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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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不順
吃完午飯，行程安排也在友好的氛圍裏全部敲定了。除了秦許，三個男人把背包裝得滿滿的，然後一行人就向著遠處的長城進發。
這裏四面八方都是野地，北風沒遮沒攔地往身上吹。王第毫不猶豫地打開一條保溫毯，將秦許從頭到腳都包了起來，然後牽著她走。
高哲和他們走在一起。一路上，就數他最興奮。一會兒跟秦許說他最喜歡的詩是那句劉禹錫的”“萬裏長城壞，荒營野草秋”，一會兒又跟王第吹噓自己曾經為了一部武打戲，穿著二十多公斤的鎧甲，在這樣荒無人煙的地方拍了整整兩個月。
彭宇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後，聽著高哲興高采烈地高談闊論，又想起了高哲說的，將年少時的願望一並了結的話。他不禁自嘲地想，高導演的電影即將上映，現在應該是他最忙的時候。特意抽出一整天的時間來做所謂的了結，也算是對自己很有誠意了吧！
多年前那個瘦弱而羞澀的男孩身影，漸漸地和前面那個清朗俊逸、神采飛揚的青年重合。人人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就連自己在多年的漂泊裏都失去了少年心性，為何時間就單單放過了他呢？
高哲說他對這段人跡罕至的長城熟得很，看來並沒有撒謊。他對這裏的每一塊墻磚，每一棵荒樹，似乎都如數家珍。三人跟著高哲爬完了東邊的一段長城，然後穿過一片樹林，又爬上西邊一段。這裏的山勢明顯陡了起來，但相對來說，城墻保存得也更為完整。秦許甚至還在一塊城墻上發現了明代的碑文。
雖然路程非常艱難，但四人還是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了長城的最高點。在這裏，好像離天更近了一些，太陽也比平時看到的更大一些。冬天裏的落日，失去了熱度和亮度，看起來就像一只巨大的紅氣球，漂浮在空中。
四個人在城墻上向著西邊坐成一排，沒有人說話，也顧不上拍照。他們就那樣安靜地坐著，看那落日怎樣將漫天的雲霞扯成絲絲縷縷的紅，怎樣將一湖山水染成酒醉後的醺然，最後又怎樣沈入那波光瀲灩的清水湖中。
爬過了高導演私家珍藏的長城，又看到了美輪美奐的日落，這天的長城之行看起來是如此完美。然而美好的一切從這一刻開始戛然而止，後續的發展開始出乎意料地急轉直下。
按照高哲的說法，從看落日的地方到停車的地方，一個小時就能走到。可是他的預估裏，沒有考慮到十六歲弱雞少女秦許的行進速度。
上山還好，下山的時候，秦許的小短腿就完全不夠用了。有的地方，幾個男人可以一躍而下，而秦許卻需要上面一個人拉著，下面一個人接著，一寸一寸地挪下去。
太陽落下去以後，沒過一會兒，天就全黑了。風越刮越大，月亮只露了一會兒小臉，就被厚厚的雲層擋住了。遠離城市的燈光，王第才知道原來“伸手不見五指”並不是一個形容詞。
這條路並不是來時的路，越走到後面，長城的陡勢就越明顯，腳下的地磚開始殘缺不全，一不小心就會踩空絆倒。四人深一腳淺一腳地緩慢行走著，王第幾乎是把秦許抱在懷裏，一步一步地挪。為了讓王第能看清楚腳下，彭宇戴上了頭燈，高哲手中拿著手電筒，都跟在他身後為他打燈照明。然而即使是這樣小心，他們還是出事了。
高哲只顧著給前面照明，自己卻沒留神一腳踩進了裂縫裏，直直地向前撲倒在地。彭宇在高哲撲倒的瞬間，迅速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然而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不僅沒有將高哲救起，反而被高哲的落勢拖倒了自己的重心，重重地摔了下去。
等到王第和秦許急忙回身把他們倆扶起來，發現始作俑者高哲的膝蓋只是輕度地碰傷，救人的彭宇卻被連累得扭傷了腳踝。最糟糕的是，高哲的手電筒也在跌倒中摔壞了。
高哲跪在地上，慌亂地將彭宇右腳的鞋襪飛快地脫下，只見慘白的燈光下，腳踝處已經青紫一片，肉眼可見地腫脹起來。
這麽糟糕的路況，再加上一個傷員，簡直是雪上加霜。
“怎麽辦？這裏離停車的地方還有多遠？”王第焦急地問。
高哲臉色鐵青，聲音低沈，“以我們的速度，最少還要走四十分鐘，後面的路更陡，還有幾個垂直的斷裂點。”
“你他媽帶的什麽破路？早知道這路這麽難走，你還讓我們看日落？！”彭宇腳踝劇痛，終於忍不住開罵。
“是，都怪我！我背你下去！”高哲說著就在彭宇的面前背過身蹲下，拉著彭宇的手，要把他背起來。
彭宇氣得用沒受傷的左腿一腳把高哲蹬開，卻牽連得右腿又疼起來，“滾粗！老子不要你背！老子自己能走！”
他咬著牙，用手撐著地，想單腿站起來，王第忙伸手攙住他，“彭哥，別逞強了！你傷成這個樣子，站起來都不容易，怎麽可能下山？而且現在燈也只剩一個了……”
彭宇疼得齜牙咧嘴，頹喪地道：“要不這樣，你們別管我了！你們先下山回去，我自己在這湊合一夜，等天亮了，我再自己想辦法。”他知道王第說得對，如果是白天，他也許還有可能靠單腿慢慢挪下山去，然而現在卻是在夜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摸黑自己走。
兩個男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秦許先第一個反對，“那怎麽行？絕對不行！你自己在這裏肯定會凍死的！”她眼珠轉了轉，弱弱地說道：“而且……我也走不動了，還好冷！我剛才一直忙著認路下山不覺得，這會兒站住不動了，就覺得這夜裏的風像冰刀子似的，吹得我骨頭疼。”
王第聽秦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哆嗦，忙用身體擋住風過來的方向，將她攬進懷裏。
“你怎麽不早說？早知道我就背你走了！要不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秦許的身體軟綿綿的，低著頭，無精打采地整個都靠在王第身上，看起來可憐兮兮。
四個人一下子倒了兩個，這下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了。王第抱著秦許背靠一面城墻坐在地上，又一次拿出手機看了看。唉，他嘆了一口氣，果然是無人區，還是沒有信號，想指望人上山來救他們，也絕無可能了。
按照原先的計劃，他們回到車裏是七點多，再回市區也要十二點。所以中午離開越野車的時候，秦許建議先跟王啟力和李金苗打個電話，就說今晚住在朋友家裏，明天再回去，免得大人一直牽掛擔心。
王第這會兒無比慶幸當時打了那個電話，不然讓老爸老媽知道現在他們還在山上困著，還不知道要整出多大的動靜。
看著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三人，高哲的心裏又悔又慌。沒錯，他摔的那一跤是假的，本來想裝受傷，來拖延一下大家的行程。可是誰知道，彭宇竟然會為了救他真的受傷。事已至此，再改變計劃也來不及，所以他咬咬牙，期期艾艾地說道：“要不，我們在這裏露營一晚，那個，我在這附近藏了些物資……”
三人一起看他，王第滿臉的驚喜：“真的嗎？”
彭宇盯著高哲，惡狠狠地低聲罵了一句，“你他媽的！”
秦許看了看高哲又看了看彭宇，抿嘴笑了一下，問道：“我們四個人夠用嗎？”
高哲半低著頭，回避著彭宇的眼神，訕訕地道:“夠用！我上個月才上來補充過的！”
彭宇冷著臉哼了一聲，扭過頭不說話。
有物資那就好辦了。離彭宇跌倒的地方不遠有一個碉樓，雖然沒有頂，好歹有四面墻，勉強可以擋住寒風。高哲不顧彭宇的反對，將彭宇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將他半拖半抱地扶到了碉樓裏。王第幹脆一個公主抱，將虛弱的秦許抱起，跟在他們的後面，也在碉樓裏暫時安頓下來。
傷兵都安排好了，高哲和王第便打算帶著唯一的光源去拿附近的物資。
“你把手機的照明開著，千萬不要睡著，我一會兒就回來。”王第將秦許靠在墻邊坐著，又打開一條毯子給她蓋在腿上，連同身上原先的那條一起裹緊。就這樣，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在這裏會不會害怕？”
秦許搖搖頭，“不會，那邊的路不好走，你才要小心。”
“放心吧，有我守著，不會有事的。”彭宇也對王第說。
這時候高哲也打開一條毯子，走過來殷勤地蓋在彭宇身上，彭宇拒絕，他便低聲道:“蓋著吧，我很快就回來！”
彭宇將毯子往上扯了扯，陰著臉扭過頭，仍是不理。高哲嘆了一口氣，轉身和王第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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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行程安排也在友好的氛圍裏全部敲定了。除了秦許，三個男人把背包裝得滿滿的，然後一行人就向著遠處的長城進發。
這裏四面八方都是野地，北風沒遮沒攔地往身上吹。王第毫不猶豫地打開一條保溫毯，將秦許從頭到腳都包了起來，然後牽著她走。
高哲和他們走在一起。一路上，就數他最興奮。一會兒跟秦許說他最喜歡的詩是那句劉禹錫的”“萬裏長城壞，荒營野草秋”，一會兒又跟王第吹噓自己曾經為了一部武打戲，穿著二十多公斤的鎧甲，在這樣荒無人煙的地方拍了整整兩個月。
彭宇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後，聽著高哲興高采烈地高談闊論，又想起了高哲說的，將年少時的願望一並了結的話。他不禁自嘲地想，高導演的電影即將上映，現在應該是他最忙的時候。特意抽出一整天的時間來做所謂的了結，也算是對自己很有誠意了吧！
多年前那個瘦弱而羞澀的男孩身影，漸漸地和前面那個清朗俊逸、神采飛揚的青年重合。人人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就連自己在多年的漂泊裏都失去了少年心性，為何時間就單單放過了他呢？
高哲說他對這段人跡罕至的長城熟得很，看來並沒有撒謊。他對這裏的每一塊墻磚，每一棵荒樹，似乎都如數家珍。三人跟著高哲爬完了東邊的一段長城，然後穿過一片樹林，又爬上西邊一段。這裏的山勢明顯陡了起來，但相對來說，城墻保存得也更為完整。秦許甚至還在一塊城墻上發現了明代的碑文。
雖然路程非常艱難，但四人還是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了長城的最高點。在這裏，好像離天更近了一些，太陽也比平時看到的更大一些。冬天裏的落日，失去了熱度和亮度，看起來就像一只巨大的紅氣球，漂浮在空中。
四個人在城墻上向著西邊坐成一排，沒有人說話，也顧不上拍照。他們就那樣安靜地坐著，看那落日怎樣將漫天的雲霞扯成絲絲縷縷的紅，怎樣將一湖山水染成酒醉後的醺然，最後又怎樣沈入那波光瀲灩的清水湖中。
爬過了高導演私家珍藏的長城，又看到了美輪美奐的日落，這天的長城之行看起來是如此完美。然而美好的一切從這一刻開始戛然而止，後續的發展開始出乎意料地急轉直下。
按照高哲的說法，從看落日的地方到停車的地方，一個小時就能走到。可是他的預估裏，沒有考慮到十六歲弱雞少女秦許的行進速度。
上山還好，下山的時候，秦許的小短腿就完全不夠用了。有的地方，幾個男人可以一躍而下，而秦許卻需要上面一個人拉著，下面一個人接著，一寸一寸地挪下去。
太陽落下去以後，沒過一會兒，天就全黑了。風越刮越大，月亮只露了一會兒小臉，就被厚厚的雲層擋住了。遠離城市的燈光，王第才知道原來“伸手不見五指”並不是一個形容詞。
這條路並不是來時的路，越走到後面，長城的陡勢就越明顯，腳下的地磚開始殘缺不全，一不小心就會踩空絆倒。四人深一腳淺一腳地緩慢行走著，王第幾乎是把秦許抱在懷裏，一步一步地挪。為了讓王第能看清楚腳下，彭宇戴上了頭燈，高哲手中拿著手電筒，都跟在他身後為他打燈照明。然而即使是這樣小心，他們還是出事了。
高哲只顧著給前面照明，自己卻沒留神一腳踩進了裂縫裏，直直地向前撲倒在地。彭宇在高哲撲倒的瞬間，迅速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然而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不僅沒有將高哲救起，反而被高哲的落勢拖倒了自己的重心，重重地摔了下去。
等到王第和秦許急忙回身把他們倆扶起來，發現始作俑者高哲的膝蓋只是輕度地碰傷，救人的彭宇卻被連累得扭傷了腳踝。最糟糕的是，高哲的手電筒也在跌倒中摔壞了。
高哲跪在地上，慌亂地將彭宇右腳的鞋襪飛快地脫下，只見慘白的燈光下，腳踝處已經青紫一片，肉眼可見地腫脹起來。
這麽糟糕的路況，再加上一個傷員，簡直是雪上加霜。
“怎麽辦？這裏離停車的地方還有多遠？”王第焦急地問。
高哲臉色鐵青，聲音低沈，“以我們的速度，最少還要走四十分鐘，後面的路更陡，還有幾個垂直的斷裂點。”
“你他媽帶的什麽破路？早知道這路這麽難走，你還讓我們看日落？！”彭宇腳踝劇痛，終於忍不住開罵。
“是，都怪我！我背你下去！”高哲說著就在彭宇的面前背過身蹲下，拉著彭宇的手，要把他背起來。
彭宇氣得用沒受傷的左腿一腳把高哲蹬開，卻牽連得右腿又疼起來，“滾粗！老子不要你背！老子自己能走！”
他咬著牙，用手撐著地，想單腿站起來，王第忙伸手攙住他，“彭哥，別逞強了！你傷成這個樣子，站起來都不容易，怎麽可能下山？而且現在燈也只剩一個了……”
彭宇疼得齜牙咧嘴，頹喪地道：“要不這樣，你們別管我了！你們先下山回去，我自己在這湊合一夜，等天亮了，我再自己想辦法。”他知道王第說得對，如果是白天，他也許還有可能靠單腿慢慢挪下山去，然而現在卻是在夜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摸黑自己走。
兩個男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秦許先第一個反對，“那怎麽行？絕對不行！你自己在這裏肯定會凍死的！”她眼珠轉了轉，弱弱地說道：“而且……我也走不動了，還好冷！我剛才一直忙著認路下山不覺得，這會兒站住不動了，就覺得這夜裏的風像冰刀子似的，吹得我骨頭疼。”
王第聽秦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哆嗦，忙用身體擋住風過來的方向，將她攬進懷裏。
“你怎麽不早說？早知道我就背你走了！要不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秦許的身體軟綿綿的，低著頭，無精打采地整個都靠在王第身上，看起來可憐兮兮。
四個人一下子倒了兩個，這下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了。王第抱著秦許背靠一面城墻坐在地上，又一次拿出手機看了看。唉，他嘆了一口氣，果然是無人區，還是沒有信號，想指望人上山來救他們，也絕無可能了。
按照原先的計劃，他們回到車裏是七點多，再回市區也要十二點。所以中午離開越野車的時候，秦許建議先跟王啟力和李金苗打個電話，就說今晚住在朋友家裏，明天再回去，免得大人一直牽掛擔心。
王第這會兒無比慶幸當時打了那個電話，不然讓老爸老媽知道現在他們還在山上困著，還不知道要整出多大的動靜。
看著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三人，高哲的心裏又悔又慌。沒錯，他摔的那一跤是假的，本來想裝受傷，來拖延一下大家的行程。可是誰知道，彭宇竟然會為了救他真的受傷。事已至此，再改變計劃也來不及，所以他咬咬牙，期期艾艾地說道：“要不，我們在這裏露營一晚，那個，我在這附近藏了些物資……”
三人一起看他，王第滿臉的驚喜：“真的嗎？”
彭宇盯著高哲，惡狠狠地低聲罵了一句，“你他媽的！”
秦許看了看高哲又看了看彭宇，抿嘴笑了一下，問道：“我們四個人夠用嗎？”
高哲半低著頭，回避著彭宇的眼神，訕訕地道:“夠用！我上個月才上來補充過的！”
彭宇冷著臉哼了一聲，扭過頭不說話。
有物資那就好辦了。離彭宇跌倒的地方不遠有一個碉樓，雖然沒有頂，好歹有四面墻，勉強可以擋住寒風。高哲不顧彭宇的反對，將彭宇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將他半拖半抱地扶到了碉樓裏。王第幹脆一個公主抱，將虛弱的秦許抱起，跟在他們的後面，也在碉樓裏暫時安頓下來。
傷兵都安排好了，高哲和王第便打算帶著唯一的光源去拿附近的物資。
“你把手機的照明開著，千萬不要睡著，我一會兒就回來。”王第將秦許靠在墻邊坐著，又打開一條毯子給她蓋在腿上，連同身上原先的那條一起裹緊。就這樣，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在這裏會不會害怕？”
秦許搖搖頭，“不會，那邊的路不好走，你才要小心。”
“放心吧，有我守著，不會有事的。”彭宇也對王第說。
這時候高哲也打開一條毯子，走過來殷勤地蓋在彭宇身上，彭宇拒絕，他便低聲道:“蓋著吧，我很快就回來！”
彭宇將毯子往上扯了扯，陰著臉扭過頭，仍是不理。高哲嘆了一口氣，轉身和王第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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