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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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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對抗降至妖界無涯之崖的巨大石怪,百妖路三方勢力聯合在一起,並且各自派出兩名頂尖高手出戰。這場氣勢磅礴的戰役持續了數日,無論是哪一方都在著急地等待著結果。留守於黑獄的墮神闕也是如此,對他而言,最理想的局面當然是石怪伏誅,另外兩方的妖全部捐軀,玄皇平安歸來。

至於處處與他爭鋒的鬼荒……為大局考量,墮神闕還是希望他能夠留住一命的。

然而戰果傳來,與他的預想和希冀都相去甚遠。

與石怪一役後,怪樂地的妖天師當場戰亡,聖嬰主與黑獄的鬼荒地獄變不知所蹤,無始暗界的荒初禁赦重傷後妖能失控傷害同族已經遭到封印,而剩下的兩妖——獄天玄皇與暗界穹魁封世末——則遭到了埋伏已久的佛鄉襲擊,兩妖皆被擒獲。

不僅僅是對黑獄,對於整個妖界而言,都是糟糕透頂。

也幸好是對於“整個妖界”而言。

墮神闕在確定目前妖界不具備成功營救玄皇的可能性之後,便咬著牙下達了蟄伏整頓的命令。當務之急是休養生息,找尋機會摸清失蹤兩妖的情況,如果鬼荒地獄變能夠順利歸來而聖嬰主無法回歸的話,黑獄將在三方爭霸中占據絕對的強勢地位。但他也必須考慮到最壞的情況……將無始暗界和怪樂地相比,怪樂地對於黑獄的態度更為友善一些,可以先延續之前的戰略與其交好以制衡暗界,待日後情況更加明朗後再有所行動。

待他忙碌完諸多公事,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而他也從黑獄的妖相一躍成為妖皇,手下有奪首妖魁和神隱鐘馗兩名妖相,雖說找不出什麽能夠與昔日鬼荒相提並論的大將,但人手勉強足夠保衛疆土了。

稍有空閑,他便想起已經久未聯絡的戀人,心中不禁有些心虛,那些因為對方失約沒有及時通信的惱怒也被盡數吹散了。四下無人之際,他打開了那被好好珍藏的冊子上的封印,迅速地翻閱至最新一頁,見上邊及前幾頁都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字,尚未細看便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心想她見他就不聯系大約也是心急了,這可實在是難得。在他看來,對方生氣並不是什麽大問題,若是她對此毫不在意,那才令妖心寒。

然而當他捧著充滿暖意的心思閱讀完冊子上的內容,卻感受到了寒風刺骨之痛。

若是概括而言,留言裏只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她說她的名字其實是阿藥,她不記得之前是不是已經告訴過她了(他們之間常常用‘你’來互稱,除非故意的嘲笑調侃,比如土神門,不然很少呼喚彼此的名字),但她希望他能夠記住。

第二件事:他對她而言非常重要,她記得他們之間的每一句話,她希望他能夠平安順遂,為此她對他提出了如下建議:說話不要太戳人痛楚、不要太自以為是、不要用利益衡量每一件事、盡量和同僚處好關系、避免對所有人類的偏見。

第三件事:為了抵禦西方魔界的入侵,她必須一口氣耗盡大量力量,這會使得她變回原型。她誠實地承認她希望他能等待她六百年,但是如果他等不了,她也不會怪他。

她的語言平和克制,但他能夠看見她滴落的淚水的痕跡。

平心而論,他對於這個結果早就有所預料,但他依舊在這些字句中看出了讓他恐懼的東西。

六百年!

他願意等她無數個六百年,但是問題在於,距離隋朝覆滅至今,已經有多少個六百年過去了?!

然而她還是那名為禦清絕之人手上的一張琴。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是她所吸收的力量不夠嗎?還是說是她所說的那個西方魔界做了什麽手腳?又或者是有哪個混賬在她恢覆之前又一次耗費了她的力量?

無數種可能讓他心煩意亂,墮神闕手指叩擊著桌面,用不亞於之前處理公事時的速度和機敏飛快思索著,最後,他認為若要對此事進行調查,除了那位暫時不能去惹、也不知道去哪裏惹的禦清絕之外,最為穩妥的應當是從阿藥所說的那個“西方魔界”開始著手。

苦境的“魔”向來層出不窮,但其中最為出名的、危害最大的,莫過於在不久前被苦境正道逼退的異度魔界。據他所知,異度魔界被封印在異空間內不能隨意進入苦境,他們的形貌又與隋唐之人相差甚遠,若是考慮到隋唐時期人的認知局限還沒有突破“空間”概念,他們確實很有可能就是阿藥口中的“西方魔界”。而隋唐時期諸多陣法已經失傳了,如今的苦境人不知道用什麽陣法重新封印也是很有可能的,當然也有可能是異度魔界找到了別的突破封印的辦法。

這樣想著,墮神闕便覺得思路逐漸清晰,決定在調查鬼王下落之事時也“順便”留意一下異度魔界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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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名為“妮可”的女魔將是在真正的寧珂郡主幼年夭折之時附身在她身上的,她靈魂的真實形貌與“獨孤寧珂”相差極大,且她的真實個性在剝去了大隋郡主的假面又受到了伏羲琴的凈化後顯露無疑,完全恢覆了西方人的奔放……

換言之有些聒噪。

若不是知道她最多吵鬧一年,一年後很快就會因為靈魂洗滌而陷入沈睡、再過九十八年便會去投胎,阿藥真想把自己之前說的話當成是一陣風,把她從伏羲琴中彈出去。

意識被困在琴中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擠壓感,只不過如同處於一個空曠的黑暗房間中一樣罷了。或許是因為她的力量消耗太多,她連窺探外界的能力也不具備,只能通過神器之間的共鳴知道師兄和鐘仙子平安無事,而小雪則和她一樣變回了原型。

也不知道她們之間誰能夠先恢覆人形,也不知道當她們恢覆人形的時候……還能不能彼此為伴。

“我好像快要睡著了哎……”金發的妮可打著哈欠,明明是一副困得不行的樣子卻還是堅持要叨叨,“我記得好像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是什麽來著?”

“不管是什麽也無所謂。”阿藥不感興趣地回應道,類似的話妮可在這一年裏已經說過無數遍了,但是每一次她都沒能想起來到底要說些什麽。

不過這一次有些不同。

“啊,我想起來了!”妮可一拍手掌說道,“是關於那個琵琶妖怪的事情。”

阿藥瞬間盯住了她。

“你,你不要那麽兇地看著我嘛,不是說過了嗎,各為其主罷了。”妮可向後退了退,不高興地撇了撇嘴,然後接著說道,“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不過看在你幫我實現願望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好了。那個琵琶妖怪雖然被一擊斃命,但她的形體沒有消散,而是像你一樣變回了原型。我當時看它的樣子實在是漂亮,就沒忍心毀掉,然後把它藏在了郡主府的寶庫裏面……不過現在天下大亂,也不知道它落到誰的手上了,等你恢覆人形估計是六百年後了,更找不到了。”

“謝謝你。”阿藥說道,她需要很努力才能把眼睛裏的淚水憋回去,“雖然你是害琵琶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但是還是謝謝你能告訴我這件事。”

“也,也沒什麽啊,你們不是有那麽一句古話,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是這麽一句嗎?哎呀,算了,反正你知道就行了……啊,真的好困啊……這一次我是真的要睡了吧。”妮可再一次打了個哈欠,身形一點一點地暗淡了下去,“你也睡一覺吧,六百年……實在是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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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屋子裏只剩下阿藥一個人了。

她發了一會兒呆,感到這“安靜”著實讓人恐懼,便沈沈地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睡夢中忽然感到有一個聲音在呼喚她,迫使她醒了過來。

“你還沒轉……”她原以為作亂的是那個活潑過了頭的西方魔將,但當她恢覆清醒後,卻發現眼前站著的是一個綠袍白須的威嚴老者,而她也不在那間黑屋子裏頭了,相反,她的身邊盡是鳥語花香。

“你……是誰?”她感到周圍的場景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裏是……”

“你不是來過這嗎?就是在你們使用虛空之陣之後。”老者冷淡地說道,“這裏是壺中界,也就是九黎壺,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煉妖壺的內部世界。”

“煉妖壺……那你是……煉妖壺的轉世?”

“不是,不過也很接近了。”老者捋著胡須說道,“我是煉妖壺自身的意識,我為自己命名為赤松子,而世人,至少我認識的那些人都喜歡稱呼我為——”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壺中仙。”

阿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她與何然交流過,對於壺中仙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想要構建人、妖和諧共處的世界,為此不惜采用激進的手段,最後也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代價,“你不是消失了嗎?”她問道。

“確實如此,不過還是有一些意識留存了下來。”壺中仙瞇著眼睛說道,“為了未竟的理想……你看上去很擔憂,沒有必要,當年我確實受了重創,沒有恢覆的可能,這副形態也不可能再做些什麽了。而且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反思,我自信我的理念是正確的,人和妖本就不應該是敵對關系。不管人類是多麽地受到天道的眷戀,他們也沒有獨享這世間一切的權力,當年女媧創造九黎壺是為了緩減人與妖的沖突,而不是幫助人類控制妖類,可是……”他冷笑了一聲,雪白的胡子也隨之都動了一下,“你聽聽煉妖壺這名字就明白了吧。”

“那你找到你失敗的原因了嗎?”阿藥問道。

“找到了。”壺中仙說道,他嘆息了一聲,“是不信任。”

“人與妖之間的不信任?”

“何止。”壺中仙繼續道,“當年我曾經同長居於九黎壺中的巴蛇交流過,但他根本不信任我,為了奪回妖的利益,他私自放走了九黎壺中的妖怪,帶著他們創立了與人類相敵對的國度,當我有能力阻止之時,人與妖之間的敵對已經無法彌補了。正是這巨大的裂痕迫使我一次又一次地采用越來越極端的手段,最後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不僅我自己身亡魂滅,妖族與人類的共興之夢也破碎了,沒有絲毫希望……至少在這個世界之中。”

阿藥因為他最後的半句話皺起了眉。

“當年巴蛇叛亂、我又被何然那小子擊敗,這讓我明白力量是實現理想的第一步,我知道這聽上去讓人難以接受,但這確實是事實。如果你感到不能接受的話……”

“我明白。”阿藥回應道,“請您接著說下去。”

壺中仙微微挑眉,接著說道:“我發現了一種叫做黑火的力量,這種力量來源於西方地獄,其本質是一種扭曲的空間力量。為了更好地研究它,我鉆研空間術法,一次偶然,讓我窺見了一個和我們這裏截然不同的世界,雖然那裏的人與妖或者說各個種族之間都相處得不好,但是那裏的天地出奇地寬容,資源之豐富足以滋養各族,這讓我看到了建立理想世界的希望。不過當時的我還是更希望能夠在自己生存的土地上實現理想。”

“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放低了要求?”

“應該說我沒有別的選擇。”壺中仙答道,“我在這裏的希望已經斷絕,只能寄希望於彼方了,只可惜我已經沒有辦法使用盤古斧打開通道,而且那個世界也同樣存在危機,替代我實現夢想的人很難找到,直到……”

“不要告訴我你覺得我有這個榮耀。”阿藥很快察覺到了壺中仙未竟的言語是什麽。

“你也同樣是具有強大力量的神器轉世,而且你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魅力,不像我,你能夠輕易地獲得妖的好感,那並不全是伏羲琴的力量。”壺中仙的眼睛越來越亮,“更重要的是,我感覺得到,在你的心裏有和我相似的理念。”

“我可不像你那麽瘋狂。”阿藥說道,“我在這個世界也有牽掛,為什麽要聽你的話到所謂的另一個世界去?”

聽見阿藥的問話,壺中仙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你最大的期待不就是那個名為琵琶的妖怪嗎?”他說道,“忘了說了,因為你的朋友將你的原型放置在煉妖壺中,所以你和那個女魔將的對話我全都聽見了。實話告訴你吧,那柄玉琵琶的處境聽上去和你很相似,但是她沒有再度獲得靈識的機會。和神明親造的上古神器不同,他們這些沒有生命的尋常器物吸納天地靈氣的能力非常差,她是有幸趕上了最好的洪荒時代,那時天地靈氣充足,如今……”他冷哼了一聲,“生靈想要成精尚且艱難,更何況是一柄玉琵琶?”

阿藥知道他沒有說假話,這讓她握緊了拳頭,等待著他接下來的“但是”。

“但是在我說的那個世界就不一樣了。”壺中仙說道,“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那裏靈氣豐富,到處都是風水寶地,只要找到合適的地點,她不僅能夠盡情吸納,而且還可以挑挑揀揀,找到最適合她自己的。”

說完這些後,他看著阿藥,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知道她已經動心了。

“可是……”阿藥皺著眉提出了自己最後的擔憂,“若是我去了那邊,西方魔界再次利用赤貫星劃過的時機入侵又該如何是好?”

“那就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壺中仙說道,他那種篤定的樣子讓阿藥想起了尚沒有被預言所困擾的楊素,“你想不想知道,在你昏睡的這些年裏,都發生了什麽事?”

阿藥楞了一下。

“跟我來。”壺中仙說道,而後轉身邁步,“我帶你去見這九黎壺裏的新住客。”

“他在人世的名字是麥爾斯,不用回想,你肯定沒有聽過。”

“但他的前世,或者也可以說他的真實身份是西方魔界之王、地獄之主——”

“撒旦。”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在《軒3》中,宇文拓的後代賽特和轉世後的妮可聯手將魔王封印在了煉妖壺中,如果想要了解詳情,可以查看《軒轅劍叁 雲和山的彼端》的詞條,還想了解更多的話可以去找貼吧的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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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跑了,上司被抓了,女朋友失聯了……

土神門陷入了妖生低谷。

等等,同僚跑了貌似是好消息?

絕不可能出現在正文的小劇場

土神門:把禦清絕的伏羲琴上的封印解開!

被堵住去路的朱武:……

來找朱武商討棄天帝之事的阿藥:……

這“氣氛一度十分尷尬”的場景似曾相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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