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拋開善惡不談，在江湖巾幗中，法雲子當真是極為出色的一位，她的才能哪怕是與紫宮彤麟相比也毫不遜色。她自創一套月眉劍法，一對寶劍舞出了絕代風華，在這強手如雲的江湖占據了一席之地。

只可惜，對人的評判離不開善惡，自己的野心也好、對六禍蒼龍的愛戀也罷，法雲子參加了這項荒謬又殘忍的計劃是不爭的事實，哪怕是在優勢盡失的此刻，她也沒有絲毫的悔悟之心，只想著如何幫助夫君取得更多的優勢。

隨著晦王的接近，漫天狂木逐漸安靜了下來，地上鼓著的呼呼的風也被馴服了，被鐵杉木和狂風困住的人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飛與書收了攻勢，他們雖然對晦王嚴陣以待，卻沒有太多的殺意，紫宮彤麟也收起了武器，面具之後看著晦王的目光諱莫如深，被壓在木樁之下的絕依舊是罵罵咧咧、粗話不斷，如果他能夠活動，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向晦王攻過去，只可惜他現在一動也不能夠動。

絕不能動，替他動了的人是法雲子。

女劍客強忍著手上的傷痛，挺劍向晦王刺去，她的速度極快，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肉眼所能夠捕捉到的範疇，她手上的劍發出帶有肅殺之色的錚鳴，似是野獸一般撲向那極難對付的獵物。晦王正想從她身上討些線索，她隨意地折斷了法雲子的劍身，一掌蓋上了她的天靈，在剎那間大量的信息湧入她的腦中，晦王微微皺眉，她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法雲子扔到一旁。

她確實想要取她的性命，但在方才的記憶中，她看見法雲子還有一個不足歲的女兒，因而在最後一刻放過了她。

“你若是再敢重蹈覆轍，我便會取你的性命。”晦王冷冷道，“如今，我也只當自己猜不出你的身份。若是沒有別的事，你可以滾了，記得從後門走，免得被等在門外的武林人士堵了。”

法雲子掙紮著爬起來，她狠狠地瞪了晦王一眼，踉蹌著退走。晦王看著她走出這間會客廳，心想萬一她被別人發現了也不知道會受到怎麽樣的對待。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註意到了在座的還有別的人，頓時露出了一個有些歉意的笑容，待她聽見絕的謾罵聲後也沒有多猶豫，直接撿起了一片剛才法雲子留下的碎劍，微微運起一道氣勁將它射出，正中絕的額心，霎那間，謾罵惡語盡數停止。

“抱歉，我喜歡在安靜的情況下聊天。”她這樣說道，帶著幾分審視之意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如果你們還想要繼續那個奇怪的計劃的話，可就莫要怪我下手太過狠辣了。”

“如果你們願意暫時不用暴力解決問題的話，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她看向了書和飛，目光十分專註，“談談你們最愛的太平盛世究竟會不會到來。”

書與飛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自己面上的猶豫之色。而在此時，最先放棄抵抗的紫宮彤麟揮手拉來了一把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她的舉動再鮮明不過地代表了她的態度，飛與書見狀也放下了使用武力脫身的打算，各自取來了椅子，想要看看這位打亂了他們全盤幾乎的高手究竟在打什麽主意。他們的選擇是明智、正確的，如果晦王真的想要對他們做些什麽，從剛才的戰鬥來看，難道他們能夠抵擋嗎？

“我要建立一個帝國。”晦王的第一句話就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沒錯，就和六禍蒼龍的願望一樣。”

因為她的話，在座的人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們並沒有立刻否定她，但似乎也沒有對她抱有什麽期望。

“六禍蒼龍的一個理念是對的，南武林紛亂了那麽久，最根本的原因是缺少一個領導者。只可惜這個人說得對，但是他心中另有所圖，雖說武力強大是成為那位領導者的必要條件，但是以武力強求各大門派掌門的秘籍實在是做得太過火了。”晦王說道，“而我和他不一樣。”

她觀察了一番聽眾的心情，感到他們依舊註視著她後在心裏松了口氣，過去她的演講都有人幫她核定過文稿，而如今她卻是必須自力更生了，她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很強大，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就算是將來，也不會改變，”

“強大？”書冷笑道，“你不會打算用這個來說服我們吧。”

“沒錯。”晦王說道，書的提問雖然是對她的質疑，卻也能讓她更順暢地將自己想說的話表達出來，“因為強大，所以我不會像六禍蒼龍一樣用這樣卑劣的方式去謀奪別人的秘籍或者是靠屠殺打壓擁有力量的人；因為強大，所以我可以有足夠的力量去維護公平正義，而不需要為了所謂的平衡而妥協；因為強大，所以我有力量解決問題，我所面臨的無可奈何的、怎麽選都是錯的抉擇會更少，至少比六禍蒼龍少。”

“我知道你們和六禍蒼龍，和那位劍、那位絕不一樣，你們是真心地渴求著太平盛世而不介意這盛世的領導者是誰，你們心中對於正邪有一套衡量的尺度，不至於行錯步，這也是我對你們手下留情的原因。請相信，我和你們有一樣的期盼。”

“為了這個願望，你們連六禍蒼龍也能相信，何妨再信一下我呢？”

在晦王突出最後一個字之後，一時間沒有任何人說話，氣氛在這一瞬間尷尬到了極點。

良久，終於有人開口了，卻不是原本與晦王就有交情的紫宮彤麟。

“當你占盡優勢之後，還用這種語氣進行勸說，是會吃虧的。”代號為書的飄舟神隱說道，他的語氣中竟然有幾分無奈之情，“太過誠懇可不是什麽好事。”

在說完這些後，他摘去了面具：“不過，我願意相信你。我飄舟神隱起誓，若你真的能夠結束這武林的紛亂，我將貢獻出我所有的力量輔佐你。”

他答應得太快，快到幾乎是一想到就說出了口，就連晦王也一時沒反應過來。

“哎？”

“到了我們這樣的歲數，很多人不需要打太久的交道便能夠看出他是怎樣的了。”飄舟神隱無奈地說道，“我們知道六禍蒼龍是怎樣的人，但覺得他值得我們賭一把，但在方才，聽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我覺得，我們可能賭錯了。”

“我可從來沒有賭過。”紫宮彤麟亦是撤去了偽裝，“只是被抓住了把柄而已，那個人本就不是什麽仁君，最多算是個梟雄。”

沒有摘下面具的人就只剩下代號為“飛”的汲無蹤，他沈默了片刻後，說道：“抱歉，雖然我感到你們說的很有道理，但我與六禍蒼龍尚有交情在，請恕我不能就這樣背棄他。”他起身行禮，“請允許我告辭。”

晦王自然不會阻攔，能夠從六禍蒼龍這挖到兩個墻角已經讓她很滿意了。

“還請兩位配合我的說辭。”在汲無蹤離開後，晦王對紫宮彤麟和飄舟神隱說道，“既然六禍蒼龍費心召開了這場盛宴，既然有這麽多的掌門確實是抱著發現和平之道的希冀而來的，我們最好不要讓他們失望。”

“你雖然幫他們解了圍，但他們不見得就會臣服於你。”紫宮彤麟說道。

“臣不臣服日後再議。”晦王說道，目光逐漸幽深，“如今最需要解決的是另一件事。”

“什麽事？”

“規則。”晦王說道，“簡單的，但是具有強大約束力的規則，門派之間的恩恩怨怨暫且不提，但是武林人士之間的紛爭不應該幹涉到無辜百姓。如果有誰為了一己之私侵害普通百姓的利益，那麽他就是整個武林的敵人。這一點應該是武林的共識吧。”

“過去就有這樣的道義。”

“那就將道義提升為律條。”晦王冷靜而又堅決地說道，“如果沒有能夠所有人，或者至少是大部分人都能信服的法律，又談什麽團結、談什麽一統天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請假，明天估計碼不動，可以期待周六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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