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櫻？櫻櫻！你怎麽了？能聽見我說話嗎？”楚明將語音消息發出去, 定神一想又撥了語音通話。

葉小姐望著屏幕蹙眉，探手掛斷了語音。

楚明鎖眉看向她, 葉小姐籲氣：“你最好趕緊去救場, 以谷櫻櫻現在的狀況, 激動過度隨時墮魔，比你脾臟撕裂的幾率大個幾萬倍的樣子。”她說著看看不遠處的半山腰，“那個半神我來收拾……你從這兒到杭州時空洞要多久？”

楚明定住心神想了想：“走高速大約三個小時。”

葉小姐挑了下眉頭, 接著摸出手機撥了個號。

撥號音響了兩聲, 那邊一個男生接起來：“葉小姐您好……”

“別廢話，從附近給我調個直升機過來，飛杭州。”葉小姐言簡意賅。

接電話的男生似乎是剛調到有關部門實習的, 聽言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好的我馬上轉達！”

葉浮掛了電話。

楚明神色覆雜地看看她：“你們下凡都會混個高級別的身份嗎？”

“不然呢, 我在神界都排老大——雖然是並列的。跑到人間來玩讓別人對我頤指氣使，我有病嗎？”葉浮翻翻白眼, 還嘲諷說, “只有你們6230空間的人類愛獵奇體驗比原本生活更慘的感覺，我要是哪天過來當普通人，估計是輸給空間之神下來避難, 沒工夫挑投胎身份了。”

“……”楚明扯動嘴角想笑一下，無奈被千年之前的谷櫻櫻牽著的心情實在笑不出來。

大熙皇宮內, 驚叫慘呼連成一片, 瓦當與木質結構在巨大的氣流沖擊下紛紛砸落，宮人們落荒而逃，宛如在躲避什麽猛獸。

谷櫻櫻一步步走向殿外, 目光空洞得尋不到任何情緒，甚至看不出還有生機。她的腳步就像行屍走肉，過於平淡地往前挪動著，如同魂魄以被抽離身軀。

——而她的魂魄，她的萬千思緒此時都像被包裹在了一個巨型蠶繭裏。

蠶繭裏的她緊緊地抱著自己，只覺周圍冷得刺骨。那份寒意從皮膚深入骨骼，又沿著經絡蔓延四肢百骸，她將自己抱得再緊都不能阻擋這股寒涼的侵襲。

同時，周圍的空間越縮越小，黑暗越來越濃重。她逐漸覺得窒息，呼吸一分分變得急促，死亡的恐懼在急促的呼吸間迅速升騰。

“打破它——”

女子的聲音猶如歌樂曼妙。短短三個字似乎是唱出來的，妖嬈地盤旋進谷櫻櫻的耳中。

“打破它，你將涅盤重生。”歌聲帶著魅惑，一點點變得高亢，“打破它，你將重獲自由。”

緊縮著身體的谷櫻櫻睜了睜眼，遙遙的，看到一道白光優美地劃著，能看出個大概的人形，像是妙齡女子在天邊飛舞。

“你被三主神遺棄，因為所謂的血統不凈；你被人類忌憚，因為你比他們強大——”女子的歌唱中漫起一陣有點刺耳的笑，“其實呢？其實呢！你不弱於天邊眾神，無需在人界趕到孤單。你只要沖破這道屏障，你將獲得充滿快意的新生——”

“愛和恨都不重要，弱者才會受困於愛恨——”女子從她身邊盤過，歌聲隨之盤了個圈兒，“我們是神，我們創造了愛恨，我們主宰愛恨——”

“你也是神，你和我們一樣——”

“不必在意‘半神’之說，那是三主神定下的，你可以把它視作無稽之談！”

直升機上，楚明神色覆雜地翻閱著IPAD裏新傳過來的PDF文檔，讀著放在誰眼裏都會覺得是“無稽之談”的東西。

放在對面空位上的手機則掛著視頻通話，自信隨時都能收拾掉墮魔半神的葉小姐對手頭的事情顯然不怎麽著急，心情很好地在線給楚明進行“有問必答服務”。

楚明看完手頭的一頁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將IPAD放下，看向葉小姐做總結：“就是說……在墮魔時機成熟的時候，**之神會降臨，給她織一個繭？”

屏幕裏的葉小姐點頭：“對，然後**之神會不停地蠱惑她，如果她沒忍住破了繭，就墮魔了；如果她克制住，就可以在有生之年好好做人，死後將在三維神界獲得一席之地。”

楚明：“這項權力是你們三主神給**之神的？”

葉小姐又點頭。

楚明：“不是我褻瀆神靈，但你們這不是賤得慌嗎……？”

葉小姐：“……”

“你們讓**之神有了這項詭異的權力，一不小心就造成兩個時空的問題，然後自己還得來收拾爛攤子，請問你們當初的動機……”

“當初的事情很覆雜。”葉小姐擡手揉了揉眉心，“和神界新準則的出臺、墮魔人數激增、神界資源不夠都有關系，讓**之神出面進行篩選是諸神綜合考慮後做出的決定。以及，造成兩個時空的問題真的是幾十億年來第一次出現的小概率事件，先前我們沒出過時空交叉的錯誤。”

“……”楚明沈肅地想了想，“好吧，換個話題。文件上說需要我去制止**之神，要怎麽做？從描述來看，這個化繭的過程不像在人間進行的。”

“是的，審判過程中，**之神會把半神的魂魄帶去她的神殿。”葉小姐說著指指他放在腿上的IPAD，“你可以從文件最後一頁的地址裏下載那個附件，那是我的手令。你找到谷櫻櫻後下載，輸入驗證碼就可以直接被傳輸去她的魂魄所在的位置。不過**之神的身份比較微妙，名義上低於三主神但實際上游離於神界之外，外加她神格確實比你高，願不願意聽你傳達的我的意願，就看心情了。”

楚明：“……”

從附件下載主神手令、輸入驗證碼完成傳輸……

遙想兩年前，他曾以為時空洞的存在是最顛覆他價值觀的事情。現在看來，那會兒真是太年輕！

半個小時後，杭州西湖湖底的時空部值班人員中出現了一陣小小的混亂。

“楚司，楚司不行啊……”一身隔離服的工作人員呈一個“大”字擋在了楚明明前，“您身體還沒養好，傳輸也沒有部長批示，萬一出點事我們是要受處分的！”

“拿紙筆來，我自己寫保證，出了問題我自己擔著。”楚明邊說邊走向金屬艙。

工作人員苦著臉繼續擋他：“楚司您冷靜一下！真的不行！時空傳輸對於身體素質有硬性指標是有科學依據的，您不能鋌而……”

“我認真擔保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楚明的腳步稍稍停了那麽一下，“我是神。”

工作人員被他這嘎嘣脆的三個字砸得就跟遭了雷劈似的——楚司他說啥？

楚明趁機閃進金屬艙，關上艙門，搖頭感慨自己真不要臉。

延和殿，在殿中一股股氣流的波動中，殿外宮人們掀起一陣陣驚叫。

沈臨幾次想沖進去將谷櫻櫻拽出，但不斷掉落的瓦礫令他一次次止步。

最終，他不得不放棄了，但目光仍盯著殿中，眉頭越皺越緊。

谷櫻櫻的身體就那麽無知無覺地站在那兒，殿外眾人能遙遙地看到她的身形，也能依稀感覺出她並沒有在看他們任何一個人。

巨大的白繭裏，谷櫻櫻在那動聽歌聲中漸漸癡迷。

她覺得渾身都舒服下來，刺骨的冷意一點點褪去，適才黑暗一片的繭中空間泛起如夢似幻的黃白光芒。她看著那柔和的光芒，心緒漸漸變得平和。終於，她擡起手，手指落在織繭的細絲上。

她的指甲薄而長，稍稍一刮，幾根蠶絲在她指下無聲地崩斷。

她內心漾起一股說不清的快感，一股類似於她在高碑店的小樓裏第一次利用自己的力量操控東西與那個怪物對決時的快感，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對事物有了主宰權，讓她暢快無比。

“來啊，被主神遺棄的人們，主宰你的命運——”**之神繼續唱著，那歌聲好似一柄小錘，敲擊心弦。

谷櫻櫻的手指又劃了一下，再幾根細絲斷裂。

這次，在同樣的快意中，她有了一些不耐煩。

——這細絲太多了，看上去數以千萬計。這樣一下下劃下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脫身。

於是五指都扣上去，用力一抓。

陸續截斷的細絲繃出一連串的脆響，與此同時，一片畫面震蕩著撞入谷櫻櫻的腦海。

霧蒙蒙的迷離場景中，楚明的穩落下來，他說：“我暗戀你很久了。”

他還說，如果她喜歡未來，他就將她留下。

谷櫻櫻扣著繭絲的手驀然一停。

“我要去未來……”她薄唇翕動，“楚明……楚明沒死，我還能去找他！”

“脫身而出，獲得自由，主宰你的命運——”引吭高歌的女子在她周圍如風盤繞著，“你想要的一切都會隨之到來，都會到來——”

是啊，如果她能主宰命運，那麽還有什麽是不能爭取的呢？

谷櫻櫻深吸了口氣，手指再度落在了繭絲細密的弧面上。

“櫻櫻！”從時空洞中降落的楚明一路急奔，在這邊時空部特勤的接應下，自北側宮門入宮，直奔向延和殿。

延和殿已到了整個結構都在搖晃的份上，就像一個拼得不結實的樂高模型，在晃動中越來越松，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轟然崩塌。

但楚明就如沒看見一樣，半步不停地直接沖入殿中。恰值一道橫梁當空落下，外面的宮人發出一聲驚呼：“啊——”

待得橫梁落穩，他們再定睛細看，方見楚明的身影已沖向內殿，看起來並未受傷。

“櫻櫻？！”楚明終於奔到了無知無覺的谷櫻櫻面前，他立刻摸出了手機，在提前下好的附件中按下“獲取驗證碼”。

“嗡——”手機一震，上方滾出一條剛接收到的消息：【三維神界】您的傳輸驗證碼為HSd《bsz》tbhk3608129435。驗證碼區分大小寫，30秒內有效，請勿將驗證碼透露給任何非神生物。

“……”楚明在極度緊張中都沒忍住破口大罵，“這他媽太覆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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