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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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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墓園的宋伯跟我透露:周生前些日子來過。

他口中的周生自是周遇生。

作秀作到墓園裏來,他想得真是周到。不過他能過去看一眼吳思春,我挺開心。

吳思春啊吳思春,生前費盡心力沒得到的一些東西,死後它們倒追著你跑了。你能瞑目了麽?承認吧,你不僅在乎周遇生,還一直挺崇拜他,極力要獲得他的認可。他的認可對你有什麽用?把自己搞得那麽累,到頭來有什麽意義?他對你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你再怎麽變,他有動搖過麽?幾十年來,他沒因此多看你一眼。所以……該放下了,與他的恩怨糾葛一筆抹掉,別再耿耿於懷和自己較勁兒了,做到坦然會輕松很多。

董先生要求我在家休養一段時間,愛倒騰點什麽都行,憋不住了想工作他就幫我在他手底下的公司找份閑職,等風頭過了,我想做什麽工作董先生都不會攔我。

我爽快接受了他對“我”的好意。再回原來的公司工作確實是自找不痛快。我已經找了時機事先放話給吳思春的朋友和同事,說董潞潞腦震蕩,性子變了些,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楚了,但我依舊陸續收到了幾條恐嚇惡搞信息,其中有條是經過處理的吳思春的照片,寫著“小心窗戶和床底,我不會放過你”之類的話,配上嚇人的聲音,讓我的心撲騰了好幾晚上。

要是我被吳思春嚇死,才真是冤死。

還好我沒收到過任何實質性的威脅,不必擔心人身安全無保障,這歸功於不跟我交流的祁逸銘,沒幾個知道他有監控癖。我們之間的狀態說起來應該尷尬,事實是完全沒有。他的車會偶爾停在我家樓下,我會在不該有他的地方,比如家樂福旁邊的農貿市場裏邊的肉攤前見到他。我裝作沒看見他的時候,他也裝作不認識我,我請他到家裏喝杯熱茶,他不會拒絕,喝完茶他也不會多做停留。我要了祁逸銘家裏的鑰匙,隔三差五給他做餐點,間或收拾下房間,幫他省了雇鐘點工的費用,他看起來不怎麽樂意,不時表露困擾的表情,我沒再繼續。

有大把閑餘時間,我決定約周遇生出來談談心。

我是例假期,情緒易脫離控制,穩妥點的做法是等幾天再去見周遇生,可我不想等了,等不及、不想等可能也是情緒難控制的一種。

周遇生那裏,我忽略了太久。

他□□靜了。

尺蠖之曲以求伸,龍蛇之蟄以求存,我擔心他不聲不響在背後搞事情。

我約見他,他倒幹脆,只問了時間地點,切了電話。

周遇生在電話裏的聲音比記憶中的還要難聽,我還是想多聽幾句。

我約在我家旁邊一個掛著“FREE OF CHARGE”牌子的免費開放公園裏。

環境很好的公園,門前有老年藝術團支著樂譜架演奏,進去一點,外國人在空地上打排球,老太太們練習扇子舞,穿著寬松黑衣褲的人帶著年齡不一的人流汗打拳。湖中心的亭子裏有學生模樣的人練習吹笛子,健身小廣場上永遠不缺人,游樂場緊靠設了攀巖項目的假山,帶小孩子的大多聚集在那兒,步道上有家透明玻璃瑜伽館,裏面永遠不缺年輕姑娘的曼妙身段。公園裏既清凈又熱鬧,各自沈浸於各自的範圍圈裏不受幹擾。

我喜歡公園的氛圍,比有著舒緩音樂的咖啡館還要好。

公園裏有一處烈士墓,離烈士墓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建了一間鬥拱結構、灰白瓦朱紅窗的古式博物館,博物館一側設了長椅,長椅和博物館都被一棵古槐的樹幹籠罩住。等周遇生的過程中,我在公園溜達著走,路過這長椅,多看了幾眼,想著某一年,吳思春坐在這長椅上、槐樹下、博物館旁,覺微風徐徐、清香陣陣,見素白的槐花簌簌斜墜,數鳥雀爭相啄食。意境美得不要不要的。

忽然就有了歲月靜好的感慨。

周遇生笑意盈盈地主動跟我打招呼,這不對。

“等急了?”他的口氣亦是我陌生的盈盈笑意。

“我話該我問你,等急了麽?”

他等我主動聯系他,告訴他所謂的真相。

董潞潞帶走了真相。它不在我這兒,不會第一個來我這兒。

“等得心急,不過不會翻臉。對你,我有的是耐心。”

我示意他圍著步道走走,邊走邊問:“你這是什麽路數?前兩天有你沒我的戲碼演完了?”

不斷有人小跑著超過我們。

“不是演,是真的,那時候啊,是分分鐘想撕碎你,那天的表現是極力克制的結果,不然,你以為你和董家會是現在這樣?後來我變了主意”他幾步走到我前面,邊倒退著走邊看我,笑得極為燦爛,“我要追你了。”

我們從公園東門繞到了北門,我依然沒想起來他這話我要怎麽接。

喲!您轉變真大麽?還是調侃他一句:哪天您再變回來怎麽辦?

這些都不是重點,這種事情不是糊弄一下它就不存在的。

開玩笑要看對象,在我與周遇生之間,這種話不是能隨便說出口的。

我默嘆:董潞潞的魅力真大。

“為什麽?追你妹的仇人,你妹會被你氣活過來的。”

“真符合你的氣質,吳思春從不會這樣講話。”

吳思春是不會這麽講,她講得文雅多了,但她會這麽想。我喜歡吳思春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一般不多說話,一說話就能把看她不順眼的人給氣炸;我討厭吳思春偽裝的什麽都無所謂的嘴臉,正如不咬人的狗不叫,她的反撲來得頗為陰險。

我替她覺得累。

我要活得輕松一點,不要像她。

“別只顧著說別人,你說的這通話,沒一個字是符合你氣質的。”

我說的是真心話。周遇生的氣質和他說的話完全不搭。

周遇生長得特別好,一米八七的個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面龐,歲月對他很寬容,像是用了駐顏妖術一樣保持著小鮮肉模樣,除了聲音上的缺陷,其他各方面可謂是拔尖的。他的身材算結實,我在他身上卻看不到安全感。我不清楚追周遇生的人多不多。更不清楚周遇生有沒有追過別人。

他的私生活做得隱秘,吳思春知道他有過至少四個女朋友,她們建立了一個名為

“女友抱團”的□□群,分享交流和周遇生交往的經驗。吳思春不知怎的混了進去,被管理員編為女友5號。

一臉懵的吳思春靜靜地看她們聊。刷著一行行聊天記錄感嘆這神奇的世界。

獲得周遇生女友一致認同的是:即便周遇生在同輩中出類拔萃,做事踏實穩重,沒有亂搞男女關系的緋聞,但總給人一種“駕馭不了他,嫁給他的人不會幸福”的感覺。他想讓你抓住他,他就可以抓住他;他要想從你身邊溜開了,你做什麽都阻止不了。譬如一對情侶,他說愛你的時候,他會讓你相信那是真的,那的確是真的,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不愛你了,也是真的不再愛你了。面對坦誠的他,你說不出一句譴責的話。

她一直是隱身狀態,從未發過言,群裏偶爾也會把話題轉向她,但很快略過她聊其他的了。某天女友2號在群裏尖叫說周遇生目前為止就交過四個女友,有一個是混進來的假貨。群裏開始了轟轟烈烈地打假運動,各自證明清白,並在昵稱前面加上幾幾年到幾幾年是周遇生女友的前綴。好不熱鬧。

吳思春笑得噴了一屏,無顏繼續面對這群腦殘,第一次發言:“嗨,我收到群邀請加的群。忍你們好久了,每天在聊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完全聽不懂,能說人話麽?生生是誰,誰能給我解釋下?建議四位準太太湊個麻將桌,邊搓麻將邊聊。哎我說你們的生活真是優越啊,今天飛北京明天飛上海的,歡迎飛到我們小山村來玩,我還沒見過飛機呢,能不能給我帶一架玩玩,我請你們吃鹹魚窩窩頭。”

酣暢淋漓地打了一通字,吳思春按下發送鍵。

滿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後,她被爽利踢出群。

誰能想到二次元世界裏,說話一個賽一個腦殘的女友,在三次元世界,個個都不簡單。真正腦殘的,根本是她吳思春。

這讓吳思春對周遇生又高看了一眼,也對他的戀愛能力低看了一眼。

吳思春活到近三十歲的時候,周遇生還是孤身一人。

“搭不搭的有什麽關系,都是我說出口的話。要是吳思春能活過來,我立刻甩了你,要風給她風,要雨給她雨。”

我哈哈哈樂,追人的周遇生好幼稚,和他平時的樣子能差了一個正反極,情商低到不能再低。他的話,誇張中有了那麽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但我並不認為周遇生說追我就只是說說。

“就沖你這一番話,你已經被我拉入男友黑名單,一輩子都別想追到我。”

“你答應讓我追你了?”

在我的理解範圍內,永遠都沒有“周遇生追我”這種設想。初次經歷,很新鮮。我有了惡劣的想法,想看看周遇生是怎麽追我的。

倒退著走的周遇生貼到了一個年輕姑娘背上,那姑娘皺著眉頭轉過臉,看見撞他的周遇生,眉目隨即舒展開來。

周遇生道了歉。我放開了一點嗓門,問“說說你為什麽要追我吧。”

聽到我這話,那姑娘的臉又垮了下來。我為自己無聊的小玩笑彎起唇角,有種“我已老”的感觸。我自問,我會因為一個人長得好而立即對他產生好感麽,跟眼前的姑娘一樣。沒機會試出答案。

我身邊沒有比周遇生長得更好的人,但凡遇見長得帥的,第一反應都會是比起周遇生差遠了。年紀大點之後,產生了審美疲勞。覺得周遇生那就那樣兒,各有各的好,竟不知何為帥了。

前面是洗手間,我跟周遇生講:“我先去個洗手間。”

“我給你拎包。”

“不用了。”

“放心,我不會拿了你的包就跑。”他眨眨眼。

我跟被響雷劈中般不能思考。周遇生在跟我貧嘴!!!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感覺——不適應。

“我包裏有要用到的東西。”

“紙巾?”

“不是。”

“好吧。”

我呆得久了點,洗手時,一個燙著頭發的女孩子問我:“外面等著的是你弟麽?”

我笑笑:“不是”。

“挺帥啊。能不能介紹認識下?”

“他是我叔,女兒都六七歲了。”

“啊?”

我對著鏡子齜牙。壞心胡言亂語。看著鏡中人明亮的眼睛,倏地想到了墓碑照片中吳思春那雙平和缺乏光彩的眼,算卦的沈老太說那是雙貴眼,她一定沒聽過孟子的說法: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

“他看起來好顯小啊,跟個藝術生一樣。”

“是嗎?”我應著,緊隨前面的女孩子出了洗手間,周遇生對我笑著擺手,我被他的笑閃得睜不開眼睛,總覺得哪裏不對。女孩子多看了周遇生幾眼,我也打量了打量他,發現他穿著一身運動裝,像打網球的。

渾身散發的青春氣息挺勾人。

今天周遇生名副其實刷新了我對他的看法。

“你問我為什麽要追你,因為我想要追你。你手怎麽不擦就出來了,你紙巾用完了?這裏面沒有幹手器?”

“沒嫌棄我到處甩水,我謝謝你。”

周遇生從褲兜裏掏出手帕來給我擦手。他居然隨身攜帶手帕!我一時楞住,忘記他給我擦手這個動作有多麽不合適,等反應過來,猛得抽出手,下意識以為他要捉弄我。

其實他什麽都沒做,就單純給我擦擦手。

在洗手間遇到的女孩子走來走去還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撇嘴的表情沒來得及收斂,對上我的眼神,她尷尬聳肩,走了。

突然覺得肚子一陣痛,我跟周遇生示意,又回了洗手間。

這次在裏面呆了近二十分鐘,肚子隱隱作痛,不嚴重,自來水太涼導致的吧。

周遇生再次對我微笑擺手的時候,我真切感到很多東西都變了。換做之前的周遇生,恐怕五分鐘的耐心都不會留給我。

他一向是看不起我的。應該說怪我不具備被他高看的條件。

“我追我是因為你喜歡我?”

說到喜歡這個詞,我想笑,離我好遠的一個詞,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周遇生雙手抄兜,夾著肩膀一跳一跳地走路。他這個樣子,叫我一聲阿姨別人都不帶懷疑的。

“因為我愛上了我妹妹吳思春。我原本的路子是要進體制的,搞政治,為人民服務,這是我想做的規劃內的事,我的夢想,我喜歡的一條路。”

周遇生看著我:“你跟她打過不少交道,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我見過的比她聰明的人不多,善良,三觀很正,性格還行,會察言觀色,最拿手的本事是氣人,以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其他方面馬馬虎虎,這幾年好多了,從前比你見到的還要遜得多。”

他整整外套,抱起胳膊繼續說:“一方面,我看不起她,不願意和她有接觸;另一方面,我瞧上她了,想把她留在身邊據為己有。我對她是認真的,愛著她,又煩她。她的一舉一動我都受不了,時刻有給她糾正的沖動,她在我面前放不開,我看她放不開我別扭到渾身不舒服。我身邊的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比她優秀,家庭環境,所受的教育,學識、談吐、經歷,她沒一個比得上的,說她有特別的地方,我說不出來。輪不到別人說我眼光獨特,是我自己過不了自己那關。因為她對我的影響力和她的特殊身份,我原來想走的路子越走越焦慮。我必須要做個選擇。”

周遇生摸摸外套,我以為他在找什麽東西,他摸了一會兒就和我並排走,走姿貼靠原來的他,不搞什麽特殊,又讓人覺得很不一般。

“我接受了這個現實,不是非要愛她,但換了別人不行,我不得不把她作為我規劃中的一部分,重新部署人生,提前應對未來種種可能,確保我有退路。跟長輩說了我不進體制轉而經商,全心全意打點家裏的意思,這裏面牽涉到的利害關系多,得到了強烈反對,我拿準備好的思想工作慢慢磨,磨了幾年,他們默許了。我向他們隱瞞了最重要的原因,不想承認自己栽吳思春身上了,我不確定一定會跟她走到一起。我跟吳思春沒有血緣關系,我不能認她。不願意讓她知道我的心意,任她誤會著,嚴格算起來不算誤會,我不欣賞、崇拜她,不能說做到了尊重她。我等著她追我,等來等去,沒等到。”

我側過臉去,看周遇生變換著的口型,看一眼又裝作什麽都沒幹,想看他,又擔心跟他的目光對上。

事情原來是這樣!

居然會是這樣!

吳思春誤會了他一輩子!

另吳思春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糟心糟了一輩子的事竟是這種解釋!

他不是不認吳思春!

他原來對吳思春有想法!

我慢悠悠邁著步子,感受著公園裏熱鬧之餘的寧靜,內心炸上了天。

周遇生的一字字、一句句讓我毛孔賁張、發根直立。

“我很不耐煩。我看著她跟別人談戀愛,等著她吃癟栽跟頭,發覺我的好,主動回頭找我。她一個人長大,多少年獨來獨往,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沒被人好好愛過,我不信她會懂得愛。經歷多了,她懂得兩個人相處的好處了,我坐收漁翁之利。她有一天會回到周家,找我,我爺爺非常疼她,她會明白,周家是她的家,唯一的歸宿。我不是非要跟她一輩子,我給自己埋下期望,期望遇到一個可以替代吳思春的位置的人。我等著她,期待著別人。等啊等,等到她死。”

周遇生仰了下臉,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氣:“她的死像個惡意玩笑,讓我不能相信,信不了。她的身體受損了,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我讓化妝師幫她畫好妝,穿上我想看她穿的符合我審美的衣服,讓她暖起來,化妝師的技術很好,在她身上失了手,我也失策了,怎麽看怎麽不如她從前那可笑的樣子順眼,她身體的熱度在我眼皮底下流逝。太好笑了,她每次見到我,不安安分分做透明人,要精心打扮一番,一心做吸引目光的小醜,用心與拙劣相互映襯,大寫的可笑。她不會以那種難看到作嘔的死相出現在我面前,她拿死在報覆我,我之前對她不好,很不好,苛刻。沒有鳳凰涅槃,我給殯儀館一個人,他們回給我一捧灰……人能變成灰,灰變不回人了。我做了另外一個決定,再見到她,只要能再見到她——”

周遇生毫無預兆地看向我,我向旁邊跳了一步,又回到適合談話的距離。

“我要跟她結婚,不期待別人,只要她。對她獨一無二的好,禁止她開過分的玩笑。”

我在他的註視之下點點頭,表示我在聽。

他大概、可能、也許在懷疑我的真實身份了。

我不是董潞潞。

我不做吳思春。

“就講這些!”他高聲喊了一句,因為他那嗓音的關系,我能體會到他在高聲喊,聽不到。

“煽不煽情?”他問。

“還好。”

“還好?你煽情一個給我看看,比過我我就給你單膝跪下。”

“……!”吳思春的死造成了周遇生人格分裂?昨天今日性格差別太大。已經足夠煽情了,從小到大,我一次都沒聽到過他般講話。

“我追你,董潞潞小姐,是因為你是吳思春高仿,足以以假亂真。”

“不硬要我說出地鐵事件的真相了?”

“想。真相真在你那兒的話,你會在我給你的限定日期前主動聯系我。”

“……”說得還真是……讓人無法反駁。我比誰都想知道董潞潞哪根筋抽了。抽了好歹讓我“死”得明白,我好去昭告天下。周遇生無疑是絕佳傳聲筒。

“你要我做吳思春的替代品?”

“你有異議?”

“哪有你這樣追人的?一句堵死了路。”他那四位前女友是倒追的他吧。我是在教育青少年麽?他年齡比我大……資歷比我豐富……做法怎麽幼稚到這種地步……

“真誠、不欺騙、一開始就說明白,這樣不好?”

“……”

“我要追你了,知會你一聲,做好心理準備接受兩個結果。一、跟我結婚;二、你仙逝或者我死了,沒辦法再追你了,我提前安排好,把咱們一起安葬到周家墓園裏。我是追你,不是騷擾你,不會剝奪你的自由,我有耐心去等,但該出手時不會不出手。你只有接受的權利。”

“你學不會如何尊重女孩子了。”

他會尊重的吧,他不會不懂何為尊重。只是吳思春沒得到他的尊重。

周遇生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教訓得是。我會給你你想要的尊重,足夠的尊重。我認為該強勢的時候我會聽從自己的直覺,否則到手邊的也會溜走,緊攥在手心裏的得到才是真實。”

“你不用追我了,我不是單身。”

“我說了我有耐心等。你不是喜歡他,與其說是喜歡,我感覺到的是責任,盡管我不知道這種責任來自於哪裏,你對祁逸銘越好,越不像董潞潞。你關心他,他領你的情了麽?你們遲早會分。”

“我會滿足他的一切要求。”

“想要他好就離開他,你這是在虐待你那個叫祁逸銘的,最終會成為過去式的男朋友。忠言沒幾句順耳的。我就這麽一說,你就那麽一聽。”

“晚了。”

或許……上一世,在一切悲劇還未發生之前,董潞潞和祁逸銘是情侶,那時候周遇生追吳思春,大概不用追,他勾勾手指她就會跟他走了。她不會去想是兄妹關系還是情侶,她就想與周遇生正常交流、獲得他的認可。

祁逸銘需要我,我留;他不需要我了,我走。我這次是為讓祁逸銘活著而活,無暇顧及周遇生如何。

一片葉子飄過他眼前,在他臉上劃了一道血痕,慢慢有細小的血珠滲出來。

“什麽東西?!好癢。”他在臉上搓了一把,一道血印子。

這幾率!我是該誇他幸運,還是說他皮膚好?他的皮膚光潔幹凈,卻已是大不如從前了,絕對不是吹彈可破的類型。那這是——

“這是對你的小懲罰,快把你那傲勁兒收斂收斂。”

周遇生再這樣下去,我會疑心他身體裏住著另一個人,跟周遇生大相徑庭的人。

我朝公園小賣部多瞧了幾眼,確定那裏沒有熱飲可售。

“你渴麽?說了這麽多話。”

“不。”他的眼皮微不可見地上挑了一下。

“我渴了,咱們去外面找家店邊喝邊聊。”

“公園裏有茶屋和咖啡屋,呶,就在前面,幾步走過去了。”他抄著褲兜,半轉了身,下巴微擡,點向茶屋。

“這兩樣我現在都不想喝。”

周遇生笑了起來,從懷裏掏出一瓶牛奶:“溫的!人體暖爐出品!你可以直接告訴我說,你是經期,不能碰涼的,不能喝茶或者咖啡,這些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說。要我去觀察,很考驗我的眼力啊,這樣我跟你在一起會變得神經質,擔憂哪裏做得不好不到位之類。你現在要不要感受下我的人體暖爐?”

手握著牛奶,我無法描述自己的感動。

吳思春,你好好看看,記住這一刻,比你奢望的是不是棒太多?不用你費盡心力攀他,他主動放低姿態貼上來了!這優越感讓你滿意了麽?

“在我和祁逸銘戀愛期間,你不能追我,道理你懂。萬一如你所說,我和他分了,你要追我我不攔你。當下我們可以做正常交流的朋友,你要求關系近一點可以,我不排斥兄妹。”

“我接受你的緩兵之計,我給你時間。我能不能叫你小透明?”

“私底下你愛叫我什麽隨你便。”我的身份是董潞潞,不想與吳思春扯上任何關系。

“老婆!”

“……”我被他的幼稚弄得哭笑不得,“註意你的身份,你答應過的,就別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你可以叫我潞潞。”

“潞潞,你要感受下我的人體暖爐嗎?”

我仍舊對這樣的周遇生感到不適應,聽到這話的感覺卻出乎意料的好。

極力按捺住不安分的心。

吳思春,你會不會樂瘋了?

“那你摸下我的臉吧,我看起來對你很有引誘力。”

我沒反駁他,不是他對我具備引誘力,是他的姿態讓吳思春心動了。她想要他的觸碰,更不必說能主動觸碰他。小時候,她憧憬兄妹兩個牽著手走的畫面。她和周遇生能有表達親昵的肢體接觸,幾乎全部是在她吃了苦頭後的“恩賜獎勵”。

太多想法,吳思春想了一輩子。

一輩子都沒能有機會體會到。

我在體會!

我體會到了!

“我叫你一聲哥,你敢答應嗎?”

若不是淚水滴到了手上,我不會那麽快覺察到自己已淚眼婆娑。

已經三十歲的靈魂了啊,這就樣哭了?

丟人。

好羞啊。

實在、實在是太激動太激動了。

羈絆了吳思春的多年夙願,今日終於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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