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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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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均成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整個人都變得恍恍惚惚的, 目光飄忽,都不知道落在何處。

此時,濃霧裏的兇獸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外湧出。然而到了這個時候,方鶴卻不再需要擡劍。

他的小弟俞均成很好地履行了他的職責。他的劍勢沖天, 圍繞在他周圍的雲霧在這一刻都被沖散開來。周圍的一切重新變得清晰起來,方鶴甚至看到了城內其他人的身影。

他們坐在地上休息著,在他們的身旁還躺著一具兇獸的屍體, 汨汨的血液像不要錢一般向外流淌著,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

霧散開的時候,那些人便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 他們立刻朝著方鶴所在的方向望來。當他們看到俞均成握著一把劍站立在那裏,朝著他們揚起肆意的笑容時, 這些人的戒備都提到了最高點。

他們全部從地上站了起來,將各式武器橫在自己的身前,呈現出拒絕交流的姿態。

俞均成像是沒有註意到這一點, 他提著劍, 一滴滴血珠從劍尖上滾落下來, 滴落在黑色的地面上。他向前一步, 正準備詢問些事情, 便被方鶴攔住了。

眼看接下來的氣氛要劍拔弩張起來,方鶴便實在看不過去了。他的指尖輕扣在俞均成的肩膀上, 止住他繼續向前的步伐, 從他的身後走上前來。

那些人看到方鶴的模樣之後,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臉上的神情都放輕松了些。這種輕松和愜意太過明顯,讓俞均成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你們在怕我?”

他的神情顯然帶著幾分不可思議。他之前走到哪裏,就被眾星捧月到哪裏。哪曾想過,他還會被人害怕、惶恐。

這樣想著,俞均成擡了擡眼,目光落在方鶴的臉上。方鶴白皙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眼睛溫和地註視著眼前的人們,裏面的柔光像是要把人沈溺進去似的。

哼!人模狗樣!

俞均成覺得,肯定會有人透過現象發現本質,不會被方鶴的這副皮囊所迷惑。但顯然,俞均成註定要失望。

面前的那幾個人在跟方鶴聊了幾句之後,整個人都放松了起來。他們將武器收進了腰帶,其中一個壯漢撓了撓自己的頭,朝著方鶴恭恭敬敬地說道:

“方大師,你想問些什麽?”

一些無知的人!

俞均成有一種眾人皆醉他獨醒的感覺,聽著方鶴朝著他們問了一些關於濃霧的事項。

這濃霧每七天出現一次,持續時間為兩個時辰。濃霧裏面會時不時出現兇獸。據說這些兇獸之前隕落在十丈雷海中的,它們的骸骨日日夜夜被雷電轟打,到最後竟然凝練出真正的血肉來。

仿若遇雷重生一般。

這些兇獸的等級不定,有窮兇極惡如同方鶴和俞均成遇到的那只背刺鱷一樣,極難對付。也有極為弱小的,能讓人一刀就解決的。

但不管怎麽說,這些兇獸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被世人俗知的弱點都消失了。

因此,即便面對一些修為弱小的兇獸,修士們都不敢掉以輕心。

方鶴:“這倒有趣多了。”接著,他便又詢問起在濃霧開始之前,出現在半空中的那個排行榜。

他想知道,這座城市,或者說這些城市究竟是用什麽方法來獲得人們的各類數據。

“當然是陣法啦!”那個壯漢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驕傲地說道,“我們陣法協會可是致力於研究陣法。現在畫在城墻上的這個陣法,就是出自我們陣法協會裏的天才陣法師賀葳之手。”

“天才陣法師賀葳。”方鶴把這個名字在心裏轉了一圈,倒是開始琢磨起“我們陣法協會”這六個字。他好奇地打量起面前的壯漢,著實想象不出,對方居然是一個陣法師。

要求心靈手巧的那種。

這樣想著,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佛珠在他手裏輕轉了一圈。方鶴開口說道:“那我有一事相求。”

壯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兄弟盡管說,只要我能夠做到,就一定會幫助你的。”

話裏面帶著十足的誠意。方鶴輕聲笑了出來,朝著對方說道:“我想加入陣法協會,不知可否讓道友替我引薦一番。”

“我還當什麽事呢,這當然可以。只不過……道友是陣法師?”他有些驚訝地問道。

在成千上萬的修士之中,陣法師的數量可謂是少之又少。因此,壯漢完全沒有想到,他能夠在這裏碰到一個陣法師。

陣法師?

聽到這三個字,還沒等方鶴回答,俞均成便率先嗤笑了起來。

這個傻不楞登的壯漢在侮辱誰?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他俞均成都不得不承認的劍道天才。

頂級劍氣的人,怎麽可能還會有時間和精力去學習什麽陣法。

然而,俞均成預料之中的搖頭並沒有發生。他看到方鶴點了點頭,溫和地對著那名壯漢說道:“那就麻煩道友了。”

接下來的組隊自然順理成章。

這支隊伍有三四個人,單體實力並不強大,但團體作戰能力卻超乎想象的優秀。方鶴親眼看到他們幾個人通力合作,把一個元嬰七八層的兇獸給重傷。他更是註意到,這個隊伍在有意無意地把剛剛跟他聊天的壯漢放在中心點的位置,以便在壯漢受到危機的時候,四周都能有人及時救援。

以此來看,壯漢作為一名陣法師,在隊伍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事實上,不只是方鶴在觀察對方,對面的人也在觀察他們。但很顯然,他們根本摸不透方鶴的底細。

因為,方鶴從來沒有出手過,反而是俞均成一直在運劍。但俞均成手中的劍,慢卻威猛,有時候,他甚至不用出第二劍,就能將他面前的兇獸斬殺。

反正不管怎麽樣,兩個人都挺神秘莫測的。

他們整整戰鬥了兩個時辰。即便方鶴這種,站著不動的人,都能感覺到空氣中流淌的壓力和疲憊。

在他的面前,濃霧逐漸散開,周圍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原本被霧氣覆蓋的街道、房屋全都顯露了出來。

周圍斷壁殘垣,空氣中帶著幾分蕭條之感。

方鶴低頭看了一眼地面。

地面上流淌著暗紅色的血跡,在經歷過一段時間後,它微微有些凝固住了。在血液的旁邊,有斷臂也有兇獸的屍體。

方鶴擡眼望去,觸目所及的都是一片紅色。就連空氣中還未消散的霧,都被血液染成了淡紅色。

壯漢的目光裏閃過幾分悲痛,但很快又振作起精神來。他朝著方鶴笑了笑道:“道友跟我來吧,我帶你去陣法協會。”

陣法協會遍布第一重天的每座城市。即便是方鶴所在的這座小城市,都還有陣法協會的存在。

只不過相比較大城市的那種金碧輝煌,小城市的陣法協會要簡單很多,甚至由於剛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戰爭,它還是一種殘缺損壞的狀態。

方鶴和俞均成跟著壯漢一行人,左拐右拐,歷經各種小巷,來到了所謂的陣法協會面前。

陣法協會的木質招牌掛得歪歪斜斜的,就連大門都呈現敞開的姿態,一眼望去,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見什麽人影。整個陣法協會都充滿著一種破敗腐爛的味道。

就連俞均成都忍不住懷疑問道:“你確定這個真的是陣法協會?”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陣法師都穿著華麗的長袍,長袍上面刻著那些看不懂的字符和陣法,讓人粗粗一看,便覺眼花繚亂,心存敬畏。

他著實想不到,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個陣法協會,是長這個樣子的。

壯漢用大掌拍了拍門上的灰,像是沒有聽出俞均成話中的含義似的,滿不在乎地說道:“當然呢,不然哪裏是?”

在跟方鶴兩人接觸的過程中,壯漢也漸漸打消了心中對俞均成莫名的恐懼之意。因為他知道,無論俞均成多麽猖狂,但只要方鶴輕輕看他一眼,他就會收斂身上全部的氣焰。

他完全被方鶴壓得死死的。

壯漢看都不看俞均成一眼,提高嗓子,朝著門裏喊著:“會長會長,有新的陣法師要加入陣法協會啦!”

他這一嗓子天崩地裂,原本破敗的墻灰紛紛向下落下,掀起一片飛揚的塵土。在塵土消散之中,一個佝僂著的身影出現在人們面前。

方鶴一眼認出來,這是一個老人,而且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他微微彎著眉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鶴,那雙小眼睛就略微一瞇,略帶嫌棄地朝著壯漢說道:“這就是你給我帶來的新人?天賦是真的差。”說完這句話,老人連餘光都不看方鶴一眼,作勢就要關上大門。

方鶴臉上的笑容一僵,耳邊只聽到俞均成的輕笑。他轉頭看了俞均成一眼,俞均成便感覺到自己渾身一冷,便立刻止住了笑意。

方鶴滿意地轉了回去。在轉頭的時候,他莫名地朝著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這還是除了謝靈臺之外,第二個說他天賦差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從十丈雷海中出來後,謝靈臺便不怎麽說話了,就連剛辭啊他調侃謝靈臺,謝靈臺都沒有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方鶴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神情思索之間,站在他旁邊的壯漢便一個大跨步向前,憨厚地朝著老會長笑了笑道:

“會長,你總該試試的。像隔壁的幾個城市的陣法協會,現在已經在準備第一重天的陣法大賽了,就我們這個城市,都沒有年輕的陣法師參加。再這樣下去,我們城市就會沒有陣法協會了!”

壯漢的聲音讓天花板都震顫了幾下,卻也好似把那名老會長說動了。老會長將門推開了一些,老會長蒼老的聲音在方鶴耳邊響起。他說道:

“進來吧。”

這聲音很淡,方鶴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壯漢推著走進了陣法協會。

這是方鶴第一次進入第一重天的協會,發現這裏的一切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寬廣明亮的大廳,也沒有行走川流不息的人群,有的只是一種頹然衰敗之感。

這個陣法協會的地板是木質的,甚至因為年久失修,踩在上面會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倒是讓方鶴感覺到奇怪的是,在這個陣法協會的墻壁上,掛著一面面陣法圖——這個曾經在中央大陸讓人為之一動的陣法圖,此刻就像不要錢似的,擺放在方鶴的面前。

幾乎在看到陣法圖的那一瞬間,方鶴便停住了腳步,他目光在陣法圖上面游走著,神識自然而然地落在上面,計算著各個線條的數值。

這些陣法圖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竟然在這麽短短的幾息時間便吸引了方鶴的註意力,讓他的心神全部沈溺在其中,感覺不到外界的事物。

方鶴這一停頓,立刻就被壯漢所發現了。他發現自己怎麽扯都扯不動方鶴時,便轉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看,就發現方鶴像入了魔一樣,視線牢牢地被陣法圖所吸引。

他起先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還是他叫了幾聲之後發現方鶴沒有應答,才發現了不對勁。他高聲朝著遙遙領先、走在前面的老會長叫了幾聲。

老會長在壯漢的高呼聲中,不耐煩地轉過身來,脾氣極沖地朝著壯漢吼道:“幹什麽!”

壯漢還沒有答話。他便發現了方鶴的不對勁:

“這是!”

他的身形立刻沖了過來,手舞足蹈地繞著方鶴轉了一圈,最終極為興奮地拉著壯漢的手說道:“他入陣了,入陣了!他是一個天才!”

這個時候的老會長完全忘記,就再剛剛,他還說對方是一個天賦極差的陣法師。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地望向方鶴,絲毫沒有錯過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他的眉梢都染上了幾分興奮和喜悅。

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個天才級別的陣法師!

這可是入陣啊!

別說他現在所在的這個小城市的陣法協會了,光是那些大城市的陣法協會,能夠入陣的陣法師用十根手指都能數的出來。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碰見一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方鶴沒有加入任何陣法協會,但完全不影響老會長對他的看重。甚至因為人少的緣故,老陣長都準備不眠不休地站在那裏,直到方鶴從入陣的狀態中解除。

這讓俞均成看得微微有些咂舌。他的目光落在方鶴的身上,神情中染上了幾分覆雜的神色。眼前的壯漢和老會長不清楚,但是作為跟在方鶴身旁比較久的“老人”,俞均成了解得要比這兩位多上不少。

他倒現在都還有些不相信,方鶴居然在陣法上的天賦如此突出。

那可是入陣啊!

即便俞均成會接觸過陣法,但他也聽說過在陣法師之間流傳很久的消息。傳說中能入陣的人,都是在陣法上有著頂級的天賦。他們能夠通過陣法,了解天道,解析萬物。

這樣的人,俞均成只認識一個,就是之前壯漢口中的賀葳。他跟賀葳只是泛泛之交,但也不影響他對賀葳天賦的認知。

賀葳這個人,只一出現,便能奪走所有天驕的風華。在第一重天這麽多天驕中,只有他一個人,在陣法上面有著高深造詣又有偉大前途的人。很多人都樂於跟他打交道,甚至隱隱交好。

就連俞均成也不例外。

但此刻,竟然出現了第二個入陣的人。而且……

俞均成發現了壯漢和老會長都忽略的事情,那就是方鶴入陣的時間很短,幾乎是一息時間,他就入陣了。

俞均成的心中甚至有一種想法——或許,方鶴在陣法上的天賦,比第一重天公認的陣法天驕還高。

更何況……

俞均成輕輕摩挲了一下指尖,感受著指腹上的薄繭。

他可沒有忘記,方鶴不僅在陣法上的天賦駭人聽聞,他在劍道上還有著極高的天賦。

他的劍一出,風華絕代。他甚至不用說話,只憑那沈默寡言的劍,就能夠驚艷所有人。

那是極致的冷,帶著天山頂峰的寒意。此刻回響起來,俞均成都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這樣想著,俞均成的目光落在方鶴的身上,心中隱隱有種挫敗感。往常,別人看著他們的目光充滿著羨慕嫉妒恨,他不以為意。但此刻,和方鶴一比,他引以為傲的天賦,根本就不是回事。

眼前這個人的天賦,只能用三個字來概括,那就是——

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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