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明顯分成了東西二塊，西方的城區大部分是一所兵營，縱然也有著豪宅別墅，但也是高級軍官的房舍。

整個西城區占據了城市的四分之三地盤。

而城東雖然僅有西區的三分之一，但若論及熱鬧程度，這裏甚至要遠遠超過了西區。

除了大量的住宅區之外，這裏還有著許多特殊的街道。按照金戰役的話來說，整個城市最精華的部分，就是小吃一條街了。

東方大申與西北這樣的苦寒之地確實有所不同。

哪怕是在這樣的邊境城市之中，都有著無數的風味小吃。

在整個大申的歷史中，似乎吃這個詞已經深深進入了所在大申之人的骨髓之中。

當然，除了小吃之外，這裏還有著數量眾多的各種店鋪和另類營生。據金戰役的介紹，其中妓院就占據了相當大的份額。

不過這並不奇怪，有著西城區的那些駐兵們，這裏的妓院想要不紅火也是難上加難。

只是，對於這種地方，無論是賀一鳴，還是金戰役，顯然都沒有什麽興趣。

或許，唯一能夠讓他們感興趣的，也唯有金戰役推崇備至的小吃街了。

隨著他東轉西拐的走進了一道小巷子，當走出去的時候，賀一鳴的鼻子就忍不住劇烈地聳動了幾下。

這裏確實是香氣四溢，而且更令他驚訝的是，就連他也分辨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麽香氣。

看到了賀一鳴臉上的表情之後，金戰役大笑道：“賀兄，這裏的一排基本上都是北方的特有吃食，其中不乏精品。你既然來了，就不妨敞開肚皮大吃一頓。有幾樣特殊的東西可是靠近西北的特產，雖然內地也有，但就是燒不出這種獨特的地方風味兒了。”

賀一鳴微笑著點頭，道：“金兄，這一次由你做東，小弟只管跟著就是。”

金戰役將馬匹的韁繩交到費闐崞的手上，道：“隨我來吧。”

對於這裏的環境，金戰役似乎是非常的熟悉，不過片刻，賀一鳴就已經品嘗到了三種不同口味的吃食。

金戰役所言確實沒有絲毫的誇張，這三種口味都是賀一鳴從未品嘗過的，而且味道之佳，似乎一點兒也不在西北諸國的那些豪門大族的家宴之下。

賀一鳴對此甚是好奇，道：“金兄，你對這裏如此熟悉，難道來過多次了？”

金戰役笑著搖頭，道：“這座城市，我只不過來過第二次而已。”

賀一鳴心中訝然，區區二次就已經熟悉到了這等地步，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金戰役微嘆一聲，道：“賀兄，實不相瞞，我曾經游歷天下，整個大申的所有著名城市，我大都去過。而只要去過一次，基本上就不會忘懷了。”

賀一鳴這才釋然，道：“金兄，我原本以為你是一位武癡，想不到你還是一位老饕呢。”

金戰役突地神秘一笑，道：“賀兄，我大申地域廣闊，各地的武技風格大有不同，它們有著各自不同的歷史、傳統和特點，就象這些吃食一樣，其中亦是有著相通之處。”

賀一鳴雙眉輕揚，看著手中吃了一半的薄餅，狐疑地道：“這些吃食與武道有何關系？”

金戰役大笑數聲，道：“吃之一道，博大精深，無窮的口味，就是天地之氣的無窮變化，對我而言，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將天下所有的味道融而為一，那也就是武道大成之時了。”

賀一鳴雙目精光一閃，他以前從未聽說過類似的言論，但是此刻聽來，似乎也是有些道理。冥冥中他似乎是抓住了些什麽，但這一縷思緒卻是如同花燈一般在他的眼前旋轉著，令他有著一種無可奈何之感。

遠遠的，似乎是聽到了一陣馬嘶的聲音和一道淩厲的呼喊。

賀一鳴如夢初醒般回過頭去，在小吃街的後方，他聽到了來自於費闐崞的怒喝聲。

由於管著三匹駿馬，所以費闐崞並沒有隨著他們進入小吃街，只是在後面的那個巷口靜靜地等著。

只是不知為何，他竟然與人發生了沖突。

金戰役怒哼一聲，心中惱怒。

自從進入了這座城市之後，就是真正的來到了大申的地面。

在這裏，竟然還有人不賣靈霄寶殿的帳，這豈不是太歲頭上動土了。

他一步跨出，也不見他扭轉身軀，但在這人潮洶湧之中，卻依舊是如同游魚般滑了出去。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他就已經來到了爭吵發生的地方。

賀一鳴緊隨其後，就像是在他們之間有著一條看不見的線牽扯著一般，穩穩當當地隨著他來到了那裏。

大黑等三匹駿馬被拴在了一棵大樹之上，費闐崞站在了馬兒之旁，他的嘴角中蘊含著一絲嘲諷的笑容。

在大黑的身後不遠處，一個青年男子捂著肚子，躺在了地上雪雪呼痛，看他臉色僚白的樣子，似乎是痛到了骨髓之中。

在這個年輕男子的身邊，還有另一個歲數相差無幾的年輕人，不過此人明顯沒有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他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連如何善後也不知道。

這裏發生了沖突之後，已經有許多人湊了上來，但他們卻距離大樹遠遠的，似乎都在忌憚著什麽。

金戰役大步流星地上前，費闐崞連忙躬身為禮。

他大手一揮，道：“什麽事？”

費闐崞恭敬地道：“金師祖，此人看見了大黑，就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大黑著惱了，所以給了他一腳。”

賀一鳴在大黑那海碗大小的後蹄上瞅了眼，再看向地上呼痛青年的目光之中就帶了一絲憐憫。

挨了這一下子，只是受傷，而沒有被踢爆內臟，此人的內勁修為起碼也達到第六層以上了。不過這家夥誰不好惹，竟然來惹大黑，這豈不是自尋死路。

果然，金戰役聽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是上前，在大黑的身上親昵地拍了二下，道：“老夥計，幹得不錯。”

旁觀的眾人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的坐騎傷了人，竟然還在誇讚馬兒，如此視人命如草芥的態度，自然是令人心生寒意。

賀一鳴的目光一轉，將眾人的表情都收在了眼中。

他的心中突地一個咯噔，背心之上亦是冷汗涔涔。

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之後，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更沒有任何想要為地下這受傷青年打抱不平或者是施加援手的意思。

不知何時，他的心已經開始變得冰冷了，甚至逐漸向這些頂尖兒人物們靠攏了。

在他們的眼中，人命確如草芥。

賀一鳴以前也曾經想過，或許當數十年過後，他也會看輕這一切，會熟悉生老病死，會變得漠然處之。

但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切竟然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的突兀而不知覺。

金戰役詫異地看著賀一鳴，在他的感覺中，賀一鳴身上的氣息似乎變得極不穩定。對於他們這種級數的強者而言，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豁然，人群之後傳來了一陣騷亂，仿佛是見到了什麽兇神惡煞一般，人群自動分了開來，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一個軍官和一位中年人走了進來。

金戰役遠遠地看了那人一眼，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緩緩地轉過了身體，將一個背影留給了對方。

賀一鳴註意到了這一點，他心中隱約猜到了，此人應該與金戰役相識才是。

在這一群人中，有著十餘名軍官裝飾之人，凡是他們走過的地方，人群都是如同破開的潮水般，向著二邊退去。由此可見，這些人在這座城市，起碼在這個街道中擁有著顯赫的聲名。

那個中年人的目光在這裏轉了一圈，突地三步並作二步，來到了地上呼痛那人的身前，他彎下腰，將他抱了起來，怒道：“淩凱，你怎麽樣了？”

旁邊的那個年輕人象是找到目標似的，連忙道：“老爺，少爺在這裏看到了一匹好馬，剛剛想要仔細看看，但是沒想到此人縱馬行兇，踢傷了少爺。”

他伸手一指，加油添醋地說了幾句，同時狠狠地盯著費闐崞。

陪同中年人前來的軍官等人都是雙目一瞪，為首的軍官更是道：“方老哥，竟然有人敢縱馬行兇，踢傷你的公子，此人絕對是十惡不赦之徒。”說罷，他擡頭看了眼大黑，微微一怔，脫口道：“好馬。”

中年人一股內勁輸入了兒子的體內，幫助他穩住了傷勢，也是順著軍官的目光望去。

當他看清楚了大黑之後，先是一怔，隨後大驚，眼中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的身體一個哆嗦，驟然轉過了頭，先是看了眼賀一鳴，對其一掠而過，毫不停留，隨後落到了費闐崞的身上，他的目光由疑惑轉為肯定，最後停留在背過身的金戰役的身上，臉上頓時變得再無一絲血色。

那個軍官本來想要上前抓人，但是在看到了中年人的表情之後，心中一緊，頓時閉上了嘴巴。

中年人臉龐上的肌肉抽動了二下，突地雙手一松，任由他懷中的兒子重重地重新跌在了地面之上。

隨後，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之中，他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大聲道：“靈霄寶殿外圍弟子方書悅，叩兄金師祖。”

場中頓時寂靜無聲，那原本依舊在絮絮叨叨的年輕隨侍更是瞪大了眼睛，口中咯咯作響，卻是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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