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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正式進入海墳區。

霍錦驍雙手握緊沈重的舵,讓船朝前全速行進,風從頰邊呼嘯而過,吹亂鬢邊的發,她不松手,只轉轉脖子,卻忽然看見遠處的峭壁。

魔鬼崖,祁望掉落的地方。

崖下水域無船敢近,她只能遠遠地看,天色灰蒙,山崖像是這深灰間一抹濃重的黑,看不出本來模樣,她也無從判斷祁望如何落海。

腦中閃過白天時祁望落崖的畫面,心沒來由一顫,她情不自禁握緊木舵。

事起突然,一波接著一波,她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跟了祁望兩年半,她知道他們終究在面臨分別,卻從來未曾想過,是以生死作別。

木舵的紋路在指腹摩挲下格外清晰,她這掌舵的本事,還是當初遠航時,祁望手把手教她的。

海面傳來追兵的呼喝,許炎的船逼近了,她沒有時間想過去,咬牙將舵一轉,船緩緩傾斜,從兩處暗礁的間隙穿過。

遠處的船卻減慢了速度。

“炎哥,他們進了海墳區,我們還追不追?”

許炎站在船頭,不用手下提醒,他也知道,霍錦驍進了海墳區。

那是禁區,也是死地。

追不得。

————

霍錦驍總算見識到海墳區的可怕之處。

進入海墳區後,她將帆降下,船速調整到最慢,按圖上所示一點點往裏挪。這裏暗湧漩渦很多,暗礁到處都是,稍有不慎,船不是觸礁就是擱淺,要麽被卷進漩渦偏離方向。

因為行得慢,不過一日的船程,她花了雙倍時間才走完。

船靠到簡陋的碼頭時,霍錦驍仰面躺在甲板上大口喘氣,攤在身側的右手掌上裹的絹布已布滿臟汙,邊角翻卷松,她也不在乎。兩天一夜,她的手幾乎沒離過舵,眼睛也不敢離開海面,就這麽撐過可怕的海墳區,到達海圖上標記的島嶼。

能活到這裏,已是她人生大幸。

霍錦驍筋疲力盡,擡起手臂壓在額前,擋去刺眼陽光,閉眼歇了會才從甲板上彈起。

島很荒涼,雜草叢生,不像有人居住,破舊的碼頭前有土道延伸進島中央。這島嶼看起來不大,地勢略有起伏,卻無陡峭山巖,只是平緩的小山丘。她的船開到這裏許久,也不見有駐守的人出來,想來祁望十分放心這裏的海域,知道無人能進來,連接守衛都不設?

霍錦驍在艙裏舀了兩瓢清水灌下,摸了個發硬的饅頭,邊啃邊下了船,沿著土道往島中探去。

土道上沒有車轍和腳印,離上次有人進出此地應該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否則路上的灰土不會蓋得這麽厚,也不會毫無車轍和腳印。

她一邊走,一邊觀察。

路延申至山丘正中便沒了。矮樹覆蓋的山丘正中被人鏟出一大片空地,蓋了五間屋子。她施展《歸海經》查探過,屋子和四周圍都沒有人,她逐一推開屋子,除了其中一間屋子放著數張簡陋通鋪外與家什外,其餘四間大屋都空空蕩蕩,只在角落裏堆了些油布與板車。

顯然,這四間大屋是當作庫房囤物用。

這裏沒有駐守者,也就意味祁望應該有段時間沒在這裏藏東西了。

島嶼很小,她查探完庫房,繞著整個島走過一遍,將每個角落都查了個遍,只花了半個時辰時間。

她沒找到第二處藏匿點,更沒發現五門火/炮的蹤影。

東辭信誓旦旦地說,火炮被藏在這裏,可她查了遍,別說是火/炮的影子,就連曾放過火/炮的痕跡都沒有。

火/炮龐大沈重,若送到這裏,光是在土道上壓出的轍印,恐怕都深得難以在短時間內消除。再者論,要運送這五尊火/炮,非要出動大船不可,海墳區的海域對可進出的船有極強的限制性,許多狹窄區域,若是大船的話觸礁的風險非常大,根本進不來。

這麽沒把握的事,以祁望的性子,是不會嘗試的。

火/炮從來就沒運進海墳區,這裏只是他從前藏匿軍器的地方。

霍錦驍握緊拳,心中疑竇叢生。

————

在海墳區的荒島上休息了一夜,霍錦驍在次日清晨踏上歸路。

海圖上所繪的海墳區就是以這荒島為中心一片暗礁群,她也不看不出這圖有沒問題,不過就算有問題,她也不能再往裏探,沒有確切的圖,她往裏就是送死。

因為了有進來時的經驗,回去時顯得輕松一些,但她仍舊不敢有絲毫松懈。

回到魔鬼崖前的海域時,離她送東辭離開平南已隔了四日,也不知道他們順利擺平南的追兵沒有,霍錦驍心頭如墜沈鉛,被各種事堵得難受。

剛剛駛出魔鬼崖,迎頭就有兩艘平南的戰船包圍過來,船上都是許炎的人,料來是他派在這處專等她出來再地抓捕的。

霍錦驍一眼瞧見船上的人對她執弓扣箭,都是昔日同生共死的人,轉眼視她如仇敵。

她自嘲笑笑,並不打算逃,只將帆收下,不再掌舵。

坐到船舷邊,她拆下手上被磨得不堪入目的絹布,也不管平南的人打算怎樣,只將傷口重新包紮。

傷口才剛紮好,已有船只靠過來。

“景驍。”沈厚的喚聲響起。

霍錦驍只覺得船身震了震,已有人跳上甲板,刀刃架上她的脖頸,她無動於衷,只擡頭望向過來抓自己的周河,淡道:“東辭不在我船上。”

周河面無表情:“我知道。”

霍錦驍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奇怪,心中“咯噔”一顫。

莫不是東辭被他們抓回來了?

“帶她去見炎哥。”周河吩咐道,半句話也不多說。

霍錦驍自覺站起,不用他們押送,就跟著他們跳上另一艘船。

走了兩步,她發現不對勁。

衛所的人,已是全副裝備。

————

霍錦驍心裏不對勁的感覺一直持續著。船開得很快,沿著平南綿長的海岸線,她看到碼頭上泊著數量龐大的戰船,一艘商船都已不見,而遠處的海面之上,是同樣密集的戰船。

雖說先前祁望已在作戰前準備,但也不至緊張到如斯地步。

她不在的這四天裏,肯定發生了什麽。

“周河,發生了何事?”她情不自禁問向周河。

周河正眉頭緊鎖地盯著海面,聞言神色覆雜地望向她,既有恨,也有痛心。

“你一會見到炎哥,就知道了。”他什麽也沒說。

霍錦驍更覺奇怪。

隱約的不祥浮上心頭。莫非……沙家的人攻過來了?

————

許炎不在島上,而是在離平南不遠的海域上。

玄鷹號隨浪浮沈,畫著巨大鷹圖的船帆落在地上,常在甲上巡視的男人已然不在,換成了許炎。

霍錦驍踏著舷梯走上玄鷹號時,許炎正單膝跪在地上,將白布拉到身前一具屍體的頭上蓋好。她堪堪看到那人的臉,衛所的孫棋,許炎的得力手下。

而,甲板上不止孫棋一具屍體,與他並排列著一共七具屍體,都已經蓋上白布。

霍錦驍心頭大怵,急步上前,道:“炎哥,這是出了何事?”

許炎聽到她的聲音,擡起頭,憔悴泛紅的眼眶像要噬人,恨意幾乎要奪眶而湧,但他卻沒動手,只是以一種異常平靜的聲音道:“你回來了?給她觀遠鏡,讓她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旁邊有人遞來觀遠鏡,霍錦驍迅速接下,朝遠海望去。

遠海海線上,壓著密集的船,旗幟飄揚,不屬於平南。

越看,她心頭越沈。

“三港綠林傾巢而出,聯合石潭水師,繞過燕蛟,從西側攻我平南,昨夜開戰。你放走的魏東辭,正是他們的領軍人。”

許炎的聲音靜得像尖錐,狠狠紮進她心口。

“從石潭走西線到平南,需要九日時間,你的魏東辭早就做好計劃要攻打平南,而你……親手幫他促成了這一戰。”

他繼續道,語氣沒有溫度,冷到骨髓。

“不可能……”霍錦驍放下觀遠鏡,驚得心中一片混亂,半點絲緒都理不出來。

“景驍,你捫心自問,在平南兩年,我們如何待你的?”許炎看著她,像要將她撕開,“祁爺待你不薄,平南也待你不薄。當初若沒他收留,你早被雷尚鵬發現,是生是死都難說,哪有今日風光萬丈的燕蛟景驍,東海第一女梟當?若非他這兩年傾囊相授,教你點滴海事,你怎麽可能在海上混得如魚得水,這般順利?”

霍錦驍的手發起顫,唇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你潛入金蟒島一意孤行想要奪島,要是沒有祁爺和平南在後面撐著,你活得到現在嗎?當初他說要親自上金蟒助你,我們所有人都是反對的,可他還是去了!”

許炎目光中的火焰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燼。

“還有那個叫周陽的細作!”

霍錦驍腦中嗡然一響,震驚看許炎,他竟然知道這事。

“你大概不知道,從你踏上漆琉的那一刻起,三爺就已經知道你來自雲谷了,如果不是祁爺暗中想法子周全此事,騙過三爺,你能走得出漆琉?周陽身份早就曝露,三爺留著他就是為引出同黨,你卻去見他!”

“……”霍錦驍難以置信搖著頭。

“若非祁爺發現得早,搶先一步將周陽抓去送給三爺,又承諾留你在身邊暗中利用,以竊軍機,還以數利相許,你哪能這麽輕松地離開漆琉?你可知他做這些,是冒著多大的風險?稍有差池,別說他,整個平南都面臨滅頂之災!”

“我不知道……”她攥著拳,失神看著海面。

“你當然不知道!你不過當他是個驅利而為的小人,對不對?對,他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可不管他做了什麽,就算是他騙了全天下,他也沒對不起過你景驍!”許炎終於怒吼,“去高貞時,你冒險潛進被劫的梁家船上,還是他去救的你,只帶了寥寥數船,臨去之時,連遺言都暗中囑托給我了!”

霍錦驍想起索加門海域所遭遇的戰事與驟風,往事歷歷在目,淚水一顆一顆落下。

“他在拿命護你,你呢?”許炎怒急,伸手揪起她的衣襟將人往船艙壁上撞去,“你卻忘恩負義,引狼入室,不僅害死了他,又陷平南於戰禍,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自己,俯仰無愧天地,你到底對得起誰?是對得起祁爺?對得起平南?還是對得起我死去的這些兄弟?”

他擡起拳,落下時終因她是女人,而重重砸在她臉側的艙壁,發出巨大響聲。

霍錦驍胸中翻騰如海,痛到幾乎窒息。

緩過幾口氣,她方緩緩道:“許炎,放手。”

許炎胸口起伏不止,強抑著沸騰的怒氣,漸漸松開手。

“備船……讓我去見東辭……”她開口。

“什麽?”許炎冷嘲道。這時候了,她還要他備船讓她去會情人?

“我讓你備船!”霍錦驍忽厲喝出聲,袖間滑下薄刃,如幽靈般劃向許炎頸間。

許炎臉色頓變,這一招來得猝不及防。

霍錦驍閃電般轉到他身後,將薄刃頂到他咽喉上,也不再與他說話,只朝船上眾人厲聲喝道。

“備船,不然我殺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冒幾天,基本沒回評論,T.T……腦細胞快被劇情燒光了,小天使求治愈啊。

順便回答個關於東辭下不下線的問題——東辭不會中場休息,會一直出場直至完結。

☆、永樂郡主

天氣晴好, 萬裏無雲, 碧波輕湧,無風無雨, 是東海最平靜的時候。

有船遠來,風帆張到極致。

帆上繪著巨大的青蛟黑燕圖,蛟龍出海, 新燕破空, 是來自燕蛟島的船。

“船還能再快嗎?”巫少彌站在船頭舉著觀遠鏡遠眺前海,神色急冷。

“已經最快了。”船員搖頭。

“阿彌,你莫急, 小景姐姐會有辦法的。”丁鈴知道他在急什麽,柔聲勸道。

他們原是接到平南送來的帖子,被邀去參加霍錦驍的婚事,豈料船才出島一天, 就聽聞平南劇變,等他們趕到平南海域時,這裏已被石潭港來的船圍起。

“辦法?可今天執令攻打平南的人是魏東辭!”巫少彌已經接到消息, 知道平南大概發生了何事。

丁鈴輕嘆一聲,竟不知能說什麽。

巫少彌覆又拿起觀遠鏡望去, 雙目驟睜。

觀遠鏡裏駛過艘雙桅船,船上船員不多, 船頭站著兩個人,確切些說,船頭站著被霍錦驍用薄刃抵著咽喉的許炎。

船正快速朝戰區駛去。

“快, 轉舵,快!”巫少彌回頭急吼一聲,朝舵艙跑去。

————

“炎哥,攻打平南的除了三港綠林之外,還有石潭水師,你可知指揮者是何人?”霍錦驍用薄刃抵著許炎的咽喉,淡道。

戰區將近,前面的船壓出一條深色海線,前為戰船,中為水師督船,後面還跟著補給船。

許炎微仰著下巴,冷嘲:“你不知道?是石潭都司的參將洪佩山。”

“洪佩山?他為何突然來攻打平南?”霍錦驍冷靜下來,心中生疑。

洪佩山原是駐守三港的水師將領,已經在三港呆了多年,專門負責石港沿海之事,為地方武裝,原不直接隸屬她父親麾下,不過若東海海戰正式爆發,他便歸由晉王調配,平南行事低調,祁望有正規的海商文書,按理不應該先攻打平南才對。

“那你要問魏東辭了。”許炎放眼而望。

三港的戰船已近在眼前,被一眾小艦圍在正中的一艘大船,正是水師督船,魏東辭就站在上面,身邊與身後皆是人。

他果然去而覆返。

“降速停船。你們回去吧。”霍錦驍手中薄刃松開,將許炎往前一推。

許炎脫離她的挾制,反手朝她抓來,她朝後躍開,喝道:“對方的船圍過來了,炎哥如今是平南人最後的希望,若是被抓,平南就真完了,別浪費時間在這裏與我纏鬥。這件事,我會給你個滿意的交代。”

許炎朝海面望去,果見數艘船往這裏駛來,他略作思忖,當即收手回頭,命令船上其他的人將子船放下,他們跳上子船去與遠遠跟來的平南其餘船會合。

————

許炎帶著人一走,船上便只剩霍錦驍一人,她抽/出劍,用右手掌包的布慢慢拭過,等著對方的船靠近,只是還未等到,船舷忽被三爪鉤鉤牢,一根青索跨海而牽,在兩艘船架起繩橋。

“阿彌?”霍錦驍蹙起眉。

巫少彌等不了兩艘慢慢靠近,他以繩為橋,飛掠到霍錦驍船上。

“師父,徒弟來遲。”

單膝落地,他跪在她身前。

“你來做什麽?快回去!”霍錦驍震出內勁將人扶起。

“我帶燕蛟的人來幫你。”巫少彌沒問出了何事,只握拳道。

“回去!這禍事本未涉及燕蛟,你別把燕蛟拉下水,快點回去。”霍錦驍果然看到南面海域出現一批戰船,全是燕蛟的船。

燕蛟的實力還不夠,若是受到牽連,恐怕會毀了這兩年的努力。

“師父!”巫少彌看著前方越逼越近的戰船,她卻只有一個人,不免心裏憂急。

“讓你回去就回去,叫燕蛟的船先退!”霍錦驍見他不肯動作,沒時間再和他廢話,厲聲喝道。

巫少彌雙拳緊握,眉攏如山,抿唇不發一語地看她。

猶記當初她救他之時,她在溪邊贈他一方薄帕,那時她灼灼年華,明眸善笑,未經風雨,成天的笑,還愛逗他。若論年紀,她也只長他一年四個月又三天而已,其實年歲相當。

只是,一日為師,便終身為師。

“阿彌阿彌,待你學成,便換你護我吧?”

“好啊,師父,阿彌一定護你。”

當年誓言猶存心頭,而他已長成。

霍錦驍又催了他一句,巫少彌轉身行至船舷,出劍挑起三爪鉤,將繩橋毀去。

“阿彌?”她不解此為何意。

巫少彌擡手,朝燕蛟人發旗語——退!

那一頭船上站的丁鈴與他對視片刻,斷然轉身,眼中淚光盈盈,聲卻絕然:“退。”

“師父,燕蛟退了,徒弟留下。”巫少彌回頭,笑出舊日靦腆。

留在她身邊,戰至身死。這輩子,沒有遺憾,只是若能重頭來過,他不想再拜她為師。

師徒之情,怎比得過他心尖胭脂如血,似她笑靨。

“好!”霍錦驍連道三聲,不再趕他,“你向對方發旗語,告訴他們我是平南使者,要見洪佩山。”

不是魏東辭,她要先見洪佩山。

————

四周漸漸有小型戰船圍攏過來,霍錦驍已能看到船上戰甲齊整的大安水師,弓/弩/槍皆行。她坐在船頭的船舷上,雙腳晃在船外,從四周危險置若罔聞,巫少彌飛身到桅桿上,向對方打了很久的旗語,對方才同意見她。

不多時,一艘小船劃來,停在了她的船下。

霍錦驍帶著巫少彌跳到小船上,立時便有身著輕甲的士兵圍過來,臉色沈肅地將二人押向船陣中。水師督船是整個船隊裏最大的一艘兩層寶船,還未完全靠近,霍錦驍已經看到甲板上圍著船舷整齊站著的弩手,以及站在船頭的魏東辭。

她擡眸,兩人目光淩空交錯,他快步跟著她的船走到船側,看著舷梯搭好,霍錦驍被人押上甲板,這才看到甲板上除了弩/手之外,還站著許多三港綠林豪傑,其中不乏熟面孔。

“妖女!”有人低聲罵她。

霍錦驍望去,正是程家的程雪君,她已改作婦人打扮,梳著油亮的頭,眼睜得狠,她身邊站著鐘玉珩,穿寶藍的袍,被挑斷手筋的右手垂在身側,正滿臉戾色地看看她,又掃過魏東辭。

這二人已然成婚,也不知出了何故,這三港豪傑齊聚的戰事,程家竟由鐘玉珩主持,在一眾宗派掌門裏顯得尤其年輕。

“錦驍。”東辭見到她安然無恙,滿目欣喜,走到她身邊上上下下打量。

霍錦驍面無表情:“我不是讓你回三港,你為何去而覆返?”

“你在平南,我怎能獨去?他們有沒為難你?”他小聲問道。

“我去了海墳區,火/炮沒有藏在裏面。”她答非所問,“這場戰,是你安排的?”

東辭忽沈默,待要再說,卻已沒有時間。

“你是燕蛟的人,為何代表平南?來見洪參將有何要事?”洪佩山的親隨出來,手握刀柄冷道。

“見到他我才能說。”她淡道,無視四周利如刀箭的目光。

“笑話!洪大人豈是你這妖女想見就能見的?若然你心懷不軌,洪大人豈不危險!”旁邊有人插話道。

“參將大人戰務繁忙,姑娘有要事與本官說也是一樣。”那親隨倨傲開口,“若想求和,姑娘就不必多說,此番前來,我等是奉朝廷之命找回失竊的火/炮,除非你們將火/炮交出,再歸順朝廷,否則你我無話可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本官可送姑娘回去。”

“林大人,別放她回去,這妖女在東海多年,火/炮失竊之事,定與她脫不了幹系。”程雪君搶道,說話間,她悄悄看一眼魏東辭,他眼中無他物,只一心看著霍錦驍,不由叫人更氣。

鐘玉珩發現她的目光,眉宇間戾氣更為濃重,冷哼著捏著她的手腕往後一推,下手毫不留情,疼得程雪君變了臉色。

用的是左手。

“火/炮之事絕與她無關,我可擔保!”東辭重道。

“盟主,如今連你都脫不了幹系,你又憑何擔保?”鐘玉珩陰陽怪氣地笑了。

霍錦驍眉頭輕攏,疑惑地望向東辭。三港綠林這是懷疑到魏東辭身上了,因為她?

“盟主還是莫再替這妖女說話了。”旁邊有人沈嘆道。

“捕風捉影的事,盟主清者自清,清遠山莊信你。”清遠山莊莊主抱拳道。

東辭頜首一謝。

霍錦驍半瞇了眼,連東辭都被懷疑,就算告訴他們火/炮不在平南都沒人信了,可是是誰把火/炮藏在平南的事傳出去的?東辭一直在東海,也是最近才懷疑到海墳區頭上,三港的人是怎麽得到消息的?

“把這東西拿給參將大人,要不要見我,隨他的便。不過,我要單獨見他。”霍錦驍從隨身小包裏摸出白絹包的東西,淩空擲了過去。

那親隨接下,用手捏了捏,思忖片刻,回艙請示。

只等了一小會,洪佩山的親隨就出來請她進艙。

————

霍錦驍被帶到船上的議事廳裏見洪佩山。洪佩山年近五旬,蓄著絡腮胡,身材高大,只略有些發福。她進去時,他正坐在座上品茶,看到她進來將茶擱下,坐著等她行禮。

“還不拜見大人?”親隨推了她一把。

霍錦驍紋絲不動,半嘲:“你確定要我跪你?這一拜,你受得起?”

傲然的目光,已不屬於燕蛟景驍。

洪佩山心中一動,眼珠轉了轉,揮手遣退親隨,從座上走下。霍錦驍見他手裏摩挲著一枚青綠玉扣,挑眉道:“大人認得這玉?”

那是她給他的信物。

“龍影玉?天家之物?姑娘是……”洪佩山不動聲色問道,剛才拿到這枚龍影玉時,他對著光看了又看,才滿心驚疑地確定了此物真假。

龍影玉,玉中有龍影,會隨光線游走,是當世奇物,只有一枚,在皇家,並且……

“大人好見識。此乃我父王二十年前贈予我母妃之物,當世只存一枚。此番我隱瞞姓名身份潛入東海替我父王行事,母妃特將此物賜我以證身份,以防不時之需。”她勾起笑。

他既然認得這玉,就好辦了。

洪佩山臉色終於變了。

父王?母妃?

“令尊令慈是……”

霍錦驍自顧自坐到旁邊椅上,勾唇笑道:“大人心裏沒數?”

說著,她又摸出枚小小玉牌,按在桌面。

“雲谷令……”洪佩山一眼認出,“你是……”

“我是霍錦驍。”

當朝晉王獨女,皇帝親賜封號永樂,身份尊如公主,雖極少在京中露面,永樂之號卻很響亮,再加上有那樣的爹娘,為官多年早就成了人精的洪佩山怎麽可能沒聽過?

“下官見過郡主。不知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下官失禮。”洪佩山很快反應過來,抱拳見禮。

“大人不必客氣,是我來得突然。”霍錦驍虛扶一把。

“不知郡主前來所為何事?”洪佩山小心問道。

“我且問大人,大人此番大興兵事進入東海,可得我父王授意?”霍錦驍冷盯著他。

洪佩山額上沁出細密汗珠,他不自然地摸摸絡腮胡,回道:“並非晉王之令。下官乃是地方武官,不在晉王麾下。此番乃因朝廷失竊火/炮之事,下官前不久接獲密報,說火/炮藏在平南一處海島之上,故而興後前來,欲為朝廷,為晉王效力。”

“呵。”霍錦驍冷笑,“此事在石潭乃由太子殿下負責,大人可問過殿下之意?”

“這……”洪佩山汗出得更大了,“殿下這段時間不在石潭,下官見事態緊急,幫未及上報便來此。”

霍錦驍聽明白了。有人假傳消息說火/炮藏在平南,這洪佩山立功心切,想自己悄悄地把火/炮找到,好向朝廷領功。也難怪,這人年近五旬,在參將這位置上坐了數年,眼見年歲漸大,沒有升遷的盼頭,卻等到這大好機會。找回火/炮算是大功一件,他自不願錯失,自己的兵力不夠,又聯合三港豪傑同來。

“洪大人,聽我一句勸,把兵退了吧。”

“下官為朝廷辦事,郡主何出此言?”洪佩山雖敬她身份,懼她背後之人,卻斷沒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一則大人要尋的火/炮不在平南海墳區;二則我來東海作我父王先鋒,燕蛟已入我手,平南馬上也是我的,日後皆為大安水師所用,洪大人這橫插一手……”

她說著頓了頓,洪佩山心臟跟著一停。

“我怕到時候大人不止官職不保,連項上人頭都難保。”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所以很晚才開始碼,更新晚了,抱歉。

然後,《冤偶》被好多好多好多人吐槽了,我我我我,暗矬矬把名字改回去吧……【這有一個很慫的作者系列】

☆、劍殤東海

大船比小船要穩當, 海浪不大的情況下, 站在甲板上的幾人都察覺不到船的湧動。太陽很大,灼花人眼, 頂著烈日的人不一會便覺得雙眼花白,頭頂一片焦燙,然而沒有人離開。

東辭站在桅桿下, 正與清遠山莊的莊主低聲說話, 佟岳生雙手環胸靠在桅桿上,對發生的事視若無睹,東辭沒有出聲, 沒有危險,他便不會動手。鐘玉珩與程雪君站在離艙門較近之處,鐘玉珩替她理了理鬢角,夫妻兩貌似恩愛非常, 程雪君卻面色蒼白地低下頭,目光再也不敢隨處看。旁邊還有好些人站著,似乎都對鐘玉珩有些敬畏。

巫少彌遠遠站著, 眼睛專註地盯在艙口,對其它事概不關心。

甲板上很靜, 霍錦驍進去得有些久,東辭不時掃過艙門, 仍沒見到她出來。

“怎麽還沒出來?”有人終於不耐煩地出聲。

“該不會是起了變故?”另一人附和道。

“莫非妖女對參將大人下手了?要不大夥一起進去看看?”

“大人既然吩咐過單獨見客,況且這是朝廷軍中之事,我們不是朝廷中人, 貿然進去不妥。”東辭揚聲阻止。

“看來盟主對那妖女真是一心維護,我等冒險而來,欲為國出力,盟主如此行事,不怕寒了諸君的心?”鐘玉珩走出,左手撫在已廢的右手上輕輕揉捏著,笑得陰柔。

“你少胡說,盟主是為大局著想,這是朝廷的船,豈是我們肆意妄為之地?”清遠莊莊主喝道。

“朝廷的船?哈哈哈!”鐘玉珩仰天一笑,“沒有程家的銀子,沒有三港綠林的人手,他一個區區的參將,哪來能耐出兵圍攻平南?你說這是朝廷的事?難道三港豪傑和我程家沒出這一半力?你大盟主又做了什麽?”

鐘玉珩有恃無恐之處在於,這趟出船出兵,朝廷並非獨一份。

“我離港之時已經與你們交代清楚,待我進東海查明之後再作打算,如今情勢未明,你們卻突然大舉進犯,若是打草驚蛇,便得不償失,還可能驚動海神三爺,提前引發海戰,壞了朝廷後面的部署。”東辭眉色一凝,沈聲道。

“盟主與那妖女交情匪淺,等你查明,恐怕東西早被運走。”

“說了這麽多,你們不相信我?”東辭聲音越發冷冽。

“盟主,別怪鐘某說話不中聽,盟主與那妖女之間的事,大夥看得清楚,無需鐘某贅言,就連這次盟主中途歸來,帶我等殺至平南,也是為了要救那妖女。你讓我們如何信你?”鐘玉珩捏了會右手,忽然又惱怒地將右手甩開,笑卻更為陰柔,“要我們信你也可以,你殺了那妖女,大義滅親,我們就信你。各位掌門,你們說是不是?”

“此話有理,大義滅親!”

人群中頓有人齊聲附和。

咻——

薄刃飛過,劃向鐘玉珩的脖子,他微一色變,往旁邊閃開,卻不及完全躲避,衣袖仍被薄刃劃破,“嘶啦”聲裂開道長口。

眾人皆驚,望來出手的人。

巫少彌手裏拈著第二片薄刃把玩著,對四周望來的目光視若無睹。

“把這無名之輩先拿下祭旗!”鐘玉珩看了眼自己的衣袖,下了命令。

他身後的人紛紛取出武器,東辭皺眉正要朝佟岳生開口,艙裏傳出厚重如悶雷的聲音。

“吵什麽吵,都給我閉嘴。”洪佩山走出。

“洪參將。”四周圍的人又都暫時住手,向他行禮。

洪佩山誰也沒理,只叫來自己手下:“你們幾個備船,送景姑娘回去。”

說話間,霍錦驍已從他身後走出,神色泰然自若,眼中甚至有些倨傲的嘲諷,叫鐘玉珩看得怒火騰升。

“洪大人!不能放她走!”他驚怒道。

洪佩山吩咐完,淡道:“本將行事,無需你多嘴。”

他說話間向霍錦驍做了個“請”的手勢,眾人觀其神色竟有些許恭敬之意,不禁大為驚奇,這前後態度相別,不由叫人猜疑其中發生何事,只有東辭略低了頭,揚起絲淺笑,他已然猜到這前後之差是因為什麽。

“多謝大人。”霍錦驍抱拳拱手,朝外走去,又向巫少彌招招手。

巫少彌到她身邊,仍舊沈默跟著。

“洪大人,這妖女與你說了什麽?你放她回去,可是要攻島?”鐘玉珩按下怒意問道。

洪佩山聽他話中質問毫不客氣,全然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當下便沈喝道:“本將與她談的是朝廷機要之事,哪容你一介草莽知曉。至於火炮之事,本將已收到密報,並不在平南島上,即日退兵回港。”

“什麽?!”所有人都愕然驚滯。

鐘玉珩更是不敢相信,若然就此回去,豈非無功而返,他們還平白折損人力物力?

“洪大人,為何突然退兵?此事怎不與我等商量?”

“笑話!朝廷之事還需與你們這些山野莽夫商量?至於退兵,難道本將剛才說得不清楚?火/炮不在平南!”洪佩山冷喝道。

“僅憑這妖女一席話,大人就斷言火/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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