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霞泡在河水裏的手，已經凍的通紅，兩個棉襖袖子高高的挽起來，蹲在岸邊的的一個石頭旁邊，費勁的用一個棒槌捶著石板上的衣服。

隨著手裏的棒槌的揚起落下，石板上臟衣服濺起許多灰色的泡沫，被汙垢弄臟汙的水，從石板上流到了小河裏，春霞腳上穿的皮鞋，濺上了許多大小不一的泥點子。

一個大娘從春霞身邊經過，笑著沖著使勁捶打著臟衣服的春霞說，“春霞啊，剛過完年就清洗衣服，也不知道你爹上輩子積了多少德，生下你這麽又好看又俊俏的閨女。”

十八九歲的姑娘們，現在都走街串巷的玩樂著，哪個願意在冰涼刺骨的河水裏洗刷呢？自己家的閨女，飯碗都要端到跟前去吃，能有春霞一半的勤快就知足了。

春霞笑笑，低頭繼續搓洗著衣服。

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李春霞趁著下午家裏沒有什麽事情，趕緊把家裏收拾收拾，能幹的活都幹完了，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明天走的時候，永華會來嗎？

想起王永華，李春霞不自覺的露出了甜蜜的笑，這發自肺腑的笑容，也就只有熱戀中的人才會有吧。

“請問，李春霞家怎麽走？”前邊突然傳來一聲問路的聲音，剛剛離去的大娘，熱情的指著正在埋頭洗衣服的李春霞。

“找春霞啊，她正在那裏洗衣服呢，就在前邊。”

春霞聽到聲音，不禁擡起頭來，前邊問路的人，不是王永華前幾天在醫院做了闌尾炎手術的大哥嗎？

大哥來幹什麽呢？

李春霞站起身，兩個手胡亂擦了一下，捶了下累的酸痛的腰。

王貴華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著，邊走邊往回看，沖著後面喊了一聲，“你倒是快點走，家裏還有很多事呢，別浪費時間。”

走在後面的人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慢吞吞的往前邁著步子。

永華？後面的人怎麽好像是永華呢？上午王永華剛剛來過一次，怎麽下午又跟著大哥一起來了呢，有什麽事情嗎？

李春霞慌忙的把石板上的衣服收拾進了盆子裏，朝著過來的王貴華迎了上去。

“新年好，大哥。”李春霞把手使勁的在棉襖上擦了擦，笑著跟王貴華打著招呼。

盡管不知道王貴華哥倆此行來是為了什麽，可是新年來家裏，問聲好總歸是錯不了的。

王貴華陰著臉，看著迎上來的李春霞，臉上露出輕蔑的表情，並沒有回答李春霞的問候，反而一把拉住身後低著頭的王永華，指著王永華那腫的變形的臉，沖著李春霞吼道：“你認識他吧？你看看他的臉！”

王永華一直在王貴華的身後，並且一路低著頭，王貴華又是一米八高的大個子，把一米七五左右多瘦高的王永華緊緊的擋在身後，李春霞根本就沒有看清王永華的臉。

順著王貴華手指的反向，一個變形的臉呈現在她的 面前。

左臉處已經腫了起來，眼睛裏布滿了紅紅的血絲，眼睛周圍比眼球高出了一大截，腫脹的眼皮把眼球壓成了細細的一條線，嘴角處掛著剛剛愈合的血痂，要不是右邊臉，李春霞真還沒有看出來，此人竟然是王永華。

“永華，永華，這是怎麽了？怎麽了？”李春霞驚叫著，一下子來到王永華面前，輕輕撫摸著王永華的臉。

王永華不禁輕輕呻吟了一聲。

“沒事的，不用擔心。”王永華小聲對李春霞說。

王貴華轉過身，臉上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表情，沖著王永華大聲吼著，“老二，你說什麽？都掛彩了，還在這裏逞強？你不說不是，不說我替你說！”

“李春霞，我家老二是被你對象打傷的！就是四十裏鋪的曹貴榮！”話語未落，王永華瞅了自己大哥一眼，拉著大哥的手，“大哥，你就別說了，說這些幹什麽呢？”

王貴華一把把王永華的手甩在一邊，指著李春霞的鼻子，不依不饒的說道：“你看清楚了吧？不是你，他怎麽能挨打！他一個成天看書寫字的人，竟然被一個二流子打了，口口聲聲我們王永華把你怎麽了，你這樣害人你不害臊嗎？”

王貴華豁上了，在醫院碰到李春霞的時候，沒有跟李春霞說些 什麽，可是，如果不讓老二跟這個李春霞斷了，說不定老二還會出什麽事情，為了保護老二，只能這樣了！

李春霞的腦袋嗡嗡作響。

上午王永華來看自己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一個人，怎麽過去兩個多鐘頭，就鼻青臉腫的成了現在的模樣。

李春霞顧不上跟王貴華爭辯，心疼的看著王永華的臉，輕聲詢問著王永華，“永華，你到診所看了嗎？疼嗎？要不要緊？”

王永華看看正在氣頭上的大哥，不敢言語，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惹的大哥生氣上火。

剛剛做完手術的大哥，為了讓自己和李春霞一刀兩斷，非得帶著自己，來跟李春霞說清楚，並且把借李春霞 的 錢還一部分，自己不答應，大哥一個人就坐在院子裏不進屋，不吃不喝，把王永華逼的是實在是沒有辦法，無奈之下，只得答應大哥來找李春霞。

“永華，你稍微等一下，我回家取點錢，我帶你到醫院去看一下。”李春霞什麽也顧忌不上了，雖然王貴華話裏都是針對著她，可是，只要王永華沒有事，王貴華再怎麽誤會她，她都不會在意這些事情。

“李春霞！”王貴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沖著李春霞大聲喊了一聲。

“你不用拿錢，我們來就是還你的錢的。”說完，王貴華從兜裏掏出五張一百的人民幣，遞給了李春霞。

“你借給了我家老二一千塊錢不是？我現在先還給你這些，等著我湊夠剩下的五百塊，改天再還你！那個曹貴榮口口聲聲說你家收了彩禮不還，你有錢借給我家，就沒有錢還人家的彩禮？搞的人家過來禍害我家兄弟！還你的錢！”王貴華不由分說的將錢遞到李春霞跟前。

李春霞呆呆的看著身後不出聲的王永華，王永華低著頭，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大哥消消氣，同時又不會讓李春霞傷心。

李春霞聽了王貴華的話，心裏明白了八九分。

感情是曹貴榮去找王永華了？然後兩個動手了，王永華還挨了曹貴榮的拳頭，並且也告訴了王貴華，自己借給王永華錢的事情？

李建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李春霞的身後，一把將王貴華手裏的錢奪了過去。

“春霞，咱們別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看看他是什麽態度！咱們好心將省下來的錢借給他們，他們倒好，反過來找我們的不是，有這麽不知道好歹的人嗎？”看著自己的閨女被別人無情的奚落，李建國不禁怒從心來。

“爹，不是的，這裏面有誤會。”李春霞忙將爹往身後拽，生怕一向沖動的爹，又惹出什麽事端。

“春霞啊，你交給爹這一千塊錢，爹本來就是準備還給曹貴榮的，生怕那個二流子三番五次的來家裏找事，準備把錢 給他，把這個事料理清楚；那天曹貴榮來家裏鬧騰，不小心摔了腦袋，我把這錢給你，是怕在醫院裏花銷不夠，原來你是背著我，借給了王永華啊！”李建國終於明白了這些錢的來龍去脈。

從醫院回來後，李春霞沒有主動提及錢的事情，加上這幾天忙活蕙蘭的事情，李建國一直沒有機會問李春霞。

現在一下子明白了這些錢的去處。

看到王貴華對著自己閨女冷嘲熱諷的樣子，李建國氣不打一處來。

一千塊錢，是閨女省吃儉用積攢出來的，寧願背負著重重惡名，不眨眼的將錢借給了王永華，哪想到這家人，心裏根本就沒有把閨女放在眼裏，借給他們錢也成了錯誤的事情，給閨女憑空戴上這麽多的說辭。

“錢是我們的，我們拿回來沒有錯！”李建國生氣的說。

王貴華看一眼李建國，正眼都不看一下李春霞 。

“錢我還你五百了，旁邊這位大娘你幫我作證。”王貴華拉過剛剛經過這裏，看到王貴華在這裏和李春霞掰扯個沒完的時候，大娘站在一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年輕人啊，就算是我不作證，人家春霞也不會賴著你的。”老實巴交的大娘，小心翼翼的說。

“大娘，這不是怕有些人訛錢訛慣了，沒有什麽真憑實據，到時候不認賬跑人了怎麽辦？”為了讓李春霞和王永華徹底斷了，王貴華說起話來是一點也不留情面。

李春霞看著一直低著頭的王永華，心裏疼的不能呼吸。

倘若是自己的弟弟被別人打成這個模樣，自己肯定也是氣不過，縱使王貴華對自己再出言不遜，就權當是這個大哥心疼自己，倘若不是王永華受傷，大哥肯定也不至於如此生氣吧！

但是李建國卻不是這樣想的，本來這一千塊錢就可以把曹貴榮那邊的麻煩徹底處理掉，沒想到女兒背著他把錢給了這個王永華，更可恨的是，這個王永華的大哥根本不領情，處處埋汰著自己的女兒。

我雖然沒有什麽大本事，可是老牛尚且護犢子呢，更何況是我導致女兒的這些事情！

李建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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