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楊晴躺在床榻上，目光空洞地看著帳幔，顯得心事重重。

兀地，她胸口一重，低頭看去，就見自家夫君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放在她身上。

楊晴目光一軟，動作生疏卻小心地將孩子摟在懷裏。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嘴上嫌醜，可真要看到孩子，哪能舍得不抱起來哄哄呢。

見狀，牧錦風這才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開心了呢。”

人人都喜歡漂亮孩子，明月姐近今日帶孩子過來，院中下人的目光都叫明月姐懷中孩子吸引了去，就連奶娘抱孩子都不上心了。

“是有點不開心。”楊晴輕輕撫著孩子的背脊，悶聲道：“把這個奶娘送走吧，日後孩子我自己餵。”

雖然她自己最開始也嫌棄自家兒子長得醜，可她見不得別人嫌自家兒子醜，那日她出門透氣，就聽得奶娘抱著孩子嘀咕，說就沒見過這般醜的孩子。

要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今日奶娘更是因為拿眼偷看明月姐的孩子分了神，險些讓她兒子的腦袋歪出去。

端著她這碗飯，吃著威王府的珍饈佳肴，卻連照顧好她孩子都做不到，留著這樣一個人又有何用？

只是楊晴到底不是個心狠的，沒有直接將話挑明，斷了人的後路。

在她看來，奶娘既不願意吃她威王府的這碗飯，那就離開威王府，買賣講求的是你情我願，她也不逼著別人喜歡她兒子。

“你若是不喜歡這個奶娘，換了就是，左右也不過是臨時拿來頂替的。”牧錦風並未太過註意奶娘的表現，只是自家夫人對這個奶娘不滿意，自然要辭了去：“這幾日，我已讓人物色好了更好的人選，本欲同你打個商量，沒想到你先開口，這就再好不過了。”

阿晴早產將近三個月，府內沒有準備好乳娘，是以只能先找個較為合適的先頂替上，如今有了更好的選擇，他家夫人又不喜歡現在這個，自然要將人換了去。

“那就換了吧。”楊晴點頭應和，說話間低頭捏了捏兒子的鼻子，一臉認真道：“錦風，你有沒有覺得，兒子其實挺像你的？”

聞言，牧錦風眼皮跳了下。

“你以前，生得也不算頂好看。”楊晴擡頭看向自家夫君，神色越發認真：“七年前，你我初遇之時，你都十六的人了，身量還沒我高。”

“至於容貌，我覺得，你是去了北疆後才真正長開，和英俊瀟灑二字掛上鉤。”

“按著這麽一推算，你出生的時候應該也很醜。”

楊晴越想越覺得可能，再細細打量兒子，半個月過去，皮膚不再如剛出生時那般又皺又紅，一雙有些腫的眼睛半張著，一時瞧不出大小，但那鼻子卻是挺的，想來日後長開了也不會太難看。

“明明是像你。”牧錦風輕哼了聲，頗為傲嬌道：“小爺以前好看得緊，哪有他這般醜。”

“他是你兒子，哪有說自己兒子長得醜的？”楊晴眼一瞪，擺出兇煞模樣，仿佛對方敢再說一句就能張口咬人。

偏偏牧錦風是個混不吝，見自家夫人狀態漸漸恢覆，嘴上又開始討嫌了：“當初也不知是誰被自己的親兒子醜哭，還打算來個六親不認。”

聞言，楊晴一噎，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隨後又梗著脖頸道：“都說男孩模樣隨娘，我生得這般花容月貌，預想中自己的兒子是個貌比潘安的有錯了？”

聲落，惹來一陣壓低的笑聲。

“你笑什麽？”楊晴瞪圓了眼珠子，語氣兇巴巴的。

“若是你真生出個貌比潘安的，那也是隨的小爺。”牧錦風說著，擡手理了理衣裳，擺出風流姿態。

楊晴為男子不要臉的模樣逗樂，笑著應和道：“是，牧小爺是生得頂出挑，只是這才華更出挑，所以人們在議論樣貌時，都只帶的皇上和宗凡，不帶你玩兒。”

“你這小潑婦，牙尖嘴利的……”

二人相互嫌棄著彼此，同時也嫌棄著自己的兒子，誰也不願意承認這個小家夥長得像自己。

然，隨著時間推移，情況發生了變化。

小公子醜了足足一個月，雙眼的腫脹有些微消退，頭上長出幾根稀疏的胎毛，皮膚依舊有些紅的過分，可到底添了幾分嬰孩當有的可愛。

至此，二人再沒嫌棄自己兒子長得醜過，畢竟起點那麽低，能矯正回來就不錯了。

事情轉機發生在第二年開春，四個月的小公子雙眼的腫脹已經完全消退，皮膚繼承了母親楊晴，白裏透紅，一雙漂亮的狐貍眼，瞳仁又黑又大，說不出的可愛。

對於兒子的轉變，身為父親的牧小世子深意為傲，他低頭逗弄著，大掌一遍遍摸著孩子肉呼呼的小臉，欣慰道：“瞧瞧這小臉蛋，多可愛，長得多像他爹。”

聞言，楊晴雙手抱胸，沒好氣道：“膚色和眼睛明明隨的我，你身上的點可沒在孩子身上看出來呢。”

“你也說了，膚色和眼睛，除了這兩樣，孩子還有哪點像你嗎？”牧錦風眉毛一挑，卻見本對著他笑的孩子忽然轉身，小手搭在他家夫人的胸口上。

小公子按了按自家娘親的胸脯，大半個身子趴了上去，哎哎呀呀地求抱抱。

楊晴心軟得一塌糊塗，正欲從奶娘手中將孩子接過，卻被一只橫出的大手阻隔。

牧錦風抓著孩子的手，將他按回奶娘懷中，一本正經道：“這是你爹的，別同你爹搶。”

聲落，惹來一陣壓低的笑聲，抱著小公子的奶娘則臉紅得擡不起頭來。

“錦風！”楊晴拿腳踢了男子一腳，紅著臉罵道：“孩子面前你說的什麽胡話呢。”

末了，她伸手就要去抱孩子，胳膊方擡起，就抱了個滿懷。

牧錦風將人緊緊摟在懷中，手在無人看見的死角偷偷摸了把女子的胸口。

楊晴為男子的流氓行徑氣得不行，偏偏又不好推拒，怕叫人發現，只能由著他占便宜：“牧錦風，你信不信我拿刀把你的狗爪子剁了。”

“不信。”牧錦風將人摟得更緊，憋笑道：“夫人舍不得。”

“我……”楊晴郁結，他說得沒錯，她還真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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