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均成定定地看著方鶴, 等待著他的回答。

方鶴微微垂了垂眸，沒有說話，只是簡單地搖了搖頭。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串佛珠。微微有些發白的指尖輕叩在棕色的佛珠上，帶著幾分的冷淡。

場面一時有些凝固。在場的眾人可以清楚地看到, 俞均成嘴角的笑容慢慢變淡，臉上的神情讓人看不出分明。但他們可以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殺意在緩慢醞釀著。

還是隊伍的首領, 上前一步，朝著方鶴冷聲說道：“俞少問你話，你怎麽不回答。”他手中的刀微微揚起, 仿佛下一刻就要朝著方鶴劈了過去。

方鶴擡眼，目光冰冷地落在首領的身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 也沒有任何的威脅，但卻把那首領嚇得後退了一小步。

這一小步，雖然細微, 但是在眾人的眼中卻極為明顯。他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就連那位首領, 瞳孔一縮。臉上露出了幾分氣氛。

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一個元嬰期的強者, 竟然被金丹期的小子給嚇住了。這對於那名首領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恥辱！

毫不猶豫, 甚至沒有任何預告可言, 那名首領便動手了。他的刀尖向上微挑，直接朝著方鶴砍了過去。鋒利的刀尖帶著鋒芒, 血腥氣伴隨著這股鋒芒迎來劈來。

與此同時，巨大的元嬰威壓朝著他的身上壓了過來，他的骨頭咯噔作響，像是被什麽重物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敲擊著。方鶴咬了咬牙，他的目光牢牢地盯在首領的臉上，額頭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順著他的臉頰緩慢流了下來，滴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響聲。

有人無聲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們的目光帶著幾分驚慌，到了這個地步，楞誰都覺得，眼前這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怕是今天要栽在這裏了。就連剛剛站立在方鶴旁邊，一個勁兒跟方鶴嘮嗑的中年男子，也悄無聲息地退到了人群中間。他看向方鶴的目光不由帶上了幾分可惜的神色。

元嬰面前，金丹如狗。

說的就是面前這樣的情況。在元嬰的威壓之下，金丹別說要還擊了，怕是連手指都動不了幾下。

“既然你不想說話，那就一輩子別說話了。”

方鶴面色微冷，他看見首領手中的那把刀上，帶著微光。在刀尖上大概五寸的位置，隱隱出現了一個幻影——那也是一把刀尖，只不過相較於實體的刀尖，它更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像是蘊含了無窮的道義。

方鶴眼睛都不眨，緊緊盯著這抹幻影。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就是刀芒。

繼刀氣之後的刀芒！

方鶴從來沒有在中央大陸看到過刀芒。但此刻，他竟然在這第一重天中看到了。

刀芒相較於刀氣，它的體態便更加凝實，也因此更能夠影響周圍的環境。這刀芒靠近的時候，方鶴甚至能夠感覺到天地在這一瞬間都被血液填滿了。

天上地下，都是一片深紅色。

濃稠的血浪上下翻滾，幾乎要將方鶴給淹沒了。方鶴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呆住了一般。直到那刀芒逼近，銳氣劃破了方鶴的嘴唇。他的唇角本是蒼白的，可如今竟然被血液沾染，添了幾分的艷色。

方鶴的意念一動，藏在儲物戒指的劍便憑空出現在半空中。劍上帶著劍氣，竟在一瞬間憑空出現在刀下。

“這人是瘋了嗎，竟然用劍氣去扛刀芒！”人群中不由有人驚呼出聲，看向方鶴就像在看一個傻子一樣。

誰都知道，除了頂級劍氣，任何劍氣碰到刀芒，都會支離破碎。

但頂級劍氣？

怎麽可能。

就連俞均成，一個天生劍體的人，他之前凝練出來的劍氣還只是上品的。直至一年前，他的劍氣蛻化成劍勢之後，才終於從上品變為了頂級。

之前有傳言，擁有頂級劍氣的人，都在三四重天。

但很快，之後的情景讓他們目瞪口呆。他們原本以為一下子就會破碎的劍氣竟然和刀勢焦灼在了一起。

劍尖上冒著些許的寒氣，絲絲白霧籠罩在血海之上。原本翻湧的血浪竟然在這一刻凝固了起來。

首領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他原本握在刀柄上的手指緩慢僵硬了起來，活躍在血管當中的血液流淌的速度都變慢了起來。他的指尖變得發白，甚至於感覺失去了知覺。

事實上，何止是那名首領。就連隔了一段距離的人們都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那寒意仿佛從骨子裏冒出來似的，沒有絲毫留情地席卷上他們的感官。作為修士，不畏嚴寒、不懼酷暑。但此刻劍氣所造成的寒意竟然壓住了他們的本能。即便體內經脈的靈氣怎麽流淌，都無法阻止這股寒意的侵蝕。

“冷！好冷！這是怎麽回事？”

已知的事情擺放在眾人的面前。他們擡頭看向了半空中，便看到那抹劍氣此刻已經被刀芒磨得差不多了，還剩下一寸多一點。但當人們將視線移到刀芒上時，便心中一震。

那刀芒，在他們的眼前緩緩消散。

在刀芒消散的時候，那血海一瞬間就被冰封千裏。厚重的冰將這血色的天地打造成一副晶瑩剔透的模樣，儼然是一片冰與雪的夢幻天地。

然而很快夢幻破碎，濃重的血腥氣逸散開來。方鶴的眉眼就好似無盡的冰雪，帶著難以掩飾的淡漠。

那柄劍，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但留給人們的震撼卻不小。

這個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人們的視線全數落在方鶴身上，他們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腦海裏只瘋狂地回響著一個聲音：

頂級劍氣！

這絕對是頂級劍氣！

人們此刻再也看不到一旁的什麽俞天驕了！

他們的大腦瘋狂地回想著，最近一重天裏有沒有什麽新出的天驕，會用劍的那種。但他們怎麽想，都回憶不起來半點消息。

方鶴靜靜地站立在那裏，垂眼，一副無害的樣子。倒是懸在他手上的佛珠，在緩慢而又細致地轉動著。

俞均成上下打量著他，越看越想笑。他眉眼一橫，擡了擡下巴，即便剛剛見識到方鶴的頂級劍氣後，他也依舊驕傲非常。

他朝著方鶴輕哼道：“今天早上，從我的手裏偷走雷光的人，就是你吧。”怪不得看這人相貌，倒覺得眼熟。

方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的神情極淡。即便是粗布制成的衣服，也被他傳出了幾分隱士的仙姿。

剛剛那一番打鬥全然落在了謝靈臺的眼裏。他倒是起了興趣，朝著方鶴說道：“我還以為你會說一些話混過去。”

修真界沒有忽悠一詞，謝靈臺只能自己組織話語將方鶴的行徑概括一番。他見識過方鶴的鬼話，能把死的說成白的。他相信，只要方鶴一開口，別說忽悠一個俞均成了，忽悠一百個都可以了。

對於謝靈臺的疑問，方鶴輕揚了眉毛，靈識悄然無聲地傳遞到謝靈臺的耳內，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意氣。

他說道：“能打得過的人，我為什麽要多費口舌。”

這還是謝靈臺頭一次看到方鶴這麽囂張的樣子。在中央大陸，他更像是把那些學生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逗著他們玩。

他低低地笑出了聲：“確實該如此。”

劍客要有劍骨，自然要一往無前，絕處逢生。

方鶴輕咳了一下，對著謝靈臺說道：“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用劍，還會有劍氣。”

謝靈臺楞了一下。隨後他淡定地回答道：“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謝靈臺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在說著某個事實一般：

“以你的天賦，什麽東西上手不都是很快很容易嗎？所以我並不驚奇。”

方鶴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說道：“確實，我父親誇過我，說我是個有慧根的人。現在想來，這慧根體現在方方面面。如若不是我心系佛法，怕是修真界處處都有我的名字。”

方鶴一副感慨萬分的模樣，看著謝靈臺只想發笑。

他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方鶴收回了靈識，便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俞均成神情中帶著幾分挑釁，朝著方鶴攤開了手，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快把雷光裏的東西交出來，不然……”

俞均成拉長了音，說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的劍氣，等級雖然是上級，但他的劍勢，卻是頂級的。

一個金丹期的修士在他面前，還能翻上天不成。這樣想著，俞均成的眼尾微微閃過一道狠厲的神色。

哪怕是翻上天，他也要把對方打入泥地了。

即便眼前這個人，擁有的是頂級劍氣。在他面前，也一定要縮著身子做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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