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前身的記憶，何子婉沒奢望吃一頓熱火的飯菜，可是，眼下一桌子的狼藉也不是她預想到的。

“祖母，這就是給我們的飯菜？”

“怎麽？不願意吃？不願意吃就早點去休息，明天還要下地幹活呢！”

張氏鄙夷的看著衣衫單薄的何子婉，二房，孫氏是炮仗，無能，這幾個孩子沒一個出息的，就跟那個沒用的老二一樣。

何子婉輕輕一拍，啪，五寸厚的桌子應聲而倒，碟碗殘羹亂飛，一塊碟片直擊張氏面門。

“何子婉，你敢！”張氏生懼。

“我有何懼？”

何子婉輕輕捏著張氏面門上紙片似的碟片，貼近她耳，低聲道：“祖母，你不把我們當人看，那我何須對您客氣，您別忘了您吃的住的可全都是我們家的，您不怕村裏人看笑話，我自然也不怕！”

張氏睜眼，怒目相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語氣森林的姑娘，當真是她那溫順的孫女？可她真如她所說，不敢拿全家的名譽賭。

“子婉，你鬧什麽？”須臾，祖父何化通從裏屋慢步而來，悠閑地語氣帶著呵護的暖意。“沒飯了，就讓你祖母做，你亂發什麽脾氣，家裏碗碟不要錢啊！”

姜還是老的辣，何子婉微微一嘆，只輕輕一句就化解了一場交鋒，並將過錯都算在了自己身上，可明明是他們虐待在先。

“子康，還是祖父疼我們，不用祖母親自做，我和子嫻做就行了，只是希望祖母多給些米糧。”

何化通看一眼老妻，張氏不情不願的進了裏屋，半響才拿出半碗小黃米。“小心點，將房子燒了我看你們幾個也就高興了！”

張氏看著乖覺了的何子婉，覺得自己丈夫就是厲害。

娘幾個來了廚房，孫氏點了燈，笑著對何子婉說：“子婉，娘早叫你潑辣些，你偏偏不聽，你看看今天，你祖父對你都不同了。”

“娘啊，你快點做飯吧，我快餓死了！”何子婉抱著空空的肚子，她生平沒什麽愛好，也就一個——吃。

“羞羞！”15歲的何子嫻垂首低笑。

“長姐羞，這麽大了還跟娘親撒嬌？”奶萌奶萌的子謙接道。

“長姐，那你還不自己動手！”何子康難得的露出了孩童般的淺笑，一邊添柴，一邊說道：“鍋裏的水都開了，你不是嫌棄娘親做的飯菜不好吃。”

連孫氏都等著她動手，何子婉伸了伸懶腰，老練的開始淘米，看等會兒她拿出老虎肉，他們怎麽討好她。

可是這個肉，到底要怎麽吃呢？何子婉考慮到大家可能一下午都沒吃飯，終究未拿出不好消化的老虎肉。

待孫氏帶著他們幾個在柴房睡著，何子婉悄悄起身，將放在外面的背簍背進來，徑直走向黝黑的正屋而來。

鏘、鏘、鏘。

“誰啊，大半夜的！”張氏迷迷糊糊的點燈。

“是我，子婉，我有父親給我的好東西要給祖父。”何子婉揚起嘴角大聲喊道。今晚過後，這院子裏不知道誰還能高枕無憂？

“什麽好東西？明天與你伯父、叔叔們一起看看，今晚就算了吧！”何化通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只是氣息稍有不穩。

“祖父，今天正巧碰到父親的朋友，他見我可憐就將東西給我了，子婉想著應該交給祖父處置！”

何子婉不走，靜靜地等著，她不確定祖父會不會想見她，但她知道張氏一定會心動，就像院子裏偷聽的四五撥人一樣。

屋裏淅淅索索一陣，張氏開了門，拽住何子婉的手將她拖進屋裏，而何子婉名義上的祖父何化通已經坐在了正堂的主位。

何子婉心道：這也就以前的何子婉夠傻夠天真，她才能有這機會！

“子婉，有什麽不能說的，偏偏要今晚說！你祖父可是好不用容易才睡著！”話裏的意思就是，何子婉，你這個不孝子。

其實，早前張氏被何子婉一時嚇著，過後早就想清楚了，只要何子康、何子謙兩個男娃還要在村裏生活，何子婉就不敢輕舉妄動，她有什麽可怕的！

“祖父，這是虎肉，是父親的獵戶朋友送給孫兒的，孫兒拿來孝敬祖父。”何子婉將背簍直接扣在何化通面前桌子上將血淋淋的虎肉鋪開了，挨近他，窗棱上就看兩個頭靠的很近，似乎說什麽秘密。

屋裏的兩人對此毫無所覺。

“祖父，父親曾經說過他給我們姐弟另外存了一筆錢，您也知道，父親是最好的獵戶，他十來年打獵的積蓄不僅是眼前看到的家產、田地。”

“子婉，你為什麽要跟祖父說這些？”何化通第一次覺得今晚開門放何子婉進來，是他此生最大的錯誤。

“我只希望，我們姐弟能健康的活著！——祖父，您可知道我今天差點在林子裏就回不來了，您亦可知道，堂姐，她可是與我們一起進林子的。子婉大逆不道，深夜打擾祖父休息了，這就退下。”

這個孽畜！

是誰教她故弄玄虛。

只怕她從掀桌開始就計劃好等著老妻上當，何化通想通來龍去脈，不由得握緊手裏的茶碗，還是一個沒忍住朝她的背摔了過去。

“老爺，我們不如——”張氏做一個閉嘴的動作。

何化通半響沒應，雖然子婉給他的沖擊有點大，可他就不信，她一個女娃子能翻出他的手掌心。“明天夥食好點，這些虎肉原封不動的放著，明日人人有份！”

“這麽好的東西，憑什麽分給那些賤人！”張氏自然不願意，她還是3月前吃過一頓肉。

何化通剜一眼老妻，冷酷道：“就憑何子婉剛剛算計了我們，算計了我們所有人，你不信？不信，你明天好好看看你的好兒子，好兒媳們什麽嘴臉！”

張氏壓根兒不信，想著何子婉說老二留下錢財，那些錢究竟藏在什麽地方，不過，這正屋是老二兩口子住的，藏在這裏的可能性最大。

“呵。”看老妻埋頭苦思分明就是惦記上了老二不知道真假的錢財，何化通不免自嘲的笑了，天天打鷹，不料到老了被鷹啄了眼。

好，何子婉，你好的很。

胡氏仔細回想，何子婉說老二還留下錢財，那應該放在哪裏呢？一回來她就不相信老二打獵十幾年，就掙下這麽一間正房兩間廂房，七八畝薄田，肯定還藏了私房的。

“兒子，聽到了沒，何老二有的是錢，只要你好好讀書，娘就有錢給你，將來你一定要給娘考個功名回來。”

攪人好夢的何子婉，睜著眼睛，望著黑黑的房梁，仔細的盤算著。

“長姐，我們明天吃魚魚，好不好？”奶萌奶萌的小奶音嘟著小嘴兒，口水糊了她一臉不夠，分明是將尿也撒她身上了。

摸著袖子上的濕熱，何子婉沒忍心戳他的包子臉。“何子謙，明天你不將你的尿洗幹凈了，什麽都別想吃！”何子婉放狠話。

“長姐，不嘛不嘛，我就要吃魚魚。”何子謙大聲嚷嚷，何子婉摸他眼睛，果然，是在做夢呢。

孫氏卻被吵醒了，“子婉，將子謙給我抱，你好好睡一覺，明天什麽都好了！”

“沒事的，娘親，你趕緊睡，明天你還要下地幹活。”何子婉將何子謙往自己懷裏摟了摟，小孩子軟綿綿的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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