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嬸子？你給我爹介紹了個老伴？”籌備婚禮籌備的差不多的李春霞，跟以前一樣，又給王滿堂家裏打去了電話，想詢問下爹家裏秋收的情況，王滿堂婆娘接到電話後，先跟春霞聊了起來。

“春霞啊，我給你爹介紹的這個老伴，你和小軍肯定會滿意，那身材跟模樣，跟你娘差不多，特別是脾性，簡直是一模一樣，要不然你爹才不會答應呢。”王滿堂婆娘高興的說著，坐在旁邊的王滿堂滋啦滋啦的喝著茶水，高興的哼著小曲。

真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婆娘背著自己幹成了這麽一件大事。要知道，以前曾經也給李建國提起這件事情，可是這個倔強的李建國，一聽要給自己找個伴，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的，這次大病一場，倒是把這個倔強的老頭燒的頭腦清醒了一些，知道對自己好一點了。

春霞事業幹的那麽好，自己幫了春霞他爹，春霞多少不得感謝感謝自己？說不定哪天，春霞回來後，又能給自己帶瓶上等的好酒呢。王滿堂得意的瞇縫著小眼睛，手跟著電視裏的節奏，來回的在大腿上打著拍子。

電視裏正在上演一部當時最火的電視劇《轆轤、女人和井》。看到電視裏茂源老漢和棗花娘一波三折，顧忌這顧忌那，兩個人最終陰陽相隔的劇情，王滿堂氣的胡子都吹了起來。

在我王滿堂的村裏，這種事就不能有！老人怎麽了，老人就不能有感情生活了？現在李建國和羅鳳蘭正在交往著，這事要是有人阻攔，我王滿堂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嬸子，我知道你介紹的肯定差不了，跟我爹說，讓我爹好好跟人家相處，感覺合得來的話，就找個好日子，把婚事辦了，到時候我一定回家。”李春霞高興的說。

“小兵，小軍，天大的好事情啊！”李春霞放下電話，將王滿堂婆娘給爹介紹了個老伴的事情告訴了正在看電視的楊小兵和李小軍。

“好事啊，爹忙活了半輩子了，該享享福了，有個人做個伴，吃上頓熱乎飯，挺好的。”楊小兵非常理解，自己的媽媽就孤單了大半輩子，也多次勸說娘找個伴，可是這個倔強的媽媽就是不答應。

現在媽媽有了天天的陪伴，打發了無聊的時光，更是不考慮找老伴的事情了，楊小兵還計劃著，和春霞結婚後，趕緊生一個孩子，天天馬上就上學了，讓媽媽幫著照顧著孩子，這樣媽媽還能過的充實一些。

“這麽大年紀了，折騰什麽？”正在換電視臺的李小軍，聽到姐姐說爹找老伴的事情，生氣的將手裏的遙控器一下子扔到了沙發上。

李春霞和楊小兵交換了下眼神，和顏悅色的對李小軍說，“小軍，老人不容易，我們做子女的，要站在咱們爹的立場上想想，你看看，咱們兩個人常年不在家，爹一個人在家裏孤苦伶仃的， 多冷清啊，找個伴，不就是為了讓爹有個說話的，家裏熱鬧點嗎？”

“要找怎麽不早找，這都馬上都六十歲的人了，也怕人家笑話！”李小軍氣憤的臉都漲紅了。

自己和姐姐小時候，身上穿的沒有一件合適的衣服，別人都笑話自己是沒有娘的孩子，那時候爹怎麽不找個伴照顧著自己和姐姐呢？害的姐弟兩人的童年生活悲慘無比，現在到好了，姐姐馬上就要結婚了，老不正經的爹竟然要找老伴了。

“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李小軍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跳著腳尖叫著。

雖然自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娘一眼，但是從姐姐的敘述和家裏的那張唯一的娘的照片上，李小軍的心裏已經形成了一個娘的輪廓，娘的地位在自己的心裏是不可代替的，況且，現在爹已經六十歲了，這個年紀的老人老實本分的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還找什麽老伴呢？都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了，過幾年，幹不動農活了，將爹接到深圳來不就行了嗎？

“小軍，你坐下，你冷靜一下。”看到李小軍激動的樣子，李春霞走到李小軍 身邊，拉著弟弟的手，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小軍，我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爹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你看看，爹從小為了我們兩個吃了多少苦啊，誰在地裏忙活了一天，回家之後冷鍋冷竈的，還要伺候兩個孩子？這是一個大男人啊，在外面忙活一天，回家再跟一個女人一樣忙著照顧我們兩個，伺候家裏的雞和豬，爹都苦了這麽多年了，該讓爹過幾天好日子了。”

“姐姐，爹都馬上六十了，六十了，土都埋到脖子根了，還折騰什麽啊？嫌棄在家裏冷清，我們是不是跟他商議過多少次了，讓爹到深圳跟我們一起過，可是爹倒是好了，一聽跟他說讓他來深圳，就裝聾作啞，甚至跟我說，說我是老李家的傳遞香火的人，不能留在深圳，遲早就得回到那個窮村子裏去，還說老李家祖傳木匠活和篾匠，讓我早點回去跟他學手藝，姐姐，你說，咱爹是不是老糊塗了，誰家如果有門路，不想著法子把孩子往外邊送，他可倒是好了，竟然變著法子的把我往家裏拽，現在倒好了，找了老伴就真不能到我們這裏來了，又得想著法子叫我回去！”

李小軍氣的扭過頭去，不去理會姐姐。

李春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啊，小軍，你反對爹找對象，原來是為了你自己啊，口口聲聲說爹找對象不跟咱們商議，只考慮他自己，你看看，你這不是只考慮你自己？”李春霞愛憐的撫摸著小軍的頭發，慢慢的勸慰著李小軍。

“小軍，我知道，你不喜歡咱們生活過的山村，可那裏畢竟是你我出生長大的地方，對爹來說，那個村子有更重要的意義，雖然廟底村偏僻荒涼，可那也是爹奮鬥一生的地方，對爹來說，廟底村的山和水，是爹一生都離不開的，就像是他的命根子一樣了。我們就多替爹考慮一下吧。”

李小軍低頭不語。

“小軍，別倔強了，都是大小夥子了，等哪天你娶了媳婦了，讓你媳婦治服你！”楊小兵打趣著說。

“小兵，咱們的酒店、司儀都定好了嗎？”距離婚期還有短短三天時間，這一段時間，可把兩個人忙的焦頭爛額。

拍婚紗照，定婚姻、酒水、賓客名單，雜七雜八的事情，忙的李春霞一個頭兩個大，索性將一些事情全部交給楊小兵去做了。

“姐姐，你跟我姐夫結婚後，我搬出去住。”李小軍低著頭，小聲說道。

“幹啥，小軍？在這裏住的好好的，怎麽要搬出去住？”李春霞聽了小軍的話，急忙問道。

“你們新婚燕爾的，我不想成天摻和你們，再說了，結婚後，我大姨不過來住？天天不過來住，哪能住的開？”李小軍解釋著。

“臭小子，你心事倒是挺重的，你只管好好在這住著，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楊小兵笑著說。

第二天是一個禮拜天，李春霞跟楊小兵商議好了，趁著今天大家都休息，到酒店查看下準備情況，李小軍要在家裏休息，李春霞囑咐一番，跟楊小兵開車走了。

兩個人開車經過幸福裏小區的時候，李春霞提起好久沒有過來陪幹爸、幹媽了，既然今天有時間，索性兩個人停車，買了一點禮品，準備到薛大爺家裏去。

剛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兩個人停住了腳步。

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不停的勸慰著身邊一個頭發花白，穿的極為簡樸的老人。

“娘，你就別哭了，我出來租個房子，你先住著，想孩子的時候，我就把孩子抱過來。”

“永華啊，我哪裏做錯了，你跟我說一聲啊，我在你們家，是連氣都不敢喘啊，吃飯的時候，我都不敢大口吃，連菜我都不敢夾，我一看到你媳婦的眼睛，我渾身打哆嗦···”說完話，老人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

楊小兵用胳膊搗了一下李春霞，李春霞瞅了一眼楊小兵，正想著繞道走的時候，王永華也看見了手拉著手的李春霞和楊小兵。

“春霞···”王永華不好意思的跟李春霞打著招呼。

“這是怎麽了？阿姨什麽時候也來深圳了？”李春霞走上前去，沒有理會王永華，直接蹲下身來，跟王永華的老娘打著招呼。

“娘，這是李春霞。”王永華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娘介紹著李春霞。

“啊，這是春霞啊···”頭發花白的王永華娘，擡起布滿淚痕的臉，詢問著。

“春霞啊，我們永華對不住你啊···”話未說完，王永華的老娘，將臉埋在膝蓋上，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娘···”王永華又心疼又尷尬的勸著娘。

得知王永華已經跟李春霞分手，並同單位領導的女兒好上之後，家裏的老娘和大哥王貴華，不知道有多高興了，本來家裏就不同意李春霞和王永華交往，總覺得李春霞沒有上過大學，並且還拿了曹貴榮的彩禮錢之後，不厚道的悔婚，在當地名聲不佳。這下好了，王永華不僅在研究院穩住了腳，還找了一個有權勢的媳婦。王貴華想，從此以後，家裏就有指望了，再也不用跟以前一樣，過那種窮困潦倒的日子了。

結婚的頭一天，王貴華和老娘千裏迢迢來到了這裏，王永華和懷著身孕的蔡小琴到了火車站接的大哥王貴華和老娘。

當大哥和老娘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蔡小琴差點吐了。

當時蔡小琴懷孕已經有四個月左右，正是孕吐最嚴重的時候，本來王永華叮囑蔡小琴，在家裏好好休息，自己一個人到車站接站就好了，可是蔡小琴看得出來，王永華因為媽媽對他的態度，心裏有些介懷，為了緩和一下媽媽和王永華的關系，蔡小琴一直陪著王永華來到火車站，試圖通過自己的這些行為，讓王永華感到舒服一些。

農村的人家不怎麽講究，特別是冬天，一個冬天不洗澡是常有的事情，再說，冬季的農村實在是太冷了，根本不具有洗澡的條件，久而久之，身上會有一種比較難聞的土腥的味道，而一直生活在城市裏的蔡小琴，對衛生的要求又比較高，就算是冬天也要天天洗澡。

當背著兩個大包裹的王貴華，攙扶著老娘出現在王永華和蔡小琴的面前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跟王永華打招呼，站在王永華身邊的蔡小琴，聞到前面兩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難聞的氣味，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口鼻，彎下身子強烈的嘔吐起來。

對於蔡小琴的舉動，大哥王貴華當時就變了臉色，老娘使勁的拉著王貴華的胳膊，示意王貴華千萬不能露出不滿來，畢竟憑借他們的家庭條件，能找到這麽好條件的親家，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蔡小琴嘔吐的厲害，甚至腰都擡不起來，根本就沒有精神跟剛剛下火車的王貴華和老娘打一聲招呼，難受的一直閉著眼睛，靠在王永華的肩膀上。

而王貴華和老娘，看見蔡小琴不理睬自己的樣子，以為是蔡小琴看不上他們，嫌棄他們又臟又臭，眼看著王貴華已經生氣上火了。

坐了一天一夜火車的王貴華母子二人，沒有舍得在火車上買一份飯，肚子已經是餓的咕咕亂叫，王永華攙扶著因為嘔吐，臉色已經蠟黃的蔡小琴，來不及跟大哥和老娘寒暄，趕緊叫了一輛出租車，拉著一行四人來到了蔡小琴媽媽的家裏。

蔡小琴的媽媽知道王永華的媽媽今天就要來都家裏，特意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看到臉色蠟黃的閨女，蔡小琴的媽媽顧不上剛剛到自己家的親家，忙攙扶著蔡小琴到了臥室休息。

站在客廳裏的王貴華和老娘，感到一陣眩暈。

王貴華和老娘從來沒有到過這麽大的城市，從來沒有見過裝修這麽高級的房子，想著自己的兒子以後就是這座房子的主人，王貴華母子高興的興奮不已。

王貴華和老娘這裏瞅瞅，那裏看看，不停的詢問著王永華家裏的裝修和配飾，時不時的用手摸一把家裏的墻面和家具，王家的人竟然能住上這樣的房子！老娘高興的很，大聲用家鄉話跟王永華談論著。

蔡小琴的爸爸客氣的請王貴華和老娘到餐廳去用餐，王永華帶著兩個人到了餐廳坐了下來。

沒等王貴華和老娘坐穩，蔡小琴的媽媽從臥室裏走了出來，冷冷的看著王貴華和老娘，“你們洗手了嗎？家裏有孕婦，這麽不註意衛生。”

王永華的臉立馬紅了起來，急忙帶著大哥和老娘來到了洗手間裏。

“王永華，家裏是木地板，到家裏要換鞋子，這點常識你不知道嗎？”看見王貴華和老娘及王永華都穿著鞋子在地板上走來走去，蔡小琴的媽媽毫不留情面的訓斥著王永華。

王永華的臉通紅通紅的，小聲對王貴華說道，“大哥，娘，來換雙拖鞋。”

可是王貴華卻堅持不換，老娘也不想換，進屋子就是進屋子，換什麽拖鞋呢，王貴華不換拖鞋是有原因的，他穿在腳上的那雙襪子，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實在是不好意思將襪子露出來。

“不用換，不用換，趕緊過來坐吧，坐了這麽久的火車，肯定都餓了，先吃飯先吃飯。”蔡小琴爸爸招呼著客人。

王永華尷尬的小聲對身邊的王貴華說，“大哥，那就先到餐廳吃飯吧。”

蔡小琴媽媽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王貴華和老娘什麽時候見過這個陣勢！家裏實在是太窮困了，就算是過年的時候，頂多在餃子裏加點肥肉，這大蝦，這螃蟹，這扇貝，這紅燒肉，花樣如此繁多，讓王貴華目不暇接。

“快吃吧，吃吧，都累了，趕緊吃飯，吃完飯，好好休息休息。”蔡小琴爸爸熱情的招呼著親家。

王貴華和老娘實在是太累了，太餓了，既然到了弟弟家裏，都是自己家人，索性放下了矜持，王貴華一頭撲到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農村人吃飯潑實，轉眼間風卷殘雲，靠近他們娘倆身邊的菜都已經吃完了。南方菜和北方菜有很大的差別，南方菜講究精致，北方菜講究數量，這些放在精美餐具的飯菜，實在是太精致，而量又實在是太少了，那一個酸辣土豆絲，王貴華一筷子夾沒了，想放下又不好意思，索性一下子塞進了嘴巴裏，碰巧王貴華又打了一個噴嚏，滿嘴的土豆絲噴了出來，老娘手裏拿著一個雞爪子，啃的滿嘴流油，一直冷眼看著如同鄉巴佬進城一樣的王貴華的蔡小琴媽媽，氣的一把將手裏的筷子摔了出去。

“怎麽這麽沒有素質！”蔡小琴媽媽看著毫無吃相的王貴華母子，恨恨的說了這麽一句話，沒有跟王貴華他們打一聲招呼，起身離開了餐廳。

正在餐桌邊大口咀嚼，發出吧唧吧唧吃飯聲音的王貴華母子，一時驚呆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從進門起，王貴華就感覺到了王永華岳母對自己和老娘的不滿，想想自己的家庭，確實跟這樣的家庭差距有點大，可是你們家庭再好，不也是跟了我們農村人出身的王永華嗎，都懷了我們王家的孩子了，你們還拿什麽架子呢？

王貴華背來的兩個大袋子農副產品，蔡小琴媽媽就沒有讓王永華擡到屋子裏來，說現在蔡小琴懷孕，一定要註意衛生，從火車上拿下來的東西，細菌太多，不能直接拿到屋子裏來，讓王永華有時間在外面弄幹凈了再拿進來。

王永華無奈，只得將大哥千裏迢迢背過來的農副產品，放到了樓道裏。

蔡小琴爸爸看著妻子氣憤的離開了餐桌，只得打圓場說，“沒事，沒事，小琴媽媽這不是因為小琴最近不舒服，心裏擔心孩子，所以有些急躁，不用管她媽媽，你們吃就好了，看看這些菜夠不夠，不夠我再去做一些···”

王永華又不傻，看到蔡小琴媽媽對自己家人的態度，心裏難過極了，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路都是自己選的，更何況，確實老家人的生活習性，對南方人來說，真的適應不了。

王貴華心裏憋著一股氣，但是為了弟弟的幸福，使勁的將自己的氣憤壓抑回去。是的，自己一家人都是沒有身份的莊戶人家，沒有什麽見識，更沒有什麽素質，可是你們城市人家，就是這麽個待客法嗎？將客人晾在這裏，不管不問，當著客人的面說這些讓人生氣的話，你們就有素質了嗎？

王貴華感覺到了，在這個家裏，王永華根本就沒有什麽家庭地位，自己的弟弟是一個堂堂的大學畢業生，在甘肅老家，每個家庭可都是以男人為主的，有哪些家庭跟王永華家一樣，敢對男人使臉子呢？王貴華深深的為弟弟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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