏看看，還說肯定我家的地都荒了，沒想到為民哥過來了。”李春霞不勝感激的說道。

正月過後，地裏的冰凍融化了，正是翻地最合適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忙著翻地，每戶人家都有幹不完的農活，李為民等人還幫著自己家翻地，怎麽能不感激呢？

一聲聲的咳嗽聲傳過來，李春霞擡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成天流著鼻涕，劇烈咳嗽的大牛爺爺。

李春霞急忙走到地裏，心疼的喊著大牛爺爺。

“叔，叔，快休息一會吧，您自己家裏的活就夠多的了，還來幫著翻我家的地···”

大牛爺爺彎著腰，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半天沒有說出一句。

喘息了半天，大牛爺爺扶著?頭，用右手捶捶酸痛的老腰，指著腳下的土地，對李春霞說。

“春霞啊，你爹早就跟我說了，說要在這塊地裏種一些小米，好讓你跟小軍帶到深圳去，孩子出生後也能喝一些，現在你爹幹不了這些氣力活了，別的忙我也幫不上，出點力氣的活能幹多少是多少了，你別下地了，地裏不平整，別摔著碰著的，快跟你爹回家去吧。”

說完，大牛爺爺彎下腰，揚起了手中的?頭。

翻出的潮濕的土地，將蒙著塵土雜草亂石子的土地覆蓋了過去，大牛爺爺蹲下身，將一個個大點的石頭撿起來，扔到旁邊的地頭上去，沖著手心吐一口唾沫，兩只手來回揉搓了一下，用力的抓起?頭，使勁的刨著腳底下的土壤。

就在大牛爺爺往手掌上吐唾沫的時候，李春霞清楚的看到，大牛爺爺的手上有一道道的皴裂的口子，露出絲絲紅紅的皮肉，手指甲被粗糙的農活磨的不成樣子，手指上好幾處破了皮，破皮的地方，能清楚的看到褐色的痂。

李春霞的心裏在流淚。

父老鄉親們啊，你們生活如此辛苦，可是即便是生活的貧困與清苦，善良的你們，還是憑借著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著需要幫助的人，大牛爺爺、李為民、王滿堂，一張張熟悉的臉，來回在李春霞面前浮現出來。

父老鄉親們，我一定會找到一個適合村子發展的方法，我一定要幫著大家改善生活條件，一定要讓大家擺脫貧窮和困苦，讓大家富裕起來！

“大叔，我來，您倒那邊跟我爹說說話，休息一下吧。”楊小兵來到大牛爺爺身邊，一把拿過大牛爺爺手裏的?頭，學著大牛爺爺的樣子幹起活來。

“哎呀，春霞女婿，這可怎麽使得啊。”大牛爺爺慌了神，顧不上咳嗽和喘息了，狠命的將?頭搶了過來。

人家春霞女婿可是自小生活在城市裏的青年啊，從來就沒有幹過農活，萬一把他累著可怎麽成？

大牛爺爺喘著粗氣，沖著楊小兵急忙擺手。

“春霞女婿，你別搶著幹這些粗活，別看這些活不起眼，幹一天下來，腰能累斷了！你們這些年輕人，身子骨嬌嫩，不能跟我們這些莊戶人家相比，哪能讓你受這種罪！再說這些活看起來都是粗活，也有許多講究在裏面，翻深了翻淺了的，都會影響收莊稼，你快回去吧。”

看著大牛爺爺露著血絲的雙手，楊小兵怎麽也不把?頭重新還給大牛爺爺。

“大叔，您看看您的手，都出血了，您先回家裏包一下，等手好些了再幹行嗎？”小兵不再擡頭，高高的掄起?頭，學著大牛爺爺的樣子， 有模有樣的翻著土地。

李春霞回到地頭上，扶著李建國的肩膀，李小軍低頭對李建國說了一聲。

“爹，我也過去翻地去，您在這裏呆會嗎？累的話跟我姐姐先回家去。”

“小軍啊，你跟小兵幹不了這些活啊，你們別幹了····”李建國虛弱的擡頭對對李小軍說道。

“爹啊，我又不沒有幹過，您放心好了。”李小軍輕聲說著嗎，抓起一把?頭走到了地裏。

看著地裏高高的掄起?頭翻地的李小軍跟楊小兵，大牛爺爺羨慕的對李建國說。

“建國啊，看看，你家的孩子，個頂個的，不光能做生意賺錢，說起話來也是順心舒服的很，看看小軍和春霞女婿，人家還能下地幹活！唉，我家那個大牛爹啊，還不知在那裏晃蕩！我要是哪天爬不起來了，大牛該怎麽活？”

貧困沒有希望的生活，將這個老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可是即便是如此窮困潦倒的活著，大牛爺爺也不敢輕易的想到死，自己死了後，大牛怎麽辦？

大牛娘到現在沒有一絲音訊，大牛爹自從老婆跑了之後，更是對孩子不管不問，打著出去賺錢的旗號，整年不見個人影。大牛才五歲，自己雖然沒有本事，孬好還能給孩子弄口吃的，不至於讓孩子成為沒有照看的孤兒。

大牛爺爺一說到自己的境況，忍不住的掉眼淚。在旁人看來，大牛爺爺的這種行為，就像是一種變相的乞討，特別是在李建國這種病入膏肓的人面前哭泣掉淚，實在讓別人受不了。

李建國張張嘴巴，李春霞將耳朵湊到李建國嘴巴邊，努力聆聽著李建國的話語。

“春霞啊，大牛是個可憐的孩子，大牛爺爺年紀大了，幫襯不了大牛多長時間了，你跟小軍費費心，拉扯拉扯大牛吧。”

李建國說完，眼睛一直看著李春霞。

李春霞心裏明白，這是爹在囑咐自己，讓自己幫大牛啊。

正如楊小兵對自己說的的，幫的了一時，幫不了一時，能幫一個大牛，怎麽能幫得了村裏上百口子生活困頓的家庭？

“爹，您放心好了，大牛的 生活肯定會好起來的。”李春霞輕聲安慰著。

“春霞啊，你有本事，等大牛大了，要是我不在了，麻煩你拉扯一下大牛，哪怕是讓大牛長大後跟著你，到你那裏撿垃圾，也比在這個窮 山溝溝裏強···”大牛爺爺殷切 看著李春霞。

正如大牛爺爺所說，過不了幾年，等大牛爺爺撒手西去之後，可憐的孩子將變成無依無靠的孩子，而春霞和小軍，是唯一能幫助大牛改變命運的人，可憐的老人，厚著臉皮請春霞幫忙，期待大牛長大後，在春霞的照顧下，能徹底的改變悲慘的命運。

“叔，您放心好了，我跟小兵一直在計劃著幫著村裏人致富的事情。等咱們村裏有了能夠賺錢的渠道，大牛不用到大城市討生活，照樣能過上好日子。”

李春霞指指村口的標語。

“齊心協力奔小康，努力實現現代化。”

“春霞啊，別說實現現代化，能讓大牛一天三頓飯能吃飽，我就滿足了。”大牛爺爺眼睛裏噙著淚水，喃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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