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要抓狂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如此得罪了這個孟浩，只是暗中跟隨了一些而已，況且她覺得自己也沒有惡意。

而且，她還給出了丹藥，只是為了下一盤棋，完成師門的約定，找到這一代序列裏，她要去幫助之人。

可偏偏，其他序列都好說，唯獨這個孟浩，如此的不配合。

此刻眼看孟浩要離去，雪兒一咬牙。

“只要你與我下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給你一場造化，一場可以讓你避開第三國那些黑袍人的造化！”

“我可以讓你，避開這一次的危機！”雪兒咬牙說道，她還是第一次與序列打交道時，沒等選擇，就先給好處。

孟浩一頓，看了雪兒一眼，他早就明白，這女子既然能讓道天如此在意，必定有其特殊之處，方才的那些言辭，他也判斷出來，這女子對於序列來說，很重要。

“你執念太深。”孟浩淡淡開口，神色平靜，一副高深莫測，世外高人的樣子。

他話語一出，雪兒楞了一下。

“執在棋盤，念在棋局，你要尋找的是序列，還是棋子？”

“棋盤只不過是一個方式，而選擇……有太多的方式，可你偏偏在此執念，與其說是你找人下棋，不如說……你已在了棋局內。”

“不大的一個棋局，卻如天地，你沈迷在內，被困在內，你的路已斷，你的道已有限，棋局……是你的，不是我的。”孟浩背著手，風輕雲淡，若說辯論，從論丹開始，他就從沒輸過。

雪兒身體一震，她神色露出明悟，半晌後深吸口氣，向著孟浩抱拳，深深一拜。

“是雪兒偏執了，也明白了為何孟兄不願與我下棋，因為一旦你也進了棋局，就會沈浸在棋盤內，墜入天地中。

是了，所以你只下了一子，抽身而退，如在天地間留下一念，使得山也清，水也清，不留漣漪，不起波瀾，獨身在外，此等意境……座看滄海桑田……”雪兒喃喃，再次向孟浩抱拳一拜。

“多謝孟兄！”她神色真誠，甚至在這一剎那，她身上的氣息，更為超凡脫俗了一些，仿佛這一次的明悟，使得她念頭一下子通達了不少，連帶著修為，也都精進。

孟浩睜大了眼，可很快就又恢覆那風輕雲淡，神秘莫測的模樣，淡淡微笑，目中甚至還露出讚賞之意。

可他的心中，卻在吃驚雪兒的變化，他是因為不會下棋，所以才這麽說，可沒想到，居然對雪兒那裏，造成了如此影響。

“孟兄，棋盤的勝負不重要，雪兒已懂，可師門的規定難以避開，還請孟兄落子。”雪兒神色認真，所有的傲氣都消散，對孟浩這裏很是恭敬，望著孟浩，仿佛孟浩的言辭，對她來說，就是道。

孟浩內心叫苦，他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可偏偏神色上卻讚賞之意更為強烈，內心念頭百轉，孟浩掃了一眼棋盤，淡淡一笑。

“你真的懂了麽？”

“方才有人問我，什麽是道。”

“我的回答，道是內心的念，念之所在，道就在，道無形，不可觸摸，只能感悟，如同人生。”孟浩聲音漸漸有了滄桑，此刻的他，內心所想，是之前縱無涯與自己說話時的語氣與狀態。

雪兒皺起眉頭，這一次，她有些聽不懂。

“人生？”她問了一句。

“這是我的獒犬，我將它從小養大。”孟浩沒有回答雪兒，而是回頭看著獒犬，撫摸它的毛發，獒犬兇殘的雙目柔和，伸出舌頭舔著孟浩。

“它沒有道德的束縛，沒有規則的羈絆，有的只是原始的欲望，唯獨不同的，它是我的親人，我也是它的親人，而除卻這一點，它的殺戮，沒有善惡，只有本能。”

“一如這個如風界內，外來的修士，會沈迷在欲望裏無法自拔，在這裏一切都憑著欲望去驅使，去本能的做任何事情。”

“這，是一種原始的自由自在，也是他們的人生。”

“這種人生，若有境界，應該是……自然境。”孟浩原本是忽悠雪兒，可說著說著，他想到了那在仙玉礦坑內的修士，想到了第三國的那些黑袍人，想到了很多，腦海中似有一層隔膜，驟然破碎，仿佛醍醐灌頂一般，孟浩目露奇芒。

雪兒若有所思。

“你再看他們，再看看你自己。”孟浩一指那些在這區域內的軍兵，還有那些來自山海界的修士。

“你身份特殊，仙古傳人，天生就是優越，你有身份，有地位，甚至你還有權利，他們呢，一樣擁有，強大者有力量，弱者者有計算。

人與人之間，無非就是彼此在比，比誰修為高，比誰更富有，比誰身份更高，比誰地位更重，比誰權利更大，比誰家世更好，比誰更聰明，比誰更強大。

弱小與弱小，強大與強大，相互之間，都是在比，正因為有了比，所以沒有的，更渴望擁有，而擁有的，則更不願失去。”

“這，也是人生，甚至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多的……人生，我將其稱為第二個境界，這是功利境！”

“你，就在這個境界裏，而我，也在。”孟浩搖頭，輕嘆一聲。

雪兒身體猛地震動，她怔怔的看著孟浩，孟浩的聲音在她的心神內，如同雷霆轟鳴，化作了一道道閃電，讓雪兒這裏，呼吸急促。

她明白，這是孟浩感慨而言，第一個境界，是他看到了那些沈迷在欲望中的修士後，這才說出，而她這一路，一樣看到了一些沈迷在欲望中的修士。

而第二個境界，在她看來，是因序列之爭，序列之比，還有自己之前的強勢以及言辭，使得孟浩說出了第二個境界。

“有……第三個境界麽？”雪兒深吸口氣，輕聲問道。

“有！”孟浩看向雪兒，神色越發滄桑，氣息更為風輕雲淡，而他的雙目內露出的睿智之芒，仿佛黑夜裏的明燈。

“第三個境界，是……你放棄了什麽？”孟浩輕聲開口。

雪兒站在那裏，整個人呆住。

“你舍得放棄麽？你願意放棄麽？你能……放棄麽？”孟浩搖頭，緩緩說道。

“第三個境界，就是放棄，你擁有後的放棄，或者說……是放下！”

“放下所有，如一切皆空，這個時候，你……才能去回答，什麽，是道！”孟浩說道這裏，深吸口氣，看著目露茫然的雪兒，猛的低喝一聲。

“還不懂麽！”

“什麽是棋盤……棋盤在，你的世界，你的內心，你的一切，終究是有方圓，有界限，如同一個無形的圓圈，在你的腳下，在你的四周，在你的心中，你跳不出去！”

“你不會放下，那麽你終究還是在第二個境界裏，永遠……不能去回答，什麽……是道！”孟浩聲音傳出，帶著奇異之感，讓雪兒身體震動，神色露出掙紮，片刻後，她擡起頭，深深的看了孟浩一眼，右手擡起向著棋盤隔空一按，轟的一聲，那棋盤竟直接四分五裂。

“第三個境界，叫做什麽名字。”雪兒閉上了眼，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輕松下來，半晌後睜開，看向孟浩。

“我稱呼為……道！”孟浩沈吟少頃，平靜開口。

“道……”雪兒沈默，片刻後目光落在孟浩身上，仿佛要將孟浩的樣子牢牢的記住，右手擡起時，她的手心內飛出了一片五彩之光。

在這五彩之光內，是一枚五彩晶石，這晶石閃耀光芒，如同瑰寶。

此光璀璨，剛一出現，立刻讓天地色變，風雲倒卷，甚至大地都在顫抖，世界仿佛要被剝離，而孟浩這裏，在看到這五彩之光的產，他眉心上的序列印記，快速的閃爍起來。

不但是他這裏如此，此刻的道天，正在天空邁步疾馳，忽然的，他身體猛地一顫，立刻回頭看向中心神廟的區域，神色漸漸變化，到了最後，露出無法置信與憤怒。

“序列之心，賤人，那是應該屬於我道天的序列之心，除了我，沒有人有資格去獲得！！”道天怒吼，身體一晃，改變方向，直奔中心神廟而去，哪怕他知道這獲得序列之心的，一定是孟浩，哪怕他與孟浩之間戰鬥，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此刻，他依舊怒火滔天，驀然而去。

林聰，韓青雷，還有宇文堅，但凡是此刻在這如風界內，還存在的序列，都在這一瞬，全部眉心序列印記閃耀，感受到了來自中心神廟區域，那種來自序列的召喚。

這招呼，更是一種渴望，使得所有序列，在這一瞬，都清晰感受，一個個面色立刻變化。

“是序列之心！！莫非雪兒姑娘終於選擇了道天！”

“如真是道天，在這如風界，他將更強！！”

序列震動時，孟浩這裏一樣震動，來自眉心印記的閃耀，還有那五彩之光的召喚，讓孟浩深吸口氣。

“這是什麽。”他立刻問道。

“序列之心，每一代序列裏，只有被仙古認可者，才會給予的……序列之心！”

“這麽說，我獲得了認可？”孟浩看了一眼雪兒。

“一個不會下棋的人，卻讓我碎了棋盤，你贏了序列之心，但卻沒有贏得我未來的幫助，如有一天，你到了你所說的第三個境界，我會在來找你。”雪兒淡淡開口時，右手一揮，這五彩之光直奔孟浩而來，被孟浩一把抓在手中時，他腦海轟鳴，神識在這一瞬，竟無限的爆發，向著四周，翻滾擴散。

“它……屬於你了。”雪兒再次深深看了孟浩一眼，轉身一晃，向著遠處邁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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