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妳來看看我好嗎？

剛把話說了出口，Ryan已經知道自己魯莽了。

屏幕裏的那個男人，那本來憂郁深邃的眼神，開始慢慢帶點閃躲不定，看得沈瑜心頭一緊；因為擔心，就不經意地輕蹙眉頭。她放輕了聲音溫柔的問：「你是不是很不舒服，覺得很難受。」

Ryan苦笑了一下才回應說：「嗯，是挺難受的。」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會沖口而出，提出那個要求。憑什麽？難怪吳旻旻和Cathy都怕自己會欺負沈瑜。「今天來了個新的家政阿姨，做的飯沒有妳做的好吃。」

那大男人原來只是撒嬌，嚇得她…，實在是太嬌生慣養了。沈瑜松了一口氣。她擔心了一整天，怕他忘了吃藥，怕他沒好好吃飯，怕他忙著工作透支了身體，怕他一個人在家裏暈倒沒人知道…。想找他，一邊怕阻礙了他的工作，另一邊又怕打擾他休息；幸好透過Cathy偶爾主動發給她一些小道消息，她才稍為了解他今天的情況。說也奇怪，不知為何，今天Cathy發給她的八卦消息特別的多。後來也是從Cathy那裏知道Ryan真的聽她的建議，請了一個留宿的家政阿姨，而且是即日上班的，她的心情才輕松過來。

「也許她才第一天來，還沒有清楚你的喜好吧。給大家一點磨合的時間吧，你有什麽要求要直接跟人家說呀，家政阿姨又不是你肚子裏的那條蟲！」

「那妳怎麽就知道我的喜好？」

「嗯，觀察呀。…你不太喜歡甜食，海鮮類除了煎魚和生蠔之外其他也不太熱衷；肉類的話基本上你都不偏吃，但最好是不帶骨的，因為你懶；蔬菜類呢…。」

沈瑜一樣一樣的道來，Ryan在某一刻開始就好像突然忘記了呼吸；他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一個人會如此了解你的喜好，而且一直沒有刻意讓你知道。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每次吃沈瑜做的飯都覺得很合胃口，也能感覺到她的用心。因為她每次都是認真的為了你這個人而做的，按著你的喜好和需要來設計餐單，一點也不因循。有一股暖流在Ryan心底湧出來，漸漸漫延到他的眼眶。

「你怎麽眼都紅了，是不是真的很不舒服？…讓醫生再上來看看好不好？你現在先下去找家政阿姨吧…。還是不行的話，再打電話給我，我立即過來，好嗎？」

想，真的很想見她。只是他看了眼電話屏幕上方顯示的時鐘，他又舍不得讓她委屈。「我沒事，…妳在程臻家住得習慣嗎？」

她不知他為什麽要轉換話題，不過還是回答了他。「還好吧。…你怎麽了？」

「嗯，…不習慣的話，我這裏什麽時候都歡迎妳來。…這個周末，還會帶我去玩嗎？上星期我錯過了。」是的，他錯過了，很蠢地錯過了。為了要逃避自己的某個情緒，那個陌生又可怕的情緒，他愚蠢地選擇了逃避，所以匆忙借口飛到香港去。他們能共聚的日子已所餘無幾，這樣就給他白白浪費了一個周末，這不叫蠢叫什麽？

「這個，要看你到時病好了沒有。…你想去那裏？」

Ryan想了一下。「赤陽山好嗎？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就是一起去赤陽山。不過那天我晚上有個視象會議，就來不及看那裏最有名的日落景色了。」說來，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天之前，沈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認識像Ryan這一號的朋友。

「赤陽山？…這個星期六我要去程臻那邊教烹飪；星期日應該可以的，只是看完日落回來，第二天還要上班的話，怕你剛剛病好就可能會太累了。不如留到下一個周末吧，這星期我們就在市內逛逛好嗎？」

啊，對呀，一個多星期前他才在那裏遇襲，沈瑜隔星期就會到那裏教烹飪，這星期她剛好又要去授課了。只是，怎麽又聽到程臻這個名字，心裏會有點不舒服。

「不如，星期六妳在那裏授完課，我們就直接從那裏出發，到了那邊剛好可以看日落。」

「從靜蘆直接去？…可是開車來回要用兩、三個小時，就為了看日落，似乎是很不劃算？」

「我記得上次在那裏好像看到有幾間酒店，如果妳覺得太趕的話，我們看完日落可以在那邊住一個晚上，第二天再在那裏多逛一會。」Ryan突然間笑了起來。「我記得上次在纜車上，妳把芒果糯米糍掉到地上，還打算拾起來，…這次我們可以一大早就去買。」

「你還敢提起，要不是你那天掐我脖子，那些糯米糍怎會掉到地上？！說真的，我那時真的特別討厭你。」現在想起那天兩人第一天見面就看對方不順眼，還動了手的過程，就覺得很攪笑，不知算不算不打不相識？

「的確，那天我真的很討人厭，讓我們開始得很不好。那麽妳…現在還討厭我嗎？」

這問題要人怎樣回答？不過，說起了那芒果糯米糍，沈瑜上次也只吃到了一口；不，是一口也沒有才對；因為她咬了一口就被他掐著脖子，她怕噎死就把那一口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都吐了出來。這次離開羅松之後，不知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再去赤陽山，再嘗到那個每天限量出售的糯米糍了。

「嗯，還是很討厭。不過如果這次你能把糯米糍還給我，我就原諒你。」

「一言為定。那麽我們就決定在那裏住一晚啰，由我來訂房？」Ryan笑得像個孩子，剛才他臉上的陰郁早就消失了。

在那裏住一晚？沈瑜頓了一下，顯得有點猶豫，雖然她絕對相信Ryan沒有任何不軌的暗示，也不會為了省錢而只訂一個房間，但還是覺得有那裏不對似的。

他們本來在羅松就是各自獨居的，這實際上也不過是把大家住的地方改變一下而已；但是，就這樣答應一個男人在外面過夜，似乎也好像有什麽不妥當似的。再者，她媽媽從某個途徑知道了她昨晚外宿，今天早上就特別從南城打來了電話，一再囑咐她現在是借住在程媽媽的家，不能再像住自己家那時一樣沒規沒矩的，把別人家當成酒店一樣，隨意出入，隨便外宿；雖然這麽多年來，她都很相信自己的女兒，也為女兒比別的孩子懂事而自豪，只是現在始終是寄住在別人的家。雖然程媽媽是看著她長大，從小疼她疼得很，但還是要提醒她註意一點。

至於沈媽媽如何知道女兒昨晚外宿，答案就十分明顯了。於是沈瑜今天從Cathy那裏知道Ryan的嗓子還沒好，晚飯還沒有著落，她依然忍著要去照顧一下那個病人的心思，狠下心來建議Cathy給他請一個家政阿姨。她一下班就回了程家，主動走到廚房給程媽媽打下手，還在飯後陪著程媽媽看那套她一集也沒看過的宮鬥劇，十足一個要封婆婆歡心的小媳婦一樣。

現在Ryan提出這個周末在赤陽山過夜的建議，她還是覺得有點為難。一來是因為要守寄人籬下的禮貌；二來，她還是害怕跟他走得太近。

Ryan看到屏幕裏的她面有難色。「怎麽了，不方便？」

「嗯，…我現在借住別人的家，經常夜歸和外宿，好像有點不禮貌。」

怎麽她搬到那裏就連自由也沒有了，現在是進牢了嗎？只是他不想她再為難，只好稍為妥協。「妳再考慮一下吧。…真的不行的話，我們就改在下周末，不過要早點出發啊，不然買不到那個糯米糍的話，有人又要哭鼻子了。」

＊＊ ＊ ＊ ＊

周末下午四時，一對男女準時離開了靜蘆，上了一輛停在大門外面的汽車。沈瑜早兩天就答應了Ryan這個周末陪他去赤陽山，並在那裏住一個晚上；原因是，她那天知道程臻這星期日休息，周末晚上就會回自己的家。她想起了孫寶莉那天說的話。程臻對她的好不是她應得的，她不想他放假回來還要睡客廳的沙發，於是就把握了這次一舉兩得的外宿機會。

只是沈瑜答應了Ryan去赤陽山之後，一想到就他們兩個人要單獨相處兩天一夜，就開始有點別扭。於是她私下邀要請過他倆都認識的人一同出游，例如Cathy，Ryan公司秘書室的女孩，以及孫寶莉。Cathy和秘書室的幾個女孩，剛巧這個周末沒有一個人有空；而孫寶莉呢，不只跟她說要顧著自己的店不能去，還揶揄了她一番，叫她不要餓虎撲羊，趁著孤男寡女就向對方下手，一次同游就取下那個高富帥的妖精。

說真的，到了她出發前一天要收拾行李袋的時候，心裏還是七零八落的。對於這兩天要穿什麽衣服，要不要化妝，要帶什麽樣的睡衣，要帶什麽隨身物品…，都要思前想後；怕是怕對方誤會了自己這次答應出游的意途；怕對方以為自己是一個隨便的女孩；怕對方以為自己存有攀龍附鳳的心計…。最後，她從行李箱中拿了一個戶外攝影背包出來。

☆、赤陽山的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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