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能否先解了他的痛苦？”喬峰見全冠清痛苦難耐，雖然解氣，卻也不方便問話。

“可以。”卓然取出一粒藥丸給全冠清餵下，“這是止癢丸，只能暫時壓制你身上的生死符，待會兒我和大哥有話問你，老實回答，敢說一句假話，我便在你身上多種一道生死符。”

“是，是！小人一定據實回答。”如果有人不怕死，中了生死符直接自我了斷，倒也可以免除痛苦，但全冠清貪生怕死，越是怕死，這生死符的威力就越大。

“我問你，你先前說我身世有問題，到底是什麽問題？”喬峰道。

“有人告訴我，你不是漢人，而是契丹人。”全冠清顫聲道。

“荒唐，我喬峰堂堂漢人，江湖誰人不知，怎會是契丹胡虜？死到臨頭，你居然還敢瞎說！”喬峰勃然大怒，左手一把抓住全冠清胸口。

“大哥且慢動手，讓我也問他幾個問題。”卓然伸手攔住喬峰，之後看向全冠清道，“你說是有人告訴你的，那人是誰？”

“是……是……”全冠清目光躲閃，忽然腰間一涼，麻癢感覺再次傳來，卓然又對他種下一枚生死符，全冠清嚇的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其他，脫口而出道，“是馬夫人告訴我的。”

“什麽？”丐幫眾人頓時大驚，怎麽也沒想到此事居然和馬大元的遺孀有關。

“她為何這麽做？”卓然繼續問道。

生死符漸漸發作，全冠清只盼卓然立刻賜下解藥，立刻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她說她恨喬峰，想報覆喬峰，不僅要揭穿喬峰身世，還要將馬大元的死也栽贓到喬峰身上，讓他在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

“喬峰自認與她素無恩怨，平日裏也一直敬她為大嫂，言行間從未失過半點禮數，她為何要這麽陷害我？”喬峰怒道。

“此事……小人也……不清楚。”生死符發作越來越厲害，全冠清說話斷斷續續，回答完喬峰的話，立刻看向卓然乞求解藥。

“你與她什麽關系？她為何要將此等機密之事告知與你？”卓然取出止癢丸在全冠清面前揚了揚，但沒給其服下，而是繼續問道。

“她曾幫我還了賭債，而且和我睡過幾晚，如果我不幫她，她就將這些事情全部說出去，汙蔑我強奸她，讓我名譽掃地。”生死符發作一陣比一陣厲害，止癢丸就在眼前，全冠清哪還管什麽名譽，憋著一口氣，將一切快速說了出來。

丐幫弟子聽到這等醜聞，頓時群情激憤，除了一人。卓然目光從白世鏡身上掃過，只見其臉色蒼白，額頭隱隱冒出冷汗。

“這個賤人，竟敢做出這種不守婦道之事。說，馬副幫主是不是你和那個賤人合謀害死？”喬峰喝道。

“不是我，我不知道，藥……藥……快給我藥！”生死符徹底發作，甚至牽一發而動全身，之前其他三處生死符如同被喚醒，全冠清再次抓狂起來。

卓然伸手點住全冠清穴道，讓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默默承受生死符痛苦，之後看向喬峰道，“中了生死符，沒人敢撒謊。他知道的應該就這麽多，馬副幫主的死，肯定另有隱情，有個人一定知道真相，他們設下這等周密計劃陷害你，肯定會把那人也請來。”

話語間，卓然看了眼丐幫四大長老以及幾名舵主，目光嘲諷，這些人紛紛一臉慚愧，將頭低下。

忽然馬蹄聲響，北方有馬匹疾奔而來，跟著傳來一兩聲口哨，群丐中立刻有人發哨相應。馬蹄聲越來越近，吳長風喃喃道，“有什麽緊急變故？”

北方乘馬之人尚未趕到，忽然東方也有人乘馬趕來，片刻後，北方乘馬之人來到杏子林，那人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身前，恭恭敬敬呈上一個小包裹，快速說道，“緊急軍情……”

大信分舵舵主立刻將小包交給喬峰，“西夏緊急軍情，這信使是跟隨易大彪兄弟前往西夏的。”

喬峰立刻打開包裹，只見裏面是枚蠟丸，捏碎蠟丸，取出一個紙團，喬峰正要展開來看，東方乘馬之人已經飛奔入林，並且大聲喝道，“喬幫主，蠟丸傳書，乃軍情大事，你不能看。”

眾人都是一驚，看向來人，只見其白須飄動，穿著一身補丁累累的鶉衣，是個年紀極高的老丐，傳功、執法兩位長老立刻上前行禮，“徐長老，何事大駕光臨？”

徐長老在丐幫輩分極高，今年八十七歲，上任幫主汪劍通也要尊稱他一聲“師叔”，丐幫之中無人不是他後輩，只是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務，眾人不知他為何突然前來，而且阻止喬峰查看軍情。

喬峰身為丐幫幫主，輩分雖比徐長老低，但遇到幫中大事，終究由他發號施令，別說徐長老早已退隱，便是汪劍通覆生，也得在他之下。徐長老有何資格阻止他查看軍情？顯然只有一個理由。喬峰想起自己為丐幫出生入死多年，到頭來卻得不到幾人信任，不禁又氣又怒，左手一緊握住紙團，之後攤開手掌，喬峰將紙團送到徐長老身前。

徐長老從喬峰手中取過紙團，之後目光看向眾人，朗聲道，“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夫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說，大夥兒請待她片刻。”

“來得正好。”喬峰冷聲道。

徐長老頓時覺得氣氛不對勁，只見丐幫眾人紛紛目光不善，好似看向自己，又好似不是。

“見過徐長老，敢問可是馬夫人請你來給她主持公道？”卓然道。

“不錯。”徐長老傲然道。

“不知徐長老與馬夫人有何關系，聽說你已退隱山林，不問世事。丐幫這麽多長老，他為何還要請你出山？”卓然道。

“事關丐幫百年傳承，老夫不得不出山。你小子是誰？看樣子不像我們丐幫中人。”卓然衣著華麗，怎麽看都像是個公子哥，與丐幫搭不上半點關系，徐長老不由奇怪。

“這位是我喬峰的結義兄弟，此次前來，是因擔心喬峰安危。”喬峰道。

“那就不是我們丐幫中人，我們丐幫商議大事，豈能留外人在場？”徐長老語氣斥責。

“你們不僅想廢我大哥幫主之位，更想栽贓陷害他，做兄弟的豈能袖手旁觀？還是說你們丐幫中人一慣如此？”卓然冷笑道。

“臭小子，嘴巴放幹凈點，我丐幫豈能容你汙蔑。”徐長老在丐幫素來被人尊敬，誰敢這麽跟他說話？立刻一記耳光打向卓然。

“啪！”一聲清響，但響的不是卓然，徐長老瞬間倒飛出去，臉上也多出一個猩紅掌印，大步上前，卓然居高臨下道，“老東西，別人不知你那點破事，我還不清楚？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色心不改，康敏那賤人是不是也給了你不少甜頭？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丐幫眾人眼見徐長老被打，正要上前助陣，忽然聽到卓然所言，紛紛止步。幫內確實有傳聞徐長老好色，經常占女弟子便宜，本來這也沒什麽，男人嘛，有幾個不好色，但偏偏有全冠清前車之鑒，康敏既然勾搭了全冠清，難保不會勾搭其他人。退隱之後，徐長老從不管事，只知道利用丐幫享福，怎會突然出山？這種人沒好處的事情絕對不做，康敏能給徐長老什麽甜頭？對一個色鬼而言，最直接的甜頭不就是女人？

雖然還沒什麽證據，但卓然信誓旦旦，仿佛早已知道真相，先前也輕易從全冠清口中套出一切，眾人紛紛不自覺相信他的話。

“你……你……胡說，我跟康敏能有什麽關系？”徐長老臉色漲得通紅，事關他的名譽，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痛，徐長老立刻反駁卓然。

“白長老，你覺得呢？”卓然忽然問向白世鏡。

“徐長老在我丐幫一直德高望重，應該不會與康敏那賤人有何關系。”白世鏡心裏一跳，不明白卓然為何問他，只能竭力保持鎮定。

“你說天上月亮是不是又圓又白？”卓然忽然道。

白世鏡身體一顫，目光不可思議望向卓然。

“你說中秋餅該吃鹹的還是甜的？”卓然繼續道。

白世鏡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說，我全說，是我幹的，是我對不起馬大哥。”

周圍頓時炸開了鍋，什麽叫對不起馬大元，白世鏡到底幹了什麽？卓然說的那兩句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白世鏡和康敏也有關系？

“別急，有些話，等康敏來了再說不遲。你先說說這位徐長老，你應該知道，他和馬夫人什麽關系。”卓然道。

“這老東西曾和那賤人睡過。”白世鏡恨聲道。

“姓白的，你發什麽神經？”徐長老確實和康敏睡過，而且被白世鏡撞破，兩人為了康敏差點大打出手，此事雖然是他把柄，但同樣是白世鏡把柄，徐長老怎麽也想不通白世鏡居然敢說出來。

“怎麽，敢做不敢認？”白世鏡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不用你說，我自己來說。沒錯，我也和那賤人睡過，但大家都知道，我妻子過世已經二十年，大家都是男人，誰會沒點那種心思？康敏那賤人主動勾引我，是我一時色迷心竅把持不住，對不住馬大哥。但這老家夥不同，他可是自己先看上康敏，康敏見他還有些利用價值，便半推半就從了他。”

“你……你……”被白世鏡爆出老底，徐長老氣得胡子翹起，忽然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好一個仁義為先的丐幫，連死去兄弟的妻子都這般照顧，果真夠義氣。”卓然笑道，笑容裏說不出的嘲諷。“大哥，我看這丐幫幫主你也別當了，他們認為你是契丹人，被資格當丐幫幫主。小弟覺得倒也不錯，這等藏汙納垢的地方，如何有資格請你當他們幫主。”

被丐幫眾人背叛，喬峰已經漸漸心灰意冷，如今又親眼聽到這等接二連三醜聞，喬峰頓時感到深深恥辱，卓然說得或許沒錯，但他更覺得這裏面也有他自己責任，是他沒管理好丐幫。

忽然馬蹄聲又響，兩騎快馬朝杏子林而來，眾人本以為其中一人必定是康敏，哪知分別是一個老翁、一個老嫗，男的身材矮小，女的身材高大。

“太行山沖霄洞譚公、譚婆賢伉儷駕到，有失遠迎。”喬峰立刻上前行禮，丐幫四大長老也跟著上前。

“咦，這是怎麽回事？徐長老怎麽倒在地上？”譚婆奇道。

丐幫眾人頓時面露羞愧，此等醜聞，如何能夠告知外人？

“徐長老犯了錯，剛剛正被我等處罰，讓兩位見笑了，不知兩位忽然來此所為何事？”喬峰此時畢竟還是丐幫幫主，不想丐幫家醜外揚，立刻將話題引開。

“這……實不相瞞，我等正是受這位徐長老之邀，前來為一件陳年往事作證。”譚婆稍稍猶豫，最後還是緩緩道出。

“與馬大哥之死有關？”喬峰問道。

“不，與你有關。”譚婆目光覆雜，看向喬峰。

“大哥，看來他們為對付你，當真請了不少人，我們不妨再等等，等所有人到齊了，再來論一論這所謂真相。”卓然道。

卓然話音剛落，一頭驢子闖進林來，驢上倒騎一人，看到來人，譚婆立刻笑逐顏開叫道，“師哥，你又在玩什麽古怪花樣？我打你屁股！”

眾人看向驢背之人，只見他身體縮成一團，好似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譚婆伸手一掌朝其屁股打去，那人立刻翻身而起避開，同時伸手撐足，變得又高又大。譚公面露慍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倒騎毛驢之人說老不老，說年輕也不完全年輕，看起來四十到七十左右，相貌說醜不醜，說帥也不帥，只見他雙目凝視譚婆，裏面充滿關切，並且柔聲問道，“小娟，近來過得還好嗎？”

譚婆人高馬大，白發如銀，而且滿臉皺紋，居然被人叫做小娟，眾人頓時覺得好笑，但每個老太太都年輕過，年輕時叫小娟也不足為奇。

忽然又有馬蹄聲傳來，片刻後，數匹馬來到林中，前面是五個青年，清一色濃眉大眼，容貌頗為相似，顯然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

吳長風大聲道，“泰山五雄，什麽風把你們兄弟五個一齊吹了過來？”

泰山五雄中的老三叫單書山，與吳長風很熟，搶先道，“吳四叔你好，我爹爹也來了。”

吳長風臉色微變，泰山五雄的父親名叫單正，外號鐵面判官，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嫉惡如仇，且不說他剛剛犯了違反常規之事，丐幫更被爆出天大醜聞，一旦傳入單正耳中，以他個性必然不會包庇，到時候傳遍江湖，丐幫還有何臉面在江湖上立足。

喬峰先前還為丐幫之事自責，此刻驟然見到這麽多江湖名宿，顯然都是為他而來，頓時心裏一片淒涼，哪怕他身世真的有問題，丐幫也不應該請來這麽多外人，此舉分明是想將他名聲徹底弄臭，絲毫沒有給他留半分情面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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