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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換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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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傳來什麽被打碎的聲音,許岳神色立刻嚴肅了起來,忙擡頭懇切地急聲道:“公主還請在此地稍等片刻!”鄭曇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已經轉身進了室內。

阿嬈這時才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看了眼那緊閉的門,側過頭開口道:“公主,這……”她想說這可不大合乎規矩,可又怕鄭曇真的動氣,不想在她心上加一把火,便咽下了嘴裏的話。而實際上,鄭曇哪裏會生氣,只覺得心裏有些惶然,那般的聲音,不知是受了多少的痛處,而更要命的是她現在並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麽。

就這樣惴惴不安地站了許久,久到飛鳥歸巢,連梧桐樹間的鳥鳴也變得稀稀疏疏。院落裏掛起寒風,阿嬈微微不滿地嘟囔了幾句,幫鄭曇緊了緊衣襟,心中又暗暗腹誹了那主仆兩人幾句。

門再次吱呀一聲開了,許岳見到鄭曇站在不遠處沒有離開,臉上也沒有慍怒的色彩,他松了一口氣,急忙快步走到鄭曇的身前行禮,擡眼瞥了阿嬈一眼,對著鄭曇懇求道:“公主若是想聽小人說將軍的事,可否就留奴才與公主兩個人在此處?”

鄭曇聞言頷首,對著阿嬈使了個眼色,片刻後,只有穿堂而過的徐徐清風與他們二人留在這暮色遮掩下的院子裏。

“公主,想問什麽,同奴才說就是了。”

鄭曇閉了閉眼,手指驟然攥緊,仰頭去看天邊的那抹青紫色的霞光,一邊道:“他剛剛那樣痛叫,是怎麽回事?”

許岳低著頭,一字一頓地答道:“回公主的話,將軍是在治病。”

“治什麽病?”

她沒有去看身邊的人,亦沒有註意到許岳矛盾和覆雜的神情,待那抹霞光都消退在天際,才聽身邊人說:“將軍他……從小一直是患有癔癥的。這事原本是將軍下令不許外傳的,奴才本不該同任何人說的,這事也只有與這病有關的幾個人知道。但奴才知道將軍忍了太久,實在是不忍心,如今已被公主發現,隱瞞也無用了,還望公主勿要因此事而輕賤了將軍,將軍他過得太苦了。”

而鄭曇心中的疑團正慢慢待解,她又道:“阿——將軍這癔癥,是什麽癥狀?”

“將軍癔癥犯時,常常判若兩人,有時候沈默寡言,好像對什麽事都不關心一般,有時候卻有些癡狂,不達目的不罷休,像是入了魔障一般。將軍自己亦是知道的,所以他才在四處尋求高人,後來才找到那湯藥用來治這癔癥。只是那湯藥下肚,常常使將軍肺臟內劇痛難忍,以防出聲時被旁人知曉,所以每當將軍要用藥時都會封鎖內院。”

鄭曇想到此前種種,不由問道:“真的是判若兩人?”問完後內心卻仿佛有個聲音在回答,是的,你且看他之前反覆無常,本是那麽無情無欲的人,卻屢屢做出孟浪之舉,事後又極懊惱似的,不是癔癥又是什麽?

想到他因為此病渾身劇痛,哪怕是那般錚錚鐵骨,也痛到必須要出聲才能稍稍緩解同意,心中微絞。

她定了定神,覆又張口:“這癔癥,又是如何患得的?”

許岳猶豫了片刻,還是回道:“將軍並不是家族裏的嫡子,幼時母親去世,後來得嫡母等旁人虐待,奴才到將軍身邊時,將軍的癔癥便已經有些重了。”

“為何這些年一直沒有治好?”

“將軍一開始並不在意,去年不知怎麽,才想著治自己的病,這癔癥多年,要想根治,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說完這句,似是忍耐良久,驟然跪了下去,鄭曇驚訝地往後撤了一步:“你這是做什麽?”

“公主,奴才看將軍治得辛苦,卻又從未對他人言,恐是怕被人輕看了去。將軍一向極看重公主,若公主能讓將軍不那麽累,奴才亦是萬分感激。”

暮色四合,夜風將她腰間的系帶吹得紛飛飄逸,竟生出了幾分出塵感,許岳楞了楞神,見鄭曇深深吸了口氣,嬌顏如花初綻。

她輕輕說道:“那便帶我去看看吧。”

許岳又楞神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是應了自己,慌忙地點頭,轉身便先朝著屋門走去。

剛剛踏進屋裏,鄭曇已經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腥氣,她不禁用手掩鼻,一直走到那床榻旁,撥開紗帳。

唐隸穿著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平躺在上面,眉頭緊蹙,像是在睡夢中也還沒從痛苦中緩過來。嘴唇也有些發白,額角滾落下一滴汗珠。再看那胸襟處大開,精壯的古銅色胸膛露出,鄭曇視線微動,發現上面有幾道紅痕,像是用指甲摳挖成的。

她轉過頭想同許岳說,對方卻十分懂得察言觀色,已經先了一步:“公主,那傷痕是將軍忍痛時無意識地抓出的。”

“嗯。”

她輕輕地應了聲,緩緩坐在床榻邊上。許岳這時意識到室內太暗,他忙掌燈點燭,橘黃的火焰倒影爬上墻壁,將室內染上了一層暖色。

鄭曇這才看到唐隸的手裏似乎握著一個東西,她低下頭仔細一瞧,心中大動,發現他右手中攥著她縫給她的那個白虎香囊。用手輕輕掰,卻掰不開,他攥得很緊。她的眼角忍不住有些酸澀,如鯁在喉,眼裏也湧出些霧氣。

這個香囊是她重生沒多久他來求的,那時她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只想著同他撇清關系,針線因此走得十分粗糙,線頭亦未好好處理。可他卻還如獲至寶地戴在身上,哪怕是這種時候還不忘握在手裏。

許岳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公主,奴才鬥膽想托您勸一勸將軍,其實他這癔癥,在奴才看來也無大礙,有就有吧,人活一世,快活是最重要的。將軍現在,也只聽得進您的話了……”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唐隸對她的用心,鄭曇卻沒有幾分訝異,因為他的心意,她如今已能真切地感受得到。

飲下那所謂噬魂湯,他渾身發燙,腦海中更是翻滾幾許,卻理不清頭緒,只依稀覺得有個女子立在那蕓蕓桃花下,明眸善睞,顏若舜華,激得他頭緒愈發繁雜,也更加煩躁起來。

藥效到了後程,他忍不住出了聲,手裏卻攥住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像是將心都依托上去一般,那苦楚似乎也好受了些。

實在耐不住,他出了滿身的汗,無意識地喚著誰的名字,總覺得萬分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後來,那灼燒的腦仁才消停了下去,他只覺困意襲來,一下子昏睡了過去。

待到醒來時,唐隸才覺得五臟六腑歸了原處,他動了動身子,還有些僵硬。以往每次喝下這湯藥後,四肢僵硬是常事。

他偏過頭看了看,朦朧的光線下,有個人影坐在床邊,他恍惚間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可閉上眼再睜開,她卻依舊滿目柔情地望著自己。

他仍以為是在夢中,心跳得厲害,忍不住伸出手去,可還沒碰到那自認為是的幻影,卻一下子看到了旁邊站著的許岳。

夢一下子破碎掉,他急喘兩聲,意識到狀況,臉色卻莫名冷了下來。

鄭曇見他醒了,遲遲不肯說話,只當他難受,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竟被一下子抽離開去。

唐隸冷聲道:“你出去。”

鄭曇怔忪著,下一刻便聽許岳在身後應聲:“是。”

這才意識到說的不是自己。

門關上後,她扭過頭,發現他翻身朝向裏面。她抿了抿唇,想到方才許岳說過的癔癥,不知是不是這樣的緣故,所以如今才對自己冷臉相對。

她只好低聲靠過去:“怎麽了?我來了,你不高興嗎?”

說完才覺得自己的話像是在哄孩童,臉一紅,想要起身探過去看他。剛剛站了起來,手腕立刻被拉住。

那面壁的人低低地喃語:“怎麽會不高興。”

鄭曇心一下子就軟了,卻聽他繼續道:“你……都知道了吧?”

他攥著自己的手收緊了幾分,鄭曇停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再湊過去時,便發現他兩眼緊閉,別扭的樣子,似是在怕面對什麽。

如此方才曉得,原來他哪裏是同自己生氣了,不過是當真同孩子一樣,怕她知道他的病,內心嫌惡自己,之所以叫許岳出去,也恐怕是不悅他將事情透露給自己。

想到他之前說:“阿曇,你如果知道的話,我是不是便不會像現在這樣,還能看得到,摸得到你了。”

他那時候說這句話時,便是如此做小伏低的姿態,只是那時她並不明白,如今懂了,將那話在心裏回味幾番,心上便酸軟了起來。

她傾身過去,抱住了他精瘦的腰,看著那緊閉著不肯睜開,睫毛卻在顫動的雙眼,不由無奈了起來。

鄭曇輕輕在他耳邊說:“阿隸,你真是……真是個傻瓜。”

作者有話要說:

呼呼,趕在十點半之前更了~明天再雙更好了,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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