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其他出路的情況下，兩害相較取其輕，這是保守性格的人的慣常思路。對於金騎帝國而言，玉神衣擇定的天選之主（並非金騎帝國之人）出現不是一件好事，而玉神衣被一個功體深不可測的任性鬼毀掉則是更為嚴重的禍端。

於是在兩個時辰之後，九輪天的人們再次親眼見證了漫天飛雪、雷電交加的奇異氣象，以及穿上玉神衣後雖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是顯而易見還是活跳跳狀態的阿藥。不管月之熙、近神天、絕日狂徒等人內心有多麽希望一夜過去後這位膽大包天的試穿者受到天罰，穿著神衣的人依舊活得好好的。

就算再憋屈，也沒人願意當面挑戰玉神衣的權威，至於他們背地裏是怎麽想的，阿藥一清二楚，但她並不是十分在乎這一點。和過去幾次不同，除了雀陵臺外，她沒有拯救任何人，那麽別人憑什麽真心歸順她呢？聚攏民心需要策略，也需要時間。

“想不到玉神衣真的承認您了……”目前阿藥真正的、唯一的同盟蒼羽淩霄依舊有些不敢置信，說實話他之前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沒想到瞬息間峰回路轉。既然阿藥已經得到了玉神衣，那麽依照九輪傳說，沒有人有資格責問她是以何種方式得到神衣的了，畢竟玉神衣也沒計較嘛。甚至細究起來，天之熙與月之熙還要自責一下他們眼光太差，竟然認不出天選之人。這固然是個好消息，但正因為它好得出人意料，經驗尚且不足的年輕人一時間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麽了。

若不是有面具遮擋，蒼羽淩霄定然能夠看到阿藥尷尬心虛的神色。她又不是九輪天的人，性格也不合玉神衣的口味，哪有可能得到承認，只能說這件具有懵懂靈智的神衣比較懂得審時度勢，識時務者為俊傑，依靠站隊陣營使自己躲過了被煉制成武器的災劫。如果真的讓它選，月之熙更有可能成為玉神衣的宿主……不過阿藥對這位王後並沒有太多的愧疚心，對她而言，玉神衣只是一件有個性有些特殊的戰甲，但月之熙只是區區凡人，若她穿上玉神衣，定然需要付出沈重代價。

“這只是第一步而已，要想將和平帶給整個九輪，我們的路還很漫長。”阿藥說道，她似有所感地望向了窗外，“看來第二步很快就要進行了。”

玉神衣擇主的消息一出，九輪天各國的首領便紛紛趕至金騎帝國，他們心情各異，喜憂不同（當然憂的人肯定多於喜的人），但對這發展無疑是震驚的。依照他們的想法，無論金騎帝國會不會同意讓外人試穿玉神衣，他們都必然會經歷漫長的討論與言語爭鋒，誰知道這一次這麽快就有了定論。一時間，所有人原定的計劃統統被打亂，不得不將全部註意力都集中在這位新出爐的九輪天（名義上的）共主的身上。

為了表現對玉神衣的重視（也為了強調金騎帝國的主權猶在），會客之處並沒有定在往常用來待客的大殿，而是就近選擇了原先供奉玉神衣的聖堂。在阿藥的授意下，這裏被點上了燈、擺上了桌椅，看上去就像是尋常的會客廳一樣。

最先到的是近神天之主永恒天司，那是位頗有精神的白須老者，他含著笑向阿藥行禮，擺足了恭敬的姿態，這副虛偽做派讓緊隨其後到來的絕日狂圖嗤笑了一聲。這位崇罪明邦的王者毫不遮掩自己對玉神衣所擇之人的不屑，草草行禮後便施施然就座了。

然而有趣的是，他們的內心與他們的表現是截然相反的，表面恭敬的永恒天司實際上將阿藥看作是一名依仗武力橫沖直撞的少謀之輩，心裏打著勸誘她讓她按他的安排行事的主意；而面上不屑的絕日狂圖內心雖然不可能有臣服之類的情緒，但他對阿藥的忌憚比他表現出來的實在多太多。

阿藥無聲地輕笑了一聲，心想若是讓自負智慧的永恒天司知道他的每個念頭、每個謀略都躲不過阿藥的感知，不知道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在苦境的時候，她自知自身謀略不足，對精於此道的寂寞侯言聽計從……可永恒天司又不是寂寞侯，他們沒有相同的理想，就連智謀也是寂寞侯更勝一籌……哦不至少五籌。永恒天司看上去頗為正氣，但她總從他身上看到一點土神門的影子，換言之就是那種謀斷聽上去有道理但實際上很容易出現變數的感覺。與其聽這個老頭子的建議，她還不如依仗一下蒼羽父子呢。

同時，她再一次意識到，要不是土神門陪伴她度過了最珍貴的那段時光，要不是他願意對她付出情感，以客觀的視角看……她大概、也許、可能還真不一定能用欣賞的眼光看待他。

可是世事無如果，她現在依舊思念他。

在絕日狂圖之後，冠羽穹英、魔息大帝一前一後步入聖堂，魔息大帝步伐矯健、神態輕松甚至帶了幾分玩味，而走在他前頭的冠羽穹英……用不太尊敬的語言形容，他看上去就連毛都要炸起來了，一見到阿藥，他便迫不及待地匆匆走了幾步，打過招呼後便坐在了最靠近她的位置，力求與魔息大帝遠遠的。在他們二人之後，九輪天中最為神秘的戰璽境界之主颯然而至。又過了片刻，身為真正東道主的天之熙月之熙雙雙入聖堂，天之熙面露困惑之色，說道：“欲沈淪姤皇尚未抵達嗎？”

“或許是又被血歃族找麻煩了吧。”魔息大帝冷冷道，他看向阿藥，勾起一抹冷笑，“啊，我忘了，血歃族已經沒本事找欲沈淪的麻煩了。”

“那倒也不一定。”阿藥沈吟片刻，而後嘆息道，“罷了，既然諸位已經來此，就這樣傻等著多沒意思，便將各自該說的事、想說的事都說了吧，以姤皇的性格，只要不牽涉到欲沈淪的利益，她應當不會反對。”

“我們應該說什麽呢？”魔息大帝說道，“恭賀你被玉神衣選中，然後再集思廣益替你想個配得上你地位的稱號。”

“魔息，註意你的態度！”永恒天司呵斥道，“難道你想忤逆玉神衣的權威嗎？”

“好了，何必這麽惺惺作態呢？”阿藥笑道，“你們之中有多少人沒做過被這玉神衣選中一步登天的美夢呢？九輪天的至寶偏偏選中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外鄉人，要我設身處地、換位思考，只怕我也是看不開的。不過，為什麽不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這件事呢？”

她頓了頓，看了看在場眾人的神色，然後才接著說道：“你們應該想，幸好玉神衣選中的是一個外鄉人——一個對九輪諸事還一知半解的外鄉人，而不是某個和你們有這樣那樣仇怨的某個國家的主人。”

“你想說你會公正地看待九輪天的所有國度？”魔息大帝冷笑一聲，目光直白地落在冠羽穹英身上，“我看未必吧。”

“你指的是雀陵臺嗎？”阿藥大方地說道，“不錯，我並非聖人，自然有我的愛憎，可你們不覺得幸運嗎？當初收留我的是雀陵臺而不是別的什麽國家，魔息大帝，雀陵臺是一個怎樣的國度，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除了魔息之外，在場的其他人都露出了帶著些許嘲諷的笑意。

“好了，我是應該再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來思考一下利弊，還是直接進入正題？”阿藥敲了敲桌子說道，她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有異議後便說道，“現在，從我左手邊第一位開始，我們來聊一聊這五十年來，自己國家和別國發生戰亂的原因是什麽？我要聽的是真實原因，什麽別的國家的豬拱了我田裏的白菜這種冠冕堂皇的遮羞布我可沒興趣了解。淩霄，你幫忙記一下大家的發言。”

大約一個時辰後，阿藥看了一下會議綱要，發現在眾多理由中，資源問題占據多數，甚至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資源不足、打仗掠奪、消耗過大、入不敷出。更令人擔憂的是，日積月累，九輪天的資源可能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還要匱乏。

因為資源問題而產生內部矛盾，甚至有可能導致更大危機……

阿藥感到這個劇情有點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

九輪天：這麽直接的嗎？（震驚）

下章準備寫苦境那邊，當然晦王正式回苦境要等到波旬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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