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年約五十歲的中年婦人，第一次出現在蔚榭頂層的這個公寓。

「森姨，這就是Mr. O’Neil，…Ryan，這是森姨，新來的家政阿姨。」

「嗯。只有妳一個帶她？」Cathy的辦事效率也真夠快捷，只是大家一起工作多年，Ryan也清楚她的長短處。他就知道她這樣一個事業型女性，熱愛工作，辦事能力滿分，但論到家務的話就…。

「管家服務負責這裏清潔工來過這裏，給森姨導覽和簡介，剛剛才走。…咦，你的嗓子好很多了。」

「是嗎？」Ryan說完就拿了一個水杯到飲水機那裏接了一杯暖水，就離開了廚房。

他拿著那杯水，打開了客廳通往陽臺的玻璃推拉門。他走到陽臺靠著邊沿的玻璃護欄，看著被夕陽鍍了一身金色的羅松港，心裏有說不出的沮喪，舉起了水杯把水一飲而盡。

Cathy也跟著走了出來；Ryan明明知道陽臺多了一個人，卻還是那樣的木無表情的站在那裏看著外面的海港。

「怎麽了？」看著Ryan，Cathy知道他在生悶氣不想理人，就自顧自話起來。「以為我聽不懂你在離開辦公室前跟我說那句話的潛臺詞，所以在生悶氣？」雖然Ryan依然沒有改變他的動作神情，但Cathy知道他是有在聽她的話。「其實你離開公司之後，我有打過電話給沈瑜，她說剛搬進了那個阿姨家，不方便經常不準時回去吃飯，不回去睡覺。」

哈，都幾歲了，還有門禁？！

「很失望吧，…見不到想見的那個人。」對於接下來想跟Ryan說明的事情，Cathy還是用回他的第一語言——他們熟悉的英語。

相處了那麽多年，他們早已不是一般的上司與下屬的關系；從Ryan踏足家族生意開始，Cathy與他一直合作無間，前者這些年能夠在前面沖鋒陷陣，得靠後者在他背後打點獻計和籌算，他們並肩作戰多年，關系除了老板和雇員之外，還有點像朋友、也有點像姊弟。當初要不是為了幫Ryan一把，以Cathy在英國總部的發展和地位，根本沒必要丟下那邊的丈夫和孩子，跟著Ryan來羅松開荒。所以，最近眼見Ryan在沈瑜的事上拖拖拉拉，不知還要磨蹭多久，而事情看來還有點要牽連著自己的趨勢，她就開始有點不耐煩。她仗著Ryan在公在私還要依靠她，就不顧作為一個員工的禁忌，跟老板談起他的私事，怎至是善意的規勸；女人在工作上何時的忍耐和何時沖動，有時就只是一線之差。

Ryan揉了揉鼻子才轉頭看向Cathy，沒有說話，卻以眼神質問Cathy剛才那話的意思；Cathy才不會被他嚇到，因為他剛才的微表情已出賣了他。

「我作為私人助理，看懂老板眼色和觀人於微，也是我們的專業技能。你知道自己最近變了嗎？以前，你想我幫你做一件事，就算是私事，你會亳不掩飾地直接說出來，不會怕我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坦蕩蕩得很。但是，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最近在沈瑜的事上，跟我用了很多的暗示。…告訴我沈瑜沒人幫忙搬家，暗示我帶人去幫她搬家；告訴我她搬家後沒有住處，暗示我家有位置可以給她暫住，…到了今天，告訴我自己嗓子啞了叫不到外賣，怎樣，是想暗示我去告訴她，讓她自投羅網來給你做飯吧？！很可惜，沒有如你所願，她不來了，還建議你請一個家政阿姨。於是，你又借口沒人懂你家的廚房，想讓我叫她上來培訓新來的家政阿姨；很可惜，我們的管家服務實在很給力，根本用不上她。」

「我嗓子啞了也不清楚廚房的事，不是假扮出來的。」

Cathy對於他的狡辯只扯了一下嘴角。「你沒有管家服務的電話嗎？嗓子啞了也可以用訊息或電腦下單的，那些方法你以前也用過的，不會因為生病了就忘記了吧。你剛才對著森姨是什麽表情？家政阿姨不是你自己要求需要今天上任的嗎？還是你對家政阿姨的長相有特別要求忘了跟我說，所以看見她就那麽失望。」

Ryan張開口想說什麽，Cathy卻不等他反駁就繼續說：「有些東西你可能自己也沒註意到；以前沈瑜住在這裏的時候，我們每天早上把她送去上班的時候，你會把後車廂隔開來跟她獨處，每次那隔音板放下來的時候，我從後視鏡看到的你都是嘴角翹起來的；你沒看到自己昨天收到她的袖扣時那個竊喜的表情吧，不過你總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急著用上那對袖扣吧。還有…阿北說，今天早上你抱了人家，你對她真的沒有什麽想法嗎？」

「她很快會離開羅松，我也要回英國了。能有什麽想法？」Ryan的聲音極低。

「所以呢？」

「沒時間，也不可能去發展。」

啊，於是他就利用她的善良和同情心，讓她掉進一個又一個他為她設好的圈套？縱使是守株待兔，他也算準了這傻兔子總會懵懵懂懂的向他跑來；那麽就算占了人家什麽便宜，他本人也算是被動的，所以不會因此而覺得要負上任何責任，從而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沈瑜不只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只想借著我的口去欺負她的話，我還是希望你知道，我並不想在這件事上成為幫兇。這就是我的立場。」Cathy嘆了口氣。「沈瑜昨晚已經照顧了你一夜，她也是會累的，今天晚上就算她願意上來，我也會勸她不要上來的。…你的嗓子現在好很多了，有些東西還是別要找別人兜圈子幫你轉達比較好。」

Ryan知道Cathy說的這番話並非真的要怪責他，只在於提醒他要小心處理跟沈瑜的關系。不過Ryan聽著也少不免有點老羞成怒的情緒。

＊＊ ＊ ＊ ＊

Cathy離開之後，Ryan在飯廳吃過家政阿姨為他做的第一頓吃的～餛飩湯；他一邊吃，一邊想起早上才坐在那裏吃著某人昨晚半夜起來給他做的白米粥，就對著那碗餛飩湯食不知味。再吃過了藥，他就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個時候，吳旻旻又打電話來還債。

Ryan不經不覺又把話題從他生病聊到沈瑜昨天留在蔚榭照顧他，再聊到沈瑜搬進了程臻家這件事上。

「我知道她沒住她奶奶家，搬了進程臻的家暫住。…其實她介意什麽？怕我會圖謀不軌？還是怕了那些可笑的閑話？為什麽她寧願選擇那邊住一個男人的房間，也不願意在這邊住妳的房間呢？住那邊就不怕別人亂想了嗎？」其實別人還沒有亂想之前，Ryan已經先亂想了起來。一想沈瑜她寧願睡在程臻的床，也不肯搬到他隔壁，心裏還是有點不是味兒。

「哥，…怎麽了？」怎麽聽著聽著，就嗅到了點醋味？「最近跟你講電話，你總會把話題繞到沈瑜那邊去，…你是怎麽了？」

Ryan怎會不知他妹妹想暗示什麽。如果今天他們是視象通話的話，吳旻旻應該會看到他現在那個想死的神情。「沒什麽，妳少啰唆！」

Ryan向來對吳旻旻都是驕縱的，很少以這樣的語氣『教訓』她。吳旻旻雖然一向也十分溫婉，但被Ryan縱容了好一段時間後，也不服氣地回了他的話：「沒什麽的話，你就不要去招惹她了，更不要欺負她。你敢欺負她我就不理你了。」

怎麽每個人都覺得他會欺負沈瑜，所以一再警告他？！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

「妳們中了她什麽蠱惑，都幫她說話，都覺得我會欺負她？」

「哥，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所以呢？」

「所以我不想少了這個朋友。…之前是我不對啦，腦子壞了才企圖撮合你們。」

現在再想起吳旻旻替他們欲蓋彌彰地拉紅線的那段日子，Ryan真是哭笑不得。笑的是，他家妹妹做起這件事來的手法真的相當笨拙，讓他們兩個當事人當下尷尬非常；哭的是，…似乎有什麽是被他錯過了。

「這麽說，妳打算放棄我們了嗎？妳不要沈瑜做妳嫂子了？…嗯？！」

「早就放棄了，…我來德國的前一晚就放棄了。我們一般家庭的女孩，只要跟有錢人家的男生扯上關系，就總會有人覺得妳不配，說妳高攀了，甚至是會懷疑妳居心不良。我不想沈瑜也會這樣被人中傷。」吳旻旻說起來也有點委屈，想當初她跟管湛淇一起時，也受了一點別人的白眼。

「妹，『高攀不起』，…是什麽意思？」Ryan想起他聽過沈瑜跟肉店老板娘說過這四個字，他當時不明白，現在吳旻旻又提到了『高攀』兩個字，雖然他猜到了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今天他有點好奇那個詞語的實際意思了。

「呃…。」忘了自家哥哥的的中文程度一般般的呢，不剛才不就只說了『高攀』兩個字，好像沒有說後面那兩個字吧。「那…就是對方的身份地位太優越，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的意思。」

呵呵，妳覺得『高攀不起』嗎？意思是要我下來抓妳嗎？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傻傻的同一段文發了兩次，現在修正了。

☆、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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