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做的鹹派？Ryan揚一揚眉問:「Why？」

「報答你借了電烤箱給我玩了一晚。」她今晚對著那套德國進口爐具，真的『玩』得很開心。

玩？…玩電烤箱？Ryan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電烤箱是可以用來玩的。

這時，招凡禹迫不及待地笑看著那個肉派說：「這個派當然要跟大家一起分享著才滋味，你一個人吃不了那麽多，吃多了會膩啊？！」招凡禹是一個四十多歲，在英國讀完大學就留在當地定居的香港人，今天飯桌邊上的，年紀最大的算是他了，而且，除了Ryan，今晚當中職位最高的也就是他了。這人一向不茍小節，也是長袖善舞見過世面的人，因此對著比自己年輕十多歲的老板，就不會像席上幾個後輩一樣太過恭敬拘謹了。他遞過一把餐刀給Ryan，又說：「你快點把它切開。放心，…我保證你一定能吃上第一口，畢竟，…這本來就是沈瑜做給你一個人吃的。」

他說『沈瑜做給你一個人吃』的時候，看著一向面上表情不太豐富的Ryan，給了一個很特別的眼神，加上他說的話就充滿了調侃的意味。

沈瑜的坐的位置看不到招凡禹的面部表情，只看到他遞出來的那把餐刀，就慌忙把它奪去，說了句『等一下』就沖進了廚房，回頭拿著一把有鋸齒刀刃的面包刀出來。

「用這個切才不會把肉派壓扁。」沈瑜很順口的說著中文，同時把刀遞過給Ryan。

Ryan沒想得太多，只想到怎麽這女孩用個刀也好像很有學問似的。他沒有說話，基於禮貌的笑了笑，就接過刀來小心的把肉派切開了十塊，隨即想用手拿起一塊，可是太燙了就又改用了叉子來吃。唔，…裏面的餡料有馬鈴薯和煙熏過的某種肉…那個外皮，是新鮮出爐才能做到的脆香。

也許Ryan這晚就只吃了一點食之無味的飛機餐，現在確實也有點餓了，就覺得這個肉派的味道實在是挺不錯的。只可惜，…今晚看來就只能被配給到碟子上的這一小角。

把碟子上餘下的肉派都送進嘴裏，Ryan擡起頭就看到坐在他對面的沈瑜，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口裏還嚼著肉派的他問：「What？」

沈瑜不理他操著英文，勾了勾嘴唇帶點得意的又徑自繼續以中文說：「這個叫法式煙熏鴨胸馬鈴薯派，好吃嗎？」

一大串中文食物名稱，Ryan的確聽不太懂，就只聽懂了『馬鈴薯』和『好吃嗎』，但已足以明白沈瑜的問題。面前的沈瑜，正眨著那雙星星眼，滿懷期望的看著自己，眼神非常的清澈，像極一只等待主人餵食的小動物。他看著沈瑜黑得深不見底的瞳孔，那裏似乎藏著一個旋渦，不知不覺間就仿佛被卷進了旋渦的中心點。

「難道這次失敗了？很難吃嗎？」等了一會兒還等不到答案的沈瑜，皺了皺眉，抿了抿嘴；她把視線移到那個缺了一角的肉派喃喃的說。

那個旋渦就這樣消失了，Ryan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出了神。他故作自然地把身子往後挪了一下，靠在椅背上虛咳了一聲，才以他深沈的聲音說：「Not bad。」

一手拿起了件肉派還沒送進口的沈瑜，這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滿足的笑了，那那從光滑的臉上凹了進去的酒渦，又讓Ryan有點伸手戳它們的沖動。這是沈瑜第一次做鹹派，似乎成績還不錯，看來下星期可以再多做幾個口味，放在Natural Green Café裏寄賣試試。

「對不起，之前不知道你不喜歡甜食，…這次特地做了個鹹派給你，還是我第一次做的呢。」沈瑜自從廚房拿出那個鹹派之後，就一直只用中文說話；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從她的觀察中，這裏坐著的人似乎都會聽說中英文，只是流利與不流利，地道與不地道的分別；各自說著自己最習慣的語言，你用你說了三十年的標準倫敦英語，我用我每天都在用的羅松腔普通話；在不影響彼此溝通的前提下，那不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嗎？！

飯桌的另一邊，招凡禹回味著沈瑜剛才對Ryan說的一句中文，『這次特地做了個鹹派給你，還是我第一次做的呢。』怎麽都覺得那是跟男友在撒嬌的語氣，充滿了貓膩。這人精又抽了一下嘴角，向Ryan擠了一下眉；那是男人之間的一種調笑。

無視那人的調戲，Ryan轉頭向沈瑜點了點頭說了聲：「Thank you。」雖然不知道沈瑜從那裏知道自己不嗜甜，但知道有人對自己在意和體貼，始終是有一種被人捧在手心的虛榮感。

自從Ryan進門後就一直納於言的秘書室小妹白幗美，忽然驚叫了起來，以極其誇張的驚訝表情看向Ryan，再看向他的私人助理。「Cathy姐，我們老板是會中文的吧？！…沈瑜剛才說的中文他都好像都聽得懂似的。」

Cathy沒有正面回答，就只揚起了一邊嘴角看著她的老板。

羅松市O’Neil Group的辦公室，除了從英國帶過來的Cathy和招凡禹，Ryan從來不在其它員工面前用中文。所以，本地員工一直以為他們的老板只能以英語溝通，實在沒想過這個人聽得懂中文。

不是工作需要而與自己的屬下『聊天』，Ryan其實一點也不自在，但在商場混了多年，他多少也讓善於偽裝成為了自己的本能，靠著他慣性的英國紳士風度，到這刻仍然還算表現親和。現在有一個小秘密被發現了，他雖然不想被揭露，但事到如今也只好認了。

Ryan用了他算是流利卻帶點口音的普通話回答白幗美：「就只會聽說簡單的，不會看和寫。」這時還不忘淺笑著眨了一下眼睛，企圖把在場的女性同胞電暈。「不過這是個小小的秘密，你們不可以傳出去啊！」其實他很知道自己外在的優點，它可以是很好的工具，只是他不常利用罷了。

秘書室的那幾個女生立即既驚又喜的在尖叫了起來。公關部的蔣晶秀掩著嘴巴笑著說：「幸好，我們都沒有說老板壞話。」

「我知道，我知道，…在公司裏我聽得最多的就是女同事們當著我面說我帥，…就以為我聽不懂。」這話不是他自誇，他真的不時聽到公司的女生們談論著他的外貌；而且，在他很還是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自己顏值很高的這個事實。他有意無意的又睨了沈瑜一眼：「還有，我聽過在場有人說過，如果我還沒有結婚的話，就要做我女朋友。」

今天的主廚沈瑜，一時間就面紅耳赤，把頭垂得極低，非常專心地吃著自己親手做的第一個鹹派。她記得，赤陽山那天她好像跟吳旻旻說了類似的話，他果然是聽到了…而且現在還拿來嘲笑她；可是，…那天她真的是說笑而已；而現在的她真的想挖個坑把自己的頭埋進去，又或是把對面的那個男人埋進去。

在場的幾個女生被Ryan的那些話弄得捧著臉驚叫了起來；平日她們就在茶水間花癡地背後亂調侃她們家老板沒少，現在想來也不知當時有沒有給Ryan聽到了，畢竟那時還不知道他會中文，就肆無忌憚的亂說；到底現在老板說的是她們當中的那一個人呢？…好害羞啊！

吵吵鬧鬧間，秘書室的王可兒同學就膽子大了起來，調侃著說：「老板說中文的時候很可愛啊。」她的表情像是一個十六歲女生，看著她家本命偶像的巨幅海報一般。

其實沈瑜很早就發現，Ryan說英語的時候，就像低音大提琴一樣沈厚性感；但一說起中文，就像是小學生在練習牧笛，聲音青澀，中間還有些微的跑調；比起平常說英語的時候，不自覺地要高了幾個音階。

自從屋子主人被自己的員工發現會中文之後，在驚叫聲、吵鬧和笑聲中，一屋子人的距離仿佛就這樣子被拉近了。

其實Ryan不太享受這種氛圍，可以的話，他並不喜歡跟關系不熟的人相處，尤其是私人時間。只是他對今晚這突發狀況不得不表現最基本的熱情，畢竟辦公室裏老板和員工關系融洽，是增加雇員對公司歸屬感的因素之一，這是力資源部經理在上周一個內部會議中提出的。O’Neil Group在英國雖說是有過百年歷史的大型企業，但在羅松來說還不過是只有百名員工，在中國開設只有兩三年的一間新的國外企業分公司；除了從英國和海外其它分公司調來開荒的幾個高層之外，絕大部分的本地員工在公司的日子都還是很短，羅松本身有著很好的就業機會和環境，故此在O’Neil裏有點本事的員工往往就是其它公司挖角跳槽的熱門對象。他們的員工流動性一直相當的高；人力資源部的檢討報告說，公司還沒有營造做出令員工感到能安心留下來的歸屬感，薪酬福利的誘因在羅松這城市並不是什麽良丹妙藥，畢竟對於優秀的人才大家都出手闊綽。

當自己從廚房的酒櫃拿了兩瓶紅酒出來的時候，Ryan實在很瞧不起自己這一天竟然會『淪落』到去主動巴結員工。在英國，他可是高高在上地坐著副總裁辦公室，每時每刻被捧上天的家族企業王國第一繼承人。

可是這晚的打擊卻是一浪接一浪的。黃湯下肚後，房子裏又回覆了暢所欲言、人氣沸騰的氛圍。有人竟然大膽的問：「老板，你什麽時候又去出差？我們和沈瑜又可以來借用你家的廚房？」

☆、豪宅變員工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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