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艾說完, 緊接著老老實實地站好, 睜大眼睛仰頭望著陸時川，雙手從他脖子上滑下來攥住他的衣角。

她忽然又覺得自己這樣直接說是不是不太好……

說不定她爸爸只是隨口“感慨”一下關於女兒“長大了”的事情，而讓她一說，像是“出賣了”他似的……

說不定爸爸真的只是想和她“未來的”男朋友好好談一談呢……

“嗯……時時……”她叫陸時川的時候, 拽了拽他的衣角引起註意。

其實他的目光始終沒有移動地落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仰著頭糾結了一會兒，似乎並沒有想出繼續應該說什麽，過了幾秒鐘才沒頭沒尾地“啊”了一聲, 依舊是軟軟糯糯的嗓音。

她平時看起來話很多的樣子, 卻總是突然說著說著就卡住了，仿佛在認真思考下一句似的，顯得暈暈乎乎的。

楞楞地仰頭看著他的表情又很可愛。

“想說什麽？”陸時川輕勾唇角，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

“嗯……”鹿小艾眨了下眼睛，下意識地擡手去拉住他微涼的指尖, 吸吸鼻子, 然後搖了搖頭，“不知道。”

看起來很誠實的樣子。

她剛才明明想對他解釋一下的，畢竟突然對他說了句“我爸爸很想打你的”，誰聽起來都很奇怪。

可是想了想，她能怎麽解釋啊, 越說就顯得越奇怪，難道把她前幾天的對話告訴他？

就這麽卡住了。

陸時川被她這懵懵的樣子逗笑了：“不知道？”

“那我有事想問你。”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指，依舊俯下身來看著她的眼睛，“你剛才說的話什麽意思？”

本來很容易理解的語言, 被她換上了孩子氣的表述，倒有些有趣了，讓人忍不住想去逗逗她。

“……哎呀也沒什麽意思啦。”鹿小艾低下頭有意無意地避開他的視線，在他掌心撓了一下，“就是……就是……”

她好像又被難住了，有些暗的光線下能夠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秀氣的眉毛。

“換一個簡單的問法。”陸時川輕嘆一聲，打量了她片刻，慢條斯理地說，“為什麽你爸爸想打我？”

“啊……不不，其實應該……”鹿小艾拽了拽頭發。

其實應該只是想和他談談……吧？

“嗯？”陸時川視線落向她，看她慌慌張張地辯解了一會兒，忽的出聲，眼神似笑非笑的，“是因為這個嗎？”

“……啊？”鹿小艾也停了下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似乎特別疑惑。

直到他慢慢靠近，和她鼻尖幾乎都靠在一起。

鹿小艾嚇了一跳。

“等一下等一下，剛說了你小心一點啊。”她反應過來之後，慌忙退後了一步，悄咪咪地擡頭，往樓上看了一眼。

警惕她爸爸在樓上看到。

萬一現在被發現了才“恐怖”呢。

“回家啦時時！”鹿小艾跳了跳，飛快地在他前面跑過去，長發一下子揚起來。

跑了幾步，她意識到把陸時川落在後面了，馬上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在他面前站好，歪了歪頭說：“是因為這個吧。”

她慌裏慌張地告訴了陸時川自己思考的結果，仰頭看了他一秒鐘，接著就拉著他的衣角往樓上跑去，探著腦袋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家裏去。

其實她後來想想，自己幹嘛要這麽小心呢，反正父母總有一天要知道的，那早知道一天和晚知道一天，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啊……

就是早知道的話，父母可能會更驚訝一點吧……不過她思考了一下，她和陸時川從小時候就是這樣親密無間的相處，其實發展到現在的關系也沒有多令人驚訝吧。

——

“女神同桌，陪我去給老師送作業唄。”周萱萱雙手抱著一大摞作業，一下子放在自己的課桌上，伸著頭向鹿小艾說話。

鹿小艾一開始還真沒反應過來她這個稱呼。

周萱萱以前叫人的方式挺“正經”的，直到她遇到了唐梓悅，各種奇奇怪怪的說話方法就都能從她嘴裏聽到了。

“喔，好啊。”鹿小艾應了一聲，幫她拿了一半的作業向教室外面走去。

根據她的經驗，就這一點作業，周萱萱完全能自己給老師送過去，她只是覺得自己走這麽長時間的路太無聊了而已。

她們回來的時候經過高三的教室，周萱萱突然感嘆了句“哇好辛苦”，鹿小艾“誒”了一聲，也轉過頭透過窗戶往裏面看。

周萱萱只是稍稍看過一眼，隨口說了句話，正要繼續往前走，卻發現鹿小艾仍舊停留在原地。

“哎？你看什麽呢？”周萱萱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也沒什麽啦。”鹿小艾小聲說著，隨後將目光從教室那邊移過來，和周萱萱一起往回去的方向走，“我就突然想起來明年陸時川也坐在這裏了啊，然後就是放寒假，再過一個學期就是畢業典禮。”

“畢業典禮的時候他又會作為代表去演講吧，又像以前開學的時候一樣，再然後我們就會離得很遠很遠了。”鹿小艾又用餘光掃過了另一間教室，對周萱萱說話。

高三的學長學姐也在準備期末考試，看起來非常忙碌的樣子，這對他們來說應該挺重要的吧。

“哇小艾，我覺得你開始變得憂郁了哎。”周萱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肯定地點了點頭。

“……啊？”鹿小艾楞了楞，反而因為她這個說法笑了出來。

這可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評價”她呢。

“沒有啦。”

因為快要上課了，她和周萱萱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沿著回去的路走去。

她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聲音很小：“因為很不舍得他離開啊，所以不知道怎麽就有些不開心了。”

以及那種將要來到的生活，仿佛空出一大片一樣，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從前她有一種感覺——陸時川總是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得到，而不久以後將要完全變了似的，她想見他一面要過好長時間。

“哎，那說明你要長大啦，小孩兒。”周萱萱笑著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仍舊用的是從唐梓悅那裏學來的稱呼，卻顯出十分穩重的表情。

“什麽啊……”鹿小艾又一下子笑了出來，眨了眨眼睛，戳了她一下，“我明明和你一樣大的。”

但是的確是這樣，她在很多時候依舊覺得自己是個孩子，近乎天真地生活過每一天，從來沒有真正憂慮過某些事情，幾乎每一秒鐘都開心的不得了。

直到現在，終於有一件避不開的重要的事情擺在她面前。

她就算和以前一樣，下意識地對陸時川求助，似乎也獲得不了什麽解決辦法。

她總要試著去承受一些事情的。

以前總聽陸時川說她是“小孩子”，有時還會逗她說她很“幼稚”，她每次都是以不同意的態度反駁回去的。

沒過一會兒，鹿小艾和周萱萱一起走到了教室，上課鈴恰好響起，她找出課本來，回憶起前幾天總是纏著陸時川，說等他上了大學之後分離的一段時間裏，一定要記得想她。

她記得他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的，哪怕她只是孩子氣的撒嬌。

但是他肯定也會難過的啊。

老師已經開始講課了，鹿小艾慌忙翻開課本，記了幾條重點的筆記，思緒卻依然停留在剛才的事情之上。

她想了片刻，隨後瞬間就改變了想法，決定回去就對陸時川改變前幾天的說法，讓他還是不要一直想她了。

她忽然有一個念頭，覺得自己不能永遠作為他保護下的“妹妹”或者說“小孩子”。

那麽將來的一年可能算是一個“改變”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正版青衫舊”，“Jessie”的營養液，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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