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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節 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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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多面,沈穩的蕭布衣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候,堅強的裴蓓也有脆弱的一面,圓滑的孫少方也有悍不畏死的情形,就算是謹慎的白萬山,也有老夫聊發少年狂,大膽向前走的一刻。

或許是鬼迷心竅,或許覺得機不可失,白萬山此刻正站在女兒的背後,滿意的望著女兒的背影。做人不能總是縮手縮腳,機會很多時候只有一次,錯過就是永遠的錯過,抓住了就是一生的改變,白萬山堅定著自己的想法。

白萬山覺得自己改變的時候終於到了,一些人不是表面上看的一輩子安於平淡,只是因為沒有激情的機會而已,他白萬山一直勸導兒子養馬沒有什麽不好,可他內心絕不是想養馬一輩子,只是因為養馬很妥當,又是多年的積累,他除了養馬,不知道做什麽好而已。

以他老眼不昏花來看,這個蕭大人為人不差,就算女兒和他不成的話,牧場不會有損失,女兒不會有損失,蕭大人當然更不會損失什麽。可若是事成的話,好處那是數都數不過來。既然是只有好處沒有壞事的事情,為什麽不嘗試一下。白萬山認為,很多事情,你做了不見得成功,可是你要是不做,那肯定不會成功!

望著女兒走到了貝培的房間前停下腳步,白萬山遠遠望見暗自焦急,這個惜秋,平時精明穩重,做事果斷,怎麽這會兒偏偏婆婆媽媽起來。

白惜秋捧著一碗蓮子糯米羹,頭一回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麽。

她來這裏當然不是看貝培,她是來找蕭布衣的。

筵席沒過,她就忿然離席,只是離開的那一剎,她多少有些後悔,她本來不是這麽沖動的人,可是她已經覺得在蕭布衣面前很沒有面子。父親居然問都不問她一聲,退而求其次的問蕭布衣納妾,看來只要能攀上這門親的話,這個父親恨不得把她這個女兒半賣半送的。可當見到父親後來找上了自己,看到父親鬢角的白發,白惜秋還是妥協了。

父親雖然是幾個時辰的功夫,考慮卻比一輩子還要多,他說及了牧場,說及了女兒的終身大事,說了子建現在一事無成,說不定攀上了蕭布衣,可以上京都當個官,他說了很多很多,看起來已經不是沖動,甚至算得上深思熟慮。白惜秋這才發現,這門婚事裏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內涵,唯獨沒有的就是,愛情!

自己愛蕭大人嗎,這其實是個好笑的問題,見到蕭大人不過才是半天的功夫,白惜秋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就要嘗試和他綁在一起,可她妥協了,多半還是因為她對蕭布衣並不討厭吧。

有的時候,不討厭或許就是男女間更進一步的前提,白惜秋自嘲的想。無論如何,自己中途離席,都要向蕭大人說聲對不起的。

她知道蕭布衣在貝培的房間,那個小胡子男人,看起來有點討厭,不明白蕭大人為什麽和那人交情特別好,白惜秋遠遠望見窗子的時候,止住了腳步。

現在已是入夜,透過黑幕可以清楚的見到房間裏面的亮。透過紗窗,白惜秋見到了她不敢相信的場景,房間內,兩人相依相偎,難舍難分。

白惜秋眨眨眼睛,竭力想提醒自己這不過是個幻覺,可涼風一吹提醒了她,這是個事實。

可這,怎麽可能?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意味著什麽?怪不得蕭大人對貝培另眼看待,原來子建偷偷對自己說的斷袖居然是真的……

白惜秋身子僵硬,腳步釘子般的釘在地上,不能移動。聽到身後花叢中索索作響,心中一動,見到窗子旁的人影已經分開,一個人站了起來,向門口的方向走過來,白惜秋只能退,她實在不知道怎麽應付這種場面。

房門‘嘎吱’一聲響,白惜秋見到蕭布衣望過來,只能停在花叢旁邊,自己感覺笑容和紙糊的一樣。

蕭布衣緩步走過來,“惜秋姑娘有事?”

“沒事,沒事。”白惜秋有些慌亂,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手上的托盤,想起來此行的借口目的,“我才知道貝,貝公子身染重病,可惜這附近也找不到什麽神醫,這是家母煲的蓮子糯米羹,能夠溫暖脾胃,補益中氣,如果食欲不佳的話,可以嘗試一下的。”

“哦。”蕭布衣伸手去接托盤。

“好像有點涼了。”白惜秋有些歉然道。

“無妨,我可以去熱熱。”蕭布衣笑道:“惜秋姑娘,多謝你了。”

以往聽到這句惜秋姑娘,白惜秋多少覺得蕭大人滿是知書達理,這會兒聽了,卻是說不出的別扭,把托盤塞到蕭布衣手上,說了句,“那麻煩蕭大人你自己熱熱吧。”白惜秋交代完事情後,轉身就走,沒有了什麽留念。

對於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她想想都覺得鬧心,還有什麽可值得留念的。只是轉身的那一刻,心中反倒有了輕松,這次什麽問題都不會有了,就當是生活的一場插曲好了。

蕭布衣拿著托盤,目光掃了花叢一眼,花還沒看,只有綠葉,綠葉之下,有個人在貓著。

“花叢有蛇的。”蕭布衣說了一句。

那人如同中箭的兔子跳了出來,回頭望到,“哪裏,哪裏?”

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那人終於明白了過來,尷尬笑道:“蕭大人,我丟了個東西,這才上花叢中找的,我來這裏,不是偷窺,真的不是,蕭大人,你要相信我。”

那人赫然就是白子建,他是偷聽到父親和姐姐的談話,特意過來看看姐姐和蕭大人有什麽發展,也沒有想到蕭大人抱著個小胡子。白子建心中嘆息,暗道自己目光如炬,早早的看出了二人之間暧昧,如此看來,京都去不得呀。他偷偷過來,當然不想讓人知道,見到姐姐的失落,更是不想出來,卻沒有想到蕭大人早發現了他。

“那你繼續找,用不用我幫忙?”蕭布衣點點頭,見到白子建搖頭,已經轉身端著蓮子糯米羹回到裴蓓的房間。

他雖是心情激蕩,還是察覺到門外有人,這才出來轉轉,見到白惜秋的失魂落魄,白子建的尷尬笑容,明白了什麽,卻不想多想,只是回轉先熱了糯米羹,裴蓓一旁含淚帶笑的望……

※※※

白子建見到蕭布衣回轉,慌忙離開,走到一處拐角處被人一把拉住,駭了一跳,扭頭望過去,“爹,怎麽是你?”

白萬山沒有了從容,多了焦躁,“子建,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白子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你姐姐怎麽回事,她說什麽,什麽,”白萬山咳嗽一聲,“她說你知道,她不知道的,也沒有和為父多說什麽,可我看惜秋和蕭大人談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不行了呢?”

“蕭大人喜歡的是男人。”白子建壓低了聲音,鴨子般說道。

“什麽?”白萬山楞住。

“爹,我見到蕭大人抱著一個男人啃,好像還,姐姐顯然也見到了,你想知道具體的事情可以問姐姐。”白子建開始發揮無窮的想象力。

白萬山差點噎死,半晌才道:“那他喜歡女人嗎?”

白子建差點暈倒,“爹,這樣的男人你還準備讓我姐嫁過去?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要是我是姐姐,見到蕭大人抱個男人啃,我估計多半會罵過去。”

白萬山也是有些發暈,心道好好的娃,這世上女子這麽多,為什麽偏偏喜歡個男人呢?

突然感覺到有什麽不妥,白萬山急問道:“蕭大人知道你們看到了?”

白子建嘆息道:“他應該知道的,蕭大人豪氣沖天,做這事也是肆無忌憚,只是再怎麽開放,到了我們馬場……”

白萬山卻是緊張起來,“糟糕了,糟糕了,這可如何是好?”

白子建反倒不明所以,“爹,就算被發現,緊張的是他,也不應該是你的。”

白萬山急的搓著巴掌道:“你小子知道什麽,這些對當事人來說,都是極為隱秘的事情,如今我們發現了他的隱秘,不要說支持我們清江馬場,說不定會惱羞成怒,拿我們馬場開刀,那時候我們可就大禍臨頭了。”

白子建愕然,白萬山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突然一拍巴掌停了下來,“有了。”

“老爹你有了什麽?”白子建見到父親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時候,很是沒底。

“既然你姐姐不行,子建,為父就要委屈你一下。”白萬山的手搭上了白子建的肩頭,“為了整個牧場,子建你就……”

“不行。”白子建捂著屁股,面紅耳赤道:“什麽都可以妥協,這個事情打死我都不同意!”

“你這個忤逆子。”白萬山勃然大怒道:“就是受一點委屈都不行嗎?”

“這怎麽會是一點半點?這是天大的委屈,老爹,我要是依了你,我這輩子都不用做人的。”白子建連連後退,可憐巴巴的望著父親,“爹,你總不能眼睜睜的把我往火坑中推吧?”

“我會閉著眼睛推你的。”白萬山氣的胡子撅起,揚手要打,“讓你向蕭大人道歉難道就是那麽的難嗎?”

“等等,”白子建突然擺手,“你說讓我道歉,不是把我送給他?”

“你這種蠢貨蕭大人要了做什麽?你們撞破了人家的秘密,道歉說不知道就好。”白萬山終於想到了什麽,重重唾了一口,“你腦袋裏難道整日就想著這些齷齪的事情?”

頭一回被罵做蠢貨,卻是身心愉悅,白子建長舒了一口氣道:“老爹,你怎麽不早說,道歉有什麽大不了的,可我為什麽要向他道歉,難道他做得,我們看不得?”

白萬山連連咳嗽不等說話,目光忽然投向了遠處道:“蕭大人,你來了?”

蕭布衣望著二人,還能保持微笑,“我還要謝謝你們的糯米羹,貝兄很喜歡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白萬山手足無措,“蕭大人,老夫這就讓人再做。”

“也吃不了那麽多,明天也不遲。”蕭布衣伸手把托盤遞給了白萬山道:“白場主,公是公,私是私,無論如何,對於蔡兄的許諾還是不會改變,你不要多想就好。”

他說完後就轉身離去,白子建湊上前來,“爹,我還要道歉嗎?”

白萬山給他了個爆栗,喃喃自語道:“公是公,私是私又是什麽意思?”

※※※

第二天起來的白萬山滿是困意,他是一晚上沒睡,知道了女兒已經沒有了指望,他又恢覆到從前謹慎的狀態,甚至對自己的狂熱很是納悶。自從想讓攀親後,他中邪一樣的諸事不理,只想著把女兒推出去,可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反倒有些著魔,有的時候,機會就是陷阱呀,白萬山搖頭道,小心使得萬年船永遠不錯。

蕭布衣早早的起來,例行公事的清點牧場的一切,乘黃丞昨日並沒有回轉,面對著厚厚的賬簿,蕭布衣大為頭痛。

白萬山,白惜秋都是一旁小心翼翼的望著蕭布衣,見到他皺眉,互相望了一眼,都是謹言慎行。

蕭布衣隨手翻了翻,放到了一旁道:“你們說一說就好。”

白惜秋上前道:“回大人,我們清江牧場……”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白萬水沖了進來,帶著一人道:“大哥,宋城來了緊急文書。”

白萬水身後那人驛使打扮,抽出一份文書交給了白萬山道:“白場主,這是宋城賈縣令轉兵部的快文,還請查收。”

白萬山對於這種文書倒是司空見慣,只是見到文書上有兵部的火牌紅印,不由暗自皺眉。加蓋這種火牌紅印的都是兵部加急征馬,而且要是盡快辦妥。

見到蕭布衣也是望著那份文書,白萬山並不拆啟,卻是接過遞到了蕭布衣的案邊,“蕭大人,請你定奪。”

蕭布衣擺手道:“我怎好越俎代庖,既然是給白場主,你自己處理就好。”

驛官長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望了眼蕭布衣,突然道:“這位可就是太仆少卿蕭大人?”

蕭布衣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怎知我在?”

驛官施禮道:“只因為乘黃丞劉大人正在宋城,屬下和劉大人一向交好,這才得知。”

蕭布衣微笑問道:“劉大人還好吧?”

“只因為兵部下文調動兵馬,劉大人正好在那兒,賈縣令就請劉大人幫手分配。”驛官笑答道:“蕭大人也知道,劉大人甚為熱心,也就留在了那裏。”

“哦。”蕭布衣點點頭,“劉江源的確是很熱心,對了,還未請教閣下貴姓。”

驛官有些惶恐道道:“免貴姓方,方草。”

“方草?”蕭布衣笑道,“好名字。”他說完話後繼續查閱公文,不再理會方草,方草只是等候白萬山的回文和手押。

白萬山拆開文書看看,吸了口涼氣,“明天就用三百匹駿馬嗎?”

“白場主可有問題?”方草問道。

“這件事有點急迫,不過抓緊些,明天倒是不愁。”白萬山有些為難道:“惜秋,你趕快去準備。”

白惜秋接過了文書,看了幾眼,突然道:“爹,官府規定,調動百匹以上官馬,還需要陳牧監手諭,怎麽這個文書只有兵部的火牌紅印,多了太仆寺的畫押,卻沒有陳監牧的手諭?這個,恐怕不符合規矩的。”

蕭布衣斜睨了一眼,並不作答。

白萬山最近有些頭昏腦漲,聽到女兒提醒才看出來的確有點問題,可見到蕭布衣不置可否,搖頭道:“這文書上雖然沒有陳監牧的手諭,可卻多了太仆寺的畫押,也就是乘黃丞劉大人認可,應該不會有問題。”

“白場主果然明白事理。”方草佩服道:“的確是陳監牧臥床不起,賈縣令關心陳監牧的病體,這才不想驚動陳監牧,只請劉大人幫忙。劉大人說了,蕭大人通情達理,識得他的畫押,雖然缺少陳監牧的手諭,必然不會為難。”

蕭布衣笑笑,白萬山心中沒底,雖說沒有問題,還是把文書交給了蕭布衣道:“蕭大人,你看這上面劉大人的畫押可有問題?”

蕭布衣只是看了一眼就道:“的確是劉江源的畫押,法理不外人情,劉江源在宋城幫忙還是有情可原,還希望陳監牧早日好轉。還有,方驛官,你回去告訴乘黃丞,就說我們三天內開拔,還讓他三天內一定回轉,避免耽誤了路程。”

方草笑道:“不會耽誤,劉大人說了,最遲後天就要回轉,說不定明天就能返回,他說這路上不算安全,還要請宋城兵衛來保護蕭大人過宋城到齊郡才好,賈縣令是欣然允諾。”

“那倒要謝謝賈縣令的美意了。”蕭布衣笑了起來,“白場主,準備馬匹吧。”

白萬山等了半晌,就等他最後一句,慌忙吩咐女兒去準備。白惜秋還有顧慮,可是想到太仆少卿帶的人過來,蕭大人都說沒事,自己倒不用杞人憂天了。

蕭布衣卻是打了個哈欠,揮揮手道:“我也困了,先回去休息了,這些小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就好。”他說完後,就是一搖一擺的走出去,白萬山恭送,方草嘴角卻露出絲譏誚的笑意。

※※※

方草領了回文後,叮囑白萬山道:“白場主,現在路上並不太平,這三百匹馬數量不小,到宋城雖然不過幾個時辰的路程,你要一定多派人手照看馬匹才好。”

白萬山點頭道:“那是自然,清江馬場這方面做的向來是妥當,方驛官讓賈縣令大可放心,方驛官好走。”

方草出了馬場,四下看了眼,過了吊橋的時候,看了下兩旁的崗哨和城堡,搖搖頭揚長而去。他出了山後,並沒有徑直去了宋城,卻是沿著一條小路策馬下去。

道路崎嶇,方草卻像是心情極佳,哼著小曲,揮著馬鞭,一點都不像方才著急趕回宋城的樣子。

到了一面山坡,只見到向陽處坐著兩人,面前放著一壇酒,三個破碗,二人舉碗正在對飲。

一人國字臉,年紀輕輕,下頜微有些硬硬的胡茬,雙眉斜飛,神色不羈,和對面那人執禮甚恭,每次碰碗都是不敢壓過那人。對面那人年紀略大,額銳角方,雙瞳黑白明澈,看似蔑視天下蒼生,聽到馬蹄聲響,遠遠舉杯笑道:“玄藻,如今日頭方好,何不下來喝上一杯?”

方草聽到那人的呼喚,早早的翻身下馬道:“蒲山公有約,玄藻敢不從命?”

坐著喝酒的兩人赫然就是擊敗雲郎將的蒲山公李密和學生王伯當。

李密看起來還是謙和中沖,微醺的望著方草道:“玄藻,這事情辦的如何?”

方草接過王伯當遞過的海碗,咕咚咕咚的一口幹盡,抹了把嘴角的酒水,這才笑道:“蒲山公……”

“這蒲山公,莫要叫了。”李密有點意興闌珊,“我終日惶惶如喪家之犬,只怕辱了蒲山公三個字而已。”

“蒲山公此言差矣,蒲山公只是時運不濟,卻是文武全才,我房玄藻這輩子只服蒲山公一人而已。”方草正色道:“當年李柱國要聽蒲山公中上兩策,大隋早亡,不論發兵幽燕扼住昏君的歸途,還是全軍直撲長安,據關中以圖之都是好策,可惜李柱國為人不聽蒲山公之言,只是妄想攻克洛陽,這才落的兵敗而亡。蒲山公,如今河南王當仁,周文舉,李公逸等人都是服你,其實只要你振臂一呼,我想聲勢不應弱於瓦崗的。”

李密微笑道:“不弱瓦崗又能如何?現在瓦崗不也是被官府圍剿的惶惶不可終日?”

房玄藻嘆息道:“可蒲山公為什麽要讓我配合你為瓦崗搶馬?”

李密微笑不語,“你可是後悔?你要知道,無論事成事敗,你這個驛官也是當不成的。”

房玄藻一拍胸膛道:“蒲山公一句話,我的腦袋都可以送上,何況小小的一個驛官?”

李密拍拍他的肩頭,端起酒碗緩緩站起道:“如今時機不到,不妨暫且隱忍。大隋力強,就算李柱國那等人物兵力,起事之後,不過月餘也是冰消瓦解。昏君楊廣志大才疏,但是眼下兵力雄厚,哪路起義軍都是不成氣候。翟讓如何?多年來有了徐世績,不過也就是混個溫飽,他志不在天下,成不了氣候。杜伏威勇猛無敵,卻也是從北到南,東躲西藏。盧明月,王薄,竇建德現如今也算是一方豪傑,可哪個成得了氣候?我要起事,當求一擊得手,不然效仿他們,有何用處?”

“先生在等。”王伯當突然道:“玄藻,先生的意思想讓你我先去瓦崗,等候機會,這才讓你獻策為瓦崗取馬。”

“等什麽機會?”房玄藻大為振奮。

“我在等天下真正亂的時候。”李密笑著拍拍房玄藻的肩頭道:“那個太仆少卿到底如何,你見到沒有?”

房玄藻搖搖頭,“我見他慵懶散漫,不理諸事的,我想蒲山公高看了他,此人不足為懼。”

李密輕輕嘆息,喃喃道:“真的高看了?試問一個仆骨千軍殺人不眨眼,四方舌戰外使振須眉的人物,怎麽能讓人看輕?”

房玄藻笑道:“最少我假冒公文去見他,他是半分懷疑都沒有的。”

李密嘴角浮出一絲微笑,“或許吧,不過無論如何,剩下的是徐世績和翟弘需要考慮的事情。玄藻,你莫要回宋城了,明日最好跟隨徐世績,此人聰穎過人,或可成事。”

房玄藻點頭稱是,心中卻對李密的謹慎不以為然。李密不以為意,只是抿了一口酒,喃喃自語道:“這天下,何時才能再亂?”

※※※

清晨,碧空如洗。

清江馬場處,‘嘎吱吱’的聲響後,城堡已然放下了吊橋,白萬山,白萬水當頭帶領人馬出了馬場,一幫精壯牧場子弟兵,大約五六十人的樣子,個個都是騎著高頭大馬,帶有硬弓,分列兩隊,一前一後的押送著三百匹良馬前往宋城。

宋城離這裏不過幾個時辰的路程,轉瞬既至,白萬山親自壓陣,又帶出牧場的精英出來,那還是相當謹慎,白子建打著哈欠道:“我說爹呀,這大早上的你就把我帶出來送馬,有你老和二叔坐鎮,難道還會出什麽意外?”

白萬山拿著馬鞭虛抽了下,“就是不會出意外,我才帶你出來。”

“這我就不明白了,”白子建苦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出來什麽用?”

“你以為你有什麽用?蕭大人那裏就沒有見到你用心過。”白萬山皺眉道:“我帶你出來,就是想讓你熟悉下路線,知道些經驗,你莫要多嘴,跟著就是。”

攀龍附鳳的念頭破滅後,白萬山又是苦口婆心教導起兒子來,“子建,你要是有你姐姐的一半……”

“打住!”白子建大搖其頭,“爹,你前日可不是這麽說的,你對姐姐說,只要姐姐能嫁給蕭大人的話,我都可以上京城混個京官,就不用天天牧馬吃苦的,你怎麽……”

白萬山沒有想到這些都被兒子聽了去,饒是臉皮不薄,也是有些發熱,胡子一撅,發怒起來,“你這個忤逆子,不要廢話!”

白萬水只是望著路,也不多話,旁邊的子弟兵卻是偷笑。

眾人路熟馬快,不一會兒都到了汴水,過了汴水,再向西南不遠就是宋城。

宋城到這裏的汴水之間有處密林,密林裏破衣破衫的伏著螞蟻一樣的人,都是不發一言,見到馬隊過了汴水,一尖嘴猴腮之人說道:“單大哥,這房玄藻的計策也是好的,只是偽造了一封公文就可成事,不過也虧得他是驛官的身份,讓這白萬山老鬼不疑有詐。你看,這老頭乖乖的帶了三百匹馬兒出來,省得我們去馬場搶了。”

單雄信皺眉望著馬場的人馬,“他們人手也不少,賈雄,我們也要小心才好。”

“小心什麽,”賈雄有些不屑,“他們不到百人,我們近千的人手,一擁而上,擠也擠死他們,你以為誰都是李靖嗎?”

單雄信有些臉紅,當然還對上次被李靖殺敗記憶猶新。摸摸單刀,等到馬隊路過林側的時候,再不猶豫,呼嘯一聲,潮水般的手下從兩翼沖出,剎那間將白萬山的人馬團團圍住。單雄信手握單刀,疾步走了出來,厲聲道:“白萬山,瓦崗單雄信在此,留下馬匹,饒你們不死,如若不然,當將你們斬盡殺絕!何去何從,速做決定!”

白萬山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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