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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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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長州女孩死在了江戶。

聽說她是攘夷殘孽,因不忍同伴遭遇酷刑,給幕府傳遞了假情報才換得同伴能幹脆利落不被折磨的死去。只是假的就是假的,得知被騙後,她被獄卒杖腹後判處水刑,最後溺死在陰暗的牢房裏。

聽說她肚子裏還有四個月半大小的孩子,和母親一樣沒能活下來。

在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的亂世,這本身並不是什麽新鮮事,只是這個女孩的死,似乎開啟了什麽不得了的機關。

江戶城被亂黨連續攻擊十三天,連將軍都受了點傷,最終結果以幕府被亂黨搶走兩艘飛船為代價,將這群亂黨暫時驅趕出江戶。

這群亂黨的首領是一個相貌俊逸的青年男子,只是僅剩一只的碧眸裏滿含煞氣,讓人第一眼記住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的眼裏的瘋狂。

那是一種想拉著世界陪葬的瘋狂,卻意外的吸引了不少顏控小姑娘。尤其是她們還聽說,這個兇獸一般的危險男人是那個死去女孩的丈夫。

從這一天開始,這個年輕的惡黨首領在幕府的通緝榜單上升至最危險的那個高度。

自家康公時就存在的藩制被改成縣制,和歷史長河一樣長久的大名們終究隨著時代變革成為過去。受傷的定定公宣布退居幕後,由他的侄子德川茂茂繼承幕府將軍位,只是國家大權依舊握在德川定定——亦或者說是天道眾手裏。

天人依舊趾高氣揚的路過街口,地球人依舊是卑賤的猴子,武士們再也不能握住手中刀劍,河堤上被烏鴉啄食的白骨無人回收,孩子們還在不斷失去他們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不曾停歇。

這樣的時局,似乎和之前沒什麽改變。

和以往不同的是,鬼兵隊新搶來的飛船上,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八百屋先是楞了楞,接著便是畢恭畢敬的將來人請進飛船。

“世子殿下,有一段時間不見了呢。”

“別叫我世子了,長州藩已經沒有了。”毛利元元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更像是例行公事,他看上去並不開心。

怎麽可能會開心呢,自從得知那個人的死訊,又有誰真正開懷過?

“我有東西給你們總督。”毛利元元這樣一說,八百屋才註意到他懷裏抱著的小匣子。

匣子不大,柳條編就,看上去有些舊,不知裝了些什麽東西。

八百屋將毛利元元引至總督的居室,鞠了一躬後便迅速離開了,留在那兩人身邊,他總覺得自己會不小心被殃及池魚。

窗外一輪圓月當空,高杉晉助就坐在窗前,裊裊娜娜的白色煙霧從指間的煙鬥上蔓延,他的身影在煙霧中影影綽綽。

——那煙鬥挺簡陋的,新鬼兵隊還在起步階段,他還用不起太貴的東西。這煙鬥日後大概會換的吧。

毛利元元想著,卻道:“怎麽染上煙癮了?”

“煙和酒,都是解壓的好物。”高杉語氣淡淡,“你來這做什麽?”

“來給你送東西的。”毛利元元將柳條匣放在高杉身邊,“這是她的東西,我在堺屋找到的,我看了一下,是……留給你的。”

這個“她”指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過去這段時間她的名字就像禁語,無論誰提及,包括鬼兵隊隊士,都通通用“她”來代替。

好像不說出她的名字,就能當做她還活著的假象。

“以眼還眼,以牙換牙,有仇必報,血債血償。”毛利元元一字一頓道,“你呢?”

“我以為你不會問這種蠢問題。”高杉眼睛都沒擡,嘲諷道。

“那期待我們日後有合作的機會。”語畢,毛利元元起身離開,拉開門後,他聽到柳條匣掛鎖被打開的聲音,和身後那人說的一句“多謝。”

語氣很輕,像風中將滅的殘燭。

“不必謝我。”毛利元元有些惡劣的笑了,“畢竟,我給你送來這個,就是為了讓你難受的。”

毛利元元合上拉門,鋼鐵構築的飛船色調有些陰暗,讓人心中總有些壓抑。

“不概,不會比她在的地方更加陰暗了吧。”他自言自語道。

隔著無數鋼釘鐵板的居室,高杉慢慢打開柳條匣。

裏面是信,整整齊齊碼在一起的信。

無字的白紙和有字的信箋交錯排列著,看著緊緊挨在一起的信,就好像他們依舊在彼此觸手可及的地方一樣。

那是他曾經寄出的笨拙無言,和她不曾寄出的坦誠相待。

他一封封看過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看起來也並無悲傷,只是在這般沈凝的寂靜中,仿佛有一只黑色的野獸在哀嚎,在慟哭。

“……花街的燈依舊讓人眼花繚亂的很,不過看久了也別有一番風味……隔壁置物的姐妹說城外神社的菖蒲花開了,我去看過,滿山的金蕊紫花看上去華麗又風騷,總覺得你可能意外的適合這種風格,要不要做一件這樣的衣服呢……”

“……堺屋媽媽送來了新茶,正值梅雨季,外面剛好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姐妹們坐在圍廊上烹茶,頭頂掃晴娘忽然噗通一聲掉進煮茶的釜裏,也不知是誰說喝了掃晴娘煮的茶百病不侵,我一邊笑話她們,一邊偷偷摸摸的嘗了嘗,呸,真難喝……”

“……能做出萩城風味節句餅的老爺爺離開花街了,說是去找他兒子。他兒子參了軍,從前還會給他寫信,最近幾個月都沒收到信的老爺子有些著急。我知道,他兒子大概是戰死了吧……做清湯面的鋪子最近也不出攤了,我去打聽,原來做面的大叔得病去世了……總覺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戰場上的你呢,會不會也時常有這種感覺……”

“……和世子殿下談過未來的局勢,變革迫在眉睫……我在努力建造屬於我的情報帝國,晉先生你呢,除了想救出松陽先生外,是否也在為自己的志向而拼搏……”

“……聽說你重傷快要死了,嗯我大概只有一句話對你說——如果真不行了,記得落葉歸根。可是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整理好了隨軍的行李……”

“……我把你送的丸玉簪一頭給打磨尖了,要是再塗點藥,絕對是見血封喉的利器。老爸的朋友看到後沈默良久,拍拍我的肩說了一句使用小心,他當時的表情很有趣,真想讓你也看一看……”

“……京都這邊櫻花開了,映著夜晚燈火和落花的鴨川很美,其實我挺想體驗一把坐著屋形船賞夜櫻,可惜我實在太忙了……和宮內親王院子裏有一口池塘,可惜沒有螢火蟲。我還記得因藩的螢火蟲,那大概會是我這輩子都不會遺忘的光景……”

“……晉先生,你要當爸爸了,可是你在哪裏,還活著嗎,還需要我等待多久……”

“……我更喜歡女孩子一點,有著和我一樣的頭發,和你一樣的眼睛,長得像我們兩個人一樣好看……”

“……看見商店賣的小孩子可愛的衣服,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人間煙火消磨鬥志,柴米油鹽蹉跎青春,可有時候也會覺得,如果安穩下來也沒什麽不好……”

“…這封信寫於下關牢獄中,我能感覺到孩子小腳在動,感覺是很活潑的孩子呢……我開始有些悲觀了,我能帶著這個脆弱的小生命闖過接下來的龍潭虎穴嗎……”

“……晉先生,我可能保不住這個孩子了……”

“晉先生,對不起。”

……

端著夜宵的八百屋敲了敲高杉的房門,“總督,今天大廚做的抹茶草餅,又子說味道很好,有點萩城的味道。”半天不見回應,他剛要開門,就聽到總督在屋裏說道:“我不吃,拿回去罷。”

“哦……”八百屋剛轉身,忽然聽到屋裏傳來壓抑咳嗽聲,而且咳嗽的一陣比一陣劇烈,仿佛連肺都要被咳出來。

“總督?!”他剛要推門進去,高杉的聲音忽然壓下他的擔憂。

“酒有些嗆人,以後記著別買這家。夜宵別端走了,先放門口。”

“是!”

良久,久到月亮即將消失,夜色走到盡頭,高杉才想起將盤子端進屋。他掰了一塊草餅,慢慢放進嘴裏。

萩城的節句餅,她最鐘愛的味道。

可惜,還是太甜了。

高杉也不知何時睡著的,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玩他的頭發。

“小雅,別鬧。”

他嘀咕了一句,翻了個身,一眼暼去,身側空空蕩蕩。恍惚間看到的那個人影,就如一場綺麗的夢境,轉瞬間煙消雲散,了無痕跡。

只有穿堂而過的風,吹散一枕書箋。

作者有話要說: 本卷完,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卷了。

接下來的劇情不多,完結倒計時,所以我就放出新坑了,明晚八點,我們在新坑不見不散~

新坑指路專欄,《[綜]專業作死momo醬》,和《未亡人》完全不一樣的歡脫故事,不虐(大概),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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