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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來漆琉,不認識這女人,只聽旁邊有人叫她:“景姐。”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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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覺得不安。

“許炎……”坐在上座的老者將手中熱茶擱下,蒼老的嗓音像沈重的鐘。

他方將眼眸轉回, 垂目道:“師父。”

老者灰白的發隨意結髻綰於頭頂,身上穿了件褪色的道袍,灰白的麻料,洗得發舊, 一張臉倒還平整幹凈,沒什麽皺紋,目光也平和。

那是許炎的恩師邱一白。

“為師雖受人所托前來當這說客, 然也不會強求於你。你出師已有十年,在平南就呆了近八年, 這是你的根之所在,葉之所茂處。為師只是希望你考慮清楚, 囑我前來勸服之人也有一句話要我轉達於你。你是想要一個太平安樂的平南,還是想要一個受戰禍荼毒的平南?”

邱一白從座上走下,按住許炎肩頭。

未言大義, 未提國事,他知道國之大義對在東海搏命的人不值一提,他們的家國,不過是這座小小的島。

“我自然想要平南太平安樂,但是師父,就算我不摻進這場戰事,難道朝廷就會放過平南?陸上的人視我們為盜為匪,我只怕到最後兩頭無靠,反成無主游魂。”許炎自然不想涉戰,但他也有自己的顧慮。

朝廷要平東海,驅倭寇,剿海匪,可誰是東海海匪卻沒有定義。出爾反爾這種事,在東海可不少見,朝廷也沒少做這種事,誰能保證最後朝廷不會因為平南勢大而出手?他可不願平南被視作海匪剿殺,也不想平南人被朝廷的軍隊占領。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已經有人將東海諸島情況上表朝廷。平南歷來不涉匪事,前主亦為正經海商,島中多良民,只要不與朝廷為敵,晉王殿下自然不會出兵攻打。”邱一白勸道。

許炎盯著燭火良久,才道:“平南如今不是我主事,這事我要與島主商量之後才能答覆。”

“你不必與她商量了。平南的歸服書現在還壓在晉王案上,就是你們島主親筆所書。”邱一白回座坐下,沈道。

“什麽?”許炎霍然擡頭。

“你們島主希望平南能在這場戰事中保持中立,只要你們不與漆琉勾結,不對抗朝廷,她就能保平南平安無虞。”

許炎忽想起霍錦驍進漆琉島之前的種種安排,她連退路都已經打算好了,這是不打算再回平南了?

“我差點忘了,她是雲谷霍引的弟子。”許炎撫額嘲弄地笑起。

“你錯了,雲谷霍引,晉王霍錚,到目前為止都沒收過一個記名弟子,他的九霄劍只傳給了一個人,那就是他和俞四娘的獨女。你們的島主不叫景驍,她是永樂郡主,全名霍錦驍。”

河山之錦繡,良駒之驍傑。

那便是錦驍之名的由來。

許炎驟然站起,目露怔愕。

“你縱不信為師之言,不信晉王之仁,不信霍引之義,那她的承諾,你總該信了。”

————

銀電不斷竄過,窗外似乎山搖地裂,雷轟雨鳴不絕於耳。

梧棲宮裏卻是另一番情景,燭色熏暖,幔帳垂落,從床拖到地上,像流瀉而下的水色。

“小梨兒……”東辭靠坐在迎枕上,長發淩亂披爻,半身衣裳已褪,露著精實胸膛,守著最後一縷清明壓抑地喚她小名。

霍錦驍的指尖在他腰側緩緩劃過,腦袋在他胸口伏著,溫熱的唇似有若無地刷過他的脖頸肩頭,最後停在心口的劍傷處,往新生的傷肉一咬……

屋外的銀電似乎竄進他心頭,叫他腦中緊繃的弦錚然而斷,困獸乍然出籠。他眼眸微瞇,狹長幽光著魔似的看她,手倏爾收緊,將綿軟香糯的人摟在胸口,往床上倒去。

“你這膽子真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沒顧忌了。”他開口,聲音沙啞。

霍錦驍被他壓在床上,只覺他的聲音在雨聲裏格外動聽。她有些喘,胸口起伏著,那朵牡丹像活了般,越開越鮮艷。

“怎麽?你害怕?”她動動唇,瑩潤的唇像沾著露水的花瓣。

“想過後果沒有?”他頭緩緩低下,背後淩亂的發從臉頰兩側落下,將他清冷的眸染出三分邪妄。

“沒想過。後果這種東西,一向是你來想的。”她只負責惹事生火而已,從小到大不都這樣?

“你這魔星!”他低罵一句,咬住她的唇。

霍錦驍喉嚨裏發出貓似的叫聲,半閉著眼,臉頰的紅暈蔓延到身上,舌被他吮得又麻又癢,腰肢上有雙溫熱的掌探入,一寸一寸往上爬著,她忽然又有些害怕,扭腰避他的手。

“躲什麽?”他鉗住她的腰。

她的腰纖細卻有力,極有韌性,摸起來叫人著迷。

他離開她的唇,慢慢往下吻去,含糊說著話:“霍錦驍,過了今晚,你只能有我,不能再換了。”

她“撲哧”笑出聲,聲音綿軟無力:“你說得……好像我換過?”

“差一點換了。”東辭微仰起頭,眸裏全是迷亂。

“非君不嫁好不好?”她便道,短短幾個字說到最後已成呻/吟,腰也朝上拱起,“東辭,別……”

他的手勾起一叢又一叢火,像搓撚燭芯般肆意而動,頭沈沈埋入開得燦爛而鮮活的牡丹花中。她胡亂扭著,語不成句,吟吟哦哦只得幾個破碎的字,由主動化成被動,被他搓揉成一團連自己都無法相像的面人兒。

倏爾又道銀電竄過,像刺入雲間霜亮的長/槍,雷聲跟著轟然而至,將突然拔高的聲音埋沒。

“疼……魏東辭……”

“我輕些……”

都是壓抑至極的聲音。

紅燭慢慢燒著,燭臺上積了厚重的燭淚,燭火一根根滅去,不知幾時,屋裏徹底陷入黑暗,只有偶爾閃過的銀電,除了照出樹影如魅,也照出滿床春/色,纏動未休,徹夜無眠。

————

翌日,驟雨乍歇,檐上與葉間都是雨珠滴落。

霍錦驍裹著絲被蜷在床上,四肢與腰皆酸澀難當,眼也倦得難以睜開。記憶中她已經很久沒這麽倦過,像經歷了一場大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她迷迷糊糊地應著,直到那人低頭,在她背上吻了吻,她立刻僵著背睜開眼。

東辭從後面攬來,胸膛貼上她光潔的背。

“晚秋在外面催過三次,你該起了。”他聲音很沈,徹夜的迷亂未褪盡。

霍錦驍揉揉眼,看到張仍舊算陌生的臉,面色如常,耳根卻紅得徹底。

“你……”她有種宿醉過後的不真實感,直到東辭俯下頭,在她脖彎裏咬了一口。

細微的尖刺疼攪得身體酥麻,夜裏的記憶才突然湧進腦中,霍錦驍騰地燒起。男女之事於她原只有些稀奇,到底隔著層紗並沒真切感覺,至此方知——全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

魏東辭卻是食髓知味,戀著薄被裏的身體,唇在她脖子與肩頭慢慢地游,將她叫醒。

“還疼?”語氣像天際流雲,無端纏綿。

霍錦驍清醒,把薄被往臉上一遮,頭嗡嗡作響,不知以何臉面面對他,雙腿卻不自覺曲緊。

“我……有藥,要不要幫你抹些?”幾個字,他說得也略艱難。

雷電風雨,翻騰如龍,他沒能克制住。

“不要。”她斷然拒絕,竟然聽懂了他的意思。

“那你要什麽?”他扯扯她的被子,昨晚大膽的女人去了哪裏?

“要你出去。”她甕聲道。

他低聲一笑:“那我出去了,你可快些,晚秋說顧二馬上過來宣三爺的手爺,你得準備一下。”

她“哦”了聲,沒從被子裏鉆出看他。

悶了半天,她聽到外面沒有聲音,才放心地把被子掀開,頭一擡——

東辭靜靜倚在床邊,手裏挑著她銀霜色的牡丹主腰,瞇著眼眸看她。

那目光,一點都不像她從小就熟悉的魏東辭,不再含蓄隱忍,不再禮貌疏離,不再規矩清冷,變得灼燙放肆。

他心裏的猛獸被她完全釋放,再難壓抑。

“你!”她抓起薄被,氣道。

“蘇喬不是你的男寵嗎?服侍你也是份內事。”他扯起主腰的系帶,又探身靠向她。

她想逃,奈何薄被卻被他抓住,她一逃,身體就盡入他眸,只好扯著被僵在原地,他俯來,又是陣耳鬢廝磨,她才滿臉通紅地被他服侍著穿上主腰,系好了帶……

“叫晚秋準備下,我要沐浴。”她微喘著推開人,起身吩咐。

東辭蹙蹙眉:“沐浴?早知道不用穿了。”

他很認真地看著剛剛幫她系好的絲帶,思考著要不要再松開。

“……”霍錦驍徹底不想與他說話。

————

在清泉居泡了一會溫泉,她才更衣綰發,到梧棲殿上見顧二。

顧二早已在殿上等候許久,正坐著飲茶,臉上毫無不耐之意,晚秋和樓安陪在旁邊站著說話。

“顧二爺久等了,抱歉。”霍錦驍信步走入殿上,身後跟著東辭與一個宮女。

“景姑娘客氣,今日顧二是來給姑娘道喜的,等再久都不為過。”顧二站起,面帶喜色地拱手笑道。

霍錦驍心中有數,卻將頭微垂,淡道:“何來喜事,小景不懂。”

“三爺已下諭,將與姑娘完婚,晨間已宣,如今怕是整個漆琉的人都知曉此事。他特命顧二將手諭帶來,請姑娘過目。”

說話間,顧二已將放在桌上的描金紅漆托盤呈起,盤間錦緞上有一方金色帛書,金帛背後有銀線繡的暗蛟圖,那便是三爺手諭。

晚秋上前將托盤端到霍錦驍面前,她指尖撫過暗蛟,輕輕捏起帛書一角,抖開展開,低頭細細看著,轉身踱到殿上,站到東辭身邊,背著顧二將帛書一側,把海璽的紋樣露在東辭面前。

四方蛟銜青芝,拱著正中龍形“明”字,印紋如畫,繁覆非常。

“日後姑娘就是這明王殿的女主人,我漆琉的明王妃,顧二先恭喜明王妃有此佳緣,再賀漆琉與平南從此雙島合一,東海千秋,明王萬載。”

顧二說著單膝落地。

霍錦驍忙把手諭往東辭懷裏一塞,轉身扶起顧二:“顧二爺,萬不可如此,景驍不敢當此大禮。婚事未完,你還是叫我小景吧,以後這宮中諸事,還要仰仗顧二爺提點才是。”

“景姑娘言重,顧二替三爺效力,自當也視明王妃為主。”顧二很快站起,目光望向“蘇喬”。

東辭忙躬身將帛書捧回,放入盤中。

“好了,明王妃已將手諭過目,顧二還要將這道手諭送回覆命,就不多留,先行告退。稍後會有三爺的賜禮送來,以及新的宮人過來,請明王妃掌眼。”

顧二說著告辭。

霍錦驍不留他,客氣幾句將人送走,轉頭遣退眾人,只問東辭。

“可能仿制?”

“可以,取筆墨來。”東辭沈聲。

作者有話要說: 哦,兒童車,不知道會不被繳,趁早看吧。

☆、琢磨

寢殿外三爺的賜禮絡繹不絕送來, 有人站在殿外唱禮單, 每進一件禮,便揚聲唱出, 樓安在外頭陪著,晚秋則在庭中指揮他們將東西搬入庫房。

霍錦驍起先還在庭院裏站著看,後來見東西源源不絕, 她看得不耐煩, 就囑咐晚秋盯著,自己回了寢殿。

寢殿門窗緊閉,宮燈全點。東辭坐在書案後垂頭作畫, 低眉溫目,神色泰然。霍錦驍輕手輕腳走到落地的九層燭臺前,將已燃完的蠟燭一支支換過後,才走到他身邊, 瞧他作畫。

“可看得清?”她怕光線不夠影響他作畫。

海璽為四方蛟銜青芝,正中是“明”字變形,不屬於任何一種字體。他只能靠瞬間的記憶一筆筆琢磨, 將字畫出。霍錦驍看到他手邊已經散了幾頁畫廢的畫稿,從粗略到細致, 每一張圖都在上一張的基礎上再添加豐滿,他正在盡可能還原海璽上的文字與圖案。

東辭頭也不擡, 只向後微微一靠,左手圈到她腰上,猝不及防地把人拉下側坐在自己腿上。

“別動, 這是最後一稿,也是最完整的,你一動我畫壞就廢了。”在她開始掙紮之前,他先出聲了。

還是低著頭,唇角隱約有笑,他目光仍看著畫,執筆的右手穩得紋絲未動。

霍錦驍只好乖乖坐著,半倚在他胸前看他畫畫,罵人的話也憋著沒說,怕他分心。

他又有要求:“幫我把袖子提提,要沾到墨了。”

“你自己不能提袖嗎?”她沒一掌推開他都算好的,他竟還有要求。

“不能。”他的手掌在她腰上捏了捏,證明自己騰不出手來。

“……”她臉發燙,腿間酸澀忽然變得明顯,恨恨地探手將他衣袖提起。

東辭忍住笑,快速落筆勾了幾道,撂開,兩手都圈上她。

“好了,你看看。”他用力把她往腿上一抱,讓她整個人都坐到自己膝上。

霍錦驍被他身體溫度燙得整個人都不對勁,好似昨夜的溫存未及消散馬上又席卷而回。

“魏東辭,談正事能不能正經點?”她壓低聲音暗喝。

以前談正事,最正經的人就是他,現在可好,變了個人似的。

“我很正經。”東辭低頭,不茍言笑的表情,好似抱的是塊木頭,唯有眼神壓著笑,還有男人的火苗。

霍錦驍白了他一眼,往桌上望去。

才畫完的圖墨汁未幹,看著與她晨間在帛書上所見極為相似。

“這圖我估計只有八成相似。”東辭將頭擱在她肩窩,慢慢說道,“再算上雕琢成章,恐怕只剩六、七成,只要不細看,倒也能瞞天過海。”

“可你要找誰刻章?”她問他。

“黑虎。我早就與他們說定,待我潛入漆琉查清消息後,他們再過來。算算時間,大概再有三五日,邵叔便要帶著他們過來。”東辭道。

“真的?”霍錦驍眼一亮,好久沒見小夥伴們,她極想念。

黑虎本名季淩肅,是青嬈姑姑和她七叔的兒子,也是涼血刀的傳人,從小被七叔逼著練刀,逼出一身反骨,偷偷跑去學了雕刻不說,還用他爹的刀法刻玉,差點沒把七叔氣得將他打殘。

但不管如何,黑虎的雕琢技巧,也算天下無雙。

“嗯,唐懷安和沐真也來了。”東辭拔開她鬢邊發絲,瞧著她白皙的頸子不動。

霍錦驍渾然不覺,仍在興奮:“你打算怎麽救人?”

“等你婚期定下,婚事流程確認,我再作全盤計劃。這段時間你有空幫我雕幾張面皮。我會把要雕的人模樣畫給你,其餘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好。”她點頭。

“你記住,三爺謹慎,你最好別在他面前有太多小動作,另外小心烏曠生這個人。他和你的仇怨由來已深,必定知道你不會放過他,肯定也聽到你向三爺要他的風聲。他如今最大的靠山是倭寇,為了活命,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置你死地,三爺若不肯保他,我估計他會徹底倒向倭寇。此人心機深沈,手段歹毒,恐怕不會讓你們的婚事如願,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叮囑道,語畢終於朝她的脖子吻下去。

霍錦驍正要回答,冷不丁頸間一麻,不由自主縮了脖子,氣道:“東辭!”

溫熱的掌突然按到她小腹上,她聽到喑啞的聲音響在耳邊:“小梨兒,你有沒想過……昨晚如果有了孩子,該怎麽辦?”

“……”霍錦驍整個人僵住。

她沒想那麽多。

————

三爺的禮送了一上午才算全都搬進梧棲宮的庫房裏,晚秋帶著人清點一圈,核過禮單後才將單子呈到霍錦驍面前。

“景姑娘,東西都在北庫房堆著,奴婢已經點過無誤,請姑娘核實。”

霍錦驍隨意翻了翻禮單便放下,左不過是些布料、首飾、玩件、補品之類的東西。

“行了,你辦事我放心。”她起身,一整衣襟,徑直走到宮門口,神清氣爽地大吼一聲,“樓安,帶我去謝謝三爺。”

收了人家這麽多禮,於情於禮她都要去謝謝三爺的。

哪怕這婚事是假的。

————

明王殿後的人被盡數遣退,三爺在園子裏見她。

“喜歡那些東西嗎?”他坐在池畔,手裏拿著錦袋裝的魚食,正一小撮一小撮地餵魚,欣賞投幾顆餌便被一群魚爭搶的畫面。

“喜歡,謝三爺賜。”霍錦驍探頭往池裏看去。

“敷衍。”三爺見她眼裏可沒喜歡的神采,不由笑罵,“知道你看不上那些東西,不過日常起居總要用到。”

“不過演場戲給倭寇看,又不是真的成親,何必費這些功夫?”霍錦驍看魚看得高興,不以為意回他。

“就算是演戲,也要逼真些才有人信。”三爺話裏的笑意淡了些,“再說,萬一你要喜歡上我,不就算假戲真作了?”

霍錦驍把看魚的目光勉強分一些到他身上,“撲哧”笑了:“三爺這話說的,倒似我辜負了您一樣。東海這麽大,您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還需要假戲真作?”

“你可不就辜負了我?”他半真半假道,“這廂你我成婚的消息傳出,你那邊還與蘇喬廝混?”

“看來梧棲宮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三爺的眼睛哪。”她似笑非笑坐下。

“沒辦法,你行事作派太大膽,有些話我就是不想聽,也要傳進我耳中。”三爺又灑了幾顆魚食,引得池中錦鯉爭先恐後來搶食,被太陽光一照,鮮亮的顏色浮在水面上灼灼生輝,漂亮是頂漂亮的,然而一大片聚集而來,都往水面鉆,看著又有些怵人。

“聽說你最近總帶著蘇喬在島上到處走動?蘇喬是龐帆島上的人,雖然軍所查過底細沒什麽可疑,但也要防著些。小景,我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另出紕漏。”他繼續說著,一邊將手裏裝魚食的錦袋遞給她。

“怎麽?有我看著蘇喬,三爺還怕他亂來?”她拿過魚食,學著他的樣子撮了一小把扔進池子。

三爺挨近她:“我不是怕他亂來,我是怕你和他一起亂來。”

他似假還真的開玩笑。

“原來三爺不放心的是我,行了,我把他藏在我屋裏,哪也不讓他去,這總可以了吧?”霍錦驍漫不經心回答他,面上有嫌棄,覺得一小把一小把地餵魚不痛快,就將整袋魚食都往池裏抖去。

三爺想阻止她都來不及,眼睜睜看著魚食沙子般簌簌落下,池裏的魚瘋了般聚來搶食。

“你這丫頭,餵魚也不好好餵。”他心疼這袋魚食。

“這樣多痛快,讓它們搶個夠好了。”霍錦驍把空袋子扔到石頭上,俯腰探出身去看魚。

領口被扯低,白皙後頸上一處淡淡的紅痕不經意露出。

三爺藏在面具後的眼眸倏爾沈下,眼底風雲變幻,極難才壓下。

天際鷹唳響過,她直起身子,看到黑影撲入池中,從水面上抓起了只銀色錦鯉,落到旁邊假山上。

“這小畜牲!”霍錦驍罵了句。

“你養的隼?”三爺起身朝雪白獵隼走去。

獵隼見到有人逼近,警覺地轉轉眼珠子,然後歪著頭看三爺。

“三爺,您莫怪它,我叫它把魚還回去。”霍錦驍訕訕一笑,跟了過去。

“不用了。”三爺看看那條半死不活的魚,搖頭,伸手摸向獵隼的頭。

霍錦驍忽道:“三爺,我這獵隼可是猛禽,除了給它餵過食的主子,誰碰它它啄誰,那鷹喙銳利著呢,仔細您的手……”

話沒說完,撫在獵隼頭上的那只手已然收回。

三爺轉頭看她,她笑得天真。

“大概它與我投緣吧。”他淡道,忽又拉起她的手,“陪我在這園裏走走。除了你他們不敢在我身邊出現,怪無趣的,什麽時候,我要想法子把這面具去了才是。”

“哦。三爺定是個美男子。”她道。

“美男子又怎樣,你也不喜歡。”

“您把面具去了我瞧瞧,也許我就看上了呢?”

“會有機會的。”

兩人走著,慢慢就遠了。

獵隼“騰”地飛起,黑影倒映掠過水面,驚得滿池錦鯉四竄。

作者有話要說: 雙十一,還有十一天,夠寫完麽?

☆、羞色

明王殿的動作很快, 婚期不到兩日就定下, 就在半丈節之前,攏共剩不到半個月。漆琉島上下都因為這事而沸騰, 明王殿就更不必說,先前三爺賜來的東西不過是個小開始,往後送東西進梧棲宮的頻率就更高了。

顧二又指派了一批宮人進梧棲宮當差, 饒是如此, 晚秋還是被累壞。

今日明王殿將嫁衣送來,晚秋領人服侍霍錦驍試衣。裏三重、外三重的厚重嫁衣,深紅鞠衣為裏, 織金鋪翠,雲龍為圖;大衫霞帔為外,衫黃帔青,五彩雲龍團珠紋, 莊重大氣。冠為三鳳六龍八寶冠,鳳銜珠,龍盤雲, 翠羽金花,珠石層疊, 不僅華貴,於常人而言, 大大逾制。

霍錦驍長這麽大也沒穿過這麽重的衣裳,臉沈得一點笑容都不見。比起這身華貴嫁衣,她還是更懷念在平南時宋櫻幾人連夜趕出來的那襲嫁衣, 幾乎無繡無飾,只是一身的紅,帶著喜氣。

“姑娘真美。”晚秋站在一旁,失神讚道。

說來也怪,這位未來的明王妃平日行事作派大膽豪放,全無貴女風範,但這身鳳冠霞帔一穿上倒似換了個人般,眉目裏透出的肅色貴氣,竟將這嫁衣生生壓過。

與生俱來的儀範,只容仰望。

“試完就褪了吧。”霍錦驍不耐煩至極。

晚秋還站著不動,她暗罵了聲,從暖閣走出。魏東辭正在殿上泡一壺碧螺春,聽到珠翠響動的脆聲,一轉頭看到霍錦驍,目光頓凝。

他知道她是郡主,但他也從沒見她穿得如此隆重,明艷高貴,不是滿谷瘋跑的野丫頭,也不是海上漂泊的大海梟,而是天家女子,生來便高高在上。

“你也呆什麽?過來幫我把這勞什子脫了。”她沖他招手,是讓人心甘情願的頤指氣使。

衣裳太繁覆,她自己可脫不了。

東辭倒想效勞,但晚秋已經帶著人追出來,沒他插手的餘地。

————

“嫁衣可合身?”

三爺溫和的聲音在偌大的明王殿上響起。

殿裏只有他與霍錦驍兩人,她搖著頭:“合身,但是煩。”

“就你嫌煩,一輩子一次的事,還怕煩?”三爺笑了。

“一輩子一次?這是我第二回穿嫁衣了,誰知道下回再穿是幾時。”霍錦驍挑眉嘲諷道。

三爺不答,只拍拍鑾座旁邊的位置,示意她過來。霍錦驍依言而上,坐到他身邊。鑾座寬敞,坐兩個人也不擠,由上而下望去,全殿連著殿外九級石階下的敞道都盡由眼底,她想像著東海諸梟在這裏齊站拜倒的情景,竟有些群臣朝拜的氣勢。

“這兒風景如何?”他指著廣闊前景問她。

“是不錯,不過看久了膩味,不如外面的長空闊海、波濤洶湧。”她老實答道,又問他,“三爺,我已將信傳出給平南,但你還沒告訴我倭寇的船力人力以及我的人該埋伏的區域。”

“平南燕蛟船力約有五百,你備半數足矣,將船分作三隊,兩隊入漆琉西、南兩島,餘一隊留於西南海域。具體安排我會給你布置圖,你不必操心。”

霍錦驍緊緊盯著他:“三爺好生了解平南,連我平南與燕蛟有多少船力都一清二楚。不過三爺,此番攻打雙獅,我的兵力分散,只有約百艘船留在雙獅,我需從平南燕蛟調船過來。”

“我知道。”三爺點頭。

霍錦驍便靠在鑾座上,心思轉開。根據東辭的消息,許炎已經被邱一白說服,並答應協助他們這一回。屆時平南調來的船都是大安水師偽裝的,以三爺對平南的了解,到時也不知會不會看出破綻來,這可是大難題。

“三爺,我想過了,若平南大張旗鼓地進入漆琉,容易叫人起疑,不如讓我的船隊在雙獅集合後,趁夜入漆琉,可作奇兵襲之,您看如何?”

若作奇兵,趁夜而至,三爺沒有充分的時間看清楚船隊,不易察覺。

“可行。”三爺似乎對這些話題沒什麽興致,目光疏落,起步下了鑾座,“跟我來。”

霍錦驍只得跟他出去。

————

九月秋涼,葉微黃,菊盛。

明王宮裏已擺上各色菊花,狹長的道路落得枯葉幾片,一腳踩過便四分五裂,發出裂響。霍錦驍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偌大的明王宮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事多繁忙,說是要陪她,到頭來也不過每日抽出至多一個時辰能見她,她在他面前話不多,有開口就是問抵抗倭寇的事,不開口時就這麽沈默跟著。

一前一後,隔著觸不到距離。

“到了。”

走到一處殿前,他止步。

霍錦驍擡眸,看到殿匾額——四海升平。

寬庭雕龍,青階上引,玉柱雙立,大殿的門被他推開,裏面紅帳高織,龍鳳雙燭齊放,榴花百子圖並龍鳳呈祥的錦帛高掛,一派喜慶。

“這是大婚行禮,並受四海朝賀之地。”他帶著她往裏走,並不回頭看她。

霍錦驍也只是跟著,與邁過正殿,行至次殿。

“這是同牢合巹之處。”他繼續說。

次殿設龍鳳榻,掛百子圖,滿殿著紅,被窗外陽光一照,眼前像蒙了層紅紗。

再往裏,便是寢處,金漆鳳雀萬蝠雕花的楠木拔步床,層層罩罩,竟有九重,幔帳如雲巒重藹,掩著盡頭的睡榻,百子花被的一角露出,垂了縷流蘇落地。

這次他沒再告訴她這是什麽地方,只是問她:“小景,喜歡嗎?”

霍錦驍想起平南那個空蕩蕩的宅子。

“三爺費心了,這樣的地方,天下沒有幾個女子不愛的。”她嘆了嘆,往外走出。

光線太暗,總顯得暧昧靡麗,她不習慣。

“你不喜歡。”這一回,她在前,他在後。

“三爺何必在乎我喜歡不喜歡。”她的指尖撫過窗花,心緒浮沈難安。

“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打動你。”

“如何打動我?三爺難道不明白。”她聲音似霜花,動聽,冰冷,“我喜歡漆琉島的飯團,平南的酒,東海的浪,高貞的風,可遺憾的是,一生只得一見。”

三爺沿著窗緩步離開的人,恍神想著事。

“三爺,出去了,這裏太暗。”

她站在門口喚他一聲。

一人站在陽光裏,一人站在陰影中,隔世而對。

————

時間一天天過去,自打那日領她去“四海升平”看完後,海神三爺再沒召見過她。隨著婚期臨近,四海來客源源不絕入島,各島或島主新臨,或派使者入島,竟比往年任何一個時候都熱鬧。這喧騰喜氣與熱鬧掩蓋著日覆一日緊迫的局勢,讓這婚事像粉飾太平的大戲,正鑼鼓喧天地開場。

“東辭,這是你要的□□。夠嗎?”

離婚事尚餘五日,霍錦驍總算把魏東辭畫出來的人相全都雕成面皮子交給他。這面皮要按真人模樣來雕琢,比一般假面要耗更多時間,她時間不夠,否則能給他雕制更多。

“夠了。”東辭將面具的木匣子收下,目光仍回到桌上的島圖間,指著島南的碼頭給她看,“這裏是我們的船只接應之處,龐帆的妻兒救出後我們會從這裏離開。船我已經安排妥當,會在這裏等到戌時正,那是巡航船換值的時間,我們要趁那個時辰離開漆琉巡船範圍。不論你有沒有拿到倭寇的行蹤,戌正之前都要趕過來,船不等人。”

霍錦驍點頭,問他:“軍所那邊,你已有萬全之計?”

“有。我恐怕要離開你幾天時間。”他道,“倭寇的人已經入島,最近會很混亂,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沐真在島上查探發現,漆琉幾方勢力有蠢蠢欲動的跡象,時間緊迫我們來不及查實,恐怕與你的大婚有關,你隨機應變。”

“你要離開?你怎麽離開?”霍錦驍眉頭頓蹙。

都這節骨眼了,他還要離開去哪裏?

“明天你就知道了。”東辭把島圖一收,吹滅桌上燭火。

“你又故弄什麽玄虛?”她不悅道,人卻忽然騰空,被他抱起。

只聽東辭道:“小梨兒,放心吧,我不會有事。我還等著與你正式拜堂成親,做你肚裏娃兒的爹。”

“你說什麽?我……肚裏娃兒?”霍錦驍腦中一懵,順利忘掉擔心。

“不是現在。”東辭聲音沈斂,“放心,你還沒有。”

她心弦一松,人已被他放到榻上。

“不過,也許今夜能有,可說不準。”他欺身而來。

自打上次那夜過後,他沒再碰過她,她也老實地不敢再撩他,今夜卻不知為何,他忽然發作。

“今夜?”霍錦驍被壓在榻上,還未會意,外衫已被褪去。

淡淡藥香入鼻,如絲線牽心引魂,她頭昏沈沈地胡亂將手抵在他胸口。他埋頭以唇逗引,隔著天青色的兜兒咬上絲線繡成的雀鳥,她被刺激得一顫,曲膝拱腰,他的手卻已將她腰間褶裙抽開,撫著她的小腿輕輕一提……

霍錦驍只看到他的烏發散落自己滿身,像是纏綿青藻,從胸游下,她猛地又將腿繃緊,想要攏起,卻被他緊緊箍著。

身上各處皆被撚搓成芯,她的抗拒只化幾聲細碎吟/哦。

羞至天明。

☆、籌謀

一覺到天明, 照例又是倦得睜不開眼, 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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