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此時顧不上註意周圍人的反應。他的全部註意力都傾註在自己的身上。

靈力一點一點地向上攀登, 拓寬著身上的經脈。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清明，腦海裏的思路都被一雙輕柔的手細細捋平。

他的思維從未有過的活躍，思想在快速翩遷跳躍。謝靈臺剛剛所說的一切話語在他腦海裏不斷倒放回旋，在緩緩變慢。

一點一滴滲透進方鶴的知識儲備中。

方鶴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感覺。靈力和靈識在同一時間瘋狂地增長, 腳下的雷雲每刺激一次，都能帶動它們不斷向前。

這一次的升級，是他跨度最小的一次。從金丹七層到了第八層的階段, 但同時，也是他收獲最大的一次。

他伸出手指，靈力在他指尖緩緩溢散開來。方鶴簡單地在空中畫了一個陣法。陣法成型的時候, 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動。

禁言陣法。

這是陣法師在初學陣法的時候，最先接觸的陣法之一。

當陣法成型的時候, 以方鶴為中心的方圓幾米都寂靜無聲。雷電轟擊在地面上，沒有任何聲音，只有焦黑的土地彰顯著他的存在感。

周圍人沒有註意到這點。方鶴若有所思地收回自己的手指, 又全身心地鞏固起自己的修為。

當雷雲再度搖晃的時候, 方鶴重新睜開眼睛, 果不其然, 看到一群人朝著雷雲發起沖擊。

密密麻麻的人影懸浮在空中, 遮住了天空中的一角。相較於在雷雲裏休整、又提升修為的一些人來說，眼前的這些人格外狼狽。

突然, 方鶴的視線微微一凝, 目光落在一個人的臉上。那個人奮力向前、不怕死地朝前沖著，臉上帶著猙獰的神色。

昨天, 方鶴也看到這個人。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人的修為竟然在倒退？

這個猜想和發現讓方鶴心中一驚。

方鶴朝旁邊望去，便看到有幾張面容隱藏在人群中，他們臉上的表情與剛剛看到的那人如出一轍。

很快，不僅是方鶴，就連其他人也察覺到了異常。

“為什麽我感覺這群人比往常攻擊得還不要命？”

“太可怕了......不就是一天可以在雷雲上的時間嗎，用得著這樣？”

“我怎麽感覺有點奇怪？”一個人遲疑地說道。

“怎麽奇怪了……啊！”

淒厲的慘叫聲在上空回響，方鶴擡眼向下望去，便看到剛剛還在說話的那個人，突然就被一群人圍攻著，從雷雲上摔了下去。

當雷雲空出一片位置的時候，從那群人的中間便飛出一群人落在雷雲上。

雷雲上下搖晃了一番，很快適應了那人的身形。在周圍人的註視下，他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如鷹一般對準了在雷雲上的一個人。

接著，那一群人的目光都對準了雷雲上的那個人。

場面堪稱恐怖。被他們盯上的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一群視死如歸的人，和一個心有退意地人。即便後者的修為和天賦再怎麽高，從本質上來說，就已經輸了。

果然，接下來的那個人比剛剛掉落下去的那個人輸得還要快。

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多古諾牌的效應。那群人占據的雷雲越來越多，甚至於被更多在雷雲上的學生們發現。

在高處的學生，他們應對的人少一點，神情也便更加輕松。但此刻，看到那群人一個接著一個打敗他們的學生，站在雷雲上時，他們的心情格外覆雜，不由有人高聲問道：

“他們是誰啊？”

“不認識，不像是四大院的學生。”

“看他們攻擊的方式，應該是偷渡者。”

“不是吧，現在偷渡者都組團了？”

方鶴的神情微凝，目光與那些偷渡者的隊伍對上了視線。

方鶴所在的位置並不高，是在雷雲的中層。再加上偷渡者的團隊的起點本來就是中下層的雷雲，因此偷渡者團隊戰鬥了兩三次之後，他們終於和方鶴遇上了。

只不過，他們明顯能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不對。從原本的猜測、好奇以及忌憚，變成了同情。

同情？

同情什麽？

偷渡者們不懂。他們只知道自己快成功了！這幫一直在雷雲上不會下來的天之驕子們懂什麽？

他們懂雷電劈打在身上，日日夜夜沒完沒了的痛苦嗎？他們懂修為倒退，無法修煉，經脈全身疼痛的痛苦嗎？

不，他們什麽都不懂！

他們只會站在這雷雲上，以一一種睥睨的姿態從上到下俯視著他們。

就如同眼前這個人一樣！

偷渡者們身上的靈力瞬間調動起來，落在方鶴的身上帶著所有的不甘和憤恨。

可偏偏方鶴卻一臉平靜。他眉目輕和，在眾人的註視下，雙手緩緩合十，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來的佛珠，在光的折射下，閃著棕色的光澤。

方鶴的語氣平緩，低聲說道：

“阿彌......”

當這兩個字從方鶴嘴裏冒出來的時候，幾乎在同時，人們可以察覺到雷雲上的人攻擊的速度要快上很多，就連手段也層出不窮、變化多端。

這種感覺，就像開啟了什麽信號一樣。在底下攻擊著雷雲的人看到雷雲上的人在這一瞬間攻擊得比他們都還要狠，仿佛他們不快點結束戰鬥，就會遭遇到比修為倒退還要狠的懲罰。

修為倒退，這算什麽？

雷雲上的人想，比這個更恐怖的是方鶴這個魔鬼僧人啊！

在方鶴念這兩個字的期間，周圍的戰鬥結束的速度和場面都快上了很多。當方鶴念出另外兩個字的時候，周圍已經恢覆了平靜，戰鬥結束得很迅速。

有一些離方鶴近的人，他們甚至主動放棄雷雲上的位置。跟他對打的人一臉懵地看著他們從雷雲上走下來，毫無怨言，甚至還帶著笑意。

這讓剛剛攻擊的人一時有些疑惑，但是面對空出來的雷雲，他們幾乎是一股腦兒地往前沖著。

當他們剛剛站定的時候，便聽到一聲極為清朗的聲音。他們順勢望了過去，便看到在一片陰沈的天地裏，一道灰色的人影矗立在雲端之上。他的身影無限拔高，從他的口中吐出兩個字：

“......陀佛。”

當這四個字說完之後，方鶴便動了。他的指尖瞬間多出了幾塊靈石，朝著偷渡者的團隊飛了過去。

看到這幾塊移動速度慢的靈石，偷渡者們不由放松了一下神經，長舒了一口氣。他們還以為是什麽呢，不就是幾塊靈石嗎，那些雷雲上的人反應要不要這麽誇張？

沒有見過方鶴靈石威力的人，也都是這樣想的。他們幾乎沒趣地轉過頭，站在雷雲底下，盤算著該攻打哪個人。

然而他們沒有註意到的是，當方鶴的靈石從手裏拋出來的那一刻，幾乎是剎那間，有三四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向後跑去，離這裏越遠越好。

或許不是沒註意，只是沒有在意。畢竟，就這麽幾塊靈石，能有什麽危險？

就連跟方鶴對峙的偷渡者，都下意識地輕視了對方。

然而，很快，他們就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在他們耳邊響起。修真者本該刀槍不入，可此刻他們竟然感覺到眼前一黑，耳朵失聰，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只看到剛剛直面陣法的人，身子已經破破爛爛的，竟然比雷劈在身上還恐怖。

太可怕了！

眾人一起往後退了幾步，他們的目光驚異地望向方鶴。方鶴的神情依舊古井無波，但人們卻覺得他格外可怕。

剛剛那種響動，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嗎？

眾人的心中剛閃過這樣的念頭，就看到方鶴又在儲物袋裏掏啊掏。

這個動作他們極為熟悉！

這次不需要人提醒，人們一起朝著後面退了老遠，看著那些偷渡者身先士卒地擋在前面。

煙塵撲面而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為他們的精神所感動。

然而那些偷渡者並不需要這樣的感動。他們全身心地運轉靈力抵抗著這股沖擊。他們的臉部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五官來。

場面有些可怖。

只用了簡單的十幾塊靈石，方鶴就已經把這些偷渡者搞得極為狼狽了，更別說之後，方鶴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拿出了幾顆靈晶！

然而讓偷渡者更加崩潰的是，剛剛那群在雷雲上的人，竟然極其默契地從儲物袋裏拿出了靈石靈晶，運轉靈力放在方鶴的面前。

靈石堆積成一座低矮的小山。

方鶴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聽到一道人影穿過重重阻礙，清晰地傳到了方鶴的耳朵裏：

“給我炸，炸死他們，把這些靈石給我用光！”

說話的那個人眼睛紅腫，神情悲泣而又哀鳴，顯然剛剛被這群偷渡者攻擊的人群裏有他的朋友。

這道聲音像是開啟了什麽閥門似的，無數讚同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他們此時此刻都站在同一戰線裏，共同討伐同一個敵人。

而方鶴，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們隊伍的領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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