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川的氣質本來就給人冷淡不易親近的感覺, 眉目之間一旦籠上陰沈之色, 更讓羅遠瑞周身一僵。

他垂眸掃過羅遠瑞，心中明了，即刻言簡意賅，語帶冷意地說：“不行。”

然後停也不停, 握著鹿小艾的手回身往樓上走去。

誰料羅遠瑞一下往前，抓住鹿小艾另一只胳膊：“怎麽就不行了？妹子都沒說話呢！”

鹿小艾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另一只手心濕潤, 被陸時川握著, 感到一絲絲的暖意透過皮膚，突然就不想躲避了，下一秒對羅遠瑞說：“謝謝你，但是我——”

哪想到羅遠瑞仍是上一次的反應，打斷她的話, 痞裏痞氣地挑著眉道：“有喜歡的人了？”

“他？”羅遠瑞目光移向站在她身邊的陸時川。

鹿小艾微微楞了一下, 睜大眼睛仰起頭，她覺得陸時川和往常不太一樣，眉眼間像覆了一層冰霜。

以前他對別人雖然高冷，但是那種淡淡的疏離，從容而沈靜, 幾乎從來沒有這樣，目光中像有刀劍般鋒利。

“小同學，他有什麽好喜歡的。”羅遠瑞一見鹿小艾不說話，立刻有了信心, 吊兒郎當地邁著腿往上跨了一級臺階，“你還是做我女朋友吧。”

“你和他肯定沒結果的。”羅遠瑞挑著眉，重重地咬著字，強調了“肯定”二字，嗤笑一聲，“不如早分，早分早高興。”

鹿小艾一聽，頓時有點兒火大，她陸時川認識十幾年了，就算不是羅遠瑞說的“喜歡”，也有很深的親情了，他怎麽可能理解。

但是他現在嘴巴一張，輕輕松松說出個“沒結果”，還詛咒她和陸時川早日分開，真是太過分了。

她怎麽可能和陸時川分開。

“有沒有結果是你說了算的？”鹿小艾氣呼呼地甩開羅遠瑞的手，用力瞪著他，“我愛喜歡誰就喜歡誰，關你什麽事！”

“反正不會喜歡你！”她接著又揚起聲音，“我也用不著你告訴我該喜歡誰！你腦子有毛病吧！”

羅遠瑞霎時間呆住了，他看鹿小艾性格乖乖巧巧的，整天笑瞇瞇，連個小矛盾都沒和同學鬧過，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她在樓梯上惡狠狠地罵一頓。

“腦子有毛病”應該是她能說出口的程度最大的話了。

“我們才不分開，你再敢這麽說，當心我打你！”鹿小艾握著拳頭，氣鼓鼓地朝他喊，很有威脅的意思。

羅遠瑞懵懵地摸了摸頭，好像真擔心自己腦子出問題似的。

他覺得鹿小艾實在表裏不一，明明平日裏那麽溫順和氣，說話都軟軟糯糯的，發起火來氣勢卻很足。

關鍵是還會打人。

“我希望你記住她的話。”陸時川驀地開口，聲音冷得像寒潭中的水，“不然，我會替她動手。”

羅遠瑞心中一顫，面色十分不好，掩飾也沒能掩飾住，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陸時川原本也沒想聽他回答，斜睨了羅遠瑞一眼，握著鹿小艾的手，轉身向樓梯上走去。

鹿小艾一開始還走得特別有力，然而，腳步聲一下下回蕩在樓道裏，她慢慢冷靜下來，突然特別心虛，悄悄地仰頭看了陸時川一眼。

她從沒對別人這麽兇過，但是聽見“早分早高興”，瞬間覺得羅遠瑞很智障，不知怎麽就對他嚷起來。

況且早上陸時川剛問過，有沒有人說喜歡她，她還搖頭來著，結果一進學校就被人“表白”，這不是騙他了嗎？

也不清楚陸時川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生她的氣。

不……鹿小艾忽然覺得，陸時川大概已經生氣了，因為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神情，而且他都沒怎麽說話。

鹿小艾咽了咽口水，輕輕地拉了陸時川一下，仰起頭：“時——”

令她沒想到的是，陸時川垂下眸子，方才冷而鋒利的神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與之截然不同的溫柔，長長的眼睫在下方覆蓋了一片陰影，遮掩了其他一切情緒。

“我那個……”鹿小艾低了低頭，有些緊張地結結巴巴說，“我、我是聽見他說‘早分開’，我覺得……太氣人了，所以……”

陸時川很輕地“嗯”了一聲，眼眸中閃過溫和的光，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我知道。”

鹿小艾“啊”了一下子，稍稍放心了些，然後接著說：“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覺得他根本不喜歡我，他肯定是想拿我找樂子的……”

話音越來越小，羽毛似的地落在鼓膜之上，鹿小艾擡頭：“而且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他。”

“我知道。”陸時川把姑娘微亂的頭發繞到耳後，微涼的指尖觸碰到皮膚，他眼底透出一點笑意，緩緩重覆著她剛才說的話，一字字都很清晰，“我們才不分開。”

分明是一樣的字句，鹿小艾卻感覺到意思有些不同。

是語氣的問題嗎？

她疑惑地仰頭，睜大眼睛望向陸時川。

他卻不像要解釋給她聽的樣子。

“不過——”陸時川將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斂斂眉目道，“我其實有點兒生氣。”

“啊？”鹿小艾又緊張起來，手指不安地在衣服上搓了搓，“為什麽啊？”

“因為你騙我了。”陸時川雖然這麽說著，唇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哎呀不是啦！”鹿小艾還以為因為什麽，好一番擔心，這才松了口氣，“我剛剛不是說了嘛，羅遠瑞肯定是拿我找樂子的，他哪兒有一點認真了，這不算喜歡的呀。”

“我說的不是這個。”陸時川說。

“……啊？”

鹿小艾楞了楞，她不記得有什麽事情瞞著他啊。

“你分明做得很好。”陸時川頓了頓，雙眸中不動聲色地劃過笑意，“剛才卻騙我說，你不知道怎麽辦。”

鹿小艾這才想起，早晨兩人騎自行車上學時，陸時川問她“以後這些事情會多起來的，你知道怎麽辦嗎”。

“這些事情”正是“會有人對她表白”。

鹿小艾歪著頭思考了半天，很是困惑地問：“這樣真的好嗎？”

她確實是不知道，並不是所謂的“騙他”。

而且剛才，她都把羅遠瑞喊懵了，還威脅說要打他，簡直太暴躁了，再來一次她一定會好好冷靜冷靜，有理有據地說話的。

然而，陸時川似乎很有興趣地看著她，輕“嗯”了一聲。

“……喔。”鹿小艾眼睛裏仍有些茫然，但是既然陸時川都這麽說了，應該是正確的吧。

那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都要嚴肅而暴躁地拒絕？

她怔楞了一會兒，霎時間睜大了眼睛——這這這要傳出去，還有男生敢和她說話？？？

但是等她仰頭，對上陸時川篤定的眼神，又不太相信自己的思慮了。

算了，鹿小艾甩甩頭發，他說對就對吧，她也不太知道怎麽做。

回到教室後，鹿小艾悄悄地看了一眼羅遠瑞，發現他沈著臉色不說話，反而有些放松了，他以後應該不會一直纏著她不放了吧。

—

“小艾，你有沒有帶零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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