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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好十七爺,不枉太子殿下疼你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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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黛玉想起當日離家時的情形。

父親曾說“汝父年將半百,再無續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減我顧盼之憂,何反雲不往?”

便是這十七殿下果真攜了她回兩淮姑蘇,父親也不能留她的。

想到此處,小黛玉便低下頭來,細聲細氣道:“如今是回不去的。”

精致的小臉上露出點郁郁之色。

永嗔也知道她家中情形,只伸手在她發頂撫了一撫,笑道:“且在這裏安心住下,我得空便接你出去玩耍散散心。”

小黛玉只聽著,卻也不敢真信;便是這殿下只是口中說說,也是一片心意了。

永嗔引著小黛玉說笑一刻,便出來同等候多時的賈母、王夫人等說了寶玉在上書房一切都好。

賈母、王夫人等自是念著菩薩感激不盡。

永嗔也不多留,臨別時到外書房見過賈政等人,算是全了禮節。

書房裏卻有個意料之外的人物,不是別人,正是拿了林如海薦書尋到賈府的賈雨村。

原來那日賈政見了雨村,優待於他,更竭力內中協助,題奏之日,輕輕謀了一個覆職候缺,不上兩個月,金陵應天府缺出,便謀補了此缺。

這會兒賈雨村來此,卻是為了拜辭賈政,擇日上任之事。

不妨正遇上來見黛玉的永嗔。

永嗔觀其面貌舉止,不禁暗想,也難怪林如海有看走眼的時候,這賈雨村只看面貌談吐倒果真是個有才之人、端方君子。

可見“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話大有道理。

他此刻心思不在這些上面,只簡單敘了幾句,便辭別回宮。

時近隆冬,天已寒冷,只聽馬車外風聲呼呼,掀得車簾都在不安地翕動。

忽聽快馬來人,卻是永安侯府上的趙長安,前番曾往兩淮莊子上督辦,拜見過林如海,又送黛玉一路上京的侯府三房庶子。

“殿下,大伯母才從怡春宮回來,命我快馬來報。宮裏淑妃娘娘叫你往侯府上且躲一躲,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要認真治你。”趙長安隔著車簾,騎在馬上把話說得清楚明白。

永嗔蹙眉問道:“母妃可說是為了何事?”

趙長安道:“說是五皇子府上的三爺成炠,今兒下午急送太醫院,這會子要不好了。”

永嗔心裏一沈,聲音卻還鎮定,問道:“成炠出了何事?”

“據說先是撞了一窩馬蜂,又被毒蟲咬傷……”趙長安話只說到這裏,前後一聯系卻不難聽出,顯是都認為這事兒是永嗔指使人去做的。

就聽外頭蓮溪叫道:“這小子耍詐,我明明叫人放的菜花蛇,那東西咬人不過留個印子,哪裏有毒?”又道:“哪裏來的一窩馬蜂?我倒不知皇子所裏還有馬蜂。”

永嗔掀了簾子,迎著呼呼灌進來的冷風,對蓮溪怒道:“你還不住嘴!誰叫你去指派人的?”

蓮溪委屈道:“我見殿下著實氣惱……”

“我自有法子討回來,倒要你對個孩子使手段不成?”永嗔連連催促道:“快些,快些,回宮去!”

趙長安勸道:“大伯母傳的娘娘話,再三叫您不可這會兒回去。”

永嗔冷笑道:“不這會子回去,難道要等罪名坐實了再回去不成?”

趙長安不敢再勸。

一時入了宮門,蓮溪跟在永嗔身後,自責道:“不知哪裏出了岔子……”

永嗔跌足道:“便說你是個傻的。只今日在上書房見到的光景,便知那成炠素日裏是個招人恨的。五哥府上情形盡人皆知,他把個側妃寵到天上去,又要立這成炠做世子——只他自家府裏只怕就有恨毒了這母子的人,更何況還有成炠外面結下怨的?”

蓮溪這次卻是被人當槍使了。

聽永嗔這麽一說,蓮溪才回過味來,紅了眼睛跪地道:“我去皇上跟前請罪,要打要殺我都認了,斷不能害了殿下……”

永嗔心裏煩悶,見他如此說又是可憐又是忠心,提起腳來在他屁股上踹了一句,笑罵道:“哪裏就要死要活起來?快給爺滾起來!”揪著他胳膊往前走,又道:“就是你想撇清了我,旁人也不信的。咱們倆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待會兒我說什麽,你應什麽,凡事有我擔著——快把眼淚擦擦,半大小子了,羞也不羞?”

早有一人等在路上,卻是內務府總管,太子奶兄簡策。

“見過十七爺。”簡策觀永嗔主仆模樣,知道他們已清楚成炠之事,便直接道:“幸虧我手底下的人發現的早,那成炠在皇子所五所的井邊發現的,當時已暈厥了,好在這會兒救過來了。只有一件棘手之事,那放蛇的小太監原是頭所服侍您的,聽說成炠伴讀指認了他,那小太監哄了傳話的人回屋就懸梁了……”

說話間就到了佩文齋。

景隆帝原在此處議政,忽聽底下報說此事,登時大為震怒。這會兒成炠雖已救過來了,卻仍是昏迷不醒,正躺在佩文齋榻上,由一眾太醫圍著。

永嗔進了佩文齋,卻不見景隆帝。

原來景隆帝心裏震怒,卻久等不見永嗔人影,再待下去只怕要氣死自己,又有國政不等人,便先往乾清宮處理朝政。

這會兒永嗔往躺在榻上的成炠臉上一望,不禁心裏叫了一聲。

只見早上還神氣活現的男孩此刻滿臉大包,紅腫可怖,頸間裹了紗布,想來是被毒蟲咬傷處。

整個人氣若游絲。

眾太醫正嗡嗡議著藥方。

永嗔看了一眼,不忍再看,回過身來,與簡策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目光裏的憂慮。

就算這事兒裏沒有蓮溪插了一手,但凡成炠這會兒有個不好,難道旁人還會給永嗔理論的機會?

到時候不過是死者為大罷了。

那小太監已經懸梁,此事就成了無頭公案,一著不慎,就是要永嗔背一輩子的罪孽。

更何況蓮溪還確實插手此事了——雖然他也是為人作嫁衣,此事定然有黃雀在後。

若背後的人只是為了成炠,又或永嗔而來,倒也還罷了。

簡策道:“我已令內務府將今日出入過皇子所的人員一一排查……”

永嗔卻打斷他道:“簡總管,此事你還是退一步抽身為好。”

“十七爺……”簡策看著他,臉上神色瞬息萬變。

他是太子的奶兄,做了這內務府總管近二十年全是皇帝為了太子的緣故。

二十年的內務府總管做下來,什麽樣的陰私手段沒有見過?

這一朝事情一出,簡策便知道背後之人所為何來。

只是他心知太子疼寵幼弟,便是他不自己過來,一旦太子知道,也是要命他過來的。

索性他便自己先過來了。

永嗔看了一眼圍作一堆討論不休的眾太醫,拉著簡策往角落裏走了兩步,背著人低聲道:“下手之人敢以一名皇孫性命為餌,所圖甚大。”

簡策心裏一震,他也有這個感覺,只是不敢仔細去想。

只想一想,都是要捅破天的事兒。

永嗔平日裏冒失,卻是個遇事沈著的性子,因冷冷道:“只如今咱們也不知,是這成炠往日結怨的人借故報仇,還是他府上爭弄世子之位惹出來的,又或者……”他瞇起眼睛,話雖沒說出口,兩人卻心知肚明。

有人要爭更大的位子。

簡策口幹舌燥,盯著他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永嗔卻道:“你在此處,於東宮不利。”見簡策仍不說話,又道:“放心,即便成炠真有萬一,也不至於要我抵命。我又沒旁的想頭,名聲壞些並無妨礙……你且快些離了這是非之地,若是父皇召你徹查此事,你再沾手不遲,可莫要自己卷進來。”

簡策顫聲道:“好十七爺……”

永嗔問道:“成炠之事,太子哥哥可知道了?”

簡策道:“太子殿下與高將軍書房議事,這一下午誰也不見,想來消息還沒傳進去。”

“甚好。”永嗔松了口氣,最大的憂慮暫解,忙叮囑道:“這邊塵埃落定之前,切莫讓太子哥哥知曉。”

這是怕太子因擔心牽扯進來。

“快去快去。”永嗔連聲催促,又道:“毓慶宮裏出入嚴查,切莫讓人傳了信進去——”

興許這會兒正有人,就怕太子哥哥不來趟這攤渾水呢。

簡策最後望他一眼,顫聲道:“好十七爺,不枉太子殿下疼你一場……”這便拔腿出了佩文齋,急命底下追派的人都回來,只留了職務所在該插手此事之人。

簡策走了不一刻,景隆帝便帶人駕臨。

永嗔出門去,一句“父皇”喚出口,正矮身欲跪,迎面景隆帝一腳當胸踹來。

這一下景隆帝毫不留情。

景隆帝年輕的時候也是親射虎的勇士,如今雖然年紀漸長,手腳工夫卻未落下。

這一腳踹得永嗔往後飛出三步。

永嗔欲待穩住身形,猛地頓步卻令整個人反而往前撲倒而去。

他摔在冷硬的金磚地上,挨了一腳的胸口一陣劇痛,手指扣著磚縫,強笑道:“父皇好大的火氣……”咳了兩聲,覺出嘴裏的血腥味來。

景隆帝還未說話,就聽他身後九皇子永氿哀聲道:“五哥如今在河道上賣命,家裏最疼的一個小兒子,卻叫人整治成這副模樣……”說著就流下淚來。

皇帝駕臨,立時就大發作十七皇子,屋子裏立時黑壓壓跪了一地。

九皇子永氿這話說完,滿屋沒有一個人作聲。

景隆帝是在強自按耐脾氣,永嗔卻是疼的說不出話來。

滿屋的太監宮女,俱都嚇得面如土色顫栗不語,一時齋內荒廟般死寂,只東壁那座鎏金大座鐘不僅不慢地哢哢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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