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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賀生辰貴妃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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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官家駕到,頓時讓筵席中多了幾分拘束。不過,趙佶的談笑風生很快讓場中氣氛活絡了開來,就連頭一次見到趙佶的王氏也松了一口氣。

雖說並不是正式的大宴,但前來賀壽的命婦中,既有四位宰相夫人,又有幾位親王宗室的家眷,所以論規格並不輸於宮中的正式宴會。酒過三巡,趙佶不免詢問起鄭瑕收到的賀禮,更品評起了高俅那一首“絕妙好詞”。

“伯章的詩詞功夫雖然不錯,但如此佳句卻是不尋常,看來,此番他用了莫大的功夫!他如此用心,朕改日便代鄭貴妃再謝過!”趙佶含笑對身旁的一個小黃門吩咐了一句,立刻便有人為英娘那邊一席三人奉上了一個托盤。只見三個銀光閃閃的杯中盛滿了琥珀色的酒液,顯然是禦酒。

既然是趙佶賜酒,英娘自是不敢辭,和旁邊二女對視一眼便當先舉起了酒杯。“聖上屢次厚賜,高氏滿門受寵若驚,怎敢再當聖上賞賜?今日既是聖上欽賜禦酒,臣妾便代相公回敬聖上,願陛下江山永固!”她說著便率二女高舉酒杯盈盈下拜,隨後擡頭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好,好!”趙佶心懷大暢,忍不住連連點頭,毫不猶豫地飲盡了此杯。恰在此時,旁邊突然響起了陣陣悠揚樂聲,踏著那鼓點節拍,幾個裝束華麗綺年玉貌的舞伎現出了身影。只見這些女子個個頭戴高冠,一轉身一駐足便可見衣袂飛揚袍袖紛飛,舞到極致時便仿佛要飛天而去一般。饒是趙佶從當日為端王起便見慣了輕歌曼舞,此時也不由得擊節讚賞。

直到一曲終了,蔡京的夫人呂氏方才起身一拜道:“事出倉促,臣妾也來不及備辦什麽禮物,除了剛剛那一方佩玉之外,只能用這一曲歌舞獻給貴妃娘娘了聊作禮物,還請貴妃娘娘不要見怪!”

鄭瑕見趙佶讚賞,自然順勢笑道:“嘉國夫人如此有心,我又怎會見怪?要調教出如此絕妙的舞伎,可是要費不少功夫呢!今日既有新貢的禦酒,我便敬嘉國夫人一杯!”

呂氏心下得意,躬身接過後免不了謙遜了幾句,待到坐下時,她卻發現旁邊的兩個姬妾神情畏縮,不由心中憎惡,面上卻不好表露,只得低聲呵斥道:“這可是聖駕前,你們兩個都打起精神,看看那邊許昌縣君和德陽縣君,哪像你們這樣上不得臺面?”

當下又有幾位命婦一一得了賜酒,終於,趙佶的目光落在了末座的王氏身上。由於經過精心裝扮,因此平日裏姿容平常的王氏這一日也顯得容光煥發,只是在一大幫國夫人郡夫人的襯托下,她這個區區縣君不免便寒磣了些,再加上其他人的丈夫大多是朝廷高官,她越發覺得如坐針氈,雖然臉上始終帶笑,背上卻已經出了一身燥汗。

由於前頭那些命婦都是常常入宮,趙佶對她們自然熟悉,可他卻不認識王氏,此時便有些猶豫:“愛妃,那邊最後的人是……”

鄭瑕瞥了一眼王氏,這才嫣然一笑道:“聖上前些時日方才升了臣妾族兄鄭居中的官職,怎麽倒不認識他的夫人?她可是當年岐國公王珪的女兒,按照輩分,臣妾本該叫她一聲嫂子的。”

“王珪?”趙佶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對於元祐司馬光文彥博等那幫老臣,他並沒有很多惡感,但是對於為相期間只知道承旨,別的功用什麽都沒有的王珪,他卻有一種本能的厭惡,不過,在這種喜慶的場合,對方又是鄭瑕族兄的妻子,他卻不好表露出來。

鄭瑕見趙佶似乎有些發怔,本想略過王氏,細思之後又覺得不妥,便自己舉杯朝王氏道:“今日勞煩嫂嫂親來賀壽,我在這裏謝過了!”

王氏終於等到了自己說話的機會,心中長長松了一口氣,連忙誠惶誠恐地出席拜謝,飲盡杯中美酒後,她便字斟句酌地開口道:“貴妃娘娘言重了,您一向簡樸,數年來即使過生辰也不肯鋪張,如今天下太平,我等進宮賀一賀當然也是應當的。臣妾遵從貴妃娘娘旨意,不敢辦什麽貴重的禮物,不過外子半個月前在大名府意外尋訪到了一件異寶,因此臣妾想趁著今日的機會呈給貴妃娘娘!”

聽到異寶兩個字,席間眾多嬪妃命婦固然是議論紛紛,就連主位上的趙佶和鄭瑕也不禁神色微變。鄭瑕是惱怒鄭居中自作主張,趙佶卻是起了好奇,天底下珍貴之物雖多,但可稱之為異寶的卻不多見,王氏口氣這麽大,難道真有什麽價值連城的寶物?

“朝廷如今用兵西北,後宮為此更是不惜節省用度,自皇後以下,所有妃嬪裁減了一應衣飾,以昭顯聖上愛民之心。這種時候,獻什麽異寶未免太孟浪了!”鄭瑕一直以來便竭力在宮中豎立一個節儉樸素的形象,以求盡量減少椒房之寵帶來的負面影響,眼下見鄭居中夫婦如此招搖,自然是大為不滿。她正欲一口回絕的時候,底下卻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貴妃娘娘,既然鄭大人和華陽縣君乃是一片好意,何妨看看究竟是何物?”伊容驟然搶過話頭,見四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便露出了一個大有深意的微笑,朝鄭瑕擠了擠眼睛,“若是不好,貴妃娘娘再責怪也不遲。”

聽伊容如此說,鄭瑕不由盯著這位昔日姐妹多看了兩眼,見對方面色篤定,而王氏又自信滿滿,頓時覺得難下決斷,只得用征詢的目光望向旁邊的趙佶。

趙佶自己也很感興趣,此時順勢大手一揮下令道:“既然許昌縣君都這麽說,便命人獻上來看看吧!”

有了這句話,王氏慌忙拜謝,領了幾個小黃門便下去了。不多時,他們便推著一只一人高,用整塊大紅錦紋布覆蓋的物事進了大殿。王氏令他們退到一旁,見四周人的註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便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一把掀開了那層帷幔。

眾目睽睽下,只見其中赫然是一個婦人,雖說似乎早已過了風華正盛之年,但眉眼間仍可見當年風致,最最奇特的是,其人面目竟和鄭瑕有幾分相似。

咣當——

一聲清脆的聲響讓愕然中的眾人全都把目光轉向了主位,只見鄭瑕面色煞白,一雙鳳目中更是水光乍現。看到如此情形,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那婦人怕是和鄭瑕關系不淺,更不用說聰明絕頂的趙佶了。

“愛妃!”在帷幕揭開的一剎那,趙佶原本感到一陣惱怒,但在發現鄭瑕的淚光後,他的滿腔怒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按照慣例,貴妃祖上可贈官三世,曾祖母、祖母、母親並封郡太夫人,而鄭瑕的生父鄭紳早已隨著女兒在後宮的地位穩固後逐步進封,家中老小更是同被恩澤,如今鄭瑕突然露出如此神態,恐怕面前婦人的身份絕不簡單。

“娘親!”

這一聲不算高的叫喚讓在場眾人呆若木雞,而饒是英娘等人早有準備,此時也不由覺得一陣心酸。只見鄭瑕跌跌撞撞地下了臺階,一把抱住那婦人的肩膀,竟就這麽哀哀痛哭了起來。那婦人一怔之後,隨即也摟著鄭瑕痛哭不止。一時間,席間靜寂一片,但聞哭聲不絕,但誰也不敢貿然說一句話。

想起往日鄭瑕對父親鄭紳雖然恭敬奉禮,卻少有談及其母,趙佶不禁疑竇大起。待到鄭瑕引著那婦人前來拜見的時候,他不由開口問道:“愛妃,我記得當日敘封之時,曾經冊封過你的母親,如今這是……”

“聖上明鑒,家母在臣妾十二歲那年便離家而去,一直音訊全無,臣妾本以為……本以為這一生一世都無法再見到生母了。”鄭瑕眼圈通紅,卻仍是緊緊拉著身旁婦人的手。“聖上敘封本是天大的恩典,但那時冊封的乃是家父繼室,她於臣妾有養育之恩,所以臣妾並未明言,請聖上恕罪。”

雖然明知鄭瑕言語中頗有不盡不實,但出於對寵妃的眷顧,趙佶並未當庭深究,反而是好言撫慰了鄭瑕母女倆幾句。有了這麽一場突如其來的認親,始作俑者王氏自是成了焦點,畢竟這是母女重聚的喜慶大事,趙佶當下便賞了王氏一襲錦袍,並賜鄭居中玉帶一條。雖然並非什麽厚賞,但誰都知道,鄭居中的官職怕是要挪一挪了。

曲終人散之後,嬪妃各自回宮,命婦們自然也是各自乘車回家。上了車之後,伊容方才深深嘆了一口氣。“雖說鄭貴妃如今寵冠六宮,身份僅僅次於皇後,但她小時候卻是多災多難。這一次母女相見,總算遂了她一樁心願了。”

白玲並不清楚其中內情,但今晚見到那幅情景卻觸動了心中隱衷,此時,她情不自禁地問道:“鄭貴妃和她的娘親怎麽會分開的?”

“其實,她的母親是被她父親送走的!”悵然吐出這幾個字後,伊容突然冷笑了一聲,“這嫡庶兩個字,也不知葬送了多少好女子。倘若鄭貴妃如今不是貴妃,又有誰會煞費苦心替她找回生母?恐怕她流落到哪裏也無人去管,這母女二人肯定是終生不得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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