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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君子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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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車裏伸出一只手,氣得發抖,顧箏胸口有傷,說話不太利索,只急促喘了幾聲,大罵,“不孝子!”

顧晏生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覆在顧箏的手上握住,“父皇,身體重要,莫要太開心,對您身體不好。”

顧箏氣到極點,反倒笑了起來,“不孝子,你這般做就不怕被載入史冊,後人辱罵?”

顧晏生失笑,“父皇,你忘了,這世間正義,史冊,都是由勝利者編寫,失敗者才會被後人辱罵。”

如果顧晏生今天輸了,才會被記入史冊,說他造反不成被蕭將軍拿下,蕭將軍反倒成了英雄。

如今他成功了,世人只會讚美他,有勇有謀,一代明君。

顧箏失了心似的,瘋癲大笑,“顧晏生,逼宮上位,你當真可以。”

“是父皇教得好。”顧晏生格外謙虛。

其實按照他原來的計劃,保險起見最少要等到顧箏死後,他的軍隊才會出現,是專門用來對付蕭瑯的。

畢竟不是從小訓練出來的,各方面差了一些,算是半成品,半年後才能勉強與蕭瑯的軍隊一較高低,勝在數量多。

這麽一大批軍隊,擱哪訓練都會被發現,所以他分成了五六個地方,分別在鄰城招募,一個地方七八萬,六個地方就是五十萬左右。

人雖然多,不過一上戰場就會淘汰大半,尤其是跟蕭瑯的鐵騎作戰,損傷更大,五十萬對二十萬,竟還是沒有萬全把握。

他本想加強訓練,再招募些精兵,力求在數量上完勝,誰料現實不給他發展的機會,何文斐竟回來了。

他料定其中必然有詐,便命所有兵馬從四面八方趕來,人數太多,位置也太散,來遲了一步,若是在何文斐意圖刺殺顧箏之時出現,助他一臂之力,打著他的旗號,說不定那時便能殺了顧箏,何鈺也不會為了救他父親被逼上深山,如今下落不明。

說到底還是準備不妥,沒能將各種意外算在其中,最大的困難便是他是太子,不能私自豢養兵馬,養在其它地方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各地官員發現。

將各地兵馬集中京城也是困難重重,突然冒出這麽多軍隊,自然惹人懷疑,所以他們只能扮成老百姓,逐個上京,實在不行便只能避人耳目,翻山過來,如此自然拖了不少時間,顧晏生方才與蕭瑯廢話半天,極力拉攏羽林軍和禁衛軍,就是怕他的兵馬還沒趕到,他便已經死在蕭瑯劍下,如今蕭瑯想動也動不了他。

他的軍隊已經來了,穿著蕭瑯鐵騎的衣裳,蕭瑯遠遠一看,以為是自己的人,誰料那些人全都自覺的站在顧晏生身後。

“你……”蕭瑯蹙眉,“竟將十萬鐵騎盡數替換……”

原來剛剛看到的兵馬並不是他的,是顧晏生的,顧晏生在山下將他的十萬鐵騎攔住,盡數殺死後又叫他們換上鐵騎的衣裳,如此便算名正言順的軍隊,他張口一句這就是鐵騎,誰都反駁不了。

“還要多謝蕭將軍配合。”顧晏生目光幽幽,遠遠看來,“蕭將軍的二十萬兵馬皆屬上佳,跟隨蕭將軍多年,個個都能以一敵多,我雖召集了五十萬兵馬,還是沒有自信,不過蕭將軍給了我機會,竟將軍隊一分為四,分別留在京城,山下和二皇子手裏,自己只帶了五萬兵馬,既然蕭將軍這麽給面子,那本宮自然要成全蕭將軍。”

勝負已定,蕭瑯再想逆轉乾坤都不可能,其他人即便知道了這裏頭的彎彎道道,也阻止不了,就算曉得自己被利用了,也只能聽之任之隨著,如今顧晏生最大,掌握了全局。

偏偏就有人不信命,尤其是站在頭排的人,將過程聽了個完全,顧晏生眨眼的功夫,一把長劍從他身後射來,還沒到他跟前,便被無雙拿下。

“羽林軍統領的位置待膩了,想換成階下囚?”顧晏生成全他,“帶下去,秋後問斬!”

那人被兩個人壓著,硬拖著離開,走時還在罵他,叛徒,奸詐,利用他們,還鼓舞其他人造他的反。

顧晏生只當沒聽見,環顧一周問道,“還有人對本宮有意見嗎?”

沒人說話,許是怕死,也許是顧箏真的不得人心,這些人自願倒戈。

“很好。”顧晏生很滿意,他擱下這邊的事,瞧了瞧馬車,“父皇身受重傷,急需醫治,拖延不得,無雙,你與蕭將軍一道,護送父皇回京。”

蕭瑯張張嘴,想說什麽,顧晏生瞥了他一眼,“蕭將軍,死了十多萬人,還不能讓你長長記性?”

他離的近了些,勸慰道,“剩下的五萬人身家性命都在你手裏,且行且珍惜。”

蕭瑯瞬間紅了眼眶,手握成拳頭,青筋在手臂上蔓延。

“不要這麽看著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好好的將軍不做,非要淌這趟渾水,害死了這麽多將士,十多萬人啊,蕭將軍,你是罪魁禍首。”

蕭瑯拳頭握得越發的緊。

“將二哥召回來,他留在山裏,我總覺得不放心。”顧晏生沒說什麽威脅的話。

不過意思也算很明顯了,如果二皇子真敢對何鈺不利,他也真敢對二皇子不利。

如今二皇子好歹還算封了王,燕州土地肥沃,位置也不錯,去當燕王,不算委屈他,但若是拒絕,這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他只剩下五六萬的兵馬,對上顧晏生二三十萬,完全沒把握。

雖然顧晏生有五十萬大軍,但是私自豢養的兵比不上他常年在外打仗的十幾萬鐵騎,滅了十幾萬鐵騎,顧晏生起碼損失一半的人,剩下都是經過廝殺留下來的精兵,對付他的五萬鐵騎綽綽有餘。

所以不能拒絕,拒絕不僅他會死,五萬鐵騎會死,二皇子也會死,他這一黨都見不到明天的陽光。

這也可以說是□□裸的威脅。

蕭瑯妥協了,“我將他召回,你放過這裏的所有人。”

“成交。”這些人對顧晏生來說已經沒有了威脅,是去是留,是生是死,他無所謂,所以回答的毫不猶豫。

“對了。”他似乎想起什麽,“聽說虎符還在將軍手裏,也一並還給我吧。”

將士不認將軍,只認虎符,皇上將虎符交給誰,就由誰來擔任將軍,帶領士兵,蕭瑯霸著虎符已經很多年,顧箏要不下來,只能他要了。

如今形勢不比人,該低頭還是要低,蕭瑯從懷裏掏出半塊虎符,這虎符一半在何鈺手裏,一半在他手裏,交給了顧晏生,等於都在他手裏,他這個皇上坐的也算名正言順,都有虎符了,算是將兵權牢牢掌握在手心,今後別人再也別想翻出什麽浪花。

顧晏生接了虎符,瞧都不瞧一眼,只淡淡催他,“二哥的事蕭將軍快些吧,我怕晚了本宮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

比如殺人。

蕭瑯心中一顫。

繞來繞去,這才是顧晏生的主要目的,他收服羽林軍和禁衛軍,弄死他十幾萬大軍,又收他兵權,全都是為了給那個人清除障礙,叫那個人在山中平安無事。

這麽多勢力聚集,如果顧晏生不收服,何鈺就要同時面對他們,生機只有四分之一,但是他全部並攏,全是他的人之後,何鈺只要面對他就是,生機便從四分之一,變成了全部。

現在其它的都辦到了,只差二皇子回來,山中的威脅便會再度減少,何鈺只需要防備著野獸便是,又有周浩然幫襯,回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這人心機當真是重,一層裹著一層,如果不是他急切催道,暴露了心思,蕭瑯或許還猜不透。

何鈺真的就對他這般重要?

人妥協了,兵權也交了,也不差一個召回,蕭瑯從腰間拿出煙花筒,點燃後那煙花驀地飛上天,砰的一聲炸開,亮起無數絢麗的光彩,照明了整個深山。

“真好看。”何鈺不知道那煙花是幹嘛用的,不過還是沒忍住,停下腳步看了看。

他被二皇子追得實在是慘,幾次交手,身上掛了彩,加上沒吃飯,又累又餓,只想找個地方歇息,奈何二皇子追的太緊,這點小願望也滿足不了。

何鈺撐起身子,用寶劍當拐杖,一瘸一拐朝幹凈的地方走去。

風裏來,雨裏去,掛彩倒也罷了,關鍵臟的認不出原樣,何鈺找了條河照了照,登時苦笑,“難怪母親總擔心我沒人要,我自己也絕對不會要我的。”

本來還算清秀白皙的臉上盡是泥和來往森林被樹葉枝頭刮出的血痕。

瞧著就跟毀了容似的,花了臉,“原來就這張臉還能看,現在唯一的優勢也沒了。”

他一不會繡花,二不懂賢良淑德,就一手劍術舞得好,男人起來比男人還男人,哪個男人會要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他也喜歡賢良淑德的女子,不,賢良淑德的男子,比如顧晏生這樣的。

一想起顧晏生,那水中的模樣驟然一換,從他臟兮兮的身影變成了安靜看書的顧晏生,宛如水中的明月,只靜靜坐著,存在感便十分的強。

君子如竹,風過不折,雨過不汙,永遠那般高貴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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